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桌上的飯菜已經幹淨,原先裝盛着紅燒豬肉罐頭湯汁的罐頭也被舍不得浪費的寧奶奶趁着兒媳夜話會中場休息,動作利落地用稀飯湯涮了下罐頭,對半分給了寧知星和寧知中嘗個味道,這倒是貨真價值的“涮罐水”了。
寧知星對于這個年代的罐頭很感興趣。
據說現在生産出來的肉制品罐頭主要流向那都是外彙、軍需,想來這樣的味道絕對不會太差。
可等這稀薄的湯汁味道入口,寧知星便差點沒控制住表情,哪怕是被稀釋過後,都能隐約地感覺到微妙的膩人感。
她想想也是,這年頭豬肉的品種還比不過後世,香料醬料也挺昂貴,再加上生産工藝的區別,口味還是比不上後世那超市裏一擺就能有一貨架的罐頭食品。
她這還能對味道品評一番,旁邊的哥哥還在小口慢慢地喝,像是想在舌尖好好地把這味道品夠再吞咽下肚。
寧知星看得好笑,不過現在可沒空看哥哥,更重要的是媽媽這喝了口水後要講的故事。
要知道這可是她從未聽過的全新版本。
徐二那人她是知道的,可在她目前解鎖的小說劇情裏,正正好卡在徐二閃亮登場的環節,可那應該是發生在很久之後,彼時的徐二是在那一連串轟轟烈烈的大事後才在徐玉的鼓勵下閃亮登場。
他出場時,正是寧家最勢弱的時候。
豬瘟爆發,大河村也難逃其災,承接了豬圈工作的寧振濤自是背負了相應的責任,還因為官豬交不上了,害得村裏不得不交更多的糧食。
可事情要是到這也還好,以寧振濤的個性厚着臉皮過日子就行,可不曾想之後應接不暇的大事,讓這時候他引起的細微波瀾成為了海嘯,他從幹事不牢靠、坑了村裏人到成為了全村的罪人。
這還不止,之後那場大事中,寧振偉同樣沿着弟弟的路得罪了不少人,最後這麽些年有進無出的寧奶奶是咬着牙硬生生地湊出了糧食和錢,交到了村裏,勉強抵掉了幾句罵聲,之後和大兒子先後病倒。
有了這麽一出事,寧振強雖然急着想賺錢,可也肯定是以家人為先,原先的事情一律擱置,而和他成為鮮明對比的是,在徐玉的鼓勵下,接過了不少寧振強原先探過安全渠道的徐二,那故事劇情就卡在徐二滿載而歸,替家人添置了不知多少的東西的地方。
小說的作者還特地寫了寧家的凄涼落魄,以及寧振強再聽說徐二賺到錢時那眼神閃過的冷光,一看接下來肯定是要接反派作妖的情節了。
只是這一次,怎麽會提前那麽多?
Advertisement
寧知星由衷地感覺到了“網速”的差異性,她剛剛瞥了眼二叔,二叔明顯是已經知道徐二在投機倒把的模樣,而她呢?居然連徐二已經開始在投機倒把都不知道。
而她媽,那就是王者級別的人物了,估計那是最先進的5G網速,遙遙領先。
吳鳳英剛剛故意停了下,那就是等大家反應過來。
這講八卦的樂趣就在于此,當你講出的八卦足夠震撼,能讓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的時候那才有成就感呢!
她興趣頗盛的正要繼續講,就迎上了丈夫困惑的眼神。
寧振偉木讷地擡起頭:“徐二?他什麽時候開始投機倒把的?”
得,又來一個2G網的。
寧奶奶嗤笑出聲:“你不知道?”
聽到這話,寧知星更懵了,感情家裏只有爸、她和哥哥是什麽也不知道呀?
這要她心裏戒備了起來。
是了,她之前也犯了經驗主義的錯誤,捧着本原著劇情就一門心思鑽在讓自家過得好起來的事情上,倒是沒提高對徐玉的警戒。
不該這樣。
寧知星暗暗警醒反思,她這一只小蝴蝶落了下來,扇扇翅膀連鎖反應不是很正常的嗎?盡信書不如無書這句話可不能忘。
“大家都知道,只是裝沒看見而已。”寧奶奶已經又拿起了自己的針線,“徐二最近上工請假了能有五六回了,回回不是什麽嬸子生病,就是外祖生病,如果生病,你以為村裏聽不到風聲?這村裏和他們家相關的姻親可還有幾個呢!”
