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情癡
“這簫是你的,怎麽你都不記得了?”若蘭說着,走過來。
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王風·采葛》
如此詩句,早已爛熟于心。然而若蘭不知,她朝思暮想的白公子,重新站在這房中,竟是如此冰冷,那距離遠比這對面的聚賢樓還要遠幾丈。白顧靖再也不是那個有事沒事就來青樓,陪着若蘭聊天吃茶下棋的少年。白顧靖再也沒有向若蘭傾訴白饒對自己的嚴格管教,再也沒有為婚姻之事頭疼。眼前的白顧靖,讓若蘭覺得陌生,陌生到心疼。以前不也是姐弟相待麽?為何心裏會空落落的?白顧靖成熟了,長大了,也穩重了很多。若蘭不是一直都希望白顧靖能夠沉穩一些的嘛,為什麽當白顧靖真的做到之後,卻沒辦法接受了呢。他,是故意裝作不記得的嗎?
“給你寫了三封信,不知白公子可曾收到?”再次念起生疏的稱呼,若蘭注視着白顧靖的反應,仍舊一副風淡雲輕,果然是不一樣了。
“收到了。”白顧靖如是說,是的,那三封邀請白顧靖來這煙柳之地的信棧,白顧靖如數看了,沒有理會,現在寄信人就在身邊,白顧靖便将心中疑問說了出來,“不知若蘭姑娘,找白某所謂何事?”
呵,若蘭姑娘,白顧靖,你以前不是稱呼我若蘭姐姐的嗎?好一個白某,若蘭皮笑肉不笑的,眼中閃過一絲失望,終是落于心底。
“白公子既已成親,就請将這玉簫收回吧。若蘭,只為物還原主。”若蘭說出的話,明顯帶着些氣惱的情緒,縱使掩飾,也無奈情緒溢出,握着玉簫的手緊緊的,沒有半分想要松開的意念。
白顧靖看着若蘭,略有詫異,這哪裏是想要物歸原主。白顧靖嗤笑一聲,響起那句話,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了你,還會有人站過來并肩。這若蘭,應該就是欣賞白顧靖的人吧。重生成親還不夠,還要有個難題,留在這裏,等着白顧靖去解決,也是醉了。既然若蘭是那個值得白顧靖信賴,讓白顧靖依靠的人,那麽白顧靖說得話,若蘭應該會相信,不管它有多離譜?白顧靖如是想着,緩緩開口。
“若蘭姑娘,白某……對于以前的記憶,全都不記得了。”
說完,白顧靖看向若蘭的反應,想要确認一些信息。若蘭先是一驚,半張着口,挑眉側目看向白顧靖,握着玉簫的手,也跟着松了松,眉頭微蹙又展開。
“連我也不記得了?”
白顧靖點點頭。
若蘭笑了笑,拿起那只玉簫,重新挂起來,這才是她認識的白顧靖呢,調皮搗蛋,淘氣到不行,總是會想到各種無厘頭的說辭,來逗若蘭笑,“行了,別在那假正經了。快來做了,我叫廚房給你準備桂花糕。”
白顧靖嘆口氣,認真的說,“我是認真的。”
若蘭見白顧靖語氣平和,神情正色,一點沒有開玩笑的樣子,“當真?”
“當真。”白顧靖回應,接着站到床邊,看着聚賢樓的方向,“從那日醒來,在山洞中被白福找見,便只記得這幾個月發生的事情,以前的事情都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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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二的時候,你還到聚賢樓與我對視,也不記得了嗎?”
經若蘭這麽一說,白顧靖方才記得,那天在聚賢樓第一次看到窗邊人,恰好正值月初,那天似乎就是初二。白顧靖用手指了指外面,有些戲谑的說道,“那天要不是小二哥說,我當真不知道這裏便是若蘭姑娘的閨房。姑娘如若不信,叫聚賢樓小二來,一對口供便知白某沒有撒謊。”
“所以,你什麽都不記得?就因那日在山洞受……”
白顧靖見若蘭欲言又止,眯了眯眼睛,“受什麽?”
“沒什麽。既然白公子已經不記得陳年舊事,此次來尋若蘭,又是所為何事?”
“姑娘可知我妻中毒之事?”白顧靖開門見山。
若蘭颔首,“知道了,素心已告知。若蘭不知,白公子此話所用何意?”
