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的确是有點過分了
片刻的安靜之後,時笑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就是內心裏有一股沖動驅使着她,真誠地說了句:“我看我還是不去那裏了。”
這下反而叫秦肆有些意外了,擰眉問她:“怎麽了?”
時笑認真看着他,努力地笑了笑,淡聲說:“不想跟你再添些麻煩事。”
秦肆還以為是多大的原因讓她突然改變了主意,了然于胸地笑了下,懶懶道:“這點事兒對我來說根本算不上麻煩。”
時笑哪裏會不知道他肯定有這個能力,而是內心的不安讓她顧慮深深。
她還想說點什麽,可秦肆好像猜到了她的下一句,于是在她開口前就制止道:“這事兒就這樣,我有點累,眯一會兒。”
他說着就沉沉往椅背裏一靠,雙手墊到腦後,閉上眼睛一副別打擾我的架勢。
時笑到嘴邊的話,就這樣又咽了回去。
**
而秦肆也是真說到做到,沒過兩天,田強居然親自給她打了通電話,要她約個時間過去面試。
時笑當時正在食堂裏吃飯,聽了對方的自我介紹,一口飯差點噎住。
畢竟這要是換了誰,突然接到一個費盡心思尋找了多年的殺父仇人的電話,都會有些慌神的。
可還完全不知情況的田強,聽見她沒應聲,還問了句:“是信號不好沒聽見嗎?”
時笑趕緊調整了一下狀态,才遲遲地回應道:“可能是,您剛才說什麽來着?”
田強只好又耐心地重複了一遍:“你這兩天要是有時間就到我公司來看看,秦總交代過了,只是咱們公司才初步成型,不知道你過來工作能不能習慣,要不先來試兩天如何?”
有背景待遇果然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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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笑從他這話裏分明聽出的就不是老板要她去面試考察她的工作能力,而是老板要她去面試他們的公司環境看能不能習慣。
“我現在就有時間,您這會兒在公司嗎?”她問。
“可以。”田強說:“我一會兒把我公司地址發給你。”
挂了電話以後,時笑趕緊吃了兩口飯,回宿舍放了書包就出門打車了。
公司的位置離學校還有點距離,走了快半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
偏離市中心的一棟普通寫字樓,街景并不繁華,甚至還有些偏僻。
時笑按照田強發給他的地址,乘電梯上了七樓,又穿過一截走廊,才看見開源建築的公司大廳标志。
公司規模雖不大,但是裏面的設施倒是一應俱全。
時笑跟前臺說明了情況,前臺的小美女便直接将她引進了最裏面的董事長辦公室。
她們敲門進去的時候,田強正在跟人打電話,見是她來,立刻跟對方應對了兩句便利索地挂了。
前幾天一起吃過飯,田強當然還記得這個和秦肆一起出席的小姑娘。
以她和秦肆的關系,而且又是秦肆特意交代過要照顧的人,田強不敢在她面前有領導的派頭。
但好歹自己也算是個小老板,也不能讓姿态顯得太低,所以還是稍微拿了點做派,公事公辦的口吻要她坐下再聊。
時笑心裏其實一直處于一個比較緊繃的狀态,從上樓開始,一直到現在和他面對面,這會兒已經緊繃到臉色都有點泛白了。
這人可是害死自己父親的兇手!
一個完全沒有良知的冷血劊子手!
但是她不能讓自己表現出異樣,更不能讓他有所察覺。
所以她一直都在默默的調整自己的心态和呼吸,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很平靜正常。
“我們現在法務部确實需要一個負責的人,暫時也沒找到合适的,所以之前都是由我們的會計在帶着做。”田強直切主題,跟她聊到職位:“我聽秦總說,你也是學這個專業的,現在只能做兼職是嗎?”
時笑點了下頭:“不過要是有緊急工作,我平時也可以抽業餘時間加班。”
田強表示明白:“那要不這樣吧,你就休息日來公司上班,平時要是有什麽工作的話,就讓現在負責這些事情的會計跟你聯系。你呢,能夠接受我們這裏的環境,就先在我這裏做個兩年的兼職,也算是實習加積攢經驗。要是畢業以後,你想繼續留在這裏,到時候正好可以直接上任我們法務部的部長,你覺得如何呢?”
其實他這話意思,時笑也聽得明明白白了。
簡而言之,就是他這裏其實現在根本就不需要這麽一個人。完全是看在秦總的面子上,硬要将她塞進來,所以才臨時安排了這麽個閑職專門供着她。
“那會不會給田總添麻煩了?”