“再說了,你就沒看見他親娘最近那春風得意的樣子?說話都硬氣了,就下午上工湊近了還能聞到身上的香味。”
在寧奶奶看來,這就是沒經驗的做法了,要是在寧家,但凡家裏煮了點什麽,那出門前都是要燒點老爺子留下來的老煙草熏一熏的,再不濟也要放鍋裏并着點草葉蒸一下,保準就只剩草味,再不然就去山坡裏找幾朵香一點的花,可勁往衣服上蹭蹭也行。
她看向大兒子,大兒子什麽都好,就是這遇事從不細想,好在有兒媳在旁互補:“你啊,就是沒放心上,就你這幾天去修路,你就沒碰到徐二?就沒覺得什麽不對?”
寧振偉:“……”見是見到了,可他真不知道。
“你啊,怎麽不想想,他咋老打去縣裏的路上回來?我們都撞到幾次了,去的路和回來都不是同一道,大家又不是傻。”寧奶奶心裏暗念一句,也就是大兒子才不會去猜。
“再說了,你真當徐家大富大貴,徐二他娘什麽性子你不知道?我小氣,她可比我還小氣,連自家兩個小孫女都不給吃飽,別說是親爹了,就是她那老公從墳裏爬出來,她都不會給帶那麽多東西去!”
寧振偉這才恍然大悟,他又看向妻子和母親:“那怎麽就又說被舉報了呢?”
寧奶奶誠實地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鳳英打聽到的,要鳳英說。”
“其實也沒有什麽,就是多觀察就好。”吳鳳英略微謙虛一下,便就立刻開始講起了故事,“這事也一樣得從幾天前說起。”
吳鳳英其實向來是不愛打聽徐家的八卦的,原因也很簡單,誰讓寧家和徐家有不少淵源。
打聽得多了,要是不小心被徐家人知道,尤其是徐和平和吳桂花,還以為什麽她念念不忘,後悔自己的選擇,就是沒被知道呢,也分好事和壞事,好事是鐵定自讨沒趣讓自己沒勁了,所以總的來說,那還是不觀察為妙。
可這回不一樣,那是徐家人主動撞上來的。
“你們還記得高山村的老向嗎?”
剛剛一直在旁聽的寧振強點了點頭:“記得,老向就是那個找大哥打櫃子,最後非說大哥貪了他邊角料要大哥賠的那個。”
說到老向的名字,寧奶奶便立刻來氣了,像是對方如果現在出現在面前,就要立刻把對方活撕了一樣。
不過她這氣也是有來由的,寧振偉幫人打東西是不收錢的,通常只收點物品或者用料子抵,如果自家沒存料子的,就會多給點雞蛋或是其他硬通貨請寧振偉幫着去山上挑個好木頭。
老向當時搬來的木頭是高山村一棟老房子拆下來的房梁,木料是不錯,可本身表面就有蟲蛀,因為潮濕部分還腐壞了,可他偏偏說自己是好木料,非得要寧振偉給他打大件——一整套的衣櫃、大箱。
寧振偉看上了老向帶來的那兩張兔皮,那時吳鳳英剛生産,怕涼,就接下了這活,誰料這東西打好一交付,老向就開始鬧了,不僅翻臉不認不承認自己帶來的木頭本身不好,還說寧振偉貪了他的料,威脅說要是不給東西補償,那就要讓周邊村的人都知道寧振偉黑心,占人便宜,以後讓寧振偉做不了木匠。
關于要的賠償,他獅子大開口,直接要了個梳妝臺。
寧振偉的兇惡臉在他那倚老賣老的姿态面前完全派不上用場,不過沒等他答應,寧奶奶就出場了,在一哭二鬧三大滾上,寧奶奶要贏過老向N倍。
她身負貧農、寡婦等多張牌,當時她包一拿,完全沒耽擱,即刻出發。
老向當時可自信了,完全不怕,他在高山村,那臉皮也是練出來的,他這便宜占定了,就是大隊長來他也不怕。
可誰想到道高一籌魔高一丈,寧奶奶根本就沒往高山村去,她直接跑到了正在和老向兒子談親事的親家那去——這又是打櫃子又是要梳妝臺,肯定不是讨媳婦那就是嫁女兒。
寧奶奶臉皮更厚,那時天不熱,直接就在人親家家院子住下了,每天早上天一亮幹糧泡水,就到人村裏上工的地,開始開大講堂講述他們孤兒寡母是怎麽被人老向蹬鼻子上臉欺負上門的。
