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古風番外:母後再愛我一次!
“你,你過來。”
長得有點刁鑽的管家大叔随手一指,兩撇八字胡随着吐息微弱起伏了一瞬。
五六個妙齡女子擡眸對上視線都得到了管家輕微搖頭的回答,便乖順地垂下頭小步退開。
只剩下了楚沅沅,她左右看了看,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嗎?”
她揪着還有油漬的麻布圍裙,把背在後面的右手挪到身前,手裏還握着一把純銅大勺,語氣扭捏又為難:“可我是廚娘啊。”
手指油膩膩的小姑娘和邊上那群清貴秀美的富家小姐們一比顯得格格不入。
管家看了她一眼,寡淡,沒什麽顏色,臉肉非常圓潤,眉眼生的不錯,就是怎麽看都不出挑,鈍生生的不聰敏模樣。
他側過眼去,兩撇小胡子被吹得上上下下來回起伏:“沒錯,就是你。”
眼珠子滴溜溜轉了半圈,露出點意味不明的笑容來:“你走大運了!”
楚沅沅都蒙了,湊數的也能直接被選上嗎?她生的矮小,比邊上那幾個十四五的員外小姐還大一兩歲,卻比她們看着都要稚嫩。
悄咪咪打量了一圈,好家夥,每一個都比她清美端麗多了。
難道是她平庸得特別出衆嗎?
也不像啊,她都在王府幹了大半年了,管家傳聞中一直是個睚眦必報,以怨報德的計較人物。
她偷偷歪着腦袋看了管家好幾眼,不應該啊,難道是她昨天跟管家女兒陳小妞打得太輕了,小妞兒壓根沒告狀。
也不像啊,陳小妞兒要是個這麽深明大義的女子,她也不至于每次跟她見面就掐的風生水起。
“呵呵。”管家帶着她穿過好幾條長廊水榭,最後來到後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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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年紀小,當年聖人指得那位王妃身子不好,成婚沒一年就病逝了,連個孩子都沒能留下來。
後院空蕩蕩的,雕花長廊精致華美,紅色的漆都泛着油潤的光,可楚沅沅卻覺得荒涼,她昂起頭院子裏對出去的天空四四方方。
連朵雲都沒有。
她莫名生了退意,小姑娘捏緊大勺撓了撓頭:“要不算了吧?”
楚沅沅皺着眉頭急得抓耳撓腮:“我就是個做飯的啊,哪兒懂什麽伺候王爺的活兒啊。”
“噓!”陳管家擡起瘦巴的手指抵在唇邊示意她噤聲:“往後可不能稱殿下為王爺了。”
他幹瘦得簡直活像只潑皮猴子,微昂着下巴一副趾高氣昂與有榮焉的模樣:“昨兒個夜裏,陛下已許了殿下東宮之位,你應該稱殿下為太子殿下。”
細長的三角眼一翻,喉嚨裏輕輕哼了一聲:“明白了嗎?”
昨兒個?昨兒個是她生辰啊……
她偷摸摸在小廚房裏煮了碗長壽面,卧了個金黃的荷包蛋,還從專供王爺,啊呸,太子殿下的香鹵豬腳上切了兩片下來。
那味道真的香的不行。
小姑娘局促地站在足有兩三個小廚房那麽大的卧房裏,焉頭耷腦地垂着頭看着鞋尖,這雙麻布鞋子有些舊了,右邊鞋頭都磨了個小小的洞。
管家圍着她走了兩圈,嘴裏啧啧有聲:“你這丫頭命好啊,說你命不好都不行。”
“殿下這麽多年一直都是親王,偏偏昨夜被冊封,天鑒官大人都說是府裏有福星,我還說是誰呢,要不是我家思旻說你昨兒個過生辰我還揪不到你個大福星呢!”
話句客客氣氣,語氣陰陽怪氣,說完又是從喉嚨裏哼了一聲,就跟卡了口痰似的。
猛一跺腳斜了她一眼就走了。
有貓膩啊!
就沖這老頭陰陽怪氣這态度絕對有貓膩啊!
楚沅沅擡起頭看了眼房間裏的擺設,院子裏的西廂房,房門正對着日光,庭院裏栽了一株非常高大的鳳凰花,紅火的花朵開的荼蘼。
房間裏看上去什麽都有,楠木的梳妝臺,銅鏡打磨得非常細密,人影照的清晰。
楚沅沅從沒照過這麽清晰的鏡子,放下銅勺好奇地走過去,坐在楠木镂花南瓜凳上的時候還有點猶豫。
她一直呆在廚房裏,被管家叫出去之前還在做菜,醬肉絲兒,甜口的,水澱粉勾的芡兒,微微透明的褐紅色湯汁裹着薄厚均勻的豬肉絲,在日光下幾乎散發着光芒。
粗布麻裙上又是油漬又是湯水,髒兮兮的。
小姑娘非常小心地坐下,屁股尖就占了一點點凳面。
鏡子裏的自己眉毛很淡,斑駁雜亂,眼睛雖然大,卻無神,看着就帶着說不出的倦意。
非常寡淡的臉。
這樣的人,何德何能可以在這樣的屋子裏住下。
她睡府裏女役大通鋪的時候都覺得是上蒼垂憐,如今老天對她開了個大玩笑。
她覺得在府裏的生活對比以前饑一頓飽一頓,乞讨為生的日子已經是一個天一個地,雲泥之別。
今天老天又冷笑一聲告訴她什麽是天什麽是泥,她以前的生活連泥點子都不如,就是個渣滓。
楚沅沅立時失了照鏡子的心情,她這樣的人別說站在這屋子裏,就算映在這鏡子裏都侮辱了這名貴的銅鏡。
小姑娘咬咬唇從床上找了塊枕巾把銅鏡披上了。
太不合宜了。
楚沅沅難得生了幾分勇氣,直接推門打算去找管家。
她是廚娘,簽的正正經經女工文書,又不是賣身契!