“不會不會。”田強反而還客氣道:“倒是我給秦總添麻煩了。”
“....”時笑腦子裏出現了個問號:“這話怎麽說?”
田強勉強地笑了兩聲,只含糊其辭道:“要是沒有秦總的幫忙,我這公司恐怕今後撐不了多久。”
他這明顯是不想說得太清楚,時笑也就意識過來肯定是因為什麽不能向別人明示的原因,便也識趣的沒再多問了。
只是從開源離開回到學校,時笑一個下午都有些心不在焉。
直到晚上回了家,和秦肆坐在餐廳的水晶燈下吃飯,他看她一副沒胃口的樣子,随口一問:“工作那事你覺得怎麽樣?”
時笑擡眸朝他看過去,眼裏掠過一絲慌亂,頓了頓,才黯然道:“我覺得還是不去了。”
秦肆夾了塊她平時愛吃的牛肉慢條斯理地放到她碗裏,問:“為什麽?”
時笑戳着碗裏的飯粒,表情有些惘然,也不知道在考慮什麽,又過了幾秒,才不怎麽明确地說道:“本來人家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給我安排了這麽個根本不需要存在的職位,我自己也覺得挺尴尬的。再說,我找工作也是希望別人真的看中我的能力,有需求才聘用我,而不是這樣..”
秦肆不多說了,吃了口菜,直接道:“我都給人說了,還是先去兩天試試吧。”
時笑依然糾結:“可是..我感覺他那裏真的不需要我做事。”
“那就當學習經驗。”秦肆說:“大學生實習不都是為了積累經驗。你先去試試,以後遇到更合适的單位了,又不是不能換。到時候簡歷上還能多一筆工作經歷,對你未來就業也是有好處的。”
他為她考慮的每一點都是很有作用的,時笑心裏當然清楚。
只是,她心裏真正難以抉擇的原因,又更沒辦法跟他講出來。
之後她又思慮了兩天,想着當初是自己提出來想去田強那裏的,他現在已經費心幫她安排了,這會兒又這根筋那根筋不對說不想去了,自己都感覺作的有些過分。
最後一狠心,去就去吧,就按他的意思先去試兩天再說。
最關鍵的是周五晚上,田強又讓他們公司的的會計添加了她的微信,說周末過去就讓那個人先跟她交接一下工作,她是不去也不成了。
但是這次,她沒有把這個事情告訴馮娟。
她也說不清為什麽,就總覺得自己可能在田強公司待不久,所以給自己留了個餘地,免得到時候馮娟知道她又白白放棄了這麽好的機會,然後數落斥責她一通。
**
第二天一早,她和秦肆一同出門。
秦肆平時要在公司處理事務,要麽飛北京出差,只有周末才能抽空去山莊工作室巡察他們的工作進展。
他把時笑送到了開源辦公樓下,在她下車前還跟她打打氣:“踏踏實實上班,晚上我來接你。”
時笑回頭對他笑了笑,推門下車。
秦肆坐在車裏,沉默地望着她的身影消失在辦公樓裏,又給自己點了支煙,心事重重地抽完了才開車離開。
到了山莊工作室以後,大家都在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幹着各自的工作。
秦肆轉了一圈,把小趙叫過來說一會兒要組織大家開個會,研究下新的防病毒系統還有沒有需要更完善的地方。
下個月在北京有個創業會展,秦肆說到時候他沒空的話,就讓小趙帶隊去參加。
小趙一一應着,領完任務,轉身走開了幾步,又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立刻折回來報告給了秦肆:“前兩天有個人過來咱們工作室說要找你,當時你不在,我本來想給你打電話來着。但是他說只是來看看,還留了張名片,說要我轉交給隊長。”
秦肆手搭在桌上轉着一支筆:“什麽名片?”
“我去拿。”小趙馬上跑回自己的辦公桌前,從抽屜翻找了出來,然後跑回來遞給秦肆:“咯,就是他。”
秦肆接過一看,霎時就皺起了眉。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他爺爺的那位好學生,楊威楊副院長。
前兩天才在爺爺那裏一起吃過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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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的一段日子,時笑在開源那邊的工作開展的相當順利。不僅同事們對她都挺友好,就連田強也從來沒跟她擺過老板架子。
她心想,能不好嗎?
