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回咒術高專
五月四日。
“天氣晴。白辭前輩回到咒術高專。
“而五條老師跟我,要去仙臺出公差。”
短短的兩行字,而日記的主人伏黑惠已經遠在仙臺。
窗邊桌上的日記被風吹動嘩嘩翻動,又是一個晴朗的日子。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專門學校,對外,是一所宗教學院。地處東京偏僻的郊區,占地面積極大,日式神社建築幾處,書院式住宅幾處,園林之中,更是典型的枯山水景觀,盡顯禪意。
走在中庭,樹影斑駁,白辭聞見夏蟬鳴叫。
夏天到了。
很快,他走到了校長夜蛾正道的所在地。某處神宮門口,白辭打開了大門,走了進去,光影幢幢,廊柱極高。
夜蛾正道便在神宮盡頭,席地而坐,身邊堆着他那惡心萌的玩偶。
“老頭子,找我什麽事?”白辭道。
手背到身後,夜蛾正道從玩偶堆裏抽出份文件,扔給白辭。文件袋直直飛過去,在半空中劃出淩厲的弧度。
輕擡起手,白辭輕松接過。
“這裏面有關于你眼睛的資料,是上次悟去意大利找來的。”夜蛾正道看着白辭,白辭微微抿住唇,然後打開。
資料不多,但都很關鍵。有些,是白辭在從意大利的“熱情”組織裏早已經打探到的,有些,則是他知道卻無法深入了解的。
“我以為關鍵是喬魯諾收藏的珍寶黃金箭頭,原來不是。”靠着一根廊柱,白辭翻完了資料,整理好放進文件袋裏。
是亡靈之海。
吉岡優子也提過這個名詞。
“‘亡靈之海’,到底是什麽?”白辭問。
資料各種線索直指這個名詞,可卻沒有解釋。
“古籍裏,衆多作者将它與三途川、忘川混淆,少有文獻說得清楚。”夜蛾正道回答道。
三途川,是地獄。
忘川,亦是冥河。
亡靈之海,極大可能與生死輪回有關。
思考着,只聽極細微“嗖”的一聲,凝神思考的白辭頭也不擡,擡手接住夜蛾正道飛過來的東西。兩根手指夾住,薄薄的一片。
定睛一看,原來是銀行黑卡。
在兩指間轉了轉這張黑卡,白辭問:“怎麽老頭子,對我送的生日禮物不滿意嗎?”
前幾日是養父夜蛾正道的生日。白辭五條悟二人禮物皆是別致。
一個拉橫幅挂在校園最高的建築上,直書“師恩似海,夜蛾校長四十九歲生日快樂”;另一個則利用自己銀行高級VIP用戶的名義,委托銀行經理,一小時彙一千萬給他,從淩晨開始,夜蛾正道的手機短信音便響起,提示他錢到賬。
那天,二十四個小時,二十四聲短信提示音,最後在夜蛾正道的腦子響成了一只雜亂難聽的曲,令他久久不能入眠。
最終彙款,是兩億四千萬。
此時此刻,白辭把玩着被退回的銀行卡,裏面是兩億四千萬。比之前打算送的六千萬更大手筆,可養父還是還給他。
“留着自己花吧。”夜蛾正道說。
“我有錢。”白辭又把卡飛過去,“這筆錢,就當我回咒術界你替我打點上下的費用吧。得罪了上層,總得出點血不是。”
“你也知道。”夜蛾正道長嘆一聲,還是接過。
良久,他嘀咕了一句:“我有時候會想,如果你就此回歸普通人的生活,那也很好。”
白辭不以為意,只聳了聳肩。
“我答應過優子了,她沒有實現的遺憾,我會替她實現。”
他轉身,往大門走。
“所以,我還是回咒術界了。”
·
接下來的幾日。
因為沒有接到學校正式的通知,白辭選擇住在自己東京都市內的高級公寓裏。
每天從三米的雕花大床醒來,偶爾打包點行李回去。
五條悟已經公差回來,但忙于他事,顧不得白辭,他便舒舒服服地躺在公寓裏,每日不過是在投影屏幕上看電影,聽珍藏唱片,通關PS4上的3A游戲大作,三餐去附近米其林餐廳解決,睡前聽原聲莎士比亞朗讀劇,喝少許百年葡萄酒入眠。
日子過得簡簡單單。
直到某一天。
白辭被一個電話吵醒。
他睡眼惺忪,來電人看也不看,便接起來。
“趕緊回來了。”一道熟悉的女聲。
正要回味這聲音是誰,女聲說道:“五條悟對某個新來的男生關愛有加,你失寵了。”
“嗯?”
