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我的生日願望是,……
腰上被環着的力道消失。
葉昀按着她的肩膀将她翻了個身。
“君君, 說什麽胡話。”
驚訝,不解。
背後拂過山頂的冷風,撩起她睡裙的衣領。
溫縱平靜地看着他, “我挺清醒的。”
葉昀剛要探到她額上的手放下。
目色沉沉,眸中薄暮氣幾乎要将她卷起,穿透。
“裴潤找你了?”
溫縱只覺出一股冷氣, 從脊背蔓延到百骸。
連帶着情緒也被冰封住。
見她不說話,身後的頭發被吹得亂揚。
葉昀默了幾秒,松開她,擡手取掉支窗木。
嚓, 細微的斷裂聲。
仿佛老朽的木頭活動起來就是為了傷筋動骨。
溫縱将窗紗拉開一半,半盞陽光傾瀉進屋。
Advertisement
這房間很大,正中擺了個木床,天鵝絨軟塌有些淩亂, 漆皮金紋的家具擺設精致大氣, 紅色地毯在晨曦下隐隐顯出織錦線的脈絡。
葉昀坐回床尾凳。
兩手交疊按着長傘。
那位置處在明暗交界線。
他的身形一半隐在暗處, 一半暴露在光下。
“君君,你在想什麽?”
溫縱背倚冰涼的石壁, “我在想.窗外有座山,一邊是荞麥花田, 另一邊是凍湖,真奇怪.”
鴉青色的山石兩岸, 一邊是風吹湧綠浪的花田, 一邊是灰白色的冰湖。
葉昀說:“.雖然不在一個季節,但它們依舊共生,是不是?”
溫縱說:“可它們中間,隔了座山。 ”
長久的沉默。
溫縱揉了揉酸澀的眼, 從窗前走向他,“葉昀,我現在是不是越軌了?本不該有這些問題的。”
她聲音平靜婉柔的出奇。
還有一絲絕望。
葉昀手按在她腰後将她往自己身前推。
擡頭看。
明明他是在仰視,卻讓溫縱有種被俯首愛憐的感覺。
“知道我為什麽送你這個?”
“不是因為我有錢。”
“是因為你喜歡。”
這話似乎在回應她昨天那句“有錢人只要出錢就好了,反正最不缺這個”。
難為他把這句不經意的話放在心上。
葉昀扯起她的手,示意她攤開掌心,“九月。”
又在掌心寫了個數字。
與上次告訴溫縱的那個日期相差近一個月。
到底還是把生日這事告訴她了。
她問:“真的?”
葉昀點頭,“真的。”
溫縱的指尖微微發顫。
心底剛築起的長城堡壘出現一道縫隙,護城河的水從這裏湧進去。
“你要是又騙我怎麽辦?”
“你也不能怎麽辦。”
葉昀輕笑。
又補充:“原也不算騙你,我不過這個生日。”
因為溫縱的遮擋,她身前沒有光線,五官輪廓被隐在暗處,她全然看不清。
卻聽出他聲音裏的妥協和堅定。
“葉昀,給我看看你的手.右手,好不好?”
葉昀将傘靠在身旁,右手攤開。
明明看不清,溫縱卻能想象出那上面一道長而深的銀紅色傷疤。
她将手搭在他腕間,葉昀拉她坐他腿上。
少了遮擋,她看見光照在他整只手臂上,上面有略凸起的筋線和薄透肌膚下的青色血管。
葉昀不語,她亦不開口。
不敢追問這傷疤的來歷。
怕破壞這一刻的溫存。
菩薩,原諒我這一刻的貪心。她在心底呢喃。
葉昀驀然開口:“君君,有那座山,荞麥花田才不至于被凍傷。”
有些事不能被戳破。
有些隔閡是保證安全關系的底線。
他總是在很有底氣的時候,用最低的位置誘哄。
叫原本覺得自己有理的那方,突然心虛到不敢反駁。
城牆潰塌,河水淹沒城池。
溫縱眨了眨眼。
覺得自己簡直懦弱,又滿腔孤勇。
他升起旌旗,她就算是單槍匹馬,也願意為他搖旗吶喊,沖鋒陷陣。
“葉昀,我們下一站去哪?”
“菲森。”
“德國?”
“嗯。”
“你以前是不是總呆在英國?”
