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廖旭東瞠目結舌, 原先伸出去要扶人的手像是在空中被人攔住,整個人都為之僵硬:“豬瘟?”
“對。”寧振濤喉嚨發幹,感覺說話都帶着點血氣, 好在身後那個今天拉着他到處跑的大哥力氣夠大,手一扶便能要他站穩。
“我有切實的證據,剛剛我和大哥已經去棗子村、李子村和大溝岸村的豬圈看過了,豬圈裏一頭豬沒有,飼料槽裏最後那點豬草看着已經放在那有一段時間了, 雖然發酵過, 但都已經發幹發黃,地上的廄肥都是幹的……”
廖旭東心緊緊揪了起來。
寧振濤說到的這三個村, 都是養殖能力相對落後, 養殖員也年邁, 學習能力一般,沒有擴大養殖規模的村莊。
像是廖旭東這樣的技術員是緊缺的,根據政策,像是這類沒條件擴大養殖規模的村落,就以前期的學習和後期的定時彙報為主,別說廖旭東這段時間天天被拉到市裏開會了, 就是之前還清閑的時候,若不是他們那有什麽需要, 他也基本不會下去檢查。
所以說如果是這三個村莊出問題,那還真有可能無人知曉。
“你還有其他證據嗎?”廖旭東很凝重,“會不會是村民私下铤而走險宰殺賣錢?”
他不是懷疑寧振濤, 而是茲事體大,他等閑不敢相信。
寧振濤補充道:“有的,這件事其實是我家嫂嫂發現的, 她意外從別人那打聽到,有大量低價的豬肉出售,因為我家現在負責村裏的養豬工作,她就打聽了一番,她認識的一位長輩去看過了,說這拿出來販售的豬肉,看着就不像是新鮮的樣子。”
之所以會直接提及嫂子,也是匆匆要離開家時讨論的結果。
這事都牽連到人的生命安全了,說出來別說不會被打擊報複了,就是做人救命恩人都行。
寧振濤又道:“技術員,咱們都是養豬的,就不說外行話了,今年的豬養到現在,都還不到出欄的時候,再多養個兩個月,少說能多出十幾斤的肉,何苦非得現在宰殺?再說了,死豬活豬兩個價格,你說哪有人一口氣殺得差不多了慢慢放?半點不怕東西壞了自己賠錢,這真的合理嗎?”
他越說越堅定,這底氣不是任何人給他的,而是這段時間來的學習,他所學到的常理、規律教給他的。
寧振偉沒插話,只是低頭看着自己半撐着弟弟的手掌。
當初爸剛走不久的時候,媽背着小弟,二弟坐在田邊,而他則和小弟一起幹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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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現在呢?
小弟已經能在他意識裏算是“文化人”、“厲害人”的技術員面前侃侃而談,寸步不讓了。
他隐約有種身為兄長不能再做弟弟□□的失落,不過相對于失落,那份發自內心的驕傲才是最多的。
廖旭東拳頭緊握,趕忙和寧振濤解釋,“振濤我和你說,這件事我之所以那麽不敢相信,就是因為我這段時間天天到市裏開會,就是接受這豬瘟教育的。”
“啊?”寧振濤是真懵了,甚至有些質疑,“別的地方都有了,那我們這怎麽不管理?”
廖旭東生怕被寧振濤誤解:“出事的不是咱們這,是省外,所以我們是去開會學習文件的,按照開會的說法,現在也就是省會有幾例豬瘟,聽說人省農大的教授都跑去管控了,不會傳播下來,本來按安排是等我們學習結束後再把這經驗傳達給你們的。”
“可按你這說法,事情就大了,這說明咱們市乃至于咱們省,可能這豬瘟已經開始傳播,但沒人知道!”
“不行,振濤你等着,我進去穿個衣服,咱們現在就去找人,這事一分鐘也不能耽擱了!”
廖旭東跳起來就要往屋裏沖,要知道省會離他們所在的C市距離是兩個極端,能夠傳播過來,絕對影響不小。
只是他現在心裏還有點想不通,這怎麽會這麽巧繞過了他平日裏半常駐的幾個村子開始傳播呢?