……這是什麽劇情發展?
等出現在咒術高專門口,與來人大眼瞪小眼,白辭早起空腹引發的低血糖才堪堪恢複過來。
他推了推墨鏡,喊道:“硝子姐姐。”
等在門口的,正是家入硝子。五條悟的同期生,唯一會反轉術式治療他人的女人,傳說中最為珍貴的奶媽。
家入硝子濃郁的紫色眼影,與之對比的,是憔悴的臉色。她一身白大褂,從大褂外兜裏掏出一盒紙盒牛奶,丢給白辭。
白辭很懂地幫她拆開塑料管包裝,然後,插上吸管,遞還給她。
家入硝子不客氣地接過,吮了一口牛奶,然後告訴他:“五條悟新收了個學生,很特別。
“被上層判了死刑,五條悟又給保下來。”
白辭不以為然,“這種事,五條哥又不是第一次做。”
去年,已有先例。
硝子淡淡掃了他一眼,然後道:“如果我不把事情說嚴重點,且這件事是關于五條悟的,你大概不會提早趕來。”
原來如此。電話裏那番說辭是假的。白辭會意,“我回校的批準,上層那邊通過了?”
“上層那邊,同意你先回來當教職文員。至于當回咒術師,尚需各種手續批準。”硝子啜口牛奶,如實道。
當年白辭號稱天才咒術師,上層明白他的強勁實力,在整個咒術界都人才短缺的情況下,卻還是狠下心打壓他。擺明了上層那邊要惡心他,挫挫他的銳氣。
“成。”白辭答得痛快。
他素來務實,很多事上目的先行。回咒術高專當老師,只是第一步。
家入硝子認識他時間不短,看着他充滿野心的表情,宛如看一場燎原火,即将蔓延。
“有時候,你跟五條悟真像。”
白辭不置可否,只是說:“我回來了,請說一句‘歡迎回來’吧,硝子姐姐。”
硝子一口拒絕:“這句話不該我來說。”說着,她轉身走回學校。
“很開心你成為我的同事。”丢下這句,硝子沒有再回頭。
微風起,吹拂少年的發梢。晚櫻飛舞,落在他柔順的黑發裏,然後乘風而去。漫天的晚櫻,飛綿似雪,落紅成霰。晚櫻即将與晚春告別之時,白辭搬回了咒術高專。
目前,他以教職文員的身份,留在學校任職。
第二天,他見到了一年級新生,對那個粉色頭發的男生一笑:“原來,你就是五條哥的‘新歡’啊。”
粉發男生目瞪口呆。
不知是因為這說法,或是白辭的真容。
·
翌日。
陽光燦爛,仿佛掀開了初夏的序幕。
僅搬回來一天,白辭按時起床,去教務處報道。大清早起床,他眼睛不很舒服,一時忘拿墨鏡,走了不遠,又折了回去。
在回宿舍的路上,他遇到了一個粉色頭發的少年。一看到他頭發,白辭便知道他是誰。
少年身穿黑色校服,額頭滿是汗水,正在晨練。他粉色頭發,紅色連衣兜帽,外加一雙紅色運動鞋,看起來是個外向開朗的人。
他小步跑着,與白辭擦肩而過時,說了聲“借過”。
很懂禮貌。
白辭一開始沒想打招呼,只慢慢往前走。可很快,粉發少年又越過他往前跑。要知道,繞咒術高專一圈,可是近二十公裏,普通人步行十幾小時的路程。
咒術師,雖說多怪人,但今年的這個新生,也很有趣。
想到他是五條悟保下的人,白辭決定了解一下。在少年第三次越過他時,白辭停下腳步,出聲道:“你是一年級的虎杖悠仁嗎?”
