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跪下磕頭,我就放……
溫縱再次醒來, 是在一間從未見過的卧室裏。
手腳被粗糙的塑料鉸鏈綁着,身上卻整整齊齊蓋着棉被。
她睡床上,床邊趴了個秦楚紅, 還沒醒。眼袋上浮着黑眼圈,怕是在這守了一夜,沒睡好。
挺荒誕的。
多年前, 秦楚紅“流産”後,溫縱遭家裏人打罵,因為驚悸過度,發起高燒, 醒來後,第一個瞧見的就是趴在床邊的秦楚紅。
秦楚紅身子一直不怎麽康健,那時的虛弱不像是演的,多少年沒見過母親的溫縱第一次從外人身上受到母性的撫慰。
或許是因為這個, 即便知道她想把自己“賣了”, 溫縱怨恨過, 但從來沒想過報複。
沒想到今天居然被她綁了。
秦楚紅忽然動了動身子,趴了半夜, 渾身酸痛,揉揉眼, 被溫縱直勾勾的視線吓了一跳。
“.醒了呀。”
“你想要什麽?”溫縱喉嚨嘶啞,說話時刺痛。
秦楚紅伸了個懶腰, 起身捶背, 走向門外,“君君,這麽多年,你也算是我帶大的, 我不想傷害你的呀,你最好老老實實待着,等葉昀來贖你,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再回來時手裏多了杯水,要遞給溫縱,才想起她根本沒手喝。
秦楚紅不耐煩,把杯子往旁邊一放,自己出門去吃早飯。
溫縱閉眼,嗓子幹痛得很。不知忍了多久,實在是受不了呼吸時嗓子的劇痛,她扭着身子湊近水杯,身上的鉸鏈太礙事,她只能探出頭,用力湊近——
秦楚紅回來時看到的就是溫縱半個身子懸在床邊的樣子,三步并作兩步跑過來,将她推回去,拿水杯喂她,“不省心,長這麽大還是不省心。”
溫縱在她的罵罵咧咧聲中喝了一整杯水,幹涸的嗓子終于被滋潤,“伯娘,真的要走這條路嗎?”
她弱弱地問。
眼裏似乎閃着微弱的光。
秦楚紅猛然抽回手,起身往外走,“.我沒辦法。”
那背影寬大而虛浮。
溫縱嘆了口氣。
當年秦楚紅是風光的秦家千金,逐漸被蹉跎成唯利是圖的婦人,再成一個铤而走險的犯罪者。
20歲的秦楚紅,身姿曼妙,臉蛋嬌俏,家世出身優越,是尚城上位圈裏世家公子哥們争相求約的對象。
結果哥哥秦楚朗為了個女人,跟家裏鬧翻。秦楚朗一直被按照接班人培養,可以說寄托了秦家的希望,結果他不辭而別,秦家只能靠将秦楚紅匆匆嫁出去,來維持暫時的穩定。
秦楚紅奉獻婚姻來維持家族,但也像尋常少女一樣,對自己的新郎充滿期待,剛結婚那幾年,他們像尋常夫婦一樣,度過了甜蜜期,直到一年後被家裏催生孩子,她開始慌了,對自己産生懷疑,試遍所有方法,都無濟于事。
葉昕對她越來越不上心,總拿不能生養奚落她,甚至往家裏領過女人,說借腹生子,被她歇斯底裏大鬧一場,驚動雙方大家長,送來一個秦家親戚留下的兩歲遺孤,這事才作罷。
這事鬧出去不體面,家裏極少有人知道,她跟葉昕也維持住了表面體面。
可這是根刺,沒有自己的親生孩子就永遠拔不出來,只能紮在心口潰爛化膿。
懷孕那事,是她有一回親眼見到葉昕在外面偷吃,氣昏了頭才胡扯的,沒想到葉昕對她态度180度大轉變。
整個葉家拿她當寶,她才找回一些當年在秦家生活的感覺。澄清的事越拖越晚,終于到了四五個月時,她買通的家庭醫生說再不坦白,肯定會先露餡。
秦楚紅慌了,看見一旁的溫縱,起了歪心思。
最後,溫縱成了衆矢之的,秦楚紅也名正言順地‘流産’,不能再生養,外面沒人敢議論什麽——畢竟她是受過傷的。
溫縱被整個葉家責備打罵時,她心裏愧疚,可她知道,必須要守住這個秘密,否則她再也不可能回歸“秦小姐”的日子。
她只是想留住本該屬于自己的東西啊.