她這嚎了兩天,老向就趕來了,那是就差沒跪下求寧奶奶回去,最後還倒賠了五個雞蛋并一斤老米才了解了這事,自那以後,老向就再沒敢踏足過大河村。
寧知星是聽得嘆為觀止,她雖然是胎穿,可要知道小嬰兒實在是太愛困了,她現在仔細回想,倒是也能想起奶奶曾經“失蹤”過兩天,可她哪想得到,奶奶是去擺平人了。
寧知星和寧知中默契地齊齊鼓起了掌,看起寧奶奶眼神敬畏。
寧振強眼神則有些微妙,聽到嫂子這麽說,他心裏便有了猜測了。
這老向當年和家裏的官司,他是全程看到底的,對方一是臉皮夠厚,二是心夠黑,這怕是徐二得罪人了,別看老向人緣不好,在村裏沒人愛理他,可偏偏就是他這樣的人,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吳鳳英接下來說的,正應上了寧振強的猜想。
“老向沒來,媽,當年你那麽英勇,老向哪敢來?來的是他小兒子的媳婦,說是來看人聊聊天的,結果悄悄就在打聽徐二的事情,要不是她來,哪那麽多人知道老嬸子沒病的事情?”
高山村下山的路特別難走,壯實的成年男性,像是老胡那樣的打過獵不怕山裏動物敢進山林的,還要走得輕松一些,可要是走正經路,那就是崎岖難走還要繞路。
那片山上總共三個村落,平日裏幾個大隊長連縣裏的會都不開,每個月定時會下來一趟,找山下村落的隊長問最近的政策,而那上頭的村民,平日裏如果不是出了什麽意外有要緊的事情,那就只有秋收過年這樣的時候才會下來。
這跑下來看看小姐妹,還是不要工分翹工來,放在周邊村落的人身上這理由都行,可放在高山村那,就要人有些疑惑了。
要知道那幾個山上村落的人之所以難讨媳婦,那就是因為只要把女兒嫁到他們家,一年都指望不了女兒回來一次,平日裏更是互相幫襯不上,這也是為什麽當時老向死皮賴臉想着多弄點東西好增加兒子讨媳婦籌碼的原因。
“她問徐二,專問的徐二幾天出去一次,我當時覺得奇怪,心裏這一算,就覺得怪了,徐二這段時間,統共請了能有六七次假了有,每次都是這麽正好,先是去嬸子那一趟,然後最多隔一天,外祖就生病了,再停個四五天,得,嬸子又病了。”
吳鳳英不好意思地瞥了下二弟,其實她這也是從二弟那得來的靈感,畢竟自家二弟做過這種事,雖然略有區別,也足夠她用來推斷規律:“就今天你們剛回來,我特地問了振偉,他說了,這幾天沒瞧見徐二從路上走,倒是四天前剛修路的時候,撞到過徐二走那路一回。”
“當然,老向也有可能只是想學着徐二做事……”
說到這寧振偉頭一回懂了:“我說你今天怎麽一回來就問我呢,這幾天修路有沒有看見向家人,拿着什麽。”
吳鳳英笑眯眯道:“高山村和我們村的公道是連一起的,所以老向甭管要做什麽,只要去縣城,肯定要從這道上走。振偉和我說,今天瞧見老向了,遠遠地看了眼,什麽都沒拿,兩手空空。”
寧振偉喃喃道:“我還覺得奇怪呢,老向今天過公路的時候,那都過了下午了,這那麽晚去,到縣城哪還能買什麽東西?”供銷社的東西很多可都是定着量的,去晚了就沒了。
吳鳳英搖了搖手指:“不止,而且特別巧的是,今天一大早,那徐二的嬸子就生病了,我聽人說,他今天老早就到高山村了,然後下午就回來上工了。”
“我确實對老向有偏見,再加上老向這麽鬼鬼祟祟,我橫想豎想,那是想不到別的可能了,所以我想,這徐二一定是被舉報了,而且還是老向。”吳鳳英在看見大家都被震住的表情時眼裏的笑意都要溢出來了,“我甚至敢猜,老向怕是和人說了,徐二這兩天就要進縣城,要當場抓人!”
