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名士施淮安,卒于景明一十三年
大庭廣衆之下,仲欽羞恥底線比季舒遠高,受到警告立即收斂,生怕他會做出什麽讓自己無地自容的事情。
幾分鐘後雞皮疙瘩消下去,梁成讓繼續拍攝。
這場床戲營造的氛圍和之前完全不同。
以前的床戲主要追求一種頹靡的唯美,而今天這場床戲則仿佛一種祭祀,帶着瀕死的肅穆。
即便施淮安的吟叫聲與以往沒什麽差別,他的眼神也依舊沉迷,但通過兩位演員的複雜神态和肢體語言,仍然能夠表現出欲海之下、訣別前不同尋常的平靜。
這段拍完,梁成非常激動地鼓起了掌,連對講機都沒用,親自過來誇贊兩人:“我覺得這段要封神!太完美了!小仲簡直就是施淮安本人!當初選你真是選對了!好小子!”
他在仲欽肩上重重一拍,随後又拍了拍季舒遠:“小季這場表現也出乎我意料!那滴汗掉得可太是時候了!非常棒!這要是不給我發個獎都對不起你倆這演技!”
仲欽笑起來:“導演,您這聽着像自誇自賣。”
“……嗐。”梁成平靜下來,也覺得自己有點誇張,撫了撫胸口說,“太激動了,哎,讓我喘口氣……不過你倆确實比我想象中發揮得還要好,因為這段真的太難演了,寫的時候我和幾個編劇都怕拍不出那效果,我還提前考慮好了,後期可能是要靠剪輯來完善才行,沒想到直接被你倆演出來了,不錯不錯,晚上收工一塊兒吃飯!”
說完他擺擺手,打算回監視器那邊把剛才的片段多看幾次。
人一走,仲欽立刻安靜下來,慢吞吞地穿着衣服。
季舒遠坐在旁邊看他,提醒道:“越到後面悲劇色彩越濃重,注意調節好心态。”
“嗯。”仲欽埋着頭點了點。
他近來出戲所需時間越來越多了,有時候演完一場戲好幾個小時都還在原來的情緒裏。
臨近結局,施淮安表現出來的行為神态會越來越平靜,但內心的悲怆卻是越來越深。
他內心被兩股力量拉扯,一邊是絕望,一邊是對未來的希冀。如何在一派平靜的表面下展示出這種心境,着實非常考驗演員的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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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舒遠已經連着十多天沒折騰過他,兩人晚上回去除了洗漱睡覺啥也沒幹,連偶爾的睡前聊天也省略了。
從戲內到戲外都沉靜得令人不安。
雖然以前經常聽田傑提起,季舒遠本人也有所猜測,但直到現在親眼看見才切實地感受到,仲欽演戲确實有點瘋魔——即便沒在片場,他也會經常走神,洗臉洗着洗着就望着鏡子發呆,吃飯吃着吃着就不記得自己在做什麽。
更嚴重的時候,他坐在那兒看天都能突然流眼淚,半夜夢回,哭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問他夢見什麽,他就說他自己也不記得,只是在夢裏覺得難受。
季舒遠憂心他的狀态,又怕影響他發揮,只能多放些注意力在他身上,看見他走神就輕聲提醒。
對于這種演員而言,每演一部戲都是在消磨他的精神意志,季舒遠偶爾甚至覺得,仲欽之前沒能接到好劇本其實也不算壞事,要真是每部戲都這麽折騰人,他怕不是要英年早逝。
……然而仲欽生下來就在演戲,演技被大家否定,或許對他而言比無法出戲更加痛苦。
更何況他的現實生活也一團亂麻,即便不去演戲,也實在夠煎熬的。
