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作者公衆號:專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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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溫州回到家裏已經很晚了, 沈木星心不在焉地吃過了飯,媽媽和外婆唠叨着什麽她也沒聽進去,一心想着吃完了飯去看嚴熙光。
母親給她夾了一些筍, 說:“你潘梅阿姨今天把夏成帶回來那個女孩, 介紹給小裁縫了。你沒看見那魚子兒, 眼睛會勾人的嘞!”
外婆見沈木星沒搭言,嗔怪地說:“你跟孩子講這些破布頭做什麽。”
母親盯着埋頭吃飯的女兒,挑挑眉, 換了個話題,“我們廠裏有個女工出國了,跟着熟人介紹的蛇頭,價錢劃算。”
父親說:“女孩子啊?那可要找靠譜的蛇頭出去的, 不然多危險!”
蛇頭,就是偷渡隊伍的領頭人,收了錢将人弄出國, 做的是蛇一樣行蹤詭異的違法生意。
母親瞪了父親一眼:“都像你的慫包子樣,誰也發不了財!”
父親咕哝一聲不說話了。
外婆嘆了口氣:“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借錢給孩子送出去, 就指望着有朝一日能飛黃騰達, 衣錦還鄉。”外婆看了看飯桌上的沈木星和沈冥,憐愛的說:“可這偷渡的路上比那西天取經還要艱險,要是我的娃,我可舍不得讓他去遭這份罪。”
“我女兒要是出國,也是光明正大的出去。”母親說。
母親是最羨慕人家出國的,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走出國門,每次提到有人出國, 或是看到誰從國外回來,兩只眼睛羨慕得放光。
沈木星看看弟弟,他一直端着碗悶頭吃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知道他還在為卡卡家裏的事情着急上火。
沈木星轉轉眼珠,對母親說:“媽,你要送我出國啊?你有那麽多錢嗎?”
“瞧不起你老媽呀?”
“呀?那就是有錢喽?”她湊過去谄媚的笑:“那能不能借我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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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冥詫異地擡起頭看她,立刻在桌子底下踩她的腳!
沈木星沒理他,繼續努力向母親作出谄媚的姿态,母親皺皺眉說:“你一個小屁孩要錢做什麽?你要私奔啊?”
沈木星怔了一下,也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她竟覺得母親的眼中滿是狐疑,似乎要将她看透一樣。沈木星不自覺地打了個冷顫,與沈冥交換了一下眼神,心虛的笑笑:“嘿嘿,媽媽,我逗你玩呢!”
沒幫弟弟借成錢,自己倒是差點給搭了進去。
母親嚴肅地說:“吃完飯幫你外婆刷碗,刷完碗寫作業,晚上不許亂跑聽見沒?”
太神了,居然知道她想“亂跑”?
“哦。”沈木星答應着,轉頭去看沈冥。
沈冥仍舊默默地低頭吃飯。
筷子碰碗的聲音充斥在飯桌上,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心事重重,沒有人問他是不是不開心。
他在這個家裏,一直是存在感少得可憐的那一個。
沈木星在小時候總覺得自己太受矚目而奪去了弟弟的風頭,可現在她不這樣認為,她相信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的,至于是什麽,誰也未曾提起過。
……
吃過了飯,沈木星去看嚴熙光的計劃随着洗潔精沖刷掉了。
外婆站在她身後給她系圍裙,慈愛的暢想着她以後嫁人去婆家幹活的話,沈木星打斷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外婆,你說,沈冥不會不是爸媽親生的吧?”
外婆在身後,她也看不清外婆的表情,只聽見外婆立刻就責怪的反駁:“去去,胡說八道,不是親生的還能是垃圾堆裏撿來的?這話不許再亂說!打嘴!”
外婆的回答,像是一塊經過了歲月打磨的石頭,沉重的落在了地上,那樣篤定,找不到一絲破綻。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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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天是星期六,沈木星難得沒有賴床,一大早六點多就爬起來,洗漱幹淨去了裁縫鋪,那時候出門不用化妝,把臉用毛巾一擦,随便抹上一點媽媽用的美加淨,就很香香了。
清晨的日光有些清冷,街道上還沒有幾家店鋪開門,裁縫鋪就已經開了門板,老裁出去買早點,就把門板開了一半。
沈木星探頭進去,鋪子裏因為沒有完全開門的緣故,照不進日光,所以光線很暗,陽光透過栅板的縫隙和窗戶的縫隙鑽進來,像是一縷縷會發光的絲線,橫七豎八的織成一張網,使這堆滿布料的小鋪子顯得更加複雜繁亂。
老舊的木質樓梯上有腳步聲,嚴熙光從樓下來,已是一身清爽。
“嘿!”她站在門口,故意吓他。
嚴熙光從來像是一譚深水,很少一驚一乍,盡管神經被她這樣突兀的一聲招呼給繃斷了一根,臉上依舊是平日的波瀾不驚,唯有眼裏閃過一絲驚喜。
他站在那裏,仍舊是沈木星日思夜想的模樣,兩周不見,他的頭發稍稍長了一些,不過剛剛好,使他的臉部線條看起來更柔和,他的鼻尖如珍珠一般發出溫潤的光澤。
“進來。”他朝她招了招手,轉身走向了工作的地方,一切如常。
沈木星越發覺得自己好像迷上了這個男人,常會不自覺得盯着他看。恍惚間聽見他召喚自己,才回轉過神趕緊走了進去。
屋子裏的大架子上挂滿了成衣,沈木星信步走在他的周圍,這兒看看,那兒摸摸,回頭看他,調侃他:“生意不錯呀?這些都是給女孩兒們做的衣裳?”
