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she had ……
荔媛媛跟溫縱住在同一個方向, 但她家離得稍近些,坐公交車更方便,平時不太跟溫縱一起擠地鐵。
今天卻說什麽也要跟她一道回家。
地鐵人多, 溫縱只能抱着包同荔媛媛一起站着。
荔媛媛好幾次欲言又止。
溫縱無奈嘆口氣,“想問什麽?”
荔媛媛嘿嘿一笑,“剛才那男的是誰?為什麽叫你君君呀?是不是跟你認識?他要追你?”
溫縱抽出手輕撣一下她的額頭, “一個遠的不能再遠的親戚,長輩,別瞎想。”
“啊。”荔媛媛有些失望,“還以為有點什麽隐情呢.不對呀, 你剛才對他好冷淡,完全不像對長輩呀,人家坐在輪椅上專門來看你的演出。”
溫縱語塞。
想起剛才他坐輪椅的樣子。
右腿褲腿比左腿緊繃得多,大概裏面打了石膏或綁了繃帶。
出車禍, 輕則骨折擦傷, 第二天就來看演出。
這人還是對自己不怎麽愛惜。
見溫縱一直不說話, 荔媛媛思考一陣,“他是不是尚城人啊?我怎麽總覺得有點眼熟.”
她大概是當年替她偷拍照片的時候留下的印象, 難為她過這麽久還記得。
溫縱遲疑了下,“.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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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昀卻是不是尚城人, 所以她不算說謊。
她心虛地笑一笑。
荔媛媛還要問什麽,地鐵到站, 溫縱瞥了眼, 是離荔媛媛家最近的站點,連忙提醒她下車。
荔媛媛張了張嘴,再看看擁擠的人流,還沒決定好接下來該幹什麽, 就被人群擠出門外。
溫縱墊腳,沖門外的荔媛媛揮手。
又過了三站,她下車。
沿着熟悉的路徑往回走時,餘光瞥見市三院豎在樓邊的招牌。
昨夜的初雪經歷一天的日曬,早都融化,只在樓蔭處留下幾片積水。
進樓前溫縱先在門口鋪的紅墊上跺了跺腳,餘光瞥見導診臺前的護士小姐姐正将手放在身前的小太陽上取暖。
進了樓才曉得她為什麽這樣做,雖然大廳裏有中央空調,但大門開開關關,總有冷風灌進去。
恍然想起昨夜他勾手,說那邊有暖氣。
多稀奇,南方哪來的暖氣。
直奔七樓的病房區。
護士站值班處的有個醫生正在喝水,跟護士聊天。
溫縱在走廊轉了兩圈,走到護士站臺前,問:“你好,打擾一下,我想請問昨晚住在410的病人是已經出院了嗎?”
護士小姐姐也很客氣,挪動鼠标,“你好。稍等一下,我查一下。”
醫生看着溫縱,放下水杯,回憶了一下,“欸,你昨晚是不是來過醫院?410那個病人真是奇怪,雖然沒什麽手術住院的必要吧,也不至于這麽着急,一早就走了。”
溫縱蹙眉,“他不是車禍嗎,不用再觀察一下,今早就能出院?”
醫生比她還納悶,“車禍?你不是跟他一起的嗎,他什麽都沒告訴你?”
十分鐘後,溫縱從醫院大門出去,神色沉郁。
包裏手機嗡嗡震動,她拿出來,是劇院的負責人陳夏,也就是昨夜捎她的同事,跟她年齡相仿,關系不錯,因此不拿領導架子。
接聽電話,那邊也不寒暄,直奔主題,“溫縱啊,給你發消息你一直沒回,我就電話通知你一下哈,明早記得早點來團裏排練,後天有你的演出,那場姮婵冤。”
身前昏黃的路燈下紅磚人行道有些泥濘。
溫縱怔忪一瞬。
“陳夏,節目排表上,姮婵冤不是下個月才演嗎?”
姮婵冤作為春曉的招牌,排的場次最多,對演員的消耗也比較大,所以基本是周期式排節目表,明明上個周期前幾天才結束,怎麽這麽快又要演?