也不知道秦肆和田強究竟是個什麽樣的關系,居然能教田強對她照顧到如此地步。
而且可以肯定,同事對她會異常的熱情,必定是在她去之前,大家都知道了她是個關系戶,并且是連老板都要關照幾分的人,所以才有這種感覺不是去上班,而是去結交朋友體驗美好生活的待遇。
結束了第一個周末的工作以後,時笑晚上躺在床上,也壯着膽問了秦肆這個問題:“為什麽田強會這麽怕你啊?”
或許這個形容詞也不太對,不是怕,而是不敢得罪。否則,田強怎麽會那麽有耐心,不僅按他的意思給她安排了個閑職,還沒有任何怨言主動打電話喊她去開源上班?
秦肆當時好像處于一種半睡半醒的狀态,迷迷糊糊地反問她:“什麽怕我?”
“田強啊。”時笑問:“你們怎麽認識的?”
也不知道秦肆是不是困極了,沉默了一會兒,居然回了句:“忘了。”
“啊?”時笑還想再繼續追問什麽,結果一回頭,發現他已經在平穩地呼吸,好像睡着了。
她頓了頓,只好作罷,之後再也沒機會問過了。
但是這個問題,沒過多久,她就通過另一種方式知道了答案。
那天是怎麽回事呢。
應該從她去參加公司聚餐說起。
她才過去開源上班第二周,聽說田強前兩天投标拿了個大項目。據說這個項目要是幹下來的話,少說能盈利一個億。
公司裏所有部門加起來總共也就十幾個職工,那天田強開心,就說要請所有人出去聚餐玩一個晚上。
可時笑卻陷入了兩難,不知道該找個什麽理由推拒。
因為昨天就跟秦肆約好了,今天晚上本來是準備陪他回去看望爺爺的。但是今天公司又有這麽重要又開心的大事,她要說不去好像顯得不合群。
所以她只好在去聚餐的路上給秦肆打了個電話,說明了原因。
“你先去,一會兒我過來接你。”
時笑考慮:“半途走會不會不好啊?”
秦肆無畏道:“我現在要他親自把你給我送回來他都不敢多說一個字。”
“”時笑無言以對了:“那好吧。”
果然,飯才吃到一半。
田強正接受着一項目經理的敬酒,突然接了通電話。
一聽對方的聲音,他神色立馬變得恭謹,剛端到嘴邊的酒也立刻放下了,提起精神應對了兩句,然後目光轉過來看向時笑,又嗯嗯兩聲,才挂斷電話。
“那個,小時啊。”田強把手機放回桌上,對她說:“秦總說一會兒有點事,派了司機來接你。今天這飯恐怕你也沒吃好,那就等下次有機會我再請大家夥一起聚吧。”
時笑立刻明白了過來,拿了包從椅子裏站了起來,和大家說了幾句抱歉的話,一麻溜地就出了門,怕秦肆等太久。
就是這一趟陪秦肆過去,然後時笑知道了一個真相,一個關于為什麽田強會對秦肆這麽恭謹,會讓她過去上班的事實。
他們倆到的時候,客廳裏陪老爺子喝茶還有另外一個人。
這個人不是別人,而是杜彥。
進去的時候,時笑就發現氣氛有點不對勁。
秦肆也露出了一絲意外之色,似乎沒猜到會在這裏碰到杜彥。
但是杜彥卻是一點都不吃驚,看看兩人,表情還有些不好
時笑有些莫名,畢竟杜彥過去是一個很開朗熱情的人,本來已經好久都沒再見過了,但是再見時态度突然變得這麽冷淡,倒是有些讓人捉摸不透。
時笑和秦肆走過去打了招呼以後,老爺子目光在兩人身上掃了一圈,待他們坐下以後,才遲遲地開口:“阿肆啊,今天喊你過來,是有件事想問問你。”
秦肆仿佛猜到了會是什麽事,微擡眼眸,朝對面的杜彥淡淡瞥去一眼,嘴裏卻回答着爺爺的話:“您說。”
老爺子似乎也挺為難的。
一邊是自己的孫子,一邊又是自己的親外孫。
本來有些事情他不打算再管了,可是杜彥昨天跑過來跟他倒了半天苦水,越說越可憐。
老爺子心想,這孩子也的确是難。好不容易收了心今年剛跟他父親去學着管理公司,卻遇到了這麽個事情。一時間心裏也有點責怪秦肆有時候做事實在是太不講情面了,好歹是自己的親姑父,親表弟,不說幫襯着點,怎麽能夠在中間還放塊絆腳石呢?
