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大結局(下) (1)
此時此刻,在另外一座城市的某個實驗基地。
秦肆挂了座機電話,起身抄兜轉身走出了通訊室。
山裏的夜風有點涼,天然的空調,吹着很舒服。
就連夜色都比城市裏的看着純淨,空氣裏透着樹葉的清香。
秦肆沿着亮着路燈的水泥道往宿舍的方向走,月光透過茂密的樹葉灑下來,路上的光線朦朦胧胧。
他擡頭望一眼星星點點的夜空,彎月懸挂高空,四周寂靜無人,只有吵鬧的蟲鳴。
算一算,來這裏已經三個多月了。
這三個月的時間裏,他一天都沒休息過,每天都處于一個高強度的工作狀态。
即便如此,這段時間裏,他也并沒有忘了遠在A城的所有一人一物。
只是因為知道自己的工作性質,所以白天他總是克制了又克制,不讓自己分神去想別的事情,專心在項目上。把那些支離破碎的回憶,都留在了睡前短暫溫習一遍。
但是今天..
因為母親在電話裏無意提了那麽一句,這一路走回宿舍的路上,回憶突然就像翻湧了一樣,靜不下來。
徹底跟她斷了?
呵,
他費了這麽大心思,承受了那麽多非議換來的結果,難道就是為了和她斷了?
別說他不想斷了,就算她想斷,他都不可能那麽輕易放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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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那次大吵之後,他就知道她遲早會知道真相。
所以他就靜等着那麽一天,等她主動來找他,想看看她會給她怎麽樣給反應。
誰知道這一等,就等到了出發來基地,都沒見她主動過去去找他。
他這輩子,除了當年大學比賽被舉報吃了一次虧,也就在她身上栽過這種跟頭了。
最後實在沒辦法了,眼看着隊伍即将出發離開,并且一走就是半年,再不跟她把事情講清楚,就得相隔兩地,不知道最後會演變成怎樣。
所以離開前的頭一個晚上,他還是放下了那份倔強和不甘心,去了她的學校。
結果又正巧碰到她的姐姐和母親來學校看她,所以他一直在車上等到她把她家人在酒店安頓好了,才下車一路跟着她走進了校園。
在去之前,他原本是想一次性跟她都講清楚的。
可就是在等她的那段時間裏,他又想了很多很多,于是臨時改變了想法。
這段感情裏,他已經算是對她十分縱容了。
雖然知道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但是他可以無條件的幫她,卻不能無下限的慣着她,讓她養成了肆無忌憚的習慣。
那天她怎麽罵他來着?
說他腦子有問題?
想到這裏,他都沒忍住自嘲地笑了下。
這個世界上,除了他自己自願蒙蔽雙眼當個傻子,誰都不敢這麽說他。
可偏偏就有這麽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那天差點沒把他給氣死。
她是以為自己過去在他面前的僞裝有多好,真的将他隐瞞欺騙了過去?
其實他很早就察覺出去不對勁,只是當時懶得去查,也是真覺得她沒什麽大野心。
直到後來發現了她和杜攀竟然私底下有了來往,這才引起了他的高度注意。
想想那段時間他到底有多糾結,表面上跟她生氣,可又沒辦法真的将她怎麽樣,所以內心的掙紮并不會比她少一分。
他不見她,不理她,只是想好好考慮考慮要如何來處理這段關系。
思來想去,到最後還是沒抵過她幾次三番的來示好求和,于是又于心不忍的選擇的原諒。
要說不怪她,肯定心裏也氣。
若說怪她,自己當初不也是有着私心,對別人存了非分之想,才主動給了她機會接近?
只能說自作自受。
都他媽的是自作自受。
所以在來基地前的頭一天晚上去找她,他突然又改變了想法。
他不能再這麽遷就她了,即便是再怎麽舍不得或者覺得遺憾,這次也應該忍着,讓她知道自己做錯了事,必須得給他一個合理得交代,而不是每次就哄他幾句好聽得話,撒撒嬌就能解決問題。
說到底,他們之間每次産生矛盾的最大根源,就是他們之間還沒達到某種毫無顧慮的信任程度,所以才一波三折,分分合合不斷。
于是那天晚上默默跟在她身後走了一段路,看着她已經振作了起來,也就放了心。
後來在她差點發現自己的時候,他避免她一哭他又得心軟,稀裏糊塗沒解決問題又被她給哄好了,幹脆一狠心,轉身大步離開了。
回到了車裏,他透過車窗看着她在學校門口着急找他得模樣,一顆心也是揪着的。
怪他狠心就狠心吧。
這一次,他必須等她自己搞清楚真相的來龍去脈後,真真正正明白自己錯在了哪裏。
哪怕再見只能是半年以後,既然他都能等,她就不可以?