寧知星嘴巴不自覺地長大,她感覺自己見證了福爾摩斯·吳出道現場。
她還覺得自己這輩子比上輩子聰明呢,這不應該嗎?如果要是笨了,那恐怕是……
她悄悄地,不太尊敬地瞥了今天不知道多少次露出“我懂了”、“我又懂了”、“我終于懂了”表情的爸爸。
寧振強總算聽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比嫂子知道得還要多一點的他,甚至能進一步分析沖突的根源。
以老向的個性,那怕是聽說徐二要去收購,就故意以次充好了吧?
徐二肯定幹不出自己吃虧要人賺錢的事情,估計不但直接識破當場拆穿,還嚴令拒絕了不少次。老向是什麽人物?那是當初做無本買賣,能做到他們家頭上的人,現在他肯“付出”一點徐二還不知道好,老向準保要炸。
這可真是……狗咬狗了。
不過這徐二也是,怎麽就這麽着急半點不知道掩飾?這也沒見過有人投機倒把能光明正大到成了村裏八卦的啊。
等一下,寧振強忽地一愣,意識到了什麽不對。
急進急出說明什麽?說明貨物禁不住放。
可高山村哪有這麽多禁不住放的東西?
老胡是高山村最好的獵人,可哪怕是他,一年也抓不住幾回大型獵物,就平日裏那點野雞野兔,那也不是很常見,再扣掉他們村裏自己消化的部分,用來交換的也就這麽多。
再說了,老胡這人說話算話,他不供貨,村裏那些個三腳貓功夫的人就更抓不到什麽了,可高山村哪有什麽除了剛死的獵物外放不得的東西?
他總覺得,有什麽他忽略的東西可以和這串聯在一起,可是究竟是什麽呢?
話說完,今日的吳鳳英八卦會就結束了,她講得心滿意足,就開始收碗,這幾天寧振偉和寧振強太累,家裏的事情就由大家分着做了,就連知星和知中都幫了不少。
“小叔,你怎麽了?”寧知星很擔心,她剛一直沉浸在八卦中,現在一回過神,就看見寧振濤坐在那恍恍惚惚。
寧振濤握緊了拳頭,猶豫了很久才站了起來:“嫂子,你能再和我說說具體是哪幾個村子嗎?我……我想出去看看。”
他這話要寧家人都吓着了,寧奶奶皺眉:“你這個點要出去?你不是瘋了吧?”
這大半夜的,別是被人當賊了,而且這事聽起來就不靠譜。
寧振濤伸出手薅着自己的頭發,這就是少年不知頭發貴了:“我心裏很擔心,媽,你說要是真豬瘟了怎麽辦?豬死了已經夠嚴重了,吃病豬肉也有可能會死人的!就前幾天,我和知星還在技術員給的一本舊書上看到,就幾年前,其他地方,就有吃病豬肉出事的……”
他這就立刻想回房間找書了,可恨那時候他覺得豬瘟有些遠,根本沒認真記。
別說媽覺得他自己不靠譜了,他自己也覺得。
可想到要是知道了什麽都不做,寧振濤這心裏就沉甸甸的。
寧知星:“我記得的,小叔給我念過,在G省,說是一個村的人一起吃了,14個人進了醫院,最後兩個不行了。”
事實上書裏的這場豬瘟倒是沒有造成人命,只是信息有滞後性,書裏根本沒有提及之前其他村落已經隐瞞了好一陣,寧知星本打算這周就慫恿叔叔跟着技術員去其他村實地考察的,倒不想卻還是晚了一些。
寧奶奶想罵寧振濤,罵他不該什麽都給知星看,可現在根本不是看書的問題了:“真的會死人?”
寧知星:“小叔那時候念的書說不一定的,有的病豬肉身上的壞東西比較笨,煮了就跑了,有的壞東西很厲害,怎麽都不肯跑,會等吃進肚子裏,要大家的身上長蟲,或者是生病。”
寧奶奶在家裏轉了兩圈:“那你就去告訴技術員,你去那些村子看什麽看?”
“我得看情況,我經常和技術員聊天,我知道這些村子都養多少豬的!而且我就怕他們瞞着,非說豬是自己撞死的,或是買新的豬來替那可怎麽辦?”
