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是他,一定是他,這麽多年了,他……終于肯出現了。”
他?
段姨口中說的人是送這封信來的那個江湖大叔?
段姨回頭見薛晴正一臉好奇的模樣,也不知是高興得卸下了心中的秘密,還是她口中的這個‘他’本就沒什麽可避諱的,只見她頭一次笑得這般開心:“要不是因為城西綢緞莊的事,今日我應該可以早些回來,就可以見到師兄了。對了,晴兒,你剛才說的那個人,其實……其實是我師兄。”
段姨的師兄?
成喬的師兄?
那……‘恩師親啓’、延天峰……
段姨的師門在檀州延天峰?
那是何門何派?
莫不是什麽絕世高人?
薛晴好奇:“那……這信還有這個……”
段姨望着手中的信,滿心歡喜之時卻又生出遺憾來:“可惜,晚了幾年。師傅他老人家幾年前就已經駕鶴西去了。不過索性還不算太遲,等明兒院子裏這幾車貨送出去之後,我親自找時間把它們送回師門。”
還要等明兒過了再去?
可是,看那位大叔之前來這裏的樣子,似乎這些東西他很着急要送往檀州去啊。
開镖局,要的就是穩妥和快,要是不小心耽誤了路程,可是容易壞了大事的。
即便是段姨口中多年未見的她的師兄,薛晴也還是冒昧地提醒了一句。
“段姨,您那位師兄……好像挺着急的,他說一定要在三日之內把這些東西送到檀州。臨走之時還特別囑咐道,一定要快,晚了就來不及了。”
段姨皺眉,看着手中的信,她看了許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一樣,随即擡頭無奈一笑:“算了,信裏寫了些什麽,我想我大概猜到了。沉寂消失了這麽多年,如今驟然現身于此地,偏偏還是在這個時候,又恰巧是這裏,看來,梁師兄這些年其實一直都在她看不見的背後默默守護着她。若不是此次她出了事,梁師兄只怕是不會再願意現身了。”
他?
還是她?
段姨這位梁師兄在背後……默默守護着誰啊?
段姨說此事她自有安排,薛晴見整個下午段姨都沒定下來要派誰去送信,心裏不知怎麽的,也許是因為這樁生意是自己接下來的吧,總是懸着。
等到了太陽下山,成喬才一如往常那般身上散發着淡淡的酒氣,慢悠悠地走回來了。
一進前院,段姨遠遠望着他嘆了嘆氣,搖頭走向別處。
薛晴見段姨這一下午都一臉心事的樣子,于是等段姨走遠了,才走到成喬身前去,回頭看了看段姨,然後小聲對他說道:“你怎麽不早點回來?段姨她……哎,你師兄今天來這裏了。”
一聽‘師兄’二字,成喬仍舊是一派樂得逍遙的模樣:“師兄?我上面可沒什麽師兄還在了。晴晴你怕不是被什麽江湖騙子給騙了吧?小丫頭啊,長點兒心!”
薛晴急了,幹脆坐在他旁邊,看了看四周,段姨不在附近,于是在他耳邊說道:“段姨叫他梁師兄,是真的。”
成喬一聽,愣了一下,在腦海中仔細回想了片刻,像是恍恍惚惚記得有這麽個人卻又不是十分肯定,于是轉頭問道:“是嗎?那他來這裏有什麽事?”
薛晴聽成喬這麽一問,心裏不吐不快的堵塞瞬間得了暢快:“哎,我正為這事兒發愁呢!”
“怎麽說?”
“早上你剛離開沒多久,你那位師兄就來了這裏。我看他帶的東西不多,出手又什麽大方,最重要的是要去的地方離我們這裏也不遠,于是就答應了三天之內替他把東西送到檀州。可是整個下午,段姨都沒安排下來明日由誰去送,我怕會耽誤。”
成喬突然一本正經問道:“送往檀州何處?”
薛晴疑惑地看着成喬,一臉你明知故問的表情:“還能是什麽地方,當然是送……送回師門啊!”
“行了,這事你別擔心,一定會有人去的。”
說完,成喬便起身朝着後院走去。
……
屋內,燈火之中,成喬看着面前桌上的一信一盒,問對面之人:“他就是師傅口中的那個無出其右的師兄?”
對面的段姨點了點頭。
成喬的目光驟然間變得無比明亮,極力壓制着心中快要噴薄而出的興奮,問道:“怎……怎麽突然……突然又出現了呢?不是……不是失蹤好多年了嗎?”
段姨眼神晦暗地看向這個小師弟,既不忍心澆滅他一腔熱血,又不忍心掐滅梁師兄好不容易才願意發出的求助信號。
兩難之難避其輕吧!