感情的作用是相互的。
雖然這樣子處理,她會難受,但他所承受煎熬成都也是一模一樣的。
不過他唯一沒料到的,是第二天他都已經和隊伍到了高鐵站,她卻臨時從法院跑來了找他。
他知道那天是她父親案子的一審,所以他從始至終都沒都想過,她會放下那麽重要的事情跑了過來。
當秦晗打電話給楊副院長轉告他,她們在候車廳外面的時候,他居然都有些難以置信。
可是當他回頭,一眼便發現了她趴在隔音玻璃窗上正對着他淚流滿面的時候,抓着行李箱杆的手指下意識便收緊了一些。
只是當時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要是還多十分鐘,他肯定就沖了出來。
或許老天就是故意這麽安排,想給他們彼此一些時間沉澱,所以才把時間都掐的這麽準。
後來他到了基地,也不是沒想過跟她聯系。
起初幾天,換了陌生的環境,他也特別的不習慣。
起碼在A城的時候,哪怕不會見面,但也能随時随地了解她的情況。
可一旦來了這裏,就相當于隔離一樣,基本就和外界斷了聯系,除非特殊情況。
所以他這三個月以來,每天高強度的工作,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想加快進度結束考核項目,早點離開這裏。
但是時間過得太慢了,漫長到好像已經過了三年。
秦肆默默地想着,從兜裏掏了根煙銜進嘴裏,緩緩呼出一口煙霧,飄散在夏日的草木林間。
**
對于彼此思念又不能見面的人來說,日子緩慢而悠長。
可是對于放暑假的學生們來說,時間過得實在是太快了。
轉眼間,兩個月就過去了。
一開學,校園裏又漸漸開始恢複了往日的熱鬧。
再見面時,鄭湮婷和曹馨都說時笑又瘦了一圈。
能不瘦嗎?
這個暑假,她基本就沒有閑下來過。
做了兩份家教簡直,白天根本就沒有休息的時間。晚上還要泡在圖書館,趕自己上學期掉下來的學習進度。期間還去醫院照顧了姚瑜然上十天。
不過她的付出都是有回報的。
開學前家教工作結束,拿了一筆可觀的薪水。
上學期的期末成績單也出來了,雖然還沒能趕上之前的成績排名,但是比起上半學期的期中考試,往前提了整整一百多名。
經過這次暑假的惡補,相信下次期中的時候,肯定會穩定上升。
另外還值得一提的,是姚瑜然出院以後,有一次秦晗來找她,給了她一把鑰匙,說是姚瑜然發的話,說學校宿舍沒空調太熱了,看在之前她去醫院照顧她的份上,不忍眼睜睜看着她熱到中暑。
于是交代秦晗過來帶話,讓她去之間秦肆買的那套房子裏住一段時間,等暑假結束之後再搬回學校去。
時笑看着那串鑰匙,心裏一時五味雜陳。
她早就預料過,不管姚瑜然這人表面上表現的多麽不近人情,哪怕說話還帶着些尖酸刻薄。但是能培養出秦肆這種孩子的父母,本性也不會壞到哪裏去。
所以哪怕經過了前面兩件事,她也從來沒有真正的讨厭過姚瑜然。
只是,她現在還不能接受這份好意。
所以又把要是還給了秦晗:“替我謝謝阿姨,其實我現在在學校住的也挺方便的,真的不用這麽麻煩。”
她并不是刻意這麽說,而是真的住學校要節省很多的時間。并且從學校去家教的學生家裏,也比較近。
于是秦晗也沒勉強她,只是為她媽媽又向她道了幾次歉意。
時笑是真的沒在乎這點事情,也覺得站在姚瑜然的角度,為秦肆考慮的這些問題并沒有什麽不對。
只是她心裏有那麽點小自私,雖然知道,秦肆若是選擇比她更優秀出身更好的女孩子作為未來的伴侶,肯定對他的前途會更有幫助,但還是貪心的,希望一直守在他身邊的人,是自己。
所以從他離開以後,她也振作精神,開始拼了命的補習學習,也是希望能夠提升自己,和他之間縮小差距。
只要她多努力一點,将來不說能成為一個多麽不得了的人物,起碼也能是個正兒八經的白領律師。
那樣,和他站在一塊兒,她也能夠更有自信。
只不過,期望雖然美好,但是能不能實現,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為了能有這麽一天,每天都在努力。
但是他現在到底怎麽樣,她卻一無所知。
自從姚瑜然出院以後,她連旁聽他和家裏打電話的機會都沒有。
所以每次秦晗找她,她都會借機問一句:“你哥哥現在怎麽樣了?”