難道豬瘟的病毒也會繞道?這簡直太精明了吧?
“壞了。”寧振濤想起自己還有要緊的事情,趕忙和哥哥一示意就往裏頭奔,也不管撞着換衣服尴尬不尴尬了,“技術員,這回豬瘟有沒有說豬肉能不能吃?那現在在賣的豬肉十有八九是病豬肉,我不知道已經賣出去多少了!”
剛剛滿腦子都是豬瘟傳播卻忘記了豬肉這茬的廖旭東褲子穿一半差點沒有摔倒,他僵硬地轉頭看向寧振濤,已經暈了好一會的頭更暈了:“你剛說棗子村、李子村和大溝岸村豬圈裏的豬都沒了?”
“對,都沒了。”
廖旭東渾身發冷,額頭已經起了一層汗:“文件沒說,我得問問,不行,這事牽扯太廣了,得和吳縣長說!”
他回過頭,便瞧見寧振濤這哪怕在煤油燈的光芒中依舊顯得偏白的臉色,過去了這麽久,也就嘴唇恢複了點血色:“振濤,你還能跑嗎?事件情況你最清楚,恐怕你得跟着我。”
一直在身後充當守護神的寧振偉忽然開口:“振濤如果跑不動我背着……”
“我跑得動。”寧振濤堅決拒絕,他小時候是被大哥背着的,當時被大哥抱着腿,他那細胳膊細腿差點壓折了好嗎?
而且……他也舍不得大哥辛苦。
說話急,寧振濤嗆着了一下,忽然咳了起來,沒什麽東西能遮擋,只能用手捂着:“我,我沒事,就今天跑多了,喉嚨不舒服呢,你放心我沒病。”
廖旭東是信的,他平日工作騎着自行車來來往往都會覺得疲憊,可寧振濤、寧振偉兩兄弟,今天那可是全靠兩只腿,跑了三個村莊,又連夜趕到縣裏,這工作量簡直了。
正要出發,他回身熄燈,就瞥見寧振濤那才放下的手上有一絲絲的血跡,看着不多,顏色顯得新鮮。
廖旭東心中的感覺難以描摹,他只知道自己已經下了決心,等事件結束,一定要為寧振濤邀功,還要謝謝他那陪着他一跑就是一天的大哥。
……
看似平躺在床上乖巧歇息,寧知星的精神早就進入到了系統之中。
雖說豬瘟有潛伏期,但根據每天對幾頭豬的觀測情況來看,可以基本肯定豬圈裏的豬還是安全的。
所以重點就在于接下來的防治工作。
只是這個年代目前還沒有後世那麽便利的消毒條件,這讓寧知星頗有點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的感覺。
虛拟出來的書桌上放滿了層層疊疊高過頭頂的書,改造值用時方恨少,寧知星用了商城售賣物品的預覽功能。
這點是她剛剛和系統據理力争得來的,通過這段時間和“反派改造系統”的交流,寧知星發覺系統還是遵循着一套規則在運行的,合情合理的需求,系統一般不會拒絕。
在同意後,原先的商城便多出了詳情和預覽這兩項功能,詳情說白了就是對相應的知識、書籍的基本介紹,而預覽則是根據該商品內容的多少,酌情開放5%-15%的內容以供預覽。
上輩子身為社畜打工人的寧知星,可完全不覺得自己這節約改造值的行為有什麽問題。
她先篩選出了每一項自己需要的知識,而後統共詳情進行第一步篩選,再然後凡是通過目錄,或者自己需要的部分在預覽區就能看全的,她就将白嫖進行到底,只有非常需要的資料才往外兌換。
可即便如此,兌換出來的資料也已經有不少。
而看着看着,寧知星那顆高高懸着的心總算稍微落下了一點,因為她總算找到了一個,手邊就有,能馬上用來解決問題的東西!