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所以他這些年總在搖擺不定。
最後決定嘗試這部戲,他所需要克服的心理困難別人一定無法想象。
好在他發揮很好,結果證明他的選擇沒錯。
雖然過程磨人,但距離結束已經不遠了。
最後一場床戲之後,劇情到達整部戲最高.潮的部分。
老皇帝彌留之際,原本已經幾乎徹底癱瘓,目不能視、口不能言,誰知最後階段忽然能開口說話了。
衆人都知道皇帝這是回光返照,一群大臣堵在殿門口請求面聖,姜煜和施淮安都無法阻攔,只好讓他們入內。
臣子嫔妾們在皇帝床前跪了一地。
施淮安難得穿戴整齊,一副大總管的裝扮和氣勢,連跪處也比其他人高,在龍塌近前,回首便能俯視衆人。
皇帝嘴唇蠕動,發出的聲音微若游絲,只有附在嘴巴跟前才能依稀聽清。
宮內論與皇帝親近誰也不如施淮安,再加上皇後逝世多年,其餘宮妃沒人敢跟他争,這工作自然應該落到施淮安頭上。
但大臣們之所以一定要面聖,就是不想讓施淮安得逞,于是紛紛叩地請姜煜上前。
姜煜裝作十分為難的模樣,試探着往前走了一步,施淮安突然起身。
“陛下,”他躬身給皇帝整理錦被,柔聲請示道,“太子殿下前來恭聽。”
因這個動作,皇帝視線內全是施淮安的脖子,輕易就能看見他藏在衣領內的斑駁紅痕。
再往上,那張臉依然俊美無雙,軀體依然年輕白皙,自己卻垂垂老矣……
甚至,能在他身上留下痕跡的,竟變成了自己的親生兒子!
他們日日在跟前挑釁!搶他的美人!還要搶他的江山!
于是老皇帝好不容易清明些許的神志又糊塗了,當即抓住施淮安的手腕,奮力擡身想要去揪他的領口。
施淮安毫不反抗,彎着腰任由他抓,低眉順眼地問:“陛下可是有什麽吩咐?”
“你……”皇帝嗓子裏發出沙啞的嘶吼,“我……要……你……”
當着衆臣的面,施淮安将身子壓得更低,做出一個幾乎親昵的姿勢,說話也撒嬌似的:“陛下別急,慢點說,奴婢聽不清呢。”
衆臣子面面相觑,随後看向姜煜。
太子殿下冷眼旁觀,心道,要不是當着皇帝,估計這群人想跳起來指着施淮安的鼻子罵他不要臉。
真有意思,更不要臉的事他也和施淮安做過,可惜唯一知道的那個此刻說不出來。
表面上,他卻做出一副十分無奈的表情,輕輕搖了搖頭。
施淮安趴在皇帝胸前聽了半晌含糊不清的罵,微微一笑。
他擡手扣好自己的衣領,回首對諸臣子道:“陛下說還有些體己話想同奴婢單獨聊聊。”
——體己話。
這三個字一出,屋內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
一位老臣似乎忍不住,差點真的起身罵人,被身邊同僚死死摁住。
姜煜長長嘆了口氣,搖搖頭道:“既如此,兒臣暫且告退。”
太子都走了,其他人自然沒有留下的道理。
一群人魚貫而出,很快屋內只剩下施淮安單獨陪着皇帝。
外間,臣子們拉扯着姜煜争執起來。
“諸位大人稍安勿躁。”姜煜舉起雙手往下按了按,待周圍安靜下來,才道,“諸位大人不必憂心,如今大局已定,料想他一個小小宦官也翻不出什麽風浪。父皇……父皇讓他在禦前伺候多年,确實與他有些情誼,想是有一些事情交代。”
此言一出,衆臣子也無甚可說。
老皇帝确實昏庸,還好祖宗基業尚在,讓他能安享晚年。朝廷裏但凡有點抱負的臣子多少都對老皇帝不滿,臨到終了也沒人真關心他,不過是害怕施淮安作亂罷了。
如今眼看就要迎來明君,衆人不想多生事端,只憂心施淮安會因為和太子不和而從中作梗,哄騙皇帝換儲。
但正如姜煜所說,大局已定,施淮安便是再厲害也翻不了天。
不論一會兒他能拿出什麽東西,只要在場衆人不認,他的東西就是作假!
