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想什麽呢!
薛晴恨不得一耳光抽醒自己:外表看來再好,可裏子壞了,心術不正、圖謀不軌,還會好到哪裏呢?
薛晴略有些不自在地別過臉去:“沒有,睡多了而已。對了,怎麽只有你一個人在這裏,其他人呢?段姨呢?”
成喬身手靈敏,立馬跑到另一邊去看她眼睛,薛晴則躲着把臉又轉了過來。
“師姐有事兒出去了。小晴晴,你撒謊。”
依着這兩年半來的相處,薛晴深刻體會到什麽叫做打破砂鍋問到底:參照成喬此人便知。
薛晴幹脆不遮掩,坦坦蕩蕩道:“我說不是就不是,你怎麽管得這麽寬呢?”
成喬一聽此言,立馬做出一副傷心欲絕的神色:“小晴晴,你怎麽能這麽傷我的心呢?再怎麽說,我也算是救了你一命。你不知道,那年深秋的河水是多麽的冷,為了救你,救你的依依,我差點兒……差點了被水沖走!現在你長大了,就翻臉不認人了。哎,真是叫人傷心啊!”
薛晴無語,只能搖頭嘆氣:“你多大的人了,怎麽動不動就像個女人一樣哭天喊地的?啧啧,你現在這副樣子要是讓外面那些對你有那麽一點好感的姑娘們看見了,她們肯定就再也不喜歡你了。”
成喬立馬又換上一副喜笑顏開的樣子,笑着問道:“我管她們喜不喜歡?她們喜歡不喜歡關我何事。不過話說回來,小晴晴你真不和我一起?”
薛晴無語道翻了個白眼:真……欣賞不來這樣式的,正常一點多好?
段姨師門裏怎麽出了這麽個……這麽個和她風格行事截然不同的小師弟啊?
段姨的師傅對選徒弟這種事情這麽……這麽不拘一格嗎?
不過也是,當初要不是正好遇上成喬,自己和依依怕也是不容易離開京城,更莫說找到段姨了。
大概現在是在漂泊天涯。
段姨是唯一一個陪在父親身邊時間最長的姨娘,也對自己十分疼愛。現在這個家裏,除了段姨以外,這個成喬也算是自己的長輩。
算了,尊老!
尊老是美德!
薛晴只得假情假意的對着他邊笑邊點頭:“小師叔不僅天資聰穎,文武雙全,還長得人模狗……長得英俊潇灑,你自己一個人出門肯定比多一個人在身邊更自在也更方便不是?我就不去了。”
我去幹嗎?
看街上那些姑娘個個見了你之後羞澀臉紅的樣子?
還是看路過煙柳之地時,滿樓紅袖招?
雖然你長得确實很好看,走在大街上仿佛有一種……鶴立雞群的感覺?
但你有想過跟在你旁邊的人要接受別人什麽樣的目光嗎?
不算友好。
見薛晴興致缺缺的模樣,成喬收起臉上的笑容,轉身走到一旁坐下,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清水:“算了,我也不去了,一個人沒意思得很。”
這三年來,薛晴一直對段姨和成喬背後的師門頗感興趣,但每次好不容易有機會在段姨面前往這方面提一下的時候,總也不知道是哪裏出了問題,說着說着就說到了其它的事情上去。
既是師出同門,想來這個‘小師叔’成喬,他應該知道的不少,況且他在這裏兩年多了都未曾離開,難道不着急回去嗎?
薛晴見他悠哉悠哉的樣子,于是也走過去坐在了他對面,一邊悄悄打量着他,一邊給自己倒了杯水,像是閑來無事随口一說般,問道:“小師叔不僅人長得好看,性子也活絡,小時候應該很受同門師兄師姐的喜歡吧?”
薛晴并沒沒注意到在她說完這句話的時候,成喬捏着茶杯的手頓時變得有些僵硬,甚至還有些輕微的顫抖,就連他原本臉上還帶着一副‘願洗耳恭聽’的笑容也瞬間黯淡無光,再也不見往日那份嬉笑不端,反倒是變得從未有過的一本正經。
薛晴再次擡頭看向他之時,成喬已将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習慣性地笑了笑,面上一派雲淡風輕地反問道:“是嗎?”
認識他這麽久了,薛晴頭一次感覺出來此時此刻成喬臉上的笑容似乎有些牽強。
看慣了他時而張揚肆意、時而又玩世不恭的笑容,明明就是同一張臉,薛晴卻從他的笑容中看出了好似秋日裏雁過無痕一般的蕭瑟蒼涼。
薛晴沒有意識到其實他這短短的一問,語氣中帶了深深的自我懷疑,也沒注意到他笑容底下這兩年多來于人前難得展露了片刻的正色。
是自己沒睡醒看錯了嗎?
也許吧,反正自己向來也看人不準。
于是,薛晴不免在心中懷疑起來自己剛才是不是不該開口:莫不是他們師門出了什麽事?段姨離開師門十餘年未回,成喬來了這裏也兩年有餘,會不會……
越想,薛晴越發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不會犯了師規,被逐出師門了吧?