秦晗說:“自從媽媽出院以後,他打電話的頻率就少了,問他什麽,他好像也不願意多說。”
時笑吸一口氣,也就不再多問了。因為即便是多問,也問不出什麽結果。
反正沒關系,已經等了這麽久了,也不差再等兩個多月了。
她每天都會在書桌的小日歷上做個記號,過去一天,她就把那個日期劃掉。
于是在忙碌的工作和學習中,時間也漸漸過得快了起來。
開學以後,她沒有再找家教的兼職,一心為了趕上學習進度而努力,依然是過得充實而忙碌的。
每天都來往于,教室,圖書館,食堂和宿舍之間。
不知不覺中,炎熱的夏天也悄然過去,幾場大雨之後,溫度也慢慢降了下來。
國慶節的時候,曹馨約她一起出去買商場幾套厚點的衣服。
時笑想着也行,她現在開始留起了長發,綁起來厚厚一把,披着也如瀑一般的順滑,也是該買兩套不同風格的衣服搭配才行。
最重要的是,萬一哪天秦肆就回來了。
她得時刻保持着自己最好的模樣,希望他再次第一眼見到自己的時候,能留給他更好的印象。
于是兩個女孩子在商場邊逛街邊吃零食,兩個小時後,滿載而歸。
曹馨還有點心疼自己的錢,時笑卻很開心。
因為算算日子,秦肆應該就快回來了。到時候,她就可以穿着自己新買的裙子去見他。
豈料,兩人從商場裏出來去地鐵站的路上,她正這麽想着的時候,忽然瞧見一輛黑色的奧迪從面前一晃而過。
時笑盯着那輛外形一模一樣的同款轎車,整個人一愣,下意識的以為會不會是他回來了?
一旁的曹馨還在跟她碎碎念,不敢再找父母要錢,接下來的日子又得省吃儉用了。
時笑的心思卻早就随着那輛車子跑了,壓根沒聽到她在講些什麽。
并且下一秒,她直接丢下了曹馨,轉身就跑到路邊,追在那輛車的後頭跑了一截。
只是當看到那輛車的車牌號和秦肆的并不一樣,她的一顆心落下去的同時,腳步也慢慢的停了下來。
不明所以的曹馨立刻跟在她身後追了上來,氣喘籲籲地問她:“我的媽呀,你咋突然跑了?”
時笑又盯着那輛車看了半會兒,才漸漸收回了視線。
曹馨一頭懵,順着她的目光往同一個方向瞄了眼,什麽都沒看到,于是又奇怪地問她:“怎麽啦?”
時笑微微喘着氣,說:“看錯了。”
“看錯什麽?”曹馨追問。
時笑搖搖頭,最後只道:“咱們回去吧。”
回到宿舍後,時笑又翻看了一下自己桌上的小日歷。
還有半個月就距離他離開有整整半年了,是她太敏感,太盼望他回來了,所以剛才在看到那輛車的時候,心髒都快從喉嚨裏跳了出來。
她想,他如果回來了,應該是會來找她的吧。
即便是他不來找他,秦晗他們應該也是會告訴她消息的。
這麽想着,她又暗暗安慰自己,不要操之過急。
半個月,很快就會過去了。
**
緊接着又是忙忙碌碌的一個星期,雖然時笑努力讓自己靜下心來學習,可是一想到離某個日子越來越近,心裏還是有些不太淡定。
直到周末,許久未聯系的龔明突然給她打來電話,說下個月他準備要結婚了,歡迎她去參加他的婚禮。
時笑意外:“你就要結婚啦?”