“嗯。”
“哪個城市?”
“伯明翰。”
“我們去伯明翰吧,下一站就去。”
“.”
“我想去那裏過生日,好不好?”
“好。”
“過完生日.”
“什麽?”
“沒,沒什麽,你餓了嗎?我們下去吃飯吧。”
溫縱披了條披肩,又幫葉昀打好領帶,推他下樓。
那句‘過完生日,我們就散’消散在空蕩蕩的古堡房間裏。
來英國這事是臨時決定,行程稍顯倉促。
到伯明翰國際機場下了飛機,溫縱聽見葉昀打電話交代什麽。
他全用英文與對方交流,溫縱在飛機上睡得有些昏懶,只勉強聽出他似乎在訂酒店。
只用了兩三句話就結束。
行李全由機場的助理推着。
溫縱懶懶靠在葉昀肩旁,跟着他的腳步,“我想去你在這裏的住所行不行。”
過了幾秒。
葉昀說:“去那做什麽。”
“我想去看看。”
“這個酒店交通更方便.夜景漂亮。”
“可我就想去你住的地方.就當是我的生日禮物,行不行?”
葉昀似乎被她磨得沒脾氣,掏出手機撥通電話。
溫縱輕笑,側着耳朵聽他講電話。
“.是的,原來那間.不,不需要.”
葉昀挂斷電話。
機場外接駁車已經在等着。
上了車,溫縱托腮看向窗外。
“葉昀,你剛才是又訂了個酒店?”
葉昀說:“嗯。”
“你原先在伯明翰常年住酒店嗎?”
“你不信?”
“你在這裏待了多少年?”
“七年。”
窗外景色飛速倒退。
到達目的地,溫縱先下車。
眼前是家很傳統的英式酒店,臨街,三層樓,裝修優雅低調。
葉昀帶她進門,身後有人幫忙提行李辦理入住。
進了房間,入目大片的白色和木色。
牆側先是一道門,大概通向洗手間。
木架床正對兩扇長窗,窗下卻是一個浴缸。
兩側牆壁上吊挂幾個木板,擺了些綠植和小型雕塑。
灰褐色的木地板劃痕嚴重,看起來歷經風霜,透出時間的厚重感。
也許始終直覺,總覺得這不是他的風格。
溫縱問:“你真在這住?”
葉昀笑說:“不信你還跟過來。”
溫縱笑笑,轉身進了洗手間。
空間很大,頂上吊着繁複的暖色燭臺吊燈,地板是藍黃白格子,仍有浴缸橫放在這裏。
簡潔中不使英倫風格的精致。
到底與她想想的不一樣。
在池前洗了洗手,溫縱下意識想在旁邊尋一次性毛巾。
木質小架上沒有,翻開櫃子也沒見。
她推開一條門縫,問:“葉昀,你這裏的毛巾在哪裏呀?”
半晌沒回應。
推開門走出去,葉昀剛挂掉搖鈴電話。
“洗手池旁邊的櫃子第二格。”
溫縱瞥了眼他手裏的電話,點點頭折回去。
果然在洗手池旁邊的小櫃子裏找到毛巾,因為包裝與國內不太一樣,她剛才一眼沒認出來。
從浴室出來,葉昀已經不知所蹤。
溫縱往前找了兩步,才見屋裏靠窗那一側還有扇門。
敲了兩下,葉昀叫她進。
這是間像書房的房間。
與他在國內的那種不太一樣。
牆面貼了深木色牆裙,與屋頂齊高的書架上擺滿各色原文書籍。
書桌有些小,立了一排牛皮紙袋。
桌前木椅是中式風格厚重木色的奇彭代爾椅,他正坐在上面,手裏翻着本書。
溫縱随意掃了幾眼。
葉昀沒擡頭,問:“君君,還不相信這是我的地方?”
溫縱擡手,指着書架,笑說:“大概只有那幾格擺了威士忌的最是你的地方。”
書堆裏,突兀地多了幾格酒,她走過去,才看見旁邊的格子裏擺着德文版聖經,還有一格擺着諸如《金剛般若波羅蜜經》的佛法書。
葉昀輕笑,不反駁。
溫縱拿起佛法書前一個像扳指的小東西,上面還有個小小的顯示屏。
“這是什麽?”