不過還沒完,她得找到能用來說服別人的證據。
……
天一亮,寧振強便也就準時地睜開了眼睛。
雖然他渾身酸疼得厲害,身體反複叫嚣着要他再休息一會,可根植在身體的本能還是要他爬起來已經開始疊被。
瞥見旁邊連被子都沒展開的床鋪,寧振強的眉宇間有一絲擔心。
也不知道小弟和大哥到縣裏沒有,現在情況怎麽樣。
想着這些,寧振強便瞧見了從門那探進了小腦袋正在張望着的侄女。
“知星,你怎麽起得這麽早?”
寧知星有些心虛。
這心虛不是對着二叔,而是對着昨晚被她用叨叨叨大法洗腦了一晚上的反派改造系統。
她和系統那叫一個深入淺出地科普了一番要如何做到以人為本,并用當年的記憶旁征博引,來說明年代發展,系統與人之間的呼應,再說說人類對未來智能的暢想。
她告訴系統,一個好統,那要做到提供基本服務的同時,彰顯特色。
雖然吧,他這系統和普通系統略有區別,可在未來也是要面對升級淘汰,只有做需求導向的系統,才能長存。
——說起來這些其實都不是她平時會說的話。
——是以前公司的産品經理和産品總監在發布會上常說的內容,她們這些底層社畜每每看到自己辛苦寫的代碼程序最後被包裝成了那麽高大上的模樣就會立刻鼓掌。
——順道還加上了些每年老板的年會畫餅內容,老板總喜歡在年會上感慨一下人類的未來星空宇宙要做一家有責任感的公司、
而說那麽多,她就是為了洗腦系統增加幾個便利功能,其一就是鬧鐘功能,要不以寧知星的習慣,她可還能再睡一兩個小時。
“二叔,我們早點去豬圈吧,我要替小叔守着豬圈!”
寧知星把身後拿好的書都抱到了前面,在一衆書裏,有幾本連封皮都不翼而飛地顯得有些突兀。
“這是……”
“這些是小叔念給我看過的書,我都記得的。”寧知星拍着胸膛,她老早就開始一點點在家裏展示出自己擅長讀書,過目不忘的天賦了,寧奶奶和寧知中在東西找不到的時候,都很喜歡和寧知星求助,只要是寧知星看過怎麽放的,她就能立刻指出地點。
“都是和豬瘟有關的?”寧振強趕忙幫着拿,小侄女這小胳膊小腿那都要拿累了。
他低頭正看到沒有封面的那本,滿滿的方塊字映入眼簾,要他腦袋發昏。
這要是看數字,算賬什麽的寧振強能搗鼓一天,可要是看文字嘛……
寧知星:“嗯,二叔,我們得快快去豬圈,你能幫我找這個嗎?”
寧知星拿出了第三本,這本雜志的封面都掉了,前幾頁更是能看出浸濕後被扯壞的痕跡,她低頭露出愧疚表情:“對不起二叔,我把你給我買的書搞壞了,那天我書看一半,拿着書給小豬舀水,不小心把書掉到水槽裏了,結果被小豬咬了,前面幾頁都看不見了。”
事實上這就是她逼着系統生出的第二個功能,拟态。
她讓系統明白,她和系統是命運共同體,系統既然不希望她在現實被人發現身上帶着個系統,那就得給予一定的幫助——這幫助很有限,不過寧知星已經滿足。
這功能叫拟态有點玄乎,寧知星願稱之為造假或是做舊。
寧知星用改造值兌換了虛拟的電腦使用時間,而後模拟着手頭的基本雜志,做出了這麽本山寨版的雜志,裏面的內容都是寧知星當前需要的,至于破舊感,那也是系統幫忙做的。
“沒事,咱們下回再買新的。”寧振強忙安慰了兩句,這東西弄壞,肯定也不是小侄女想的,“以後注意點就好。”
不過這寧振濤怎麽做人叔叔的?怎麽還讓知星去倒水喂豬,知星哪有力氣?
真是幾天不收拾,膽子都肥了,懶到知星頭上了是吧?
寧振強安慰完了,便看向寧知星指的東西,生怕是什麽找不着的玩意,不過這一看,他的神情便立刻放松下來。
“村裏倉庫還有呢!”