屋內,皇帝可能是累了,不再翻來覆去地罵施淮安。他無力地癱在床上,嘴裏不停地呼喚姜晟的名字。
被施淮安刺激一場,皇帝的回光返照也漸漸消散,此刻已經十分糊塗,分不清眼下形勢,喃喃着說要找姜晟,想更改诏書,立姜晟為太子。
但這位大皇子早在幾年前就被他親手發配到邊遠的封地去了。
姜晟是施淮安和姜煜着手對付的第一位皇子,卻是最後才被扳倒的一位。
以施淮安對皇帝的了解,若沒有姜煜橫插一腳,那麽儲君之位極大概率會落在姜晟頭上。
畢竟是第一個兒子,且為寵妃所出,皇帝對他極其寵愛,即使犯下滔天大罪,到底也沒舍得處死。
施淮安聽見皇帝臨死還在念叨他,面上露出暢意的表情——這個人剝奪了自己最珍貴的一切,如今終于也能讓他體會到被奪去所愛是一種什麽樣的滋味。
“陛下,您找姜晟做什麽呢?”施淮安依舊趴在皇帝胸前,殘忍地笑道,“他就是長了翅膀,少說也要兩日才能飛到這兒來。何況,他這輩子都沒機會再入京了。”
皇帝急切地喘氣,喉嚨裏發出混着痰的粗粝聲音。
“姜煜這人心如鐵石,冷血無情。”施淮安緩緩起身,居高臨下地俯視他,“姜晟在封地若能老實,這輩子或許還能平安過去,若不老實——我想姜煜是不會感念血脈親情的。畢竟他前半生過得怎麽樣,您最清楚了不是?”
皇帝瞪大眼睛,顫顫巍巍地擡手指他,卻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陛下,您這輩子所吃的苦,遠不能抵過您親手造下的孽。”施淮安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雙手執柄高高舉起,鋒利的刃閃着寒光,對準了皇帝的胸口,“願您死後被拘下地獄,讓所有冤鬼啃噬您的魂魄,讓烈火寒風摧你的屍骨——”
“你、你……”皇帝恐慌至極,幾乎要掙紮下床,“你……恨……”
“我恨你。”施淮安大笑着将匕首狠狠插.進他的胸膛,“陛下,我當然恨你。”
皇帝瞳孔渙散,還想說什麽,一開口卻只能吐出血沫。
施淮安拔.出匕首,又在他脖頸處插了一刀,飚濺的血液沾了他滿身滿臉。
此生沒這麽痛快過。
施淮安扔掉匕首,大笑着出門。
外面衆人看見他這幅厲鬼似的模樣,吓得都呆了,一時甚至忘了躲避。
其中一位老臣反應最快,目眦欲裂地喊道:“瘋子!你做了什麽?!”
一群人這才如夢方醒地沖進去,有人大喊着“傳太醫”,有人大喊着“拿下施淮安”……
一片混亂中,只有姜煜落後半步,在無人看見的地方掏出一根方巾遞給他。
施淮安沒接:“無妨,奴婢已經夠髒了,唯恐污了殿下的手。”
頓了頓,他張開嘴,似乎還有話沒說完,但已經有侍衛過來壓住他,讓他不能動彈分毫。
外邊倉皇跑來幾個太醫,前去傳喚的太監撲通一聲跪在姜煜面前,驚恐道:“太、太子殿下……兩位院判大人不見了……”
姜煜皺起眉。
“這是怎麽回事?!”有大臣呵道,“陛下病情反複,身為院判怎可擅自離開?!竟然還兩個都不見了?!趕緊去找!”