“怎麽?我結婚很奇怪媽?”龔明哈哈一笑:“你難道不記得去年有一次晚上,我在醫院正好撞見你陪同學去打針,那天我正好就是送我女朋友去上夜班呢。
時笑恍然,而後了然地一笑:“原來你女朋友是醫生啊。”
“對的。”龔明笑着,又想起當初第一次見她,就覺得秦肆眼睛挺毒,小姑娘的确是長得乖巧漂亮。
于是一想到這裏,他又順帶說了句:“到時候記得和秦少一起來參加我婚禮哦。”
時笑驀然一怔。
龔明還在說:“我的事兒辦完,估計就得看你們的戲了吧?”
“...”時笑一時啞然,隔了兩秒,才輕聲說:“我和他還不知道會怎麽樣呢。”
“能怎麽樣,當然是一起來啊。”龔明樂呵呵道:“前兩天見到他,我跟他說要他帶你一起來的時候,他還答應了。”
“什麽?!”時笑一下子就擡起了頭,驚愕地望向前方。
電話那頭,龔明也發現了她聲音裏的不對勁,遲疑了片刻,問她:“你怎麽了?”
時笑腦子裏發翁,不可思議地問:“你剛剛說前兩天見過他?”
“...是啊。”龔明說:“他不是上個星期就回來了,難不成你還沒見過他?”
沒有。
他沒有來找她。
甚至,她都不知道他已經回來了。
為什麽?
他為什麽不告訴她呢?
怎麽這次就連秦晗也都沒告訴她呢?
和龔明通過這通電話以後,時笑一整個下午都處于心不在焉的狀态,甚至連午飯和晚飯都沒有去吃。
晚上去圖書館的路上,差點兒撞到迎面而來的同學,好在對方及時發現避開了她。
她思想不斷在開着小差,走在來來往往的人群之中,忽然覺得自己更孤單了。
這半年以來,她心裏因為懷揣着一個期待,所以不管走到哪裏,她都覺得生活是帶着溫度的。哪怕是夜裏一個人獨自走在路上,或者生病時候一個人去醫院裏打針,她都沒有被寂寞給侵蝕過。
可是今天,她卻覺得心裏有個地方空空的,好像永遠填不滿了。
他回來了。
可是卻沒有告訴她。
他是不是故意在躲着她,不想見她?
半年,也能改變很多事情的。
更何況,當初本就是她辜負他的心意在先,他不想原諒她,也是有極大的可能的。
她也想過給秦晗打電話問一問,結果電話號碼都翻出來了,最後她還是選擇了放棄。
或許已經沒必要問了。
秦肆回來了,他的家人必定是第一時間知道的。
過去秦晗一直都是很熱情的在幫她,只要有一點關于秦肆的消息,都會及時的告知她。
可是這一次,都一個星期了,秦晗也沒有跟她聯系過,很顯而易見,肯定是由原因的。
至于是什麽原因.
不能怪時笑往壞的方面想。
這若是換了任何一個人,肯定不會有好的預感。
她機械地走在人群當中,漸漸的,走得越來越慢。
到了一個轉彎處,忽然一陣風刮過,帶着初秋的絲絲寒意,透過薄薄的針織衫,吹得她渾身冰涼。
而耳邊的長發,也被風吹亂,幾縷發絲飄到了她的臉前,稍稍遮擋住了視線。
她擡手去捋開,結果腳下踩到了自己小白鞋松開的繩帶,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人就撲通一聲摔倒在了地上。
旁邊路過的兩個男同學,趕緊跑過來拎住她胳膊把她提了起來:“同學,你沒事吧?”
時笑疼得兩眼冒淚花,第一句話還是感謝他們的幫忙。
有個男生甚至蹲下來,體貼的幫她要系上。
時笑又感動又難過,趕緊阻止:“我自己來,謝謝你。”
“要不要我們送你去醫務室啊?”