寧振強贊同了弟弟的看法:“振濤說得沒錯,媽你是知道的,縣裏不少人都是周邊這幾個村去的人,這豬死的事情,少說有一個禮拜了,你說怎麽技術員就一點都不知道?振濤去告肯定要調查,可調查要時間,這要是中間有人吃肉出了問題,那就是大事了。”
寧知星忙抱住了奶奶的腳,她知道奶奶是家裏最能做主的:“奶,你就讓小叔去吧。”
“可是……”
吳鳳英拍了寧振偉一下:“媽,這幾個村之前豬圈的位置我知道的,以前您帶我去蹭喜酒的時候我記着了的,等等要振偉大概畫個圖,我指給小弟,不過只一點,小弟,你不許惹人,悄悄地看一眼就走,就去縣裏找技術員。”
寧振偉給自己舀了勺水直接往臉上潑了潑,臉上也變得清醒了不少:“我帶小弟去吧,以前早年阿強還不能幫忙的時候,我自己送貨路都清楚,小弟身體不夠壯實,要是真惹着人……”
他其實一直都很無奈自己在周邊村落的“兇名”,可是這時候這倒成了極有用的東西,他這張臉站在那,就是真有人急了臉,也不敢動小弟,再說了,他這身力氣還在。
“我……”寧振濤剛剛的一腔熱血反倒在這時候退縮了,要是這事牽連到了大哥他會自責死。
寧振強倒是比小弟要樂觀許多,直接重重地給了小弟一拳:“你看連知星都支持你呢,你怎麽這時候就怕了?再說了,別瞎想了,要是真被發現了跑不掉,你就直接和他們說,這是豬瘟,豬肉吃了會死了,技術員馬上來調查,你還當他們敢打你們一頓?他們自己也會掂量,到底是繼續瞞着好,還是老老實實交代好。”
寧奶奶看着侄女那渴求的眼神,再看看都把事情安排好的兒子和兒媳,只能嘆氣:“去去去,注意安全,注意點你哥,今天他夠累了,早去早回,安全第一。”
“媽,我真沒事,我這都吃了振濤的肉了,幫他辦點事而已。”寧振偉自己知道自己還有餘力,當年兩個弟弟還不頂用的時候,他一個人幹的是三個人的活,那都沒倒下,“我算過了,就去這幾個村豬圈看一圈就去縣裏,還能在縣裏找個地坐着休息一會。”
寧振濤被被二哥說了才反應過來,他這是瞎悲觀了,聽到媽這一說,他立刻點頭,蹲下就看向知星:“知星,小叔知道你比小叔腦子好,記的東西多,你明天就拉着你二叔幫我看着豬圈好不?”
“好。”寧知星立刻答應了下來,這可是比原著裏更多的三十頭豬,如果這三十頭豬能養好,小叔這一行能做點事,那今年大家都能減少不少損失。
“還給我安排工作呢,知星記得的東西你都不記得,還寫文章呢,多看書吧你,快去快去。”寧振強注意到嫂子已經和大哥交代清楚,便推着寧振濤往外,早點結束,哪怕是進城裏就坐路邊休息會也好,否則大哥可會累壞。
等着兩人的身影不見,寧奶奶這才關上了門。
她回過頭看向桌上丈夫的神主牌。
孩子他爹,你瞧見了嗎?振濤這孩子,真不一樣了,可還是那麽叫人擔心。
不過好在他有好哥哥,好嫂子,現在還有了好侄女、好侄子。
這一家人在一起互相幫扶,我這心裏啊,就什麽也不怕了。
……
“媽,你怎麽就不知道多煮兩塊肉。”徐二坐在主位一臉不滿,“我這段時間賺了那麽多,那還不是為了能吃口好的。”
他看着眼前那被切成薄片和蒜苔一起炒的豬肉一臉無語。
“我還沒上桌呢,你就上桌。”徐奶奶老大不高興,可還是得哄着二兒子,“這豬肉能賣錢呢,就你天天想着自己吃。”
現在已經成家的兩個兒子裏,也就是二兒子生了個獨苗苗,他本就因此在家提升了不少地位,而這回找到了一門賺錢的營生,二兒子就更膨脹了。
就現在這情形,恐怕未來家裏也就是二兒子能叫她指望了,到時候靠二兒子養老,現在自然得對他好點。
至于沒用的大兒子,那也沒什麽指望了。
只是再想哄兒子,這東西還是不能亂花,那不是小兒子還沒成家嗎?徐奶奶打着自己的小算盤。
“行行行,拿去賣錢,我這連着請假不好,後天就去。”
也只能後天去,山下熱,家裏最陰涼的地方也放不住肉,他這從高山村拿的最多的就是豬肉,可不敢放壞了那得虧不少錢。