左右都是同門,緣來緣去,一切全憑天意。
猶豫了一下午,再三斟酌了一下午,既然他現在知道了,段姨也就下定了決心:“成喬,或許梁師兄此次現身是有事相求于師傅,只不過,他可能還不知道師傅他老人家已經仙逝。況且,從前的事情已經過去這麽久了,應該也……不會放在心上了。”
成喬此刻俨然一副根本聽不進去的模樣,滿眼欣喜得看着桌上的東西,主動請纓:“師姐,回去的路我最熟悉,明日我送回去吧!梁師兄不是有急事相求嗎?耽誤不得,還是我去。”
段姨一把按住成喬即将要觸碰到錦盒的手,就像是在極力解救一個即将要走火入魔的人一樣,冷靜問道:“成喬,你聽我說,事情已經過去十多年了,況且師傅當年或許也只是一句玩笑話,當不得真的。”
已經‘走火入魔’的成喬此時又哪裏聽得進去呢?只覺得下山以來,這漫長的黑夜終于快要過去了,黎明的曙光他現在看到了。
上天垂憐,時間終于向他證明了自己的堅持是對的。
梁師兄的出現一定是上蒼有意的安排,梁師兄就是該要回去承擔掌門重任的。
成喬不理會段姨,自信滿滿道:“七師姐你放心,此次回去我不會再像從前那樣任性莽撞了,更不會再讓她為難。相信離開的這兩年多時間裏,這将會是我唯一能帶回去、帶給她最光明正大的好消息。”
看樣子,成喬他是根本沒明白自己的意思。
當年師門之中他最小,知道梁師兄事情的人本就不多,加上後來師傅也很少再提及有關梁師兄的事,看來成喬還是沒有明白自己的意思。
這小子年輕氣盛,可別興致沖沖的回去,到頭來發現事與願違,一氣之下做出什麽有辱師門之事。
段姨心中忐忑,最終決定先提前給他提點提點,省得這小子一根筋。
“你難道就不好奇梁師兄這些年來為何一直不曾露面,就連師傅仙逝也未曾回去?”
成喬心裏雖然也有些好奇,但此刻內心的狂喜早已将這小小的好奇淹沒。
“天下之大,梁師兄或許是不知道吧?再說了,師傅不是一直要求我們出門在外要行事低調嗎?也許并不是梁師兄他不曾露面,只是謹遵師訓,行事十分低調罷了。”
段姨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你去,我放心,東西一定會完完整整交到掌門師妹手中。但你去,我也無法放心,因為到了現在,我發現你還是不能放下,反倒是比當年更加炙熱。成喬,聽師姐一句,感情無罪,錯就錯在有些感情它難容于世俗。人呢,雖然可以為了感情一時不顧世俗,但人這一生既是存活于這天地之間,又怎能脫離掉世俗呢?愛一個人,不一定是要與之日日相守。反之,将這份愛深深地埋在心裏,默默守護又何嘗不可呢?”
成喬此時俨然已經聽不進去他師姐這番苦口婆心的勸告:“世俗?世俗是什麽?天地之大,容得下高山,也容得下深谷,怎麽就容不下我和她呢?世俗再大終究高不過天,人是活在這天地之間的,又不是活在繁瑣的世俗之中。如若她的心仍和我的心一樣,好,她繼續做掌門,我自負百鞭,從此脫離師門。這樣,世俗總不能再困着我和她了吧?”
段姨正準備敗一敗他的銳氣,卻聽成喬喜笑顏開道:“再說了,現在梁師兄不是出現了嗎?說不定日後掌門之位會換了別人呢?到時候,即便是世俗,也不會再說什麽不是?師姐,你難道還要像你口中所說的‘世俗’一樣,不支持我嗎?”
其實認真想想,掌門師妹也只比成喬大了五歲不到,若是掌門之位另有其人,或許他二人也不至于被世俗所累。
只不過,師傅臨終之時既是将掌門之位傳給了師妹,應該是知道梁師兄不可能再回去了。
哎,若是師傅如今還在的話,如今所有的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梁師兄承了掌門之位,自然可以派弟子前往烏察,師妹和成喬自然也就能順理成章地走到一起。雖然可能會有一些坎坷,但至少不會像現在一樣生生斷了這條路。
世上之事,誰又能說得清呢?
就好比梁師兄,這十多年來一直暗中守護着他的公主,可他守護之人對此大概全然不知。其中憂樂,或許當事人比我們這些局外人更看得真切。
梁師兄的十餘年,難道成喬日後也要如此嗎?
段姨不忍再想,只得最後有心提點成喬一句:“最近镖局事多,你也知道師姐一個人忙不過來,東西送到了還是先回來幫師姐一陣兒,啊?不枉打小師姐對你的照顧不是?”
成喬的心思此刻早已飛回了師門,有口無心道:“那我盡量,師姐,我先回去了。對了,明早天一亮我就走,師姐就不用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