第46章 古風番外,母後再愛我一次2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楚沅沅縮着脖子認下了字不如人的恥辱,心裏卻在想堂堂太子居然跟一個沒念過書的廚娘比字,簡直勝之不武。
張闵捧着她的字看了好一會兒,臉上一直盈着笑意,最後自己都覺得過分了才幹咳幾聲勉強把神情壓回嚴肅模樣。
“我很中意你。”太子殿下垂眸把兩張醜的慘絕人寰絕對說不上誰更勝一籌的文墨佳作擺在一塊兒,唇角微微泛了點弧度。
“留下來伺候我吧。”
楚沅沅非常肯定,太子殿下一定是找不到水平跟他差不多的了,才顯得她格外突出。
畢竟能把字寫成這樣的,整個上京城可能也揪不出來三個,偏偏這小小的書房就湊齊了兩位卧龍鳳雛。
做侍妾也沒啥好處啊,每天要縮着腦瓜被迫承認自己技不如人,遠沒有做廚娘自由快活。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擺了擺手:“不了吧,婢子出身低賤,殿下天姿玉體,如何攀附得上?”
青年的神色變了,眼神一下變得幽暗,像是沉進了一片夜色裏,半點光都照不進去。
表情滲人得緊。
楚沅沅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踉跄着往後退了小半步。
張闵閉上眼睛,疏落纖長的睫毛輕輕抖動着分開,神色已經恢複如常,聲線冷硬:“攀不攀得上,是本殿說了算。”
眼瞳流轉,透着涼意的眸子輕輕地撇向她:“本殿讓你攀,你敢不攀?”
喜怒無常,不怒而威。
楚沅沅剛才驚出的一身冷汗已經幹透了,被這麽一下整個人一個哆嗦,瑟瑟地抖了一下。
Advertisement
怵意密密麻麻地從胸腔發散到四肢百骸。
這就是上位者與生俱來的威嚴。
楚沅沅從小就乞讨為生,靠着看人臉色,捧臭腳的本事才勉強活到十二三歲,她垂着頭,臉上染了點讨好笑容。
“殿下這麽挺拔的樹。”她的聲音很輕,顫巍巍地惹人垂憐:“是棵藤,誰不想攀。”
她生了一雙形狀好看,卻不靈動的眼睛。
張闵本以為僅僅是徒有其表。
可稍稍偏着頭,眼波流轉,目光輕輕一轉慢慢落下來的時候,又有種說不上來的風、情。
就像是一顆青、澀,小小的長滿絨毛的小毛桃子,一看就覺得酸牙,碰都懶得碰。
随手要丢開的時候突然聞到了果肉裏那點清甜旖旎的香味。
全天下最尊貴的青年抿着唇擡起手臂,他剛剛握過毛筆,指腹還殘留着水墨香氣。
微涼的食指和拇指輕輕捏住她的下颌,左右轉動來回打量。
“顏色淡了些。”他露出點笑容:“勉強能入眼。”
手指收了回去,另一只手揀起桌面上的絲羅帕子,仔仔細細地把手指擦幹淨,睫毛垂着,神情靜谧:“不過本殿也不挑剔。”
他的目光在書房裏輕輕轉了一圈,随手指了個方向:“去,把那個櫃子第二個抽屜的卷軸拿出來。”
楚沅沅回過頭,勉強确認了一下他指的方位,來回确認了好幾回。
才不大高興地撅着嘴去拿東西。
一尺來長的卷軸,兩邊軸頭都是瑩潤的白玉,一看就值錢。
小姑娘非常小心地雙手摟着,緊緊地抱在懷裏,碎步挪動過來。
“攤開。”
楚沅沅在他看不到的角落裏偷偷翻了個白眼,從善如流地解開卷軸打開。
是一副非常好看的字,橫走豎落,挺拔得像杆秀竹,筆鋒和落尾卻帶着凜凜殺氣。
“這幅字如何?”太子殿下眯着眼睛,左手背在身後,右手湊過來,輕輕按住卷軸免得滑落。
這自然是幅好得不能再好的字。
只是楚沅沅也琢磨不透這位祖宗到底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一時不敢接話頭。
好在祖宗也不需要她接就繼續往下說:“雖然我是個不挑剔的,絕不會因為你寫了一手爛字就瞧不上你。”
這話說得好像他自己本人寫了多麽驚天地泣鬼神的佳作一般。
“只是你規矩沒有規矩,肚子裏又沒幾兩墨,颠來倒去沒有三兩貨。”太子殿下的頭搖的像個撥浪鼓:“實在上不了臺面。”
“是呀!”這一點楚沅沅非常認同,煞有其事地重重點頭:“我這樣的保不齊以後要害殿下跟我一起丢人,不如……”算了吧?
“不如,”張闵搶白接過了話頭,把卷軸卷起直接塞她懷裏:“不如本殿送你去學學規矩,灌點墨水?”
這下輪到楚沅沅把頭搖的幾乎要掉下來。
“很好。”太子殿下很滿意,露出點親善笑容:“看來你也很認可我的想法。”
楚沅沅又換成點頭。
“非常好。”他唇角笑意更濃了些:“想不到你學習的心這麽熱切,本殿明日就送你去。”
楚沅沅殺人的心都有了。
可偏偏眼前這個人殺不得也打不過。
形勢逼人低頭,不得不低頭。
她天還沒亮就被張闵安排的貼身婢女從被窩裏撈出來了。
三更天都還沒打過更呢!