寧知星指的這東西是生石灰,在大河村裏有不少,而且也都是才買不久的。
大河村旁邊環河,空氣比不少地方要潮濕不少,而在這樣的地方,生石灰就能派上不少用場。
起房子打地基的時候,得用這東西吸水,讓地基快點幹;倉庫裏存糧食,存種子的時候,也會丢這麽一袋省得發潮;砌牆的時候,也會用這東西加水兌成熟石灰,再混些砂石之類的造磚,總之用處多得很,村裏人對這東西也不陌生。
而且在靠近縣城的地方,就有一個造磚廠,這東西購買方便,價格也低。
“這東西要用來養豬?”寧振強看了眼書有些迷糊,不過也不用确認,他相信小侄女說的。
“成,我等等去找村長請假的時候順便去倉庫裏扛兩袋,夠不夠?”
這就超出了寧知星的知識領域了,事實上書上只是講了類似配置比例和使用方法,具體的要使用多少……她也不知道豬圈實際大小啊。
寧振強看出小侄女的困惑,直接被逗笑:“不許想了,你先乖乖吃飯,等等不夠用了二叔再去搬就是,不要小看二叔,二叔雖然比不上你爸,那可還是很有力氣的。”
寧振強正尋思着接下來的形成安排,抱着書忽然想起個問題:“阿星,你給二叔說說,這豬生病是怎麽傳播的?”
他對這是一竅不通,而且想來也不止他不明白。
寧知星掰起手指數了起來:“之前技術員講啦,這傳播方式老多了,首先小豬就會傳染給小豬,然後呢,人也會把小豬的病毒帶着跑。”
她得講得通俗易懂,不過好在有不少知識小叔當時為了能讓她理解,就做了童言童語版的解釋。
她太難了。
“人?”寧振強覺得莫名,這人還能生豬病?
“就比如二叔你要是吃了壞豬肉,你拉臭臭的時候,臭臭裏就可能有壞東西,你的血裏也可能有壞東西,然後不是有很多小蟲子嗎?它們非得喜歡吃臭臭,吃人家血,然後到處飛啊到處飛,可能就弄到小豬身上了。”
寧知星說了好些,這年代對傳播途徑的認知比後世要少一些,講解起來倒很輕松。
寧振強抽絲剝繭般地抓住了核心:“阿星,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吃過壞豬肉,碰過壞豬肉我就很有可能把病帶給小豬是嗎?”
“嗯。”
寧振強神情凝重,他想到了同村的徐二。
昨天晚上半夜他驚醒了一回,就立刻想到了嫂子說八卦時他覺得不對勁的地方是什麽。
高山村一時半會抓不到那麽多野味沒錯,可高山村也養了豬,只是不多而已。
而如果把豬肉套進去,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為什麽徐二會這麽膽大包天,重複的理由反複使用,像是有人催命般地在賣東西。
為什麽他會着急到城裏銷貨,好像東西很快就會變質一樣。
寧振強是真沒想到,徐二這麽膽大。
說實話寧振強在這之前,也不知道吃死豬肉會這麽嚴重——畢竟這年頭能吃肉就很不錯,可這麽些年來,他還真是一次都沒碰到過死豬肉。
如果這“毒餡餅”掉到他的面前,他恐怕……
恐怕也不會被誘惑,寧振強設身處地,還是很難想象徐二的大膽。
按日子推算,這些豬肉都是放了多久的了?就是高山村上再能放,賣出去真的能吃嗎?他自己的家人敢吃嗎?