電話那頭,陳夏笑,“昨天不是碰見個貴人嘛,咱們幫了他一下,他正好是做跨國生意的,說有一些外國客戶對咱們的英文話劇有興趣,所以包了個場。”
包場。
現在春曉規模逐漸變大,能包場,更換劇目,恐怕花費不小。
真是舍得。
溫縱輕輕回了句:“知道了,我會早點到的。”
“溫縱,我還聽說今天在劇院門口,有人找你要簽名來着,其中有個男的特別有氣質,長得又貴又好看.是不是呀?”陳夏有些促狹。
溫縱小心翼翼躲過身前的髒水窪,對着手機說道:“陳夏,劇院的事都不夠你忙了?”
“這不是關心你嘛,我聽描述,好像就是出車禍的那個男人,你看,昨夜不過萍水相逢,今天人家坐着輪椅,又是來看演出,又是找你要簽名,又是包場,你說這要是對你沒意思,鬼信喽?”
“他是我遠房小叔。”
“不是吧?”陳夏聲音陡然拔高,緩了下,還不死心,“那你昨晚表現得那麽冷淡還提前走了.真是有血緣關系的那種?”
“太久沒見了,昨晚一時沒認出來。你別亂想了,我跟他沒可能。”
陳夏還要問什麽,被溫縱以手機快沒電為借口搪塞過去。
正式演出這天,墨城又下起大雪。
天色陰沉,雪花飛絮般飄落,到地面迅速消融。
春曉話劇院後臺,演員們該化妝的化妝,妝發一并收拾好的,已經在排練對詞。
這次演出準備匆忙,好在上個周期剛結束不久,重拾不至于太難。
溫縱正閉眼上妝,心裏默默溫習臺詞。
肩膀猛地被人拍一下,從神游中驚醒。
回頭一看,果然是荔媛媛。
她是這場戲的女N,臺詞不多,妝發也比較簡單。
“溫縱,我剛剛偷偷從控制室看了眼觀衆席,你那個長輩也來了欸!就坐在第二排正中央,這也太巧了吧,他昨天還問你那場戲什麽時候演,今天就碰上提檔!”
溫縱心想可不是巧麽,他自己點的劇目。
微微一笑,不說什麽。
演出正式開始。
溫縱全程心無旁骛,投入劇中。
劇情中段,她坐在臺中央演奏揚琴。
舞臺上大學紛揚,男女主角從左側糾纏到右側。
大部分觀衆的眼光随着主角身上聚光燈的移動而移動。
也有人視線一直盯着舞臺中央。
稍暗的燈光下,少女手持琴竹,身前是木質的中國古典樂器,可身上沒有一絲古典氣息。
她頭上黑發染成半截銀色,身着黑色無袖緊身短旗袍,長度堪堪遮到大腿。
裸.露在外的四肢上都有黑色或銀亮色的機械線條——像個未來機器人。
葉昀從沒見過這種搭配。
偏偏臺上都是這種風格,詭異的和諧。
身後有人小聲交流,“I hear it's a steampunk version of a classic Chinese drama.”
“Snow in Midsummer.”
蒸汽朋克版的窦娥冤?
葉昀挑了下眉。
身後的讨論沒有結束:“Ohh,the girl playing the dulcimer ,she had me at hello.”
葉昀回頭瞥了眼。
兩個談得正歡的美國人被他陰恻恻的神情吓到,立即噤聲,往旁邊挪了兩個位置。
坐在葉昀身邊的馬石不動聲色,內心嘆息。
啧,人家兩個老外只不過是表達一下對演員的喜歡,葉總這反應,不知道的還以為人家是在罵他。
正巧葉昀視線挪過來,馬石渾身一肅,挺了挺腰板,專心盯着舞臺右側的主角。
“去跟負責人交代聚餐的事,一個人都不許少。”
“是。”
馬石不假思索地起身,彎腰從座位中穿出去。
半途才想起明明聚餐的事已經跟負責人千叮咛萬囑咐過,居然又叫他去說一遍。
生怕有誰不去。
最後一幕結束,溫縱雖全體演員一起上臺謝幕。
臺下雖然只坐了幾十號人,掌聲依舊很熱烈。
演了一個半小時,非常消耗體力,臺上只有此起彼伏的喘氣聲。
她微微喘氣,額角星亮,等待大幕落下。
衆演員下臺,觀衆反響極佳,大部分演員還意猶未盡,讨論自己剛才哪句臺詞感情很到位,哪句差點嘴瓢。
溫縱跟在人群後面。
一般演出後就不再排練,她準備收拾一下,回家。
人流忽然頓住。
她茫然擡頭。
“真的嘛?”