時笑搖頭,淚花從眼眶飛出來:“沒事,我宿舍裏有藥水。”
好心的男同學又說要送她回去,可是時笑只連連道謝,說就坐在花壇邊休息一下,一會兒自己能走回去。
男生們見她執意如此,就先走了。臨別時,還交代她以後走路小心一點。
天色已經很暗了。
學校裏的路燈都亮了起來。
在虛晃的白光裏,時笑抱着幾本書呆呆地坐在那裏,眼睛全都是水光朦胧的世界。
她胡亂抹了把眼睛,可是好像永遠都擦不幹淨,眼淚不斷的往外湧。
不僅膝蓋上的傷很痛,還有心髒那個位置,好像被人挖去了一塊。
秋風肆虐的晚上,她獨自一個人坐在花壇邊,不顧來往同學的注視,發了很久很久的呆。
最後被風吹得身體都有些僵硬了,沒忍住打了個噴嚏,她才撐着身體慢慢站了起來,轉身回宿舍。
但是夜裏躺在宿舍,她突然覺得這樣不對。
回想當初他離開時,她趕去高鐵站找他。
明明不是這樣的。
雖然到現在為止,她都還沒搞清楚他最後用唇語對她說得那兩個字究竟是什麽,可是她的直覺告訴她,他們之間不應該是這種沒有任何交代的結尾。
起碼,她要親自去找他問清楚,那天他對她說得是什麽。
就算是最糟糕的結局,她也想要當面去跟他做個了結。
于是她擦幹了自己眼角的眼淚,在心裏下定了決心,不管他是為什麽回來一個多星期了都沒來找她。
明天,她也要去把事實弄個清楚。
**
于是第二天一早,宿舍裏的三個女孩子都還沒醒,她便輕手輕腳的起床梳洗好了自己,并且換上了之前和曹馨一起去商場買的新裙子。
只是化妝的時候,發現昨晚哭久了,眼睛有點點浮腫。
好在也不太眼睛,她又用毛巾冷熱交替敷了十來分鐘,才開始上妝。
下樓到了宿舍樓下,她才給龔明打電話。
早上七點,龔明都還沒醒。
接電話的時候還有點不耐煩,估計都沒看來電顯示,接通後啞着嗓子抱怨:“誰啊,一大早的還讓不讓人睡覺?”
時笑趕緊給他道歉:“那你先休息,等睡好了給我回個電話行嗎?”
龔明一聽是她,緩沖了兩秒,于是語氣稍微克制了一些,問她:“我說誰呢,你怎麽這麽早就找我啊?”
“.我。”時笑想着既然已經叨擾到他了,幹脆也就一鼓作氣的說了出來:“其實我是想找你打聽一下,知不知道秦肆回來以後都在幹什麽,住哪裏?”
“這個我是真不清楚勒。”龔明頓了頓,好像又突然想起了什麽:“要不你去他爺爺家找找,聽說老爺子前段時間身體不好剛出院,他可能在那邊陪他爺爺。”
時笑跟他道了謝,轉身便走出了校門。
時間還早,她查了路線,坐地鐵過去的。
那地方是真的有些偏,畢竟是專門為了養老選的僻靜地方。
所以下了地鐵,還得轉一道公交車。公交車到站後,還得步行三公裏才能到大院門口。
她到那裏的時候,已經快要十點鐘了。
初秋的陽光,幹淨而清爽。路邊樹叢一半綠一半黃,光影透過樹梢斑駁的落在林蔭道上。
時笑走了一截路,昨晚摔傷的膝蓋又開始有些隐隐作痛。
這裏又不可以打車,除了巡邏的警衛車,就是住在這裏的私家座駕,她又不敢攔車讓人家載她一段路。
最後實在是沒辦法了,她只好找了個蔭涼幹淨的地方,在路邊坐着休息了一小會兒。
她掀起裙子的一角,看了眼膝蓋。
肉色的絲襪上,浸濕了一小圈黑色的印記,是擦傷的地方又滲血了。
難怪會這麽疼。
只是這會兒這裏半天見不到個人影,她包裏又沒帶消毒藥品,沒辦法處理,只能拉下裙子蓋上,等一會兒回學校了去醫務室再看看。
然後就是在擡頭的一瞬間,她看見一輛白色的奔馳從對面車道一晃而過。
車子駕駛室的車窗半開着,開車的那個年輕的男人,留着幹淨利索的短發。穿了一件橄榄綠的襯衫,衣領處的扣子被扯開了一顆。
雖然如今的這身打扮和他之前有着很大的區別,可時笑還是一眼便忍出了那張熟悉又陌生的側臉,比半年前更加淩厲冷峻了。
時笑立刻從石凳上站了起來跑到路邊,沖着越走越遠的車子顫着嗓子大喊一聲:“秦肆!”