姜煜在心底冷笑一聲。
——他當然知道院判為什麽不在,畢竟這兩人連同他們的妻兒都是他親自安排送走的,這會兒想必快出城了。
皇帝昨夜開始就有些要開口說話的征兆,太醫院的人輪番值守,宮女太監忙成一團,場面十分混亂。
之後皇帝情況穩定,太醫們都被施淮安遣到殿外等候傳喚,姜煜趁機把自己的人送離,等到臣子們進宮面聖,一切都已經布置妥當。
“院判那邊着人去尋,事後論罪。”姜煜鎮定道,“還請在場幾位太醫先看看陛下如何。”
——老皇帝早就沒氣了。
一刀在胸前直穿心髒,一刀在喉嚨幾乎割掉皇帝半個頭。
神仙在世也救不回來。
幾個太醫戰戰兢兢跪倒,誰也不敢先開口。
其實這狀況根本不用太醫,明眼人一看就知道。
但畢竟是天子,再清晰明了的狀況也得有個确切診斷,是以猶豫一陣後,一位太醫大着膽子站了出來,膝行至皇帝床前仔細查看。
這一查就不得了,那太醫驚呼一聲道:“陛下體內有毒!”
姜煜拎着他的衣襟把人提了起來:“什麽回事?!”
“陛、陛下身中數毒……應是生、生前……”太醫被勒得喘不過氣,咳了好幾聲才能繼續,“但最致命的……還是這胸前一刀……”
衆臣驚恐:“是誰膽敢給天子下毒?!”
“還能有誰?”施淮安的臉被侍衛壓在地上,面目猙獰,卻仍要大笑,“毒是我下的,一種要他不好過,一種用來吊他的命——我就是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閹賊!好大的膽子!”
“哈哈哈哈!”施淮安癫狂地笑道,“罵吧!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太監,此生竟能有弑君的罪名!你們便是再痛恨我,我也會史書留名——小人物命如蝼蟻,罪逾千鈞!縱然遺臭無窮,卻是千秋萬載!我值了!”
“施淮安!”姜煜沉着臉,怒道,“你大逆不道!”
他十分懊悔似的,捶胸嘆道:“是我小看了你,沒想到你竟敢在這麽多人眼皮子底下……我不該放任你獨自守着父皇……”
施淮安笑聲一緩,滿面哀戚地看向他,唇角緩慢溢出一線血絲。
姜煜驟然看見他唇邊多出的血跡,目光一凝,腳步微不可察地上前邁了半步。
但最終他既沒上前,也沒喚出對方的名。
“殿下一定氣壞了,一定想把我千刀萬剮……”施淮安仿佛沒了力氣,勾了勾唇,呢喃說道,“……我才不要千刀萬剮,我怕疼……就算是死,我也要自己死……”
他後面聲音太小,誰都沒聽清。
只有姜煜讀懂了唇語。
那是他日日夜夜吻過千萬遍的唇,每每開口,即便并沒出聲,他也能知道對方想說什麽。
但姜煜依然沒回應。
“殿下當年分明說喜歡我……”施淮安掙紮了一下,臉還沒脫離地面,又重新被狠狠摁了回去,“你分明也說怨恨他……可為什麽不願同我一起報仇呢?”
“我少時不懂事,的确沒能明白父皇的苦心,對他有些埋怨……”姜煜憤然道,“但即便再埋怨,他始終是我的父皇,是我血濃于水的親人!我怎能允許你害他?!”
兩人演得情真意切,周圍看官恍然大悟——原來當初殿下和施淮安不和是因為這個原因。
“是啊……你放不下親情……”施淮安凄然道,“所以我只能自己報仇……”
“你……當真是膽大妄為!”姜煜指着他,氣得發抖,“罪該萬死!”
施淮安舔了舔唇角溢出的血,吞咽兩下,擡起眼,低低地問:“姜煜,你可曾有一刻……對我真心?”
