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熟”
元宵節過後, 淺川大學才開學。
第二學期要面臨着各種考核,阮蘇的工作明顯更加忙碌起來。
四月份時,梁七七又來找了一次阮蘇, 說《春秋》第二季最近正在籌備,問她願不願意參與出題。
《春秋》是京市電視臺舉辦的一檔文學知識競答類的綜藝節目,去年辦了第一季, 反響很好,第二季預備在暑期檔播出, 最近正在準備階段。
梁七七說:“應該不會很麻煩, 只是因為來參加的選手基本上都是各大高校的學霸, 所以在出題上就格外講究, 節目組那邊最近正在給各個學校的老師發邀請, 我想着你或許可以試一試?”
她直接給阮蘇打了語音電話過來,那時候阮蘇剛忙完, 已經夜裏十一點多,她看了一眼時間, 踩着高跟鞋往學校外面走。
“我可以嗎?”她猶豫道。
“為什麽不行?淺川大學的文學系那麽牛,你都能進去當老師, 這點競賽題你會怕?”
她以前不懂這個, 還是前段時間跟阮蘇合作的那個導演,在梁七七面前誇了阮蘇幾句, 說不愧是淺川大學的文學老師雲雲,梁七七覺得好奇, 這才來了興趣去查了一下淺川大學文學系在全國的排名。
查完之後,她就開始對阮蘇進行各種彩虹屁轟炸。
阮蘇初初聽的時候還有點不好意思,現在已經完全無感了。
她眯起眼睛笑笑,說:“忙不忙呀?我最近工作有點多, 不知道走不走得開。”
“還好,還是跟之前一樣,大部分時候都是在網上交流,不過可能得需要你經常到京市來開開會。”
她又補充:“機票食宿都可以報銷。”
阮蘇想了想:“那好像也可以的。”
挂掉電話後,阮蘇已經走到小區門口,她順便拐去旁邊的便利店裏買了兩瓶蘇打水。付款時,陡然又想起幾個月前的這一天,她也是在這裏,給陳在野發短信問他要不要她幫他帶點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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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眼間,他已經離開兩個多月了。
陳在野離開後,就再也沒有聯系過阮蘇了,而阮蘇出于某些原因,也沒有再聯系他。
既然注定沒有結果,那麽不如徹底切斷,免得剪不斷,理還亂,平白給自己添麻煩。
五月份中旬,阮蘇去京市參加了一場節目相關的讨論會。
到地方以後,她才發現,在座的很多居然都是圈裏的名人,其中還有她博士時期的導師,謝時錦。
老太太今年快六十歲了,仍然精神矍铄,見阮蘇進門,就連忙朝她招手。
阮蘇坐過去,聽她問:“怎麽來了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阮蘇吐了吐舌頭:“我不知道老師也在。”
旁邊一個年輕點兒的男老師看了阮蘇一眼,笑道:“謝老師今年是來做評委的。”
“怪不得。”阮蘇說,“我看了去年的比賽,那些學生都太厲害了,也只有老師這個水平的才能壓住他們。”
謝時錦被她誇得開心,拉了拉旁邊的男人說:“對了,介紹一下,這個是我兒子,沈珩,以前跟你們講過的。”
阮蘇擡頭看了一眼,難怪她剛剛就覺得這人眉宇之間有些眼熟。
她沖沈珩點點頭,又問:“之前不是說師兄在國外教書嗎?”
雖然從未見過面,但由于謝時錦經常在他們面前提起沈珩,所以阮蘇等人一直以師兄相稱。
謝時錦說:“最近回來了,準備回國發展了。”
阮蘇點了點頭,又聽沈珩問:“阮師妹是在淺川大學嗎?”
阮蘇沒想到他會問這個,愣了愣,沈珩說:“前幾天才聽程院長誇過你。”
他說的應該是淺川大學文學院的程院長。
她進學校後,連課都沒上過幾節,整日都在行政崗打雜,也不知道有什麽值得誇獎的……
像是看出了她的疑問,沈珩又道:“說阮老師做事細心,又很有耐心,知識儲備很豐富。”
謝時錦聞言,恍然大悟道:“老程說的那個漂亮的新老師該不會就是阮蘇吧?”
