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吻了上去
周六早上收拾清楚後,時笑就離開了學校,馮娟開車在校門口等她。
其實馮娟也大不了她幾歲,只是讀完高中就退了學,早早出來進入社會上班。
和時笑一樣,馮娟也是個可憐家的孩子。
她的父親和時笑父親是在同一年出的事,兩人一起出去做工程,事故發生的時候,都沒幸免遇難。
馮娟的父親是家裏唯一的勞動力,早年喪母。父親出事時,她正好讀高中,家庭重大變故對她造成了巨大影響,導致高考失利,整整一年都沒緩過勁,後來也沒選擇重讀,便出去工作了。
成年以後,從伯伯那裏要來了父親的事故補助金,然後用這筆錢在A城買了套房子首付,又買了輛車。
酒吧裏也有同事懷疑她年紀輕輕就能在A城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方擁有自己的一席之地,肯定時跟哪個富二代或者老板搞上了。對此,她只是淡笑一笑,從沒跟任何人講過自己的家裏的情況。
“你如果不想在你伯伯那兒住,晚上就來我家。”時笑知道馮娟因為她父親補助金的事情跟伯伯家裏鬧了不愉快。
馮娟說還是算了:“我也好久沒去看爺爺奶奶了。”
要不是因為還有爺爺奶奶在,她還真不會再踏足這裏半步。
時笑的家住在鎮上一個普通小區,房子是爸爸還在世的時候就買了的,十多年了,房子已經比較舊,但是媽媽不願意搬走,因為這裏有爸爸生活過的痕跡。
時笑到家的時候,母親已經做好了一桌子菜,姐姐也回來了,都在等她。
三人坐在餐桌前,分別了許久的母女,有說不完的家長裏短和雞毛蒜皮的小事。
不過大多都是母親和姐姐在講,時笑只是安靜的聽着。
吃過晚飯,時笑起身去廚房刷碗,讓媽媽去休息。
安星去了趟衛生間,走進廚房給她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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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笑看她好幾次,從吃飯開始就在猶豫着要不要将程贊去學校找過自己,還讓她給她帶了張銀.行卡的事情告訴她。
但是又怕在她面前提起那個禁忌的名字,再次激怒她的情緒。
她記得去年的這個時候,安星整夜整夜的睡不着,頭發也是大把大把的掉。
後來去醫院确診為中度抑郁,經過一年的心理和藥物治療,才終于有所好轉。
可安星多敏感,一下子就察覺了時笑的不對勁,幹脆問了出來:“有什麽就說吧。”
時笑憂心地看她一眼,試探着問:“你确定想聽嗎?”
她這個問題問得古怪,安星一聽就有所察覺,探究地打量着她。
時笑突然後悔,繼續埋頭洗碗:“當我沒說吧。”
水池裏嘩嘩地流着水,安星沖洗着盤子,心裏卻如明鏡似的:“他去找你了?”
時笑猶豫了一瞬,沒有擡頭:“嗯。”
安星二話不說,态度一如當初果決:“讓他滾遠點,別理他。”
“....”時笑頓了頓:“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時分,時笑她們就出了門。
天氣不是很好,大早上就是烏雲密布。寒風刮在臉上,像冰冷的刀子。
到墓園的時候,雨就開始落了下來,打在傘上劈裏啪啦地響。
時笑挽着媽媽,走上臺階。安星懷裏抱着花,緊随其後。
她們找到了墓碑,幹幹淨淨的,每年除了她們,也不會有其它人過來。
安星緩緩蹲下,把花放在碑前,又從兜裏拿出紙巾輕輕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
她們的爸爸,永遠停留在了四十三歲。
墓園裏安靜,只有雨聲和母親低泣萦繞在耳旁,時笑跟着紅了眼睛,遞給媽媽一張紙擦眼淚。
母親看着照片上那個永遠對她們笑着的男人,悲從中來:“他這一輩子命太苦,小時候沒有父母,後來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孩子,沒等到看着你們長大成家就出了這麽個事,一天福都沒享受過。”
安星被母親這麽一念叨,也忍不住流淚。
父親這一輩子全都是為了這個家,自己吃穿都舍不得,卻從不會虧待她們和母親。
對時笑尤其寵溺,只要是她想要的,父親總是會想方設法給她弄來。哪怕是冬天想吃西瓜,都會找幾條街給她買。
三個人在墓碑前站了很久,母親每次都會跟她們絮絮叨叨講很多關于父親過去的事情,一邊說一邊流淚。
時笑不知道該安慰誰好,自己心裏也壓抑着難過。
可她現在還不能像媽媽和姐姐一樣,用哭來表達自己內心的悲傷和思念,因為她還有更重要的責任。
“您放心,我不會讓爸爸失望的。”時笑看着墓碑上的照片,紅着眼睛安慰母親,又若有所思的許下自己的承諾:“他的心願我都會為他做到。”
她幾乎每次都會說這句話,但她也确實做到了自己的承諾。
小時候父親就希望她讀書有出息,後來她果然就考上了全國重點9.85。
而現在,她也的确正在慢慢完成父親的第二大心願。
從墓園回去的路上,她又想了很多很多。
眼下的一切,都在她計劃的軌道上緩慢前行,并且還有好轉的趨勢,所以不管再遇到什麽樣的阻礙,這一次她都不能前功盡棄。
母親見她又在發呆,問她是不是不舒服?