葉昀聞聲回頭瞥了眼,想了好半天,才道:
“電子念珠。”
“念珠還有電子的?”溫縱好奇,試着滑幾下上面的小木珠,屏幕上果然增加數字。
“聽說僧人念經時,虔誠地手撚佛珠,可以積累功德.這算不算功德可視化?”
葉昀:“你可以試試。”
溫縱:“你不是不信這個嗎?”
“不信。”
“不信你還用這個,聖經和佛經擺一起,耶稣和佛祖都不知道是先糊塗還是先罵你。”
葉昀放下書,将溫縱攬到自己懷裏。
“君君,我看你的心也不怎麽誠。”
溫縱只一笑,有些狡黠的明媚。
“我不信佛祖,但我相信入佛知見。”
“沒見你拜過。”
“拜佛拜的是心嘛,偶爾去一次.我今年過年時去了,還是你接的我。”
“是麽?”
葉昀随口一問,似乎沒多大印象。
溫縱想起今年過年那幾天。
當時他挺忙,忙着交際,她則脫了葉家,少了許多瑣事。
于是決定上山拜佛。
那天天色陰沉,從山上下來時人潮擁擠,她被簇擁在其中,幾乎要被擠沒了。
到了山腳下卻被葉昀護着走出來。
有他在身前,一路無阻攔。
她心裏為這個舉動柔軟了許久,原來他沒多少印象。
葉昀看一眼腕表,“今天還出去?”
溫縱:“累了,不出去了吧,休息一天。”
“好。”
下午,英國一貫的霧蒙蒙天氣,下起小雨。
溫縱要洗澡,剛拿出換洗的衣服,就見葉昀已經在放水了。
不過放的是卧室的這個。
浴簾都沒有,大喇喇對着床。
葉昀挽上袖子在試水溫,溫縱彎腰問:“你也要洗嗎?”
他沒擡頭,“嗯。”
“哦。”溫縱松了口氣,“那我去浴室洗。”
轉身,還沒走出兩步,被攬住腰。
葉昀将她拖回,“你在這洗。”
溫縱:“為什麽?”
“沒有為什麽。”
“你又不說原因,那我去放水。”
溫縱臉色微紅,從他臂間掙脫,要往浴室去。
“浴室的水龍頭是壞的。”他也不來追,只揚聲說。
溫縱回頭,幾分懷疑。
葉昀手臂撐在浴缸上,無所謂地挑挑眉,“我知道你不信,但這就是事實,或者說.”
“即将成為事實。”
到底是他的性子。
溫縱無奈抱着衣服過去,拉上窗簾。
葉昀去書房拿了本書,再回來時溫縱已經入浴——盡管她不怎麽情願。
比如現在,她整個人沒在水下,只留一片水藻似的烏發随水面起伏。
葉昀輕笑,不急着叫她,靠在床尾凳上,慢悠悠打開書本。
溫縱終于憋不住,猛地從水下起身。
“不躲了。”葉昀翻了一頁,沒擡眼,“早都看過的,羞什麽。”
溫縱咳了幾下,似又害羞想逃避。
葉昀于是勾起唇角,緩緩擡眸。
卻見小姑娘有些得意地看着他。
溫縱穿了條黑吊帶裙,和烏濃的長發一起,沾水後濕漉漉貼在身上,只隐隐露出幾塊白膩的肌膚。
春光全隐在黑色之下。
她笑得狡黠。
葉昀無奈,笑着皺了下眉,“洗澡還穿衣服。”
溫縱扭頭看他,理直氣壯地,“去浴室洗的話,我就不穿了。”
葉昀笑了下,搖搖頭,繼續低頭看書。
溫縱也笑,她以為這事挺怪,兩個人都有自己莫名其妙的堅持,都是妥協一步又冒犯一步的性子,居然能走到現在。
随手撈起手機翻看了下朋友圈,沒什麽新鮮事。
葉予甯昨天曬了張在外面散步的照片,定位不在學校,也不在葉家老宅附近。
算算時間,國內那時應該已經是半夜十點多,這個時候還不歸宿,不是她的風格。
溫縱心裏隐隐不安,但現在距離她曬照過去一天,沒聽見國內有什麽風吹草動。
只發了條消息問她最近過得怎麽樣,放下手機。
溫熱裹挾,水面波蕩,使人的神經也随之搖曳。
泡着泡着,有些困了。
“是後天,你的生日?”