沈珩笑着說:“八九不離十。”
“你小子怎麽知道的?”
沈珩說:“程院長說了姓阮,您當時是不是沒認真聽?”
謝時錦拍了拍腦門:“瞧我,居然沒想起來,阮蘇就是淺川的嘛。”她說完,又給阮蘇解釋,“前幾天老程來京市出差,說要給沈珩介紹對象……”
“媽——!”沈珩打斷她的話,像是有些無奈,“您亂說什麽呢?”他看了看阮蘇,“師妹都要尴尬了。”
謝時錦就笑,話裏有話道:“我覺得還不錯的。”
……
阮蘇沒想到,自己來參加個節目會議,竟然會鬧出這麽一出宛如相親的戲碼。
她有些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會議結束後,沈珩趁謝時錦去衛生間了,跟阮蘇道歉說:“你別聽我媽亂說,她就是嫌我年齡太大了,想把我推銷出去。”
阮蘇被他的話逗笑了,說道:“師兄看起來也沒有很大呀。”
沈珩未置可否地搖搖頭,掏出手機來:“師妹微信是什麽,加個聯系方式?”
他的語氣很柔緩,讓人不知道該怎麽拒絕,阮蘇想了想,打開微信,調出了自己的二維碼。
來找阮蘇一起出去吃飯的梁七七看到這一幕,靠在門邊敲了敲門,阮蘇回頭,就見梁七七走了過來:“這邊忙完了嗎?”
她們前一晚其實見過一次面了,還是梁七七去機場接的阮蘇,只是當時太晚了,兩人沒說什麽話就休息了。
阮蘇點點頭,又問:“你怎麽沒來開會?”
梁七七說:“這種我完全幫不上什麽忙吧,而且還那麽無聊。”
阮蘇笑了笑,跟沈珩簡單道了別,就跟着梁七七一起往外走。
梁七七回頭看了一眼沈珩,揶揄阮蘇道:“真不錯,剛來就被搭讪了。”
梁七七比阮蘇大好幾歲,阮蘇一直把她當姐姐看待的,這時被她這麽調侃,她罕見地赧然了一下:“那個是我老師的兒子。”
梁七七說:“相信我,他看你的眼神,絕對是看上你了。”
梁七七說着,停下腳步,轉過身,手指捏住阮蘇的下颌。
春意漸深,阮蘇今天穿的是一件很簡單的白色襯衫,襯衫的尺碼有點兒大,袖口被她卷起來一些。
靠近脖頸的那兩粒扣子沒扣,鎖骨上挂着一枚月亮形狀的金屬項鏈。
頭發微微燙了點兒卷,從中間分開,左邊的頭發被她很随意地夾在了耳後。
很簡單平常的裝扮,但她皮膚實在白得過分,眼睛很大,盈盈一水間,整個人看起來幹練中又夾雜着幾分慵懶、甜美與性感。
幾種毫不相幹的氣質在她身上完美融合。
梁七七仔細端詳她片刻,點了點頭:“只可惜我不是男人,不然我也跟你搭讪了。”
她的個子比阮蘇的其實還要矮一些,做這個動作顯得有點兒違和。
阮蘇配合着她的動作一動不動,眼裏蕩着一抹淺淺的笑意。
她們站在三樓的樓梯旁,方才電梯被人占用了,梁七七懶得等,就拉着阮蘇一起走樓梯了。
身後突然跑過一群少年,風風火火走過去,阮蘇沒留意,被人撞得一個踉跄,她的身子往後退了兩步,眼看要跌倒時,突然撞在了一堵溫熱的胸膛上。
男生一手插着兜,因為角度不方便,因而剛剛扶她時,另一只手不可避免的扶在了她的腰上。
少年手掌很大,又熱,呼吸間帶着少年人獨有的清新的香味。
像是橘子,又像是青草。
阮蘇臉一熱,從對方身上退開,一疊聲地道歉:“不好意思啊。”又說,“謝謝。”
她擡起眼,目光不期然地與對方的撞上。
與他同來的人見他突然停住,回頭:“野哥,怎麽不走?”