“白某是來求解藥的。”
“解藥?”若蘭幾乎笑出聲來,心頭像是用刀子割了一樣,他說不記得我了,他說往事已成雲煙,煙消雲散,他卻問我要解藥,是認為我就是那般蛇蠍女人,會毒害他的蕭姍?若蘭啊若蘭,枉你還擔心他這些時日不快樂,你真是傻啊。也罷,他伴傻,為何自己不能伴颠。“要想要解藥可以,不過既然白公子說是求,那若蘭也不好直接将解藥送上。若蘭也不為難白公子,只要你應了我一件事,我便将解藥給你。不知公子可否願意?”
別說是一個條件,就是三個,十個白顧靖也會應下來,答應蕭昂照顧好蕭姍,白顧靖怎會食言。
“好,就依你!”
“要……我。”留不住的心,唯有留下一個人,哪怕只有一時半刻。若蘭丢下那些束縛,就連一向只買藝,不買shen的規矩,也都要破了。若蘭想要得到白顧靖,哪怕只有這一次……
白顧靖皺皺眉頭,若蘭看上去并不像風塵女子那般,為何也要如此直言不諱,那種卑微隔得人心疼,“白某已娶妻,姑娘明知你我不可能,為何還要如此作踐自己呢?”
“‘井底點燈深燭伊,共郎長行莫圍棋。玲珑骰子安紅豆,入骨相思知不知?’白公子可還記得這詞?”
白顧靖點頭,溫庭筠的《新添聲楊柳枝詞二首》,後一句是白顧靖的所喜愛的詩句。
“白公子曾說最喜這後一句,如今公子若是答應若蘭的要求,從此你我便天涯兩端,若蘭不會再與公子有半點瓜葛。”
白顧靖就這麽矗立在窗前,看着若蘭,她不知道為什麽古代的女子,為了一個得不到的人,會如此執着,即便是偷歡一時,又能留下什麽呢,更多的是傷害吧。“你這萬全是跟自己過不去,生活既已如此凄苦,又何苦為難自己呢?”
若蘭上前,關上窗子,解開自己的衣衫,青色紗衣落地,裏面的長裙也跟着褪去,白顧靖忙着解下自己的外衫,罩在若蘭身上,“使不得。”
“使不得?你不是曾經最期許着能與我同床共枕,秉燭夜談麽?現在就又使不得了?”若蘭哭了,她最愛的人近在咫尺,心卻早已遠隔天涯,“白顧靖讓我看看你的心,心裏到底寫着誰的名?”若蘭撕扯着白顧靖的衣服,那件中衣被她扯得不像樣子,裏面的裹胸若隐若現,白顧靖再阻攔,也無法掩蓋暴露的事實,臉色也跟着冷下來。
“你是……”女人,若蘭幾乎無法呼吸,張着嘴,眼睛瞪得很大,千想萬想也不會想到白顧靖竟然是個女人,而且她還經常來青樓光顧,“女……唔”
白顧靖馬上捂住若蘭的嘴巴,皺着眉頭,重新穿好中衣,又将裹在若蘭身上的外衫套好,身份的秘密已經被若蘭發現了,白顧靖得想辦法将影響減小,越小越好。“你見到的,就是了。”
若蘭眨眨眼睛,不再掙紮。白顧靖試着松開若蘭的嘴巴,果然那個女人沒有喊叫,只是有些呆呆的。
“既然你已經知道了,那我便再多答應你三個要求。你得答應我,不要講這事說出去,否則……”
若蘭點點頭,她大抵能夠猜到白顧靖隐含的意思,既然知道白顧靖是女人,若蘭便也不再嫉妒蕭姍。若蘭承認她曾經讓素心夜訪白府,不過那都是想要帶話給白顧靖而已。至于下毒的事情,若蘭沒有做過,素心曾經說過要投毒,不知是否執行。若是素心所謂,那麽便有一種藥可解那毒。若蘭找出一個青色小藥瓶,裏面是幾粒小小的藥丸。
白顧靖拿了藥丸,就要回府,走了一半,停下來。
“我會想辦法為你贖身的,你且守住秘密。”白顧靖折回去,拿起玉簫,別在腰間,“這個我想你也不需要了,我便收回去。姑娘好自為之。”
說完白顧靖推開門,出去了。見到老鸨的時候,又丢了些銀子給她,告訴她若蘭以為他保養,沒有白顧靖的話,不得有人靠近若蘭房間。
蕭姍有救了,白顧靖越想越覺得時間緊迫,騎上馬往白府去了。
白府裏蕭姍吃過自調的湯藥,躺在榻上休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