寧振強沒再繼續想下去,迅速地和媽媽還有嫂子交代了一下便出門,他得先和村長說一說請假、拿石灰的事情,還要避開徐家人。
他可得替弟弟守好豬圈。
……
寧振強想不到的是,徐二不但敢賣,還真的敢給家裏人吃。
徐玉這段時間以來,已經漸漸地熟悉了徐家的生活模式。
她知道吳桂花挑剔,便習慣于在吳桂花起床離開後再睡個回籠覺。
睡醒天色已經全亮,屋外徐珍忙碌幹活的聲音隐約傳入。
徐玉摸了下床頭,發覺昨晚睡前還在的頭花已經不見,就暗暗罵了一句。
她這和吳桂花的相處時間越久,就發現吳桂花性格缺陷實在很多。
重男輕女不說,還是個扶弟魔,什麽東西都想往娘家送,她這頭花怕是再也看不到了。
徐玉懶得因為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和人争吵,只是在心裏送上國罵,便爬起了床。
自打徐二開始幹投機倒把的活,家裏的夥食條件便立刻有了質的飛越,畢竟徐二接手的那都是緊俏貨物,随便賣賣都能賺到不少錢。
不過想到昨晚因為去上茅廁聽到的二叔和二嬸的談話,徐玉就有些說不上來的感覺。
那時二叔在和二嬸吹噓,說他這稱是做了手腳的,量出來的重量每次都會輕個幾兩。
還說如果有人送山貨,他都會挨個挑揀,只要最好的,但凡稍微次點的都不要,若是上頭稍微沾點泥土,他也一定要弄掉再稱。
同時呢,他還會找自家嬸子去收一點“次貨”,這也算是給自己嬸子的福利。
等到了家裏,他就把好壞的混在一起,黑市裏大家換東西緊張,環境昏暗,驗貨時間緊張,這就能賺上不少。
他和家人都說的是只賣豬肉,山貨呢則是每回回家前都會先藏在家不遠處自己挖的坑洞下面,而後偷偷拿出去賣,這一進一出,就要他存下了不少私房錢。
二叔還說什麽,到時候錢存夠了就能蓋大房,就能給小侄子讨媳婦,這要徐玉立刻就扣掉了不少對二叔的印象分。
這書裏徐二叔發大財以後明明對“徐玉”很好的,雖然“徐玉”不需要,但每次只要“徐玉”有用得到錢的地方,他都會拿錢上門,半點都不和人計較。
因為賺得最多,他還幫忙養家,照顧家人,同昨晚那個和自己妻子正在不斷讨論怎麽算計的二叔完全不一樣。
可能是徐二賺的錢還不夠吧……先小家後大家,其實也合理。
徐玉嘆了口氣,這要不是書裏寫了,她這爸性格老實,她就要自己親爹去做了,二叔終究還是外人。
不過在書裏,這時候的二叔那還在種地呢,現在提前發財,沒準以後就更有成就。
徐玉很自信,她以後一定能幫二叔成為首富,未來什麽能發展,什麽産業賺錢,她都在掌握之中,要是二叔能對她好一點,她也會勉為其難地提點一下二叔。
“阿玉,你昨晚起了夜?”徐珍已經掃完地,湊了過來,“你是不是肚子不舒服?我記得你以前不起夜的。”
徐玉不太愛和徐珍說話,徐珍老是弄一張晚娘臉看人,好像是誰苛刻了她一樣,讓人看着心情就不好,所以也只是懶洋洋地搭了一句:“哪有什麽不舒服?只是平時吃油水少,不習慣罷了。”
等以後天天大魚大肉,就不會有這問題了。
兩人說着話,門那邊就傳來了動靜,進來的是徐二,看着挺着急。
“二叔,你怎麽回來了。”
徐二喝了一大口水,勉強應付了下兩個侄女:“今天早上寧家就請假了兩個,我可不幹白工。”
雖然說工分是按照工作量的,可在大河村,根據呂大隊長的要求,每天還是有一定的總工作量目标的。
今天一口氣請假了兩個壯勞力,寧振強去頂寧振濤的豬圈活了,這兩兄弟都和他彼此彼此那還好說,可問題是另外一個請假的人居然是寧振偉,這不是擺明了要別人多幹活嗎?他可不傻,才不要傻乎乎在那替寧家人多上工!
反正今天去明天去都一樣,他想了想,幹脆找了個肚子疼的理由請假回家去縣裏賣東西,東西早點變成錢到口袋裏,他這也放心。
“寧家人都請假了?”
“沒有都,就他們家老大和老小,老二去頂豬圈活了。”
徐玉疑惑:“怎麽忽然請假,發生什麽大事了嗎?”她怎麽不知道?