姜煜恨極一般,目光兇狠地剜向他。
施淮安又笑起來:“沒關系,我也……恨你。”
話音落,他徹底沒了動靜。
兩個侍衛察覺到不對,再把他提起來,已經一點兒氣息也沒有了。
施淮安先前手刃了皇帝,本來就滿臉是血,他又一直刻意把喉間血沫吞了回去,所以竟然沒人發覺他什麽時候服了毒。
姜煜上前兩步,一把從侍衛手中将人奪過來,動作之猛,目光之狠,像是要把屍體活剝了。
他捏着施淮安的臉掰開齒關,裏面只能看見幾乎發黑的深紅。
——計劃裏,本來并沒有施淮安服毒這一步。
姜煜知道施淮安一定不願意死在自己手裏,但沒想過他會死得這樣早。
還以為至少他會想親眼看着自己登基。
……原來他不想看。
他真的不在乎。
不在乎這天下到底歸了誰,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有什麽想對他說的話。
誰也沒告訴,就這麽孤零零地去了。
良久,姜煜松開施淮安,退後半步,緩緩道:“拖下去,午門車裂,以儆效尤。”
“這……”侍衛們都愣了,“殿下,人已經去了,真要……”
“你以為他犯的是什麽罪?”姜煜怒目瞪過去,“是弑君之罪!”
他眼睛裏泛出鮮紅的血絲,額頭青筋暴起,吼道:“車裂!”
衆侍衛連忙将屍體拖下去。
午門前,衆目睽睽之下,施淮安連屍體也沒能保全。
其實原劇本裏寫得比這個還要慘烈一點,是淩遲之刑。
後來這一段開拍,季舒遠臨時找到梁成,覺得站在姜煜的角度上,應該不會忍心真的把人千刀萬剮,所以最後改成了車裂。
其實這點改動無關緊要,季舒遠主要是不想給仲欽留下太嚴重的心理陰影,畢竟之前演到那兒的時候他就有點恐懼。
雖然……仲欽覺得車裂留給自己的心理陰影也并不小。
大結局之前的高.潮戲份看起來不算很多,但拍起來非常耗時。
梁成本來就嚴苛,拍這段的時候比以前還要嚴苛,幾乎是一幀一幀地跟他們扣動作,到後面拍完姜煜登基,已經過去一個半月,眼看就要到春節了。
計劃裏是在春節之前拍完,現在看來還要延後,因為還有一場比較重要的姜煜縱火戲沒來得及拍。
離春節還有幾天,梁成打算把一些結尾戲份先拍完。
姜煜登基後長久空置後宮,大臣們日日上奏,他便幹脆依照施淮安所言,将北陽王的小孫兒招進了宮,雖不能完全堵住臣子的嘴,但好歹清淨了一些。
施淮安留下的小盒子果然有用,姜煜得閑時将裏面的文章挨着抄錄整理,其中有些策論當下能用,他便拿出來在朝上讨論,有些或許将來才能用,他便添注自己的意見,留以後世參考。
整理到最後一本,他看見那枚碧綠的葉片,愣怔許久,對身旁侍立的太監吩咐:“差幾個人——不,你親自去,去一趟江南撫鎮桃花村,給他……立一塊碑。”
小太監機靈得很,即便姜煜沒有明言這個“他”是誰,也并沒發問,垂着頭應道:“是。”
他曾經是施淮安身邊的得力助手,施淮安走得幹淨,身後一個人也沒連累,姜煜覺得他用着趁手,便提到身邊來伺候。
因為一直記着施淮安的話,姜煜雖然給了宦官一定的權力便宜辦事,但不允許他們幹政。
見到施淮安的結局,衆人亦不敢有什麽奢望。
“屍身已經沒了……便立衣冠冢罷。”姜煜把玩着柳葉,思索道,“把那只青玉小冠帶去。”
“是。”太監躬身道,“那碑上要刻什麽字呢?”
“就寫……”姜煜斂眸,緩慢地說道,“——名士施淮安,卒于景明一十三年。”
“一十三……”太監愣住,“可他不是……”
景明是先帝所用年號,施淮安活到二十八歲,去世時應是景明二十九年。
小太監沒聽懂皇帝的意思,鬥膽擡頭去瞧皇帝的臉色,只見他怔然望向前方,搖搖頭道:“不,他早就死了。”
——死在十二歲入宮那年。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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