可惜車速太快,将她的聲音遠遠丢在了身後,車子裏的人根本就沒有聽見。
時笑慌不擇路,急得直接跑去了路中央,瘋狂追着車子邊跑邊喊他的名字,完全顧不上膝蓋上傳來的陣陣傷痛。
只有朦胧的水霧在眼眶裏不停地打轉,模糊了一遍又一遍。
但是車子卻越走越遠了,直到漸漸消失在在道路的轉彎盡頭,她也終于跑不動了,站在路上央,彎腰扶着膝蓋大口喘着氣,眼睛裏的淚珠直接啪嗒掉在了地面上。
而她的身後,沒過多久又來了一輛紅色的寶馬。
時笑聽見鳴笛,回頭瞧了一眼,整個人瞬間一怔。
這輛車她太熟悉了,一年前,她曾經陪馮娟去沿江路的酒吧街蹲人,就是被秦肆開得這輛車子給撞到的。
只是如今——
她微微瞪大眼睛細看一眼駕駛座裏的人,這次開這輛車的是它真正的主人,杜彥。
所以接下來的一切,發生的完全猝不及防。
時笑甚至都來得及做出反應,駕駛室裏的杜彥,那雙漆黑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吃了她一般,踩下油門,車子直直朝她撞了過來。
轟隆一聲巨響!
時笑整個人被車頭撞飛,身體在半空中劃過一道扭曲的弧度,最後重重摔在地上,連地面都隐隐震動了一下。
世界安靜了。
時笑躺在冰涼的路面上,一滴眼淚從眼角滑落。
她望着湛藍的天空,看着色彩一點點從眼前消失,直到最後徹底陷入黑暗。
**
一個星期後。
深夜,A城,醫院。
電梯停在神經外科的樓層,裏面走出來一個男人,身材高大的,一身黑色襯衫。
夜間的住院部格外的靜谧,男人走到了一間病房門口駐足了半響,才從兜裏抽出一只手,推開了房門。
時笑還是和前幾天一樣躺在床上沉睡着,右手上挂着點滴,整個人一動不動。
一旁的安星正趴在病床邊守着她,怕夜裏萬一有什麽動靜,醫生交代了必須24小時有人觀察着,怕出現臨時狀況。
秦肆走過去床邊輕輕碰了碰安星得肩膀,安星立刻驚醒了過來,擡頭看他一眼。
這幾天晚上都是秦肆來這裏替換她守護着時笑,白天他要回實驗室工作,晚上開兩個小時的車趕過來,盡管熬的滿臉疲憊,可是誰勸他都沒有用。
他走到床邊,看着她白的像紙一樣的小臉,就會驀然想起車禍現場的情景——
那時候,他才剛把車子停在了爺爺家門口,然後就聽見了警報聲嗚嗚朝山下開去。
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剛才自己一路開車過來,并沒有見到什麽異常,也沒打算去湊熱鬧看情況。
誰知道他才剛走進屋裏坐下,有警衛就過來敲響了家門,通知他們,杜彥在山下開車撞了人,讓家裏趕緊過去了解情況配合調查。
秦肆聽聞消息後,不敢把事情告訴老爺子。
前段時間就是因為老爺子突然高血壓不穩住院,楊副院長才特地給他提交申請,批準了他提前回來。
他擔心爺爺知道杜彥又犯事後跟着着急,出門前還交代了管家得好好瞞着老爺子。
可是哪能料到,當他趕到現場,看到血泊裏躺着得那個女孩兒,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時,整個人如遭雷擊,臉色煞白,雙眸不知是恐懼,悲傷抑或是絕望。
而還沒等他從驚恐中走出來,救護車到了,一群醫護人員立刻撥開人群走進了現場去擡她上擔架。
秦肆紅着眼睛,立刻沖了過去想去抱她,可是被醫生給攔住了。
他只堪堪碰了一下她微涼的手指,她的指尖從他手心滑過,最終落灰了半空中,被醫護人員推進了車裏。
後來到了醫院,她還沒從搶救室出來,媽媽和姐姐被馮娟接了過來。
目前還尚未清楚裏面搶救的情況,時笑的媽媽一聽手術已經進行了兩個小時,整個人就癱軟了下去,靠在安星身上哭得死去活來。
秦肆頹喪地靠在牆邊,垂着頭,眼神失焦,手裏還拿着沾着她血的包包。
從時笑進手術室後,他就一直保持着這個姿勢,握緊了拳頭,一陣又一陣地微微顫抖着。
這會兒聽着時笑母親凄慘的哭聲,他才擡起頭看了眼,想過去安慰,可是發現自己好像沒有力氣,此刻似乎也非常需要別人給他一點安慰。
告訴他,她沒事兒,一會兒一定會平平安安的從手術室裏走出來。
起碼又過了半個鐘頭。
急救室的門突然被拉開。
秦肆眼神立刻聚焦,轉身大步走過去。
醫生問:“誰是患者家屬?”