徐二被問得莫名:“你管人家為什麽請假,又不關咱們的事情?你就好好在家裏呆着,幹點活就完了。”
嗆完了小侄女,他迅速地到廚房裏把自己的籮筐和包好的肉拿了出來。
他背着的那籮筐,看上去并不幹淨,最下面墊着防漏的那層油紙,都有了斑駁的痕跡,湊近看還能隐約聞到框裏的些許味道,不過這些徐二都不在意,這包裝又不重要,關鍵是他賣的那可都是硬貨。
徐二動力滿滿,把東西裝好即刻出發,半點不帶拖延。
他這是去賺錢的,還能順便翹工,有了這賺錢渠道後,他是越來越看不上自己平日裏幹的那點兒苦工,辛辛苦苦還賺不到幾個錢,還得看記分員臉色記分,像是誰愛幹似的。
眼看二叔要走,徐玉眼神一亮,不顧徐珍詢問,便悄悄地跟在了後面,她身形小,能夠躲藏好自己,她得看一看,二叔把東西藏在了哪。
她步子小,比二叔走得慢,正好岔開了行動時間,一等二叔的身影遠去,徐玉便悠悠閑閑地往那洞裏一掏,掏出來了一把松子開吃。
還真別說,這些松子雖然沒有什麽炒制處理,可味道那叫一個香。
吃着松子,徐玉的目光便看向了寧家的方向。
也不知道寧家現在是發生了什麽。
這書裏怎麽就記得這麽不完全呢?
徐玉正打算往豬圈那邁,就聽見肚子一聲巨響,她難堪地左顧右盼,忙捂着肚子往家裏跑,雙腿夾緊,生怕自己丢了醜。
這具身體可真是要命了。
怎麽就一點油水都受不了,每次一吃,就像是一點福氣都享不了一樣,非得肚子疼拉肚子才行。
原本想去寧家看上一眼的行程只能暫放,她現在只想最快速度去把自己的生理需求解決。
……
被徐玉惦記着的寧知星此刻正全副武裝,再和自家哥哥和二叔忙碌。
平日裏總出去玩的寧知中今天被抓了過來,起初寧振強是想讓他負責放風,後來發現工作量巨大,就把他也抓進來當勞力。
寧知星做出了看神仙的表情:“二叔,你可太厲害了。”
她根據書上總結的,簡單地提煉出了幾個目前能用的消毒方法。
除卻設好隔離圈在出入口撒上新鮮配置的熟石灰——按照書裏說的,這裏得有專門的消毒室,而且是能做全身殺菌的那種,但這不是現在沒有條件嗎?只能用錯誤操作流程來幹了。
而後要在門外先行把衣服和工具一并用熟石灰消毒一遍,而後便開始了最嚴峻的工作,也就是對豬圈內部的消毒。
這就得說到小叔了,寧知星之前可是撒了不少嬌,才讓小叔在豬圈隔出單間,讓新來的豬在那待幾天的,現在那豪華單間,正好可以用來讓豬先落腳,而他們三個裝修工就可以趁機對豬圈做整體裝修。
“這哪厲害,你爸幹這也行。”
“沒有,二叔你真的很厲害!”寧知星很是敬畏,還拉了拉哥哥配合,在兩人那點頭下,寧振強是露出了難得的不好意思。
要知道寧知星是上過化學課的人,他們當初上化學課那是怎麽配比,是要什麽量杯測重儀器一應俱全的。
這回又是要熟成生石灰,又是要配石灰乳的,寧知星還尋思要帶上家裏的秤,只是有稱還不夠,水怎麽量重又是一件麻煩事。
可沒想到二叔居然能做到先和她确認好具體的配比比例,直接就這麽用“手感”大概感覺出分量,然後輕輕松松,就把寧知星擔心的問題給解決。
被誇得不自在,寧振強提起了桶,可不敢讓他們在誇,現在要做的那是先把活給幹好。
寧知星猶豫地拿起了事先準備的工具,她現在開始由衷地佩服起以前看的那些小說裏,平日裏書讀百遍,實踐時一路順暢的神仙了。
怎麽到了她,腦子說我會了,手說我不會呢?