“這也太大方了!”
“金主啊金主!宴樓多貴的地方,他居然請我們全體?”
幾個演員拿出手機,看着屏幕很興奮。
其實一般為了演出秩序,演員是不許帶手機上臺的,但人多時難免有人渾水摸魚,溫縱沒拿手機,只能扯扯前面讨論得熱烈的演員,對方給她展示手機消息。
陳夏在微信群發布消息,說今天包場的老板和外賓都非常滿意表演,于是決定請大家去宴樓聚餐。
溫縱第一反應自然是不去。
“那個,小王,我身體不舒服,能不能幫我跟陳經理請假——”
話還沒說完,女孩對着手機搖頭,“恐怕不行。”
再次把屏幕展示給溫縱。
陳夏:因為這次外賓中有國外漢諾威劇院負責人,請務必全員到齊。
溫縱失語。
春曉在國內發展不錯,尤其兩部英文劇目出名,陳夏很早就有想法将其推到國外巡演,但一直沒機會,如今碰到英國最有名的話劇院,自然不願放過。
她作為女二號,肯定要出席。
無奈,随着大流卸了妝。
出門時秦邺擠到她身邊。
秦邺看向劇場外的廣場,白茫茫的雪遮擋大半視線。
“這次對方包了車。我們一起吧?”
溫縱沒什麽異議,“今天演出挺順利。你掌握人物很快,很厲害。”
秦邺進團晚,這部戲本沒他的角色,這回恰好這個演員結束一輪演出,有事請假回家,結果碰到臨時開演的角色,只能抓了他來頂替。
還在秦邺是比較有靈氣的演員,上午溫縱幫他對了幾句詞,就迅速進入角色。
秦邺低頭看她,笑道:“多虧了你,教得很好,下次一定請你吃飯。”
眉眼間幹淨溫柔。
溫縱笑一下,不當回事。
雪勢漸盛,白色飛絮落在烏色發絲上,偶有一片落在眼睫,迅速融化。
衆人紛紛加快腳步。
冰天雪地裏,秦邺視線始終停留在溫縱在發白的臉龐和嫣紅的唇上。
擡手給她戴上羽絨服的衣領上的帽子。
溫縱愣了一剎,就聽他解釋,“別沾濕頭發。”
“你怎麽不戴?”
秦邺也穿了件羽絨服,同樣沒戴帽子,不在意地看向不遠處的一排黑色商務車,“我是男人。”
少年的稚氣。
溫縱笑了下,将手從兜裏抽出來,“你彎腰。”
秦邺笑意漸深,順從地彎下腰。
葉昀坐在車內,一動不動望向窗外。
人流茫茫,各色大衣羽絨服三三兩兩并在一起,朝這邊走來。
他的視線一遍遍搜尋,知道看到那道白色身影。
上衣還不顯,頭發和黑色褲子上都沾了不少雪。
擡了下手,準備叫司機去送傘。
話還沒交代完,就注意到她旁邊還有個高大的黑色身影。
礙眼。
司機回身,見葉昀突然又不說話,神色漸漸陰郁不耐,以為自己哪裏惹到他,大氣不敢喘。
葉昀瞥了眼馬石,後者立即會意。
再次看向窗外。
這回可好,正看到那男的彎腰,臉都快湊到小姑娘眼前了。
小姑娘沒推開他,還幫他戴了帽子。
葉昀雙手環胸,倚回靠背。
明明沒開窗,司機忽然感受到一股料峭的寒意,後背顫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