“我們是她姐姐和媽媽。”安星問:“醫生,我妹妹情況怎麽樣?”
“腦部胸腔腹部都有嚴重損傷,雖然現在已經做了緊急搶救,但還是很難保證病人一定能夠醒過來。”
秦肆一怔,眉頭瞬間皺了起來,仿佛有些難以接受。
時笑的媽媽一聽這情況,越發哭得絕望了:“醫生啊,你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她才二十歲。”
“我們一定會盡力,不過也得看病人自己的身體情況。”醫生說:“如果她能夠在十天左右醒過來,後面應該就不會有什麽大問題了。”
這漫長的幾天時間,秦肆覺得比他們分別的這半年時間還要煎熬難度。
起初三天,時笑一直被放在重症監護室,一天只有幾分鐘的探視時間。
安星和時笑媽媽在第二天的時候,終于發現了秦肆這個人的存在。
一個除了他們,唯一要進去探望時笑的陌生年輕男人。
“請問你是...?”安星紅着眼睛狐疑地打量他。
秦肆說:“我是她男朋友。”
時笑媽媽在知道他身份之後,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用什麽言語來描述自己當時的心情了。
她聽時笑之間提過這麽一個人,也知道時笑他爸的案子一審那天時笑突然離開法院就是為了去找他,更從時笑那裏知道,就是這個年輕人,幫了他們家大忙,才順利讓杜孟輝那兩個罪犯伏法。
第一次見面,本應該是高興而感激的場面。
可是如今,一想到時笑還躺在重症室裏,大家什麽客氣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只一心祈禱着時笑能趕快清醒過來。
直到過了前三天,醫生通知他們可以将病人轉到普通病房的時候,秦肆第一時間給她安排了頂樓的VIP房間。
這樣,時笑的媽媽和姐姐平時在這裏照顧她,也能有陪護床可以休息休息。
但基本上,她們都沒用着。
每天晚上,都是他從實驗室那邊開車趕過來,一守就是一整夜。
今天也是,他和前幾天一樣,坐在病床旁,給她捏了捏手指,然後又低頭吻了吻她的手背。
而他自己的手背上,切實也還帶着傷。
是那天在車禍現場,他揍杜彥的時候,被杜彥反擊給擦傷的。
現在回想,當時要不是警察攔着,他腦子已經充了血,估計會把杜彥往死裏打。
他一腳踹向杜彥心窩的時候,所有人都沒反應過來,就連杜彥都一臉懵逼。
可他憤怒之下已經難以自控,眼裏透着要殺人的狠烈,沖過去揪住杜彥的衣領,将人從地上提起來以後,一揮拳又在他臉上砸了下去。
杜彥也不甘示弱,像還手。但最後被秦肆給擋住了,只在他手背上抓出了幾道指甲印。
警察過來将他們拉開,秦肆還掙紮了幾下。
他盯着杜彥,眼紅如血,恨得胸膛欺負,咬着牙又踹了他一腳。
此刻,他看着仍在昏迷中的時笑。
一半恨杜彥,一半也恨自己。
為什麽當時就沒有回頭看一眼?
他的确是不知道她會獨自一個人跑到爺爺這邊來找他,當時他開車經過,隐隐聽到好像有人叫了他一聲。
可他完全沒往她身上想,只以為是自己最近沒有休息好,聽錯了。
而且他一直認為,她還不知道他已經回來了。
因為是爺爺生病,上面特意通融讓他提前回來,所以楊副院長也專門叮囑了他回來後千萬不要聲張,怕被有心人知道了又和大學時一樣故意作文章。
雖然對于像老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