為了這豬肉,最近幾次去高山村,他可都和別人吵架了。
原本他是說好山貨都收的,可沒想到天降肥豬,還是家豬,路不好走,他也就能背這麽多東西,自然就把山貨收購給擱置了,每次只挑些好的。
結果高山村那出了名的癞皮老向,就非得要把他那些破爛賣給他,還說什麽摘下來了放不得。
徐二又不傻,随便看一看就知道那東西品質不行,要是老向肯折價那他倒也還考慮,可這老向居然還想要原價賣!簡直是離譜,兩人吵了幾回,老向還放了狠話,可徐二是聽都不聽。
那老向能幹嘛?他家裏三兄弟,媽也潑辣,老向家就倆兒子,完全不用擔心。
徐二的妻子抱着孩子上桌,自然而然地占據了丈夫身邊的位置,搶着肉吃:“不過這肉還真便宜,你要不給我勻兩斤,我明天送去我爹那,我讓我爹拿錢,按市場價。”
吳桂花低眉順眼地夾着肉,看似溫和的動作可搶到的肉完全不少,肉咽到肚子裏她才小聲說道:“老二,你說你這肉怎麽這麽便宜?”她眼睛直轉悠,想到了丈夫和娘家弟弟,“你這天天請假也不好,要不讓和平和你換班?”
徐二可不會讓大哥占這便宜,他立刻回絕:“不用辛苦大哥了,我自己能行,反正這豬肉賣完也就沒了。”
他随口說道:“高山村的豬也就這麽多,這一趟賣完再有一趟就沒了。”
這話聽得吳桂花想不明白:“都賣完了?他們村不用交官豬了?”
官豬指的是每個村要上交的豬,根據村落的養殖情況和人口數決定數量,高山村沒有什麽養殖條件是交兩頭,像是大河村,每年得交三頭。
“你傻不傻?官豬每次交的時候,人都要掏肚子的,毛重都掉不少,就說去年,那才給五角六分,黑市都能賣上一元呢!”
徐奶奶一拍腿:“那我們村怎麽不幹這事呢?”
“大隊長怕呗,怕被罵,怕影響他晉升。”徐二指點江山起來好像什麽都懂的樣子,“也就他官威大,我這兩天多說兩句請假,他就跟我甩臉色。”
“是,這人是官威大,事事講規矩,咱們村也沒見比別人村富裕,還是高山村的人厲害聰明。”
徐二繼續開始自吹自擂,家裏自然而然形成了以他為圓心的追捧圈。
才賣沒多久的貨,他就有了種一切盡在掌握之中的得意,畢竟他現在能賺到的票子和錢,那可是以前一家子一年都賺不到的數目,說他現在是全家的頂梁柱那都不過分。
同時他也在賣貨中學會了說話半真半假,事實上這豬肉之所以那麽便宜還有一點,因為豬肉是死的。
不過山上冷,人高山村是有個冷飕飕的地窖存東西的,肉又沒壞,還能吃哪有什麽所謂?也沒見其他賣貨的人把自己的貨缺點都說出來的。
徐玉聽得疑惑,總覺得有幾分不對勁。
這也不可能世上都是傻子吧?要是不能賺錢,怎麽別人不幹?
她想着心事,肉放到嘴裏才反應過來,可肉才一路口,她就覺察出了一股微妙的味道,要她下意識有些反胃,可這好久沒能吃一頓肉,她還是勉強咽了下去。
她很快為這豬肉的怪味找到了理由,她以前在小說裏看到,也在現實裏聽人說過,這不會殺豬或是沒有閹割,豬肉味道就不好,可能是這裏的養殖技術還很落後。
再加上徐奶奶本就不怎麽會做菜,放點調料都舍不得,這年頭也沒有什麽去腥的調味品,有點味道好像确實很正常。
自我吹噓已經告一段落,徐二便像是剛想起來一樣去拿了點東西出來:“這分一分,大家都有份,我最近沒上工,辛苦大家了。”
他拿出來的都不是什麽值錢東西,畢竟這裏頭的東西他和媳婦已經先行篩選過一輪了。
不過想到了讓他最近過得這麽清閑的功臣,徐二還是毫不猶豫地将吳桂花正虎視眈眈盯着的那頭花拿了起來,遞給徐玉。
“小孩子哪用得着這東西,你看她頭發都沒多少,而且就這孩子天天到處亂逛,沒準東西哪天就沒了!”她這話還沒說完,手就伸過去了要搶。
徐玉把手一縮,得到了來自徐二的保護:“嫂子,這是我說好要給阿玉的,這孩子我看着就喜歡,我就樂意給她,行嗎?”