你說叫我做侍妾我就做侍妾嗎?
剛推開門,外面起了一陣風,幾片血紅的花瓣被卷着重重砸了過來,一片砸在肩上,一片砸在她的左臉。
花瓣觸感柔嫩,就像是誰的指尖輕輕地落在她的臉上,戀戀不舍地從眼下滑到唇角然後跌落下去。
楚沅沅垂着眸下意識地擡手接住了。
剛擡起眸就對上了貴人。
那人被管家簇擁着從外院跨進來,他穿着一身玄色織金暗紋的長袍,身形挺拔,眉眼生的單薄,形狀狹長,睫毛直直地下落,眼皮兒也薄薄的,非常無情冷落的眉眼。
看到楚沅沅的時候瞳孔放大了一瞬,很快又恢複正常,扭着頭去看陳管家,唇角看似還抽搐了幾下:“這就是你給我找的人?”
表情非常嫌棄,好像在說就長這個德行?
陳管家也皺眉看了看正對光站着的楚沅沅,劇烈的日光一照,嘿,還顯得更寒摻了。
楚沅沅看到他附過身對整個府邸裏最尊貴的青年耳語了幾句,那個青年的表情好看了一些,但仍算不上高興。
眉頭的波瀾平息了一些,只剩下淺淺的起伏:“會磨墨嗎?”
這句話是對楚沅沅說的。
小姑娘歪着頭想了一小會兒,一琢磨這事也不難啊,硯臺加水上手磨就成。
這也沒什麽難度啊,楚沅沅非常肯定地點了頭。
這份自信在她往硯臺裏倒了大半碗水,張闵的臉色變得比墨還黑的時候消失得無影無蹤。
“我……”她偏着頭打量了一下太子殿下的臉色,吞咽了下口水:“要不然我倒掉一些?”
太子殿下看了她一眼,神色晦暗,剔透圓潤的眼珠子裏含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輕輕地嗯了一聲。
楚沅沅把這表情定義成了嫌棄。
非常謹慎地倒了大概一半的水,動作停頓了一下,眼神非常茫然地看向張闵。
太子殿下長長的呼出一口氣,然後慢慢地吸氣,擡手扶住額頭,語氣輕輕的,仿佛跟她說話都嫌累:“繼續倒。”
直到硯臺裏只剩下幾滴水,那人才輕點頭說:“可以了,磨墨吧。”
正确磨墨的方式應當是右手持着墨條,左手按着右手手腕,墨條微微傾斜,在光滑的硯臺凹面裏輕柔地打轉。
而楚沅沅則是死死地按着墨條在硯臺裏摩擦,發出克拉拉克拉拉的令人牙酸不已的聲響。
太子殿下的臉色黑的幾乎沒法看,看了楚沅沅好一會兒,強忍着一句話也沒說。
這是非常名貴的宣墨,色如點漆,裏面非常均勻地摻了金粉,室內看不出來,在室外用這種墨寫的字會折射出非常漂亮的細閃。
一兩便值鬥金。
太子殿下就着墨随性地寫了幾個字,然後揮手逗弄小狗一般招呼楚沅沅過來,左手非常豪氣地一摟,撈起右邊流雲一樣的寬袖:“你來看看,我的字怎麽樣。”
好家夥!這一個個字你不管我,我不顧你,小雞爪子沾了墨水在紙上撇都比這好看。
群魔亂舞。
楚沅沅狠狠地揪了自己一把,閉上眼睛就開始誇:“殿下這字簡直就是懷素在世,龍飛鳳舞,氣魄驚人!一看就不像凡字!!!”
太子殿下唇角沒抑制住的往上勾了一些,抿了好幾次才壓下去,聲線裏還有些沒壓住的清淺笑意:“那你說,我寫了什麽?”
小姑娘一下睜開眼睛,看了看案面上那些互不相幹的字,又看了看雖然故作鎮定但眼底寫滿了快說的太子殿下。
兩個人對視了好一會兒。
那點笑意終于褪了個一幹二淨,本就鋒利的唇角往下壓,十八歲的青年已經初步有了日後無情帝王的模樣。
“來!”他把筆杆翻轉了一下對着楚沅沅,說話的聲音咬牙切齒,好幾次都感覺聽到了牙齒摩擦的沙沙聲:“你來寫幾個字給我看看,我倒要看看你的墨寶能有多好。”
楚沅沅扭扭捏捏半天不敢接。
太子殿下咳了一聲:“接!”
小姑娘一個哆嗦立刻接了過來,思襯了半天抽了一張紙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太子殿下看看她,又看看她的字,強忍着笑意把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把兩張紙擺在一塊。
一個大雞爪子撇的,一個小雞爪子撇的。
如出一轍的難看。
太子殿下這才笑了一聲,捧起她的字仔細地看了看:“你的字比我還難看!”
楚沅沅想反駁,但是不敢。
支支吾吾地嗯了一聲。
活像個受委屈的小鹌鹑。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某種不可見人的癖好,作者在古風番外裏把張晁張闵改成父子了 嘻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