阮蘇如夢初醒地順着聲音看過去,程池和老袁幾人也瞬間愣住。
“我操……”老袁罵了句髒話。
阿熾走過來,跟阮蘇打招呼:“好久不見啊阮蘇姐。”
阮蘇尴尬得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好久不見。”
梁七七看到幾人的交流,狐疑道:“認識?”
“是。”阮蘇點點頭,“認識的。”
梁七七說:“那不然一起去吃個飯?我請你們。”
“不用了。”卻是從方才起就一直沒開口的陳在野開了口,他的目光在阮蘇身上停了一秒,很快又轉開,“不熟。”
“這樣啊。”梁七七像是有些遺憾,她眨了眨眼,說,“你是陳在野吧?我可是你們的粉絲哦。”
老袁看了陳在野一眼,許是怕他說出什麽噎人的話,忙走前一步,說:“能被七七姐喜歡,那是我們的榮幸啊。”
梁七七便笑笑,說:“行,那咱們下次在約,你們去忙你們的吧。”
等他們走遠了,梁七七才若有所思地看了阮蘇一眼:“有故事啊?”
她用下巴指了指陳在野離開的方向。
從她們這個角度,還能看見他的背影,少年最近好像又抽高了一點,纖薄的骨架在衣服裏撐起一片寬闊的肩膀。
頭上戴了頂黑色的漁夫帽,耳機線挂在脖子上,上衣和褲子都是寬松型的,整個人看起來有股酷酷的随性。
跟從前的氣質差別好大。
阮蘇覺得當初住在南苑的那個陳在野,好像是限定開放的一款飲品,一生一次,過了那個時間段,就再也找不到了。
她收回思緒,搖搖頭說:“我跟這種小朋友能有什麽故事哦?”
梁七七似笑非笑:“那可不一定。”
老袁跑了半天才追上陳在野。
這人仗着自己腿長,走路飛快,半點也沒有等人的意思。
他揉揉自己的眼皮,眼見着這人臉色從剛錄完先導片的熱血沸騰,轉眼就冷到了寒冬臘月去,明明知道是什麽原因,偏又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我說……”他猶豫了片刻,終究還是沒忍住,撞了撞他的肩膀,“你這麽喜歡人家,剛剛為什麽拒絕梁七七的邀請啊?”
阿熾和程池也明顯疑惑地看過來。
陳在野帽子拉得很低,擋住半張臉,露出的那一截下颌骨繃得很緊,沒有要開口的意思。
“你該不會真的就打算這麽放棄了吧?”老袁又問,“其實人阮蘇挺好一姑娘,就只是拒絕了你而已,也沒做錯什麽,你要是喜歡,繼續死皮賴臉地追就是了,就這樣放棄了也太……”
“誰說我放棄了?”
“诶?你沒放棄剛剛幹嘛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啊?
陳在野掀起眼皮看向他,臉上隐約露出幾分不耐煩來,還未說話,就聽程池恍然大悟般說道:“我懂了。”
“你懂個屁。”老袁翻了個白眼。
“我當然懂!”程池說,“不是有句話這樣說嗎?要給一個人糖吃,但不能一直給,要給一段時間,突然不給。”
只有那樣,對方才會意識到你的重要性,并且一直惦念你。
他說完,還特得意地勾住陳在野的脖子:“我說得對嗎?”
結果,手才剛搭上去,就接收到少年略顯嫌棄的一記眼刀:“閑的?”
“靠!”程池邀功不成反被怼,聲音不由得提高了些,“你這麽兇,難怪人家阮蘇姐不喜歡你!”
“……”
陳在野薄唇輕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