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孤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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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這樣。
說不上是誰先喜歡的誰, 也說不清是誰先表白。
從那以後,那些分開後的想念和見面時的忐忑都有了答案。
年關将至,來嚴熙光店裏定做衣服的客人越來越多, 紅色布料用得特別快, 幾乎每周他都要開着車來溫州兩次。
每次來學校看她, 嚴熙光都會把車開到她的宿舍樓下,然後繞到後面去,搬出一箱子吃的放在門口, 再抽支煙,等她下樓。
這些吃的包括成箱的牛奶,成箱的蘋果,成箱的她愛喝的汽水……等等。
後來沈木星笑他, 她說,嚴熙光,你是搞批發的嗎?每次都買這麽多, 我室友現在比我還要期待你的到來。
他不以為然的吸上一口煙,說:我像我媽,買吃的喜歡一下子買很多。
沈木星很少聽他提起自己的母親,那是唯一一次。
一切都還是原來的軌跡, 只不過因為有了嚴熙光, 日子變得不再那麽冗長乏味了。
和嚴熙光談戀愛時,有許多事都不記得了,記憶總是零零碎碎,像是被打亂的拼圖。
只記得那時候真的好喜歡他,每天要等到他發來短信說晚安才睡得着,也會因為他回短信回的慢而生悶氣,最開心的事是他打電話說來看她, 最難過的事就是在學校附近的各種地方同他分離。
宿舍樓下有一個角落,角落有一方青石,他常坐在上面等她出來。
那是他們第一次接吻的地方。
記得那天是個黃昏,沈木星收到了他的短信,她雀躍着跑下樓,一出宿舍的大門就看見他坐在那兒。他掏出口袋裏的一塊白色畫粉,在石頭上畫着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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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照在他身上,是橘黃色的,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襯衫,外面罩着一件深棕色的毛呢馬甲,看起來有幾分英倫紳士的複古味道,幹淨又好看。
“寂寞”這樣的詞彙用在他身上,一點也不做作。
沈木星走過來,拿出手機,沖着他拍了一張。那時候對像素要求不高,眼影大小的彩屏上只要能照出人來,不管清不清晰,都能當屏保。
嚴熙光察覺到她過來了,身子一動,沈木星就照虛了。
“哎你別動啊!別動!”
他本想站起來的身子就真的坐了回去,看着她。
“嚴熙光!你別看我!你就像剛才一樣在石頭上畫,我要照側臉,側臉特別好看。”
嚴熙光低下頭去,看着石頭上畫出來的白色豎條。
一、二、三、四……
總共有十條。
十天。
年前他的訂單排得太滿,未來十天恐怕連睡覺都要在縫紉機前了,要有十天,都見不到她了。
沈木星把手機靠近了他,嬌嬌柔柔地說:“哎呀你不要動嘛,我要把你的眼睛照下來,鼻子也照下來,多照幾張,一天換一個屏保。”
“照完了嗎?”
“沒有,你一動就有虛影了,這個破像素!不是有30萬呢嗎?”
沈木星稍稍弓起身子,肆無忌憚地去拍他的嘴唇,剛要按快門,手就被一股力道拉住了!
此時正是黃昏,附近一個路人也沒有。
他的力氣大得很,就這麽輕輕一拽,輕而易舉地就将她拽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忽然的親近讓沈木星的心裏就像是有一頭瘋掉的小鹿,死命的撞擊着心房,他絲毫沒有給她躲避的機會,一把攬住她的腰,下颌一擡,便吻上了她的唇。
他的吻密集如雨,深深淺淺,吻得她天旋地轉。
那是她的初吻,也是他的初吻。
嚴熙光的睫毛很長,接吻的時候眼睛會輕輕的閉着,微微顫動,而她則喜歡偷偷睜着眼,欣賞他為自己意亂情迷的樣子。
起初不知如何回應的她,最後卻是最情難自禁的那一個。
她側坐在他的腿上,慢慢淪陷在了他的柔情之中,不由自主地摟上了他的脖子,所有的矜持都随着夕陽而隐退,只剩如晚霞一般火熱的纏綿。
他像是潛游海底的魚,她如同翺翔天際的鳥,他仰起頭,她俯下唇,在海平面交彙。
二十歲的前夕,她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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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生來都是孤獨的。
青春是走到了孤獨的巅峰。
沒有人去知曉你,懂得你,或許說我們不準誰去知曉自己,懂得自己。
一張椅子是枷鎖,兩本習題冊是刑具,三年級永遠是轉折,四十五分鐘的不允許。
規定越封閉,渴望就瘋長。
每天中午去食堂排隊打飯的時候,丹丹都是一手拿着托盤一手拿着手機,在看她最喜歡的言情小說。現實中很少有能夠入得了丹丹眼的男生。
洋洋深眼窩,翹鼻子,長得像是混血兒,雖然個子小小卻很容易讓人一見鐘情。
前幾天有個文科班的男生去一樓水房打水的時候與洋洋擦肩而過,也不知道是通過了理科班哪位同學的牽線,要到了洋洋的電話,每天都發短信給她。
鐘琳還在和蘇楊八年抗戰,上課傳紙條,下課去賣店,放學一起買水果回宿舍,周末包宿打魔獸偶爾陪鐘琳逛街買地攤。
兩個人平均一周吵兩次架,蘇楊生氣時的經典臺詞就是:“我從情窦初開就跟你在一起,連別的女生手都沒摸過,難道我就要抱着你這塊平板睡一輩子?”