時笑從窗外收回目光,看向母親,搖頭笑了下。
可母親的神色還是很擔憂,她總覺得自己的這個小女兒好像哪裏不太對勁,不怎麽太愛講話,問什麽也不怎麽跟她認真交流,但也并不會讓她跟着操心,可以說讓她很省心,所以和身邊同齡的孩子們相比,總覺得要深沉許多。
其實這樣不好,母親一直認為她是因為父親的離去所以才會變得比較內向孤僻,可是已經七年過去了,時笑的性格卻越發讓她有些捉摸不透了。
母親看她半會兒,忍不住說了一句:“笑笑,媽媽有時候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麽。如果在學校遇到了什麽事情,或者覺得壓力大,可以說出來跟我們交流交流。”
時笑想了想,還是搖頭:“我真沒什麽事啊,您不用擔心。”
但母親看着她,心裏還有有種說不出來的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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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提前回去上班了,第二天晚上,時笑和媽媽吃了飯,還是乘坐馮娟的車一起回城區。
外面在飄雪,道路旁的路燈亮起,綠化帶上堆着一團一團的白色。
下高速後,城區有點賽車。
雨雪天,路不好走,大家速度都放得很慢。
只是馮娟晚上還要去酒吧上班,眼看着時間就要遲到了,跟時笑商量:“沒時間送你去學校了,要不你跟我去酒吧玩會兒吧。我只要打了卡,可以跟組長請半個小時假,到時候再送你。”
時笑去過幾次馮娟上班的地方,但從來沒去裏面玩過。她覺得自己不太适合那種地方,也曾勸過馮娟換份工作。畢竟是娛樂場所,就算再正規,看多了負面新聞,她總是擔心哪天會遇到居心叵測的人害了馮娟。
但馮娟倒覺得還好,她只是在裏面負責調酒,基本不跟陌生男人搭讪。主要是她覺得自己沒什麽文化,想去外面找份能讓她在A城立足的工作,好像并不容易。
今天晚上特殊情況,時笑最後還是跟她去了。
她們幾乎是壓着上班點到的,馮娟打卡後去更衣室化妝,讓她在大廳裏坐了一會兒,然後她就遇到了龔明。
龔明和他一幫年輕的朋友從門口進來,嘻嘻哈哈地講着話呢,因為現在時間還早,大廳裏沒多少人,所以目光一掃,就看到了坐在高腳凳上的時笑。
兩人看見對方的時候都意外的愣了愣,然後龔明立刻殷勤地笑了起來:“喲喲喲,你今兒怎麽也在這裏啊?”
他說着,走過來在時笑身旁坐下,又扭頭四處搜索了一圈,不等時笑回答,又問:“你一個人嗎?秦少呢?”
龔明正在抽煙,煙霧缭繞的,時笑沒忍住咳嗽了一聲,才說:“我朋友在這兒上班。”
“哪個朋友?”龔明好奇。
時笑回答:“發小。”
龔明挺意外:“你還有發小在這兒上班吶。”
兩人正聊着,和龔明一道進來的金發男一屁股坐在時笑旁邊,調笑着問:“你擱哪兒認識這麽漂亮的小妹妹,面生的很,以前怎麽沒見你約出來一起玩兒過啊。”
龔明踹了那人一腳,皺眉道:“滾遠點兒,小心秦少弄死你!”
金發男一聽秦肆的大名,臉上浮浪的表情立刻有所了收斂,還誇張地瞪大了眼睛:“原來是嫂子?誤會誤會,怪我有眼不識泰山。”
他邊奉承着,邊從凳子上站了起來:“那你們先唠着,一會兒我再過來敬嫂子一杯。”
“....”時笑覺得臉紅得像有針在刺。
話說到了這裏,龔明突然靈光一閃,沖時笑咧牙一笑,從兜裏掏出手機,說要打個電話。
時笑也沒在意,坐在一旁沒吭聲,直到龔明撥出去得電話接通了,她聽見他神秘兮兮地跟對方說:“秦少你猜我這會兒跟誰在一塊兒?”