徐奶奶瞪了眼不識趣的大兒媳,這大兒媳就沒有一處是做得能讓她覺得滿意的:“桂花,你幹嘛呢?孩子的東西你都搶?”
吳桂花:“……沒。”
徐玉抓着這個要是放在未來她看都不樂意看一眼的頭花,心裏倒是對這二叔又加了幾分好感。
這二叔還是知道點好賴的嘛,不愧她提點了二叔。
徐玉頗為感慨,她之前也是傻了,忘了什麽事情都可以先做在前頭。
在原著裏,二叔賣貨那可是很久之後的事情,可這既然有她,二叔當然可以提前介入!
她看過那麽多年代文裏,好多都有寫去黑市賣貨的,未來的二叔幹得來,現在的二叔肯定也行!
果然,一切都按着她的預想在順利發展,真是完美。
至于她那小家子氣的媽,徐玉都不愛說了,事實上她早就替她媽在籌劃另一門好工作呢,只是這吳桂花眼皮子還是淺了點,也就是她親媽了,才能跟着她的規劃雞犬升天。
……
寧振濤在臨出發的時候,想過無數次自己的覺悟。
他這是為無數人的生命而戰,為無數豬的肉而戰!
可真被大哥拽着在路上走的時候,他覺得之前的他确實是瘋了。
真要來也該拒絕大哥才是,他怎麽就忘了呢,他大哥的體力和他能比嗎?
他開始還有力氣說話,試着求大哥,就說要大哥歇息歇息,可大哥就是不肯慢些,還說什麽“振濤你不用擔心,我知道你怕我撐不住,但我現在很有力氣,就是背着你跑都行”,寧振濤是怕大哥沒力氣嗎?他是自己都不行了。
最可怕的是,大哥一邊走還能一邊和他聊天。
他這輩子就沒見過大哥這麽健談過。
“振濤,我之前真從沒想過,你能變這麽多,大哥真的很開心。”
“雖然吧,大哥其實不太明白你為什麽要做這些,但不管什麽時候,大哥都支持你。”
“我也要謝謝你,把知星教得那麽好,有你這個叔叔,知星都學會了那麽多,今天她說那些話的時候我都吓住了。”
“振濤你放心,你哥我啊,沒什麽本事,就能幫着你幹點力氣活,咱們準保一點前就到縣城,剛剛臨要出門的時候阿星不是提醒我們了嗎?這要是技術員不在,我們就去找畜牧站站長,找領導!總是能找到人的!”
“如果是以前的你,肯定在叫苦叫累了吧?可現在的你,已經不一樣了。”
寧振濤被拖得恍若死狗一條,上氣不接下氣間話都說不出來。
他是不叫苦叫累嗎?他是沒機會叫!
大哥怎麽不讓他說說話呢?
還有這麽黑的天,路邊連個燈都沒有,寧振偉就這麽回頭看他一眼,自顧自地說:“我還以為你累壞了呢,看着還行,看來最近體力漸長。”
寧振濤:“???”
他,他到底哪裏還行了?他不行!
……
提前趕回縣城的廖旭東半夢半醒間聽到外面轟轟作響。
被驚醒後他才意識到确實有人在門外敲門,而且敲得非常着急。
可往外一看,天色明明還盡是黑的。
廖旭東趕忙披着衣服,提着剛點起的煤油燈到門口開門,心裏犯着嘀咕,不知道這是有什麽大事。
門被打開,他就看到面前的兩個男人。
今天才見過的寧振濤身上的衣服全都汗濕,額頭的頭發滴着水滴,臉色發白,嘴唇幹裂,任誰看都是累壞的樣子。
他像是站不穩般被身後的寧振偉扶了下才站住。
“怎麽了,振濤?”廖旭東呆了。
寧振濤喘着氣,眼淚都掉了出來:“技術員,你在就好,出大事了,好像鬧豬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