“我聽阿彥說,他前段時間和他爸打算接一個新工程,競争了好久都沒把事情給談攏。正好後來因為競争對手一時拿不出足夠的保證金,這才好不容易迎來了一個契機,甲方又重新找到了他們。這事本來已經十拿九穩了,只等着簽了合同就可以進現場。”說到這,老爺子頓了頓,然後才語重心長道:“今天阿彥也來了,你能不能當着我老頭子的面跟他好好談談,你既然明知道這事跟你姑父有牽扯,為什麽還要給他們那個競争對手投資,搶了他們的生意呢?”
話音一落,一旁的時笑猛然看向秦肆。
投資?
秦肆卻依然一副鎮定自若的架勢,看了看老爺子,然後又看向杜彥,最後收回目光,端起面前的茶杯抿了口色澤清透的茶湯,才緩緩開口:“沒有原因,因為投資這個項目能讓我賺錢。”
客廳裏詭異地安靜了一秒,下一瞬,杜彥終于忍無可忍,諷刺地罵了句:“你他媽真是什麽錢都能賺!”
秦肆眼神不善地在他身上停留了兩秒,放下茶杯後,只問了句:“做生意不就是為了賺錢,你們想賺錢,為什麽我不可以?”
他這态度越發激怒了杜彥:“你明知道我們和田強在競争,你卻投資他,到底什麽意思?這要是別的也就算了,咱們是什麽關系,你明知事實還故意坑了我們一道,是不是太不厚道了?我就想問問你,你心裏除了錢還有點別的感情嗎?好歹咱們還是一家人,你做出這種事來,是不是沒心沒肺?!”
不是這樣的。
一旁的時笑盯着秦肆依然從容不迫地側臉,不知是急得,還是尴尬得,臉都紅透了。
面對杜彥對他的這般诋毀,她心如刀絞。
這一刻,她一直迷惑的事情,好像都解開了。
難怪田強會這麽任他差遣,難怪田強對他這麽畢恭畢敬。
原來他是田強這次項目的投資人!
剛才在來這裏之前,她還在參加那邊的慶功宴。
這會兒卻局勢陡轉,夾在了他們家人之間的争吵當中,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這場談話,最終不歡而散。
老爺子在中間調節也沒用,杜彥只是一個勁地罵他冷血,為了利益連自己的家人朋友都可以反咬,實在卑鄙!
但秦肆始終一副我就這樣,你拿我怎麽辦的态度。
杜彥氣得要死,吵吵嚷嚷半天,也沒得到他想要的結果,甚至連秦肆的一句道歉都沒聽到。
他發了一大通火,最後放下狠話:“既然你不仁那就別怪我今後不義!”
時笑回頭望着他匆匆消失在門口的背影,神情複雜,面紅如血。
屋子裏一片寂靜。
老爺子嘆了聲氣,也說道:“阿肆啊,你一向都挺懂事的。但爺爺今天說句公道話,這事你的确做的是有點過分了。”
面對最尊敬的爺爺也對自己發出這樣失望的評價,秦肆什麽都沒解釋。
時笑偏頭看向一旁的男人,抿緊了嘴唇,心裏替他特別的難過,可是又不知道有些話該不該說。
在這一場劍拔弩張的争吵當中,某一刻,她心裏甚至有一個瘋狂的猜測。
可她暗自搖了下頭,覺得不太可能。
所以離開了客廳,從院子裏一出來,時笑就拉住秦肆的胳膊,小心地問他:“是不是因為我?”
秦肆腳步停了下來,皺着眉心回頭,沒說話,但臉色不是很好。
時笑看着他,遲疑了兩秒,繼續将自己心裏的那點想法問了出來:“是不是因為我說想要去開源上班,所以你才會投資田強,讓他給我安排工作的。”
秦肆的眼睛在夜晚顯得越發的深邃黑沉,讓人看不到底,也猜不到。
他靜靜地看她半會兒後,才露出了一個比較嘲諷的表情:“你瞎想些什麽?”
說完,他繼續轉身往前走。
直到上了車,時笑才又重提話題問他:“那你為什麽會給他投資?我覺得不是因為杜彥說得那樣,肯定是有其它原因對不對?”
“什麽原因?”秦肆嗤笑了聲:“為了給你找個工作?”
“.....”時笑覺得這想法可能是有點自作多情,但她就是有種預感,感覺事情太巧合了:“如果不是,那是因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