她猶豫地拿起手上不大的刷子,蘸取了适量的石灰乳,而後便開始塗抹。
應該差不多這麽厚就夠了吧?
寧振強觀察了一小會,便明白了小侄女要做什麽:“就是把這地板和牆塗上對吧?你別用這小刷子了,我找個砌牆的抹子,要不你幹到後天都幹不完,你和知中就到旁邊去,你剛不是說什麽還要消毒好幾個地方,我可不懂,你帶着你哥去弄啊。”
小侄女這仔仔細細的動作可愛得他心都軟了。
要不是手髒,他都想掐掐她的臉了。
“不許瞎想,要是你什麽都會,那你二叔我也太沒面子了吧?”寧振強看出小侄女的失落反而被逗笑,“你有時候也要讓叔叔們展現自己,自己的力量。”
“你看你哥,你哥那小表情酸的,要是你再不找點什麽活給他幹,你哥可要和我搶活了。”
寧知星一下就被二叔哄好,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自己也是一下就孩子氣了。
她看向在後面拿着刷子正“咬牙切齒”狀的寧知中,便軟軟地說了一句:“哥,你幫我擡這個好不好,我拿不起來。”
寧知星已經重新振作起來,這砌牆不會,可其他技術和體力要求不高的活,她幹得來,這回是腦子會,手也會。
跟在身後的寧知中力拔山河,拿起袋子在妹妹的指揮下指哪撒哪,臉上全是幫上忙的開心。
寧振強叫退了侄子和侄女,自己看着被自己弄得有些馬虎的地面表情扭曲了一下。
那什麽……當初他怎麽就沒跟着大哥去幫人家蓋房子呢?
不過不打緊,抹一抹,小侄女他們看不出來的。
修修補補泥瓦匠,辛辛勤勤在幹活。
……
長水縣和其他縣城一樣,黑市向來是看着光明正大又小心翼翼的。
地點通常是在偏僻人少的巷子內,若是遮着光暗些那就好上加好,只有一點,絕對不能找那種死胡同,否則要是有人來了就絕對跑不掉。
若是想進黑市,只要觀察着別人就好,身上帶着東西,走路尤其是靠近路口時左顧右盼,那就有五成的幾率是要去黑市交易的。
徐二來的這幾趟已經熟門熟路,他背着東西便直奔目的地。
他才剛進去,已經有不少人認出了這個最近常出現的“賣肉大戶”,好些人便立刻湊了過來。
“兄弟,今天又來賣肉啊?急不急回去,要不你開個價,肉轉給我,我幫你出手。”這是縣城裏長期在黑市賣東西的人。
“我今天要一斤肉,肥一點的,有沒有?”這是上回交易過的人,看到他來就立刻來了,連價格都不過問。
“換東西嗎?我這有香皂和雪花膏,都是從供銷社換出來不久的,絕對不讓你吃虧,你看看有沒有蹄子給我一個。”
徐二被衆人簇擁,暗處的表情便有些得意。
他這輩子就沒享受過這種被人追捧,要人趕着誇的感覺,而在這裏,他卻可以想聽別人說多少好話就聽多少。
徐二叫價:“這是最後一批了,價格得比之前高一角五分,你們看還要不要。”他現在膽子大了,也不像開始那麽怕賣不出去了。
“一角五分!”
這價格一加,有些躍躍欲試的人就退縮了,不過真正的買主則還站定不願離開。
幾番砍價,手拿貨物的徐二寸步不讓,一副愛買不買的姿态要對方節節敗退。
“好好好,我買還不成嗎?”頭一個認輸的人出現,第二個也就來了。
乖乖掏出錢的人們開始各種遞起了好話,想要買更肥的那一塊。
徐二看着那掏出的鈔票眼神發光,正就地坐下準備開始切肉,就聽見後方傳來的肅聲怒吼——
“都給我站住!”
腳步聲、奔跑的風聲。
徐二拿起籮筐還沒跑兩步,就直接被人狠狠地壓倒在了地上,臉在地面蹭了好長一道,他疼得龇牙咧嘴,就聽見壓着他的男人聲音嚴肅。
“是賣豬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