這些年,葉昕的蠢腦子沒掙幾個錢,拖秦家下水的事幹了不少,每次都是秦楚紅卑躬屈膝回家道歉,家裏人不理解她,也不願支持她離婚,與她漸生隔閡。秦楚紅欲哭無淚。
等到葉昀回來,事情更糟,她們夫婦直接被從葉氏踢出。
雖然受到一筆可觀的現金,可每次在電視上看到葉氏的消息,秦楚紅都心如蜂蟄。
他一個私生子,憑什麽?!
她一個世家千金,如今淪落到手無半點産權,每每遭人口舌,落井下石,譏笑侮辱,又憑什麽?
秦楚紅不甘,日日在葉昕耳邊吹枕邊風,終于将他說動,正巧碰見葉予甯回國,她聽出葉予甯不經意間一句話的玄機,知道葉昀還跟溫縱糾纏在一起。
這麽多年,還能保持聯系,溫縱對葉昀的這份意義,可以好好利用一下。
葉予甯酒量不行,喝醉後很乖巧,跟沒事人一樣,不過叫做什麽就做什麽,醒來後就不記得。
秦楚紅聯合葉昕把她灌醉,從她嘴裏套了不少話,撥通溫縱的電話,叫她一句句按照剛才教的說,沒想到她非常聽話,聲情并茂,溫縱那邊果然上鈎。為了以防萬一,秦楚紅還不忘替她把溫縱的號碼拉黑。
到機場去接溫縱,沒想到小姑娘警惕得很,她費了好大勁演戲,才把她往外騙了幾步,最後她死活不從,秦楚紅只能叫安排好的人用強的。
這一片因故被廢棄的聯排小別墅,現在幾乎沒人住。
一輛黑色卡宴掀着路上塵土疾馳而來,到小區緊閉的鐵門前剎車,發出刺耳的吱啦聲。
鐵門後出現幾個壯漢,各個面色不善。
車內,葉昀剛挂掉電話,往外瞥一眼,問開車的馬石,“老頭過來了?”
馬石看了下手機,“應該快到了,葉總。”
葉昀稍點頭,推車門下去。
馬石沒多廢話,坐在車內靜靜看着鐵門被拉開,他的身影逐漸消逝在遠處。
別墅門被推開時,盡管早聽說他沒帶任何人,秦楚紅和葉昕還是忍不住一聳,叫七八個保镖們上前,嚴陣以待。
葉昀進來,拄着長傘,另一手拿着牛皮袋,頗有點風塵仆仆的意思。
眉眼是一貫的深邃淡定,“先叫我看看她。”
秦楚紅愣了,葉昕本就心虛,看見葉昀如此淡定,更緊張,結結巴巴,“你你你,少說廢話,先把我們的東西還回來!”
葉昀偏了下頭,對這話不置可否。一種保镖立即舉了下手中的刀槍棍棒。葉昕直接躲去最後。
秦楚紅恨鐵不成鋼地瞪他,轉頭對葉昀說:“別耍花招!東西都拿來了嗎?”