“原來,你就是五條哥的‘新歡’啊。真可愛。”他笑着說道。
少年應聲,原地踏步,回過頭來:“啊?不,不是的。請問你是……”
然後,他看到了白辭。
兩旁樹影斑駁,白辭站在道路中央,一線光劈在他臉上,他一半臉隐在陰影裏,另一半臉,在斑駁的樹影中白得透明,恍若精靈般。
白辭往虎杖悠仁走近了幾步,少年徹底看清了他的臉。
他的臉并不能用白皙來形容。不,應該說不是張無故事的白紙,反而呈現出一種濃墨重彩的豔。眉骨略凸,造就深邃憂郁的眉眼,秀挺的鼻梁微翹,嘴唇有清晨玫瑰的光澤。
之所以說其豔,是因為他的眼睛,雙眼皮深深地折進去,做了一對最好的畫框,只為襯托出那雙墨藍的眼睛。
墨藍的眼睛随光線而變,此刻顯出一種勾魂奪魄的幽藍。那藍,是流動不息的,仿佛一落淚,淚珠亦是藍色。
虎杖悠仁張大了嘴。
半晌,他才找回思緒,逼出自己的聲音:“請問你是?”
白辭笑着回答:“剛才是開玩笑的,見諒。至于我麽,很快你就會知道了。”
虎杖悠仁尋思着他的年紀與自己相仿,又提起五條老師,應該是同校學生。
寒暄幾句,白辭告別,去教務處報了道。而虎杖悠仁一溜煙跑回學生宿舍,迫不及待地敲開隔壁伏黑惠的門,對着開門的伏黑惠激動不已。
“伏黑,我剛才,遇到了一個超好看的人!”
“好看的人,哪位?”伏黑惠皺眉。
“不是哪位,是唯獨那一位,最好看!”虎杖悠仁激動道。
“那一位,最好看?”伏黑惠煩躁地皺起眉。
“對呀,最好看!電影有沒有看,就是那種一出場碾壓衆生的顏值,那種一看臉就是絕色,明白嗎?”
“嗯明白,你繼續說。”伏黑惠沒睡醒,有點敷衍。
“他,他就跟我打招呼,說我可愛,可愛诶!然後跟我說話,就在學校林蔭道那個地方!然後,他還對我笑!”
伏黑惠大概猜到了,笑了一下。
虎杖悠仁敏銳地察覺,問:“你在笑什麽?”
“沒什麽。”見虎杖不信,伏黑惠費了點力找借口,“想到高興的事情。”
“什麽高興的事情?”虎杖悠仁繼續問。
“我……”眼睛漂移了下,伏黑惠再次費了點力找借口,“……五條老師誇我咒術練得好。”
虎杖悠仁看出他撒謊,着急道:“我重申一遍,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好。”伏黑惠認真道。
“我們言歸正傳,我跟你說,那個人不是好不好看的程度,他真的是那種,那種很少見的那種,他的眼睛如最美的藍色寶石,鼻子像手工匠人精心雕成的,牙齒白白的,很美。遺憾的是,他眼睛太美了,引得人老看,我忘了問他是幾年級的……”
聽了這話,知道真相的伏黑惠又笑了。
虎杖悠仁更着急了:“伏黑你太過分了!我忍你這點很久啦!”
“我……五條老師誇我術式練得好。”蹩腳的謊言又重複了一遍。
“你明明在笑我,你就沒有停過!”虎杖悠仁委屈地指責自己的小夥伴。
伏黑惠以拳抵唇,輕咳了一聲:“虎杖,你真的不知道遇見的人是誰嗎?”
虎杖悠仁搖頭,粉色頭發搖擺。“木下白辭。咒術高專的畢業生,新晉的教職員工。”
被美色眩暈過度的虎杖悠仁,終于清醒點了。他仔細一想,抓住了回憶的對話細節,“對哦,他稱呼五條老師,是五條哥。他們關系很好吧。”
伏黑惠誠實道:“他跟五條老師的關系,不同于其他人。”
“哦”了一聲,虎杖悠仁似懂非懂。
他沒有問下去,是因為看到伏黑惠突然皺起的眉。
虎杖悠仁想,那皺起的眉,大概是會為了隐藏眼睛裏不經意浮現的情緒。
·
幾日後。
在水池邊,伏黑惠遇見了白辭。
白辭抱着一堆文件資料過來,放在一旁的椅子上,然後走到水池洗手。
擰開的水籠頭,滴答的水聲,滴落在水面,蕩漾開來的水花。伏黑惠聽得很清楚,他從一數到十,發覺自己挪不開腳步離開。
最後,選擇走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