時笑一聽是秦肆,立刻挺直了腰背,警惕地看向他。
龔明還在沖她笑,卻對着電話裏得人耍賴道:“您不來可別後悔,我有幾個哥們兒可盯着笑笑妹妹在。”
“.”時笑在這邊趕緊插話道:“我馬上就走了。”
她的聲音不大不小,夾雜着音樂聲也不知道那邊聽清了沒。
但是很快,龔明就把電話給挂了,問她:“你不等秦少來了?”
時笑反問:“你真把他叫過來了?”
龔明“啊”了聲,其實電話裏秦肆并沒有說要過來的話,但他覺得這種情況,沒有哪個男人不會來宣示自己的主權,況且他又故意把氛圍渲染的這麽危險。
時笑也是醉了,等馮娟過來找她,她将這事告訴了馮娟。
馮娟覺得甚好:“那就不用我送你了,這不是正好嗎。”
時笑卻隐隐有些擔憂,不知道秦肆會不會誤會龔明那些話裏的意思。
她在心裏琢磨着待會兒要怎麽跟他解釋今晚會和龔明一起出現在酒吧,很快,秦肆一通電話就打到了她手機上。
時笑拿起電話走到了洗手間裏才接通,他的聲音一如往常的平靜,但時笑卻莫名聽出了一抹寒氣森森:“出來。”
秦肆的車子就停在酒吧門口,因為太醒目的,根本就不用找。
時笑小跑過去,拉開車門,輕車熟路地上了車,只是有點底氣不足地看看他,淺笑着問:“怎麽不進去?”
秦肆冷冷看她一眼,一語不發,直接啓動了車。
那一路上,他都沒有搭理她,時笑便确定了他的确是在不高興。
半路上,她斟酌了好幾遍言辭,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為好,但也斷斷續續地跟他說明白了今天為什麽會在酒吧遇到龔明的前因後果。
但秦肆還是沒有搭理他,時笑覺得他肯定是不相信。
後來路上他接到一通電話,一看來電顯示是龔明,直到鈴聲終止他都沒有理。
到了學校門口,秦肆把車停在路邊的空位上,他沒發話,時笑也沒敢下車,總覺得還有什麽事,她要是就這麽走了,會更惹怒他。
兩個人就這麽幹坐着,秦肆從兜裏摸出打火機,點了一根煙。
直接一根煙都抽完了,時笑感覺在這麽沉默下去也不是辦法啊,苦思冥想着這情況該怎麽處理。
然後,她找了個自認為很不錯的話題:“昨天晚上無緣無故有些頭痛,不知道是因為感冒了,還是因為上次的後遺症。”
這下,秦肆果然瞥了她一眼,不過就是那種靜靜看她表演的眼神。
時笑也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在他面前不再像當初那般拘謹了,甚至連直視他的眼睛都正大光明:“你說需不需要去檢查一下?”
秦肆嘲弄的一笑,很是絕情道:“關我什麽事兒?”
時笑:“.....”
外頭寒風呼嘯,時笑感覺旁邊這位今天真的比這外面的天氣還冷還恐怖,可她又不能不管不顧的逃走,最後還是正兒八經的自己做了個圓場:“那我明天自己去吧。”
秦肆忍着沒冷笑出聲,只在心裏暗嘲,到底是個未經世事的小姑娘,連讨好人的伎倆都不懂:“頭疼你還跟龔明一起蹦跶?”
“.....”時笑細細地說:“真的沒有,我剛剛解釋了,就是碰巧遇到的,他為了讓你去玩兒才故意跟你那麽說。”
她說完,一雙大眼睛靜靜地看着他,那副無辜的表情啊。
秦肆看着她裝模做樣賣慘的小模樣,這才發現,她今天還化了個淡妝。
其實她是為了不讓媽媽和姐姐看見臉上還未完全恢複的印記才化妝做的掩飾,今天也是碰了巧了。
車窗外漏進來的路燈光,在她白皙的臉龐上落下一層朦胧的光影,将她臉部輪廓勾了的越發生動。
他漆黑的眼睛裏倒映着她的小臉,瞳孔漸漸變深。
恰逢這時,時笑感覺這樣僵持下去也不行,試探地問了句:“要過門禁了,我能不能下車啊?”
她說話時,嘴角牽扯着一縷發絲。
她正要擡手去撥,毫無防備的,秦肆搶先一秒伸手過來撩開了她側臉的頭發,然後穩穩握住了她側頸将她的臉帶到自己面前,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