她就被人按在鏡子前淨面梳妝。
太子殿下可以說是非常之貼心,給她安排的貼身婢女膀大腰圓,胳膊都有她小腿粗。
一只手就能像拎小雞那樣提溜她。
楚沅沅一邊閉着眼睛被她按着撲香粉,一邊強忍着打噴嚏,艱難地開口:“咱們,咱們要去哪兒啊?”
婢女姐姐皺着眉頭,一副看她這張臉不知該如何施展的糾結表情:“去宮裏。”
“啊?”小姑娘懵了,猛地睜開眼睛直接被香粉撲子戳中眼睛。
辛辣刺激的粉末直接進了眼眶。
“嗷!!!”她抱着眼睛直接趴在桌面上來回打滾,好辣好疼,眼睛要瞎了!!!
但終究還是沒有瞎。
只是洗了無數次眼睛,眼珠子被洗的通紅,就跟哭了一整宿似的。
她就跟焉了的小雞崽子似的被婢女姐姐抱上了馬車。
楚沅沅想哭,其實根本不用想。
她的眼睛現在受不了任何刺激,風一吹就呼啦啦地掉淚珠子。
誰能猜到,三個月前她還是城隍廟一霸,那一片都是她禦用的乞讨黃金地段。
結果現在出了王府,啊呸,太子府又進了宮。
婢女姐姐端坐着,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一副生怕她跳車跑路的模樣。
“姐姐。”楚沅沅被她看的極其不自在,挪動了一下位置,想避開視線。
那人的目光就像鷹隼一樣緊緊地跟随。
她只能套近乎,露出讨好笑容:“姐姐,你叫什麽名字呀?”
婢女姐姐的表情又冷又臭,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下,生硬地從唇裏蹦出來兩個字:“田祯。”
她幹笑了兩聲:“那我叫您田祯姐姐好嗎?”
“不好。”得到的回答依舊冷硬:“你十六了,而且六月生辰。”
田祯露出一點點不易察覺的笑意,眼神帶了點譏諷:“我跟你同齡,而且是十一月生辰。”
這話楚沅沅接不了。
她只能強忍着尴尬偷偷地透過馬車的簾子去看外面的行人。
角度很刁鑽,只能看到小腿到鞋面那部分。
啧啧啧,那個穿着青色長袍的秀才郎偷偷穿着繡花鞋呢。
世風日下!
不過那鞋還怪好看的。
“我們去哪兒啊?”她又開始沒話找話。
田祯翻了個白眼:“去皇後娘娘那兒。”
皇後?
是繼後那吧?才十九歲的新皇後。
賀相獨女,天鑒官說得天命皇後,命數極好,可興民振國。
可惜聽說是個病秧子。
從小到大門都沒出過,風一吹就要倒了。
就像是嬌貴的花朵,只不過是從這個溫房挪到另一個更大更好的溫房。
久病之人,必是形容枯槁,哪有好看的。
興許頭發都沒幾根。
楚沅沅不乏惡意地揣測這那位坐在尊貴後位上的年輕女子樣貌。
她想了無數種可能。
唯獨沒有想過這一種。
皇後的院子非常冷落,零星兩三個侍女,看着還沒陳管家女兒陳思敏來的有排場。
她一個人坐在水榭裏,背輕輕歪着倚住紅漆圓柱,背後是一片暑光水色。
穿着一身素白的輕薄衣裙,長長的頭發墨絲一樣,從頭頂傾洩下來,柔順得像某種特別名貴的緞子,泛着柔軟清涼的光芒。
只用了一條發帶松松地捆住發尾。
光是遠遠看到的身姿就格外的清美。
皇後單手執着一本書,玉白的手指拉着書頁,漂亮得像藝術品。
而那本不識風趣的書,好死不死直接擋住了她的臉。
楚沅沅簡直恨不得把那本書奪下來,撕碎然後擲在地上狠狠的碾踩。
她紊亂的吐息聲引起了那個人的注意。
一切都像是慢動作,皇後正常的行動,在她眼裏不停地放大變緩。
手腕一歪,那本書輕輕地往旁邊斜去,慢慢地從露出那張臉的一小點肌膚變作小半張臉,一整張臉。
細雪一樣的肌膚,形狀完滿的眉,眉毛的顏色有些淺淡,像籠在月霧裏一般。
黑白分明的眼眸,眸子很涼也很亮。
秀致挺拔的鼻梁,以及輕粉泛白的嘴唇,就像春四月裏被雨水打濕褪了顏色的淺桃花瓣兒。
明明如此淺淡,卻讓人覺得豔色無邊。
楚沅沅一時失了言語。
那人把書輕輕擱下,雙手撐着廊椅邊沿,眸子眯着,臉上露出一點笑:“啊,你來了。”
楚沅沅徹底沒了反應,她直接陷進了某種不為人知的幻夢裏。
作者有話要說:
我!本人!又愛了一次賀雪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