突兀地被打斷,她晃了下神,揉揉眼看過去。
葉昀放下書,走過來。
撣一下她的下巴,“才多久,這也能睡着。”
“沒睡着。”溫縱小聲辯解,急急轉個話題,“你剛剛問我想要什麽禮物?”
“嗯。”葉昀漫不經心地垂眸,指尖在她肩頭滑動。
泡沫附烏發上,在肩頭處也留了些痕跡,漬了水,更加滑膩。
“我想要你身上的一個秘密。”溫縱歪着腦袋,笑盈盈看他。
眼睛微眯,顯出少女般的憨态。
葉昀勾掉她的肩帶,問:“哪個秘密?”
溫縱:“關于我的那個。”
“我怎不知道,我還有這麽個秘密?”
“你肯定知道的。”
溫縱脫口而出。
連她自己都在驚訝。
或許是因為忽然想到裴潤的那段話。
“你把他當什麽,他把你當什麽,你好好想想。早點抽身吧,不要等他傷害到你。”
原先她只以為裴潤是看不上她跑去給人做情人,可仔細想想,如果真是這樣,裴潤最多勸她兩句外界眼光的問題,但他那天的話,明顯更偏向勸她早些離開,以免受到傷害。
什麽傷害?
她心尖一凜。
忽聽什麽入水,她被從水中撈起。
“叫我想想.”葉昀橫抱她,嗓音低啞,“關于你的名字?.記不清了,或許你可以幫我回憶一下。”
溫縱拍打他,有些着急,“不是這個。”
被裹了塊浴巾,丢到床上。
窗外雨勢漸盛,風催枝杈,鮮花被壓折,綠葉顫抖。
她将指甲嵌入他的脊背。
“葉昀.你可以瞞我,但別騙我,求你.”
葉昀眸色黯了黯,俯身去堵她的唇。
要将她攪散似的,肆虐暴戾。
溫縱以為屋頂忽然消失了,雨點和疾風全刮過來,肌膚相貼的熱和冷雨的寒交替。
她忍不住顫抖。
最後在疲憊中沉沉睡去。
就着床頭燈軟柔的光,葉昀低頭,指尖輕輕纏繞她半幹的頭發。
溫縱睡覺很乖,被子蓋到下巴,兩只手貼在腿側。
整夜下來,不怎麽亂動。
但她今天明顯有什麽心事。
眉間微蹙,帶愁緒。
葉昀吻了下她閉緊的眼。
起身點了支煙。
煙霧在肺裏、在眼前翻湧騰起。
窗外依舊疾風驟雨。
玻璃窗噼啪響,斷線雨珠成片滑下。
葉昀揿滅煙,起身走向書房。
打開燈,在櫃中翻了會兒,找出份文件。
解開纏緊的扣線。
裏面是張報告單,日期顯示為去年六月。
他掏出打火機按出火苗,湊到報告單前只差幾厘米時頓了下,轉身将它丢進角落的碎紙機內。
臨出門關燈時,瞟了眼書架上的佛經,書脊上的金線隐隐泛光。
房間再次陷入寂靜。
伯明翰運河附近,一處大樹轟然傾塌,壓斷電線。
半個區未滅的燈火瞬間熄滅,陷入黑暗。
碎紙機停止工作。
清晨,溫縱正坐在衣帽間的小木凳上換衣服。
其實進門洗手間對面虛掩着的就是衣帽間,昨天沒注意到。
衣架上挂着葉昀許多衣服。
多是西裝外套,馬甲,襯衫,還有領針袖扣之類的配飾。
他一早就有事急匆匆出門,大概也是從這裏挑的衣服。
穿着精致的西裝,平時也是優雅傲慢的上流人做派,如果不是親眼看見,很難讓人相信他下手有多果斷狠戾。
手機鈴聲響起,是葉予甯的電話。
她接通,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對面逐漸響亮的哭聲吓住。
哭得她也跟着心焦。
她疊聲問:“金玉兒,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嗎?”
葉予甯抽噎幾下,“君君,昨天我家忽然進了好多人把我們趕出來,不要我們回去吶.我才看見你的微信消息。”
溫縱皺眉,“金玉兒,你現在在哪?安全嗎?”