嚴熙光聽她這話,忽然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淡笑,仿佛将她看穿了一般,又低下頭去剪斷了一根線,嘴角仍舊有笑意。
這笑讓沈木星愣怔,臉頰莫名發燙。
“嚴熙光,那我的呢?”她問。
嚴熙光騰出一只手指向東牆:“在那裏。”
光線太暗,她根本就沒注意到東邊牆上,沈木星順着他的手看去,就這麽稍稍一打眼,眼前忽然一亮,立刻快步走了過去,站在衣服前面驚喜地說:“哇!好漂亮啊!這是給我做的?”
嚴熙光站起來,走到她的身邊,他的個子快高出她一頭,每次靠近的時候沈木星都覺得特別有壓迫感,他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番,忽然露出一個頗為郁悶的表情,搖了搖頭。
沈木星問:“咋了?”
“你是不是又胖了?”
她拍拍自己的臉,眼珠子亂轉:“有麽有麽?”
嚴熙光篤定的看向她的腰,看得她臉紅。
“肚子。”
“我的肚子……”
沈木星掐了掐肚子上的肉肉,暗暗感嘆他的洞察力,郁悶的說:“好吧……距離上次做衣服,我是胖了很多,唔……小食堂的飯雖然不好吃,可是像豬飼料似的,吃了就長膘。”
嚴熙光被她的比喻逗笑了,一把抽下自己脖子上挂着的軟尺,無奈的說:
“重新量,給你改改。”
“量吧。”
“站好。”
“哦。”
沈木星伸出手臂,乖乖的站在他面前。
裁縫鋪裏靜靜的,石英鐘像是心跳一般。
“唰”,那皮尺掠過她隆起的線條,到達她的肚臍處,他的身體随着動作會突然靠得很近,讓沈木星的心跳陡然加快,她繃着身體,終于沒忍住,吞咽了一聲,那喉嚨的聲響震動了耳膜清晰可聞,她打賭,嚴熙光一定是發覺了她的異樣,所以動作才停了下來。
就是停下來的一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老舊的石英鐘滴滴答答的聲音越飄越遠,頂替它的是兩顆年輕的心跳聲…
沈木星大大的眼睛怯生生的望着他,從他的一只眼睛望到另一只眼睛上,下意識的抿了抿唇。
而他則停下了動作,用越發深邃的目光回應着她。
就在沈木星不知道眼睛該往哪兒放的時候,他忽然上前了一步。
他的氣息逼人。那門板縫隙透過來的光亮朝停在了他的唇上,令她不由自主的後退了一步,目光也探尋在他的唇上。
然而背後就是一面牆,她已無路可退。而他的手已經撐在了牆壁上,氣息慢慢靠近……他忽然上前了一步,那栅板縫隙透過來的光亮朝停在了他的唇上,她不由自主地後退,目光也探尋在他的唇上,他的左手撐在了她背靠的牆壁,氣息屏凝,目光中所有的迷霧悉數散開,□□裸的将那份純粹剝開給她看,冥冥中有什麽在牽引,牽引着他的唇快要挨上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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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熙光的眼眸中有許多她看不懂的複雜情緒,那種難懂反而又像是漩渦一樣深深的吸引着她。
他的鼻尖近得就要挨上了她的鼻尖,唇變得仿佛只剩下了一層薄膜,被他的呼吸輕輕一打就要破掉。沈木星幾乎能夠感受到他唇上肌膚傳來的溫度,胸口的曲線劇烈的起伏着,心跳的聲音翻天覆地的蓋住了世間的一切聲響,怯怯的眼連眨一下都不敢。
他們就這樣交換着呼吸。
他們彼此渴望又莫名畏懼。
最後她閉上了眼,微微把頭低下去,望向自己的鞋尖。
他終究是什麽都沒有做,他只是低頭看着她,眼眸更深更黑,似水一般。
等到她再次擡起眼與他對視的時候,他們之間好像有什麽徹底改變了。
那種強烈的感覺,是想嘗又不敢嘗的喜悅,巨大的歸屬感鋪天蓋地而來,陽光透進來,空氣很溫暖,一切都剛剛好,剛好我喜歡你,你原來也是同樣的心情。
兩個人就這樣對望着,時間凝固下來。
一陣刺耳的鞭炮響打破了這番寧靜,兩個人全都轉過頭去看向門口,外面有人家在辦喜事,熱鬧非凡。
沈木星回頭望着他發愣的樣子,忽然抿嘴笑了,她像個小學生一樣背着手,頭一低身子一彎便從他手臂中鑽了出來,羞紅的臉讓她看上去像是剛剛從一片玫瑰花群裏穿過。
她看着他,向後退了一步,他也看着她,兩個人的目光在短短的距離中被拉長,如藕斷,絲還連。
嚴熙光将身子轉過來,站直,正對着她的方向,目光深邃,他看到她忽然将食指豎在唇邊做了噤聲的動作,嘴角漾起一抹令人心癢的神秘的笑。
“噓——”
他的目光閃了閃,安靜了數秒,便朝她微微點頭。
沈木星壓低了聲音,用柔軟緩慢的語氣小聲說:“我—回—家—啦—”
他的目光還戀戀不舍的停留在她的唇上,一側的唇角微微牽起,異常溫暖。
“嗯。”
一抹柔情滑過她的心房,蜜一般流淌開。
沈木星走到門口又回過頭來,發現他依舊在看着她,她笑着擺了擺手,嚴熙光也笑,卻沒有動,眼中有許多不舍。
她轉頭出了門,一擡頭,晨光輕暖,她的世界煥然一新。
作者有話要說: 《陳》改名為《你心可有我姓名》19號就要從印刷廠向各大書城發貨了,開文時承諾從出一本簽名書的讀者明天更新将會公布,要求每一章都留過言,感謝大家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