蘇楊雖和鐘琳同歲,但男孩子大多沒有同齡女孩子早熟,難免幼稚放肆,鐘琳也不跟他計較,就這麽冷着他,等到他什麽時候作夠了,再來給她傳紙條道歉,兩個人依舊會下課去賣店,放學一起買水果回宿舍,周末包宿打魔獸偶爾陪鐘琳逛街買地攤。
壞學生代表姚楚楚也換男朋友了,這一次的男人還是個社會上的生意人,說是做嬰兒用品的,年薪好幾十萬。有一次在水房裏洗漱,忘記是誰問姚楚楚了,意思是開玩笑問她到底是來複讀的還是來談戀愛的,姚楚楚回答說:人家沈木星是學霸都談戀愛了,我怎麽就不能換男朋友呢?
當時沈木星就要去水房洗襪子,恰好就聽見了,當時就動作特別響亮地把水盆往水池裏一摔,說:“姚楚楚,我跟你八竿子打不着,別總拿我說事兒!”
姚楚楚撇撇嘴,端着水盆哼着歌出了水房。
每個人都在這所特殊的學校裏封閉着,卻沒有一個女孩不渴望愛情。
年少的戀愛很單純,從不去想他有什麽,從不去想他沒有什麽,更未預料到會分開。
如果當時有什麽,如果當時沒有什麽,或許結局都會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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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木星和嚴熙光的愛情就像是裁縫鋪裏的紐扣盒子,被妥善安放在角落裏的一個木盒子裏,似乎很少有人能夠看到,卻在打開的時候漂亮得讓人心悸。
整整有半個月沒有見,他們瘋狂地擁吻着,像是被曬在太陽下太久而缺水的魚。
老裁縫去蒼南走親戚去了,裁縫鋪的門在夜幕初降的時候就關閉了,新換的玻璃門從裏面鎖着,屋子裏沒有開燈,偶爾有一輛車打着遠光開過,将鋪子裏繁亂的畫面一閃而逝。
沈木星背靠着牆角的一個木架子上,摟着嚴熙光的腰,仰着頭迎合着他熾熱的吻。
沒有人聽得見兩個人劇烈的心跳,那樣一個無人的小角落,就是兩個人的小乾坤。
嚴熙光放開她的唇,額頭頂在她的頭上,沈木星粗喘着露出一個壓抑的笑,他便又狠狠地吻上去,吞沒了她的笑容。
唇舌舞動的聲音在這靜谧的室內被放大了無數倍,他的身上仿佛有一團火焰,能夠将她融化掉。
嚴熙光似乎很喜歡吻她,那是唯一一件在他心中勝過裁剪的樂趣。
他們都不清楚,從身體裏不斷散發出的劇烈的渴望到底是什麽,只是一邊克制一邊後退卻又不知被一股什麽力量牢牢地吸引在了一起。
沈木星輕輕地推開他,咬了咬微脹的嘴唇,依偎在他的懷裏,臉頰燒得厲害。
嚴熙光把臉埋在她的頸窩裏,濕潤的嘴唇印在她肩膀的肌膚上,炙熱的溫度令她渾身一顫。
“有沒有很想我?”她甜甜地問。
嚴熙光抱着她,聽她這樣問,目光中剛剛要退去的深邃又重新漫上來,他托住她的頭又吻了過來。
他總是一個行動勝過言語的人。
沈木星被他吻得天旋地轉,口中的理智含糊不清,再一次推開他,雙眸黑亮,如同被洗過的星子。
“我要回家了呀……我跟我媽說出來買洗潔精的……”
“再留一分鐘。”
“半分鐘都不行,我媽已經懷疑我了,被她發現我就死定了。”
“木星。”
“嗯?”
“就一分鐘。”
“那好吧……”
他抱着她,兩個人在角落裏相擁着,只有衣料摩擦的聲音和石英鐘的滴答聲清晰可聞。
一分鐘,對于他們來說,也是一種恩賜。
沈木星的臉貼在他的鎖骨處,被他脖子上挂着的金屬項鏈鉻了一下,問:“你戴的這兩個金環,是什麽?”
嚴熙光摟着她柔軟的身體,年輕的喉結上下滾動,聲音低低地回答:“我媽留給我的,她的戒指。”
沈木星悄悄地吸上了一口氣,點點頭,沒再問。
“一分鐘到了,那……”她擡起頭,溫柔的看着他:“我走啦?”
嚴熙光頓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有點像個孩子。
沈木星擡起手捏了捏他的臉,眼中充滿歉意。
“走吧。”他的理智似乎重新回到了身體裏,放開她,向後退了一步。
沈木星走到門口,他跟在身後送她,他低頭開門鎖的時候,沈木星交叉着雙手站在他身旁,靜靜地看着他。
似乎是很随意的,她問:“你說,我們什麽時候才可以不用分開?”
嚴熙光解開門鎖,把鑰匙放進口袋,手搭在門把手上,拉門的動作停了停,轉頭看着她:“不用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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