葉予甯:“我現在.在同學家裏,暫時沒事。本來想找你的,後來一想你在公司宿舍裏,就算了.”
聽到人沒事,溫縱才松了口氣,本想解釋自己不在國內,但那樣又得費一番口舌,她還是先撿了重要的問題問,“葉家出什麽事了?”
葉予甯讷讷,“不知道吶.昨天去了好多人說是例行檢查,我媽叫我晚些再回去,結果剛剛我們回家,被人趕出來了.不過你也別着急,你做不了什麽,我爸正在到處找關系打聽.”
溫縱來回踱步。
葉家敗落傾頹是遲早的事,可畢竟是正經大戶,平時應該不會沾染什麽違禁的事,她實在沒想到最後會以查封收尾。
葉予甯那邊忽然止住抽噎,“對了,君君,我打電話是因為有件事有必要跟你說一聲,你知道後,可以罵我,但不要不理我。”
溫縱愣了下,“怎麽會,金玉兒,你說。”
葉予甯下定決心般說:“我家現在亂成一團,什麽東西都被扯出來了,還有好多商業機密紙質文件之類的,我偷偷看了一個被撕破的檔案袋,發現裏面是份兩檢測報告。”
檢測報告?
溫縱有種心髒被拉扯的隐憂。
“算了.這事我也不好說,把照片發給你。”
挂斷電話,溫縱緊盯微信消息。
葉予甯發來三張照片。
第一張是生殖健康檢測報告,許是時間久了,有些泛黃。
一長串各項指标之下,診斷結果顯示:不孕不育。
姓名:秦楚紅
時間:2010年3月7日
是秦楚紅‘懷孕’又‘流産’的同一年。
手機從手中脫落,砸向地面。
溫縱微張着嘴,忘記眨眼。
從懷孕,到流産,都是一場騙局?
秦楚紅踩到水滑倒時的驚慌,葉昕看到流産報告單的憤怒,葉家上上下下對未出世孩子的憐惜.
被摔打辱罵的疼痛,被秦楚紅護在身前的感動,對地下室小黑屋的恐懼.
liar。
溫縱渾身脫力,蹲在地上,無助地捂住臉。
對這件事有太多驚惶不解,連淚都忘記流。
半晌,才恢複理智。
她拾起手機,努力遏制手臂的顫抖,滑到下一張照片。
第二張照片上的報告單跟第一張一模一樣,除了紙樣白些。
第三張照片上,是個牛皮紙信封。
收件地址是葉家,發件地址.
Edgbaston,Birmingham,B16 2TU,United Kingdom
溫縱想起什麽,趿着鞋跑到前臺。
前臺女孩一字不差地複述了這個地址。
她幾乎被澆了個透涼。
往回走時,有侍者見她不對勁,詢問是否需要幫助。
溫縱只搖搖頭,丢了魂兒似的往房間走。
葉昀知道這事,早就知道這事.
他早就知道這事,但從未告訴過她。
不知怎麽回的房間,再回過神時,溫縱正倚在書房的木桌前。
視線漫無目的地掃了一圈又一圈。
腦子裏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她沉了口氣,準備起身。
餘光瞥見碎紙機裏卡着什麽東西。
走過去掀開蓋子,裏面只有一張被絞了半邊小角的白紙。
紙屑堆裏似乎有溫縱兩個字。
擅動別人的東西很不好,可直覺催促她一定要看上面的內容。
葉昀到酒店前,剛下車,随意一瞥,就看見樓側玻璃花廳裏坐了個熟悉的人影。
女孩長發半挽起,瀑布似的鋪在身後,擡手半掩面,身穿藕粉色旗袍,被各色鮮花簇擁掩映。
他笑一笑,往車裏丢了小費,直奔花廳。
許是某種心靈感應,他剛進門,溫縱就扭頭看過來。
眉眼似水溫柔,笑容缱绻。
全世界的柔軟春水,全從這裏淌過。
葉昀坐她身旁,還沒開口,就聽她說:
“葉昀,我的願望更新了。”
葉昀笑,“哦?說來聽聽。”
溫縱揚了下眉,帶着幾分驕縱和期待,“你先答應我嘛。”
葉昀:“好,我答應你。”
溫縱看着他,眼梢帶笑。
聲音溫軟,但一字一句認真地說:
“葉昀,我的生日願望是,我們就此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