薛晴無奈地笑了笑,眼神略有些慌亂地瞟向別處:“我看周圍的人都挺喜歡你的,想來是的吧?呵呵……”
成喬臉上本就有些僵硬而又寡淡的笑容漸漸消失不見,此刻他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對面的薛晴。
很專注,很認真。
若是他對面的女子換做是別人,怕是早已面色如緋,心頭小鹿亂跳。
不過,薛晴并沒有。
可能是因為她真把他當小師叔,當成一個年輕的長輩,一個搭救過自己并朝夕相處了兩年多的長輩,所以已經熟稔到不會在心裏産生任何男女之間的誤會。
也可能是……未曾了解過情為何物,所以一直沒開過竅。
總之,自從當年王府一事過去之後,薛晴得知自己‘大仇以報’,便早早選擇了忘記自己在王府、在京城的那段時光。
如若不是這兩年裏那人偶爾會出現在自己夢中,薛晴大概已經早已忘了那人的容貌姓名。
成喬似老僧入定了一般,看得出神。
但……在他目光深處、眼神背後的人似乎并不是薛晴。
那雙眼睛看久了,反倒叫人驟然生出一種空洞無望的悲涼哀戚。
薛晴看了看自己身後,發現什麽都沒有,可見他現在明顯是出神得厲害!
擡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薛晴這才将他那不知已經飄到何處去了的思緒給懸崖勒馬,及時拉了回來。
“你在想什麽?”
成喬笑了笑,微微低頭,面色如常道:“看到的未必就是全部,這周圍的人并不能代表世上所有的人,不是嗎?”
說完,成喬便起身離開了。
這?
他這麽說的意思是……剛才他并沒有出神?
而是像看傻子一樣的真的在探究自己?
甚至是一開始就看穿了自己的那點兒小心思,然後只是在思索着要如何把我接下來想要說的、問的給堵回去?
看着他手拿折扇潇灑出門的樣子,等到人已經徹底看不見影子了,薛晴才後知後覺地手捧着下巴嘆氣:不愧是同門師姐弟,恪守門規,從不向外人透露有關師門的半分消息啊!
明明本是想好奇一下究竟是何方名門教出這麽武藝高強的弟子,怎麽到頭來……被說教了?
看來高手的世界的世界不光是武藝了得,就連看人心思也門清。
算了,還是繼續自己昨日未完成的事情吧!
……
段姨和依依回來的時候,二人臉色都算不上好看。
薛晴正猶豫着要不要此刻把事情告訴段姨,段姨朝着四周看了看,語氣很是疲憊地問道:“成喬呢?”
薛晴見大家都在忙着裝箱搬箱,于是上前回答道:“小師叔他出去了。段姨現在有事可以交給我,我這裏已經把貨物全都盤點好了。”
段姨看着院中大家正有條不紊地忙碌着,滿意地點了點頭:“嗯。找他也不是什麽要緊的事兒,不過是……算了,等他回來再說。”
薛晴想了想,這兩年來,镖局在段姨的手中生意漸漸風生水起,眼下院子這批貨明日一早便要送去恒州,再另派一穩妥之人接這一單生意,中間應該不會出差錯。再者,那人要送的東西并不多,此地前往檀州,三日應該是綽綽有餘。
斟酌片刻,薛晴便将剛才之事告知給了段姨。
明明是件有利可圖、正正經經的走镖生意,薛晴不明白為何段姨在聽到自己說完之後,面上沒有放松,反倒是驟然間多了幾分警惕和防備,連同看向自己的眼神也變得有些激動。
“晴兒你剛才說那人要我們将東西送到何處?”
薛晴回想起剛才來此地之人的模樣:那人留着胡須,手裏提着一柄長劍。雖然一身打扮和常年行走江湖的人并沒有兩樣,可全身上下并未流露出半分危險、霸道之氣,反倒是……說話的口吻更像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大叔。
“延……延天峰,他說是在檀州城外往東五十裏的一座高山,要我們替他把這封信還有這個箱子送到那裏,到時自會有人在山下收。他出了十金。”
段姨上前一步,拿起薛晴身後櫃臺上的信,再三看過信封上的‘恩師親啓’四字,雙手顫抖不止。
随即轉身,激動地問薛晴:“送這封信來的人長什麽樣,多大年紀了?”
薛晴不明白段姨此刻為何這麽激動。
自小,在薛晴眼中,段姨都沉穩自持,将薛府上上下下大理得井井有條,從未有過失态的時候。
也是兩年多以前和成喬來了此地,薛晴才發現原來一向話都不多的段姨居然能一人撐起一家镖局,一改府中多年的模樣,變得愛說笑,更是會武功,關鍵時刻自己就能保命。
薛晴回憶了一下那人的模樣,覺得他的長相也沒什麽特別,不胖不瘦,就是有點兒高。長得……四十左右留着胡須的大叔要怎麽形容?
既不威武雄壯,也不面黃肌瘦,感覺就像是一個平平無常的普通江湖中人。
薛晴只得比照着院中一位大叔的模樣東加西減地簡單形容了一下,沒想到自己這麽一說,段姨竟是比剛才還要激動三分。
看樣子,段姨應該認識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