葉昀往他們身後掃了一眼,丢出紙袋,裏面是一些出國要用的東西。秦楚紅示意葉昕上前檢查。葉昕顫顫巍巍照做。
秦楚紅掐腰,“反正我們是窮途末路,你要是想要一個完整的人,最好乖乖聽我們的話的呀!打過來八千萬,八千萬對來說不算什麽,但是能救她一條命,你自己掂量掂量。”
“可以,不過你得先叫我看看她。”葉昀只堅持這一點。
秦楚紅招招手,示意把顯示屏搬過來。
屏幕上,溫縱反手被捆住,躺在船上,腕處全是紅色勒痕。
葉昀眸色黯了黯。
“保證她的安全,我送你們去機場,你們把人留下。”
雖然之前談的條件就是這樣,但見他這麽爽快,葉昕反而霸道起來,“不行,你反悔怎麽辦?”
秦楚紅在一旁附和。
葉昀不耐煩地扯了扯領帶,看一眼腕表。
“真不放?”
“不放。”
“不放。”
“除非你能再加點.條件。”
葉昀沒回答,門口有動靜,衆人看過去。
門外走過來一個拄着拐杖的佝偻老頭,葉老爺子。
葉昕和秦楚紅臉色瞬間慘白,葉昕蹲下,企圖捂住自己的臉。
秦楚紅強撐着說:“爸,別怪我無情,這些錢本來就該給我們的呀!”
葉老爺子氣得渾身發顫,舉着拐杖要打人,“混賬東西,當初給你們不少錢了,還惦記!還用這種手段,你有命拿,有命花嗎?!”
葉昕聽出老爺子其實還是在心疼他們,壯了壯膽,起身說:“爸,我們想好退路了,你別攔我們,我們一定能過得更好。”
“過得好?!”葉老爺子極快地瞥一眼葉昀,收回視線,看向自己的二兒子,“就你那個腦子,你憑什麽過得好!”
見溝通無果,秦楚紅跟旁邊的人使眼色。
有人就要上樓,葉昀拾起桌上的文件袋砸過去,裏面還有印章一類的東西,咣當一聲。
往樓上跑的人應聲倒地。
葉昀皺眉,撣了撣手指,“秦楚紅,你還想着跟葉昕雙宿雙飛?他還有個兒子,你覺得他真願意跟你出國,再也不回來?!”
本該往樓上看的人全看向他。
葉昕噗通坐到地上,臉色白得毫無血色。
秦楚紅和葉老爺子皆難以置信。
葉昀笑了下,眼底閃過狠戾,“哦,不過那人養在身邊這麽多年,應該很熟了,每天二叔二叔叫着——說不定願意跟你們出國。”
這話說得很明白。
葉斯是葉昕的兒子?!
許多道目光一齊對準葉昕。
只見他抖如篩糠,根本不敢擡頭。
看來事情是真的了。
秦楚紅跑過去抓住他的衣領,葉老爺子也過去。
“你這個不要臉的東西!跟大嫂做出這樣侮辱門楣的事,你不怕祖宗八輩遭天譴嗎!?”
“你才是個潑婦!不能生養還不叫我找女人?!”
“你這女人,再動我兒子一下試試?!”
主子都打起來了,幾個保镖也是一團遭亂。
葉昀趁亂跑去二樓,面前是一排一模一樣的房間,沒辦法,他一間間踹開。
無果,看向三樓。
直面樓梯的那間房房門半敞,他心裏一緊,大步邁上去。
房間內,秦楚紅不知什麽時候跑上來,披頭散發,涕淚橫流,手裏拿着寒光凜凜的匕首,架在溫縱脖子上。
溫縱四肢都被束縛,無助地看向他,眼角泛着淚光。
葉昀險些站不穩,剛要上前,秦楚紅的匕首就離溫縱的脖頸近幾分,薄嫩的肌膚破皮,鮮血順着刀刃滑下。
他連忙後退,心髒被擰起,攥緊拳頭,幾欲捏斷骨頭。
秦楚紅見他慌亂,仰天大笑,神色猙獰。
她早已絕望,知道現在與葉昕決裂,自己就算拿到錢出去,也不會落得好下場。
所以她不要那些東西了。
“哈哈哈哈,葉昀,我知道,我鬥不過你,但我現在不剩什麽了,我也不要錢了。”
“你給我跪下磕頭,我就放了她,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