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說·情
書上記載,将幾味藥材研磨成粉末,加蜜攪拌,成黑褐色,待混合充分,用手揉捏成丸狀,味香稍苦,有毒。少量誤食,脾胃脹氣,頭暈口幹;過量食用,可致命。此毒性慢,連續多日,少量服用,毒性将在體內沉澱聚積,亦如過量食用之效果。若少量誤食,克服用綠豆清湯解毒,或扣喉将毒物嘔出……
蕭姍的血液中,正是混着這種毒汁,在她的身體裏,循環往複的流轉着。那是一種有色有味有形的毒藥,再馬虎的投毒人也不會使用的毒藥。就是這樣的一種毒,在蕭姍體內,使她疼痛,使她昏迷,使她不斷的損耗精元,毫無力氣。
“沒有什麽異常。”蕭姍回應着,窩在白顧靖懷裏,體會着溫暖,如此她的心才能得到一些安寧,看着白顧靖的眼睛,彎彎的眯了眯,“靖兒,不高興了。”
蕭姍一語中的,白顧靖愣了愣,聽着那聲靖兒,有些恍惚。那一句靖兒,喚得輕柔,那一句不高興了,似是有些慰藉。一顆熾熱紅心,微微收縮,擰動着,似癢似痛,複雜的心緒,難寧。
“爹爹,他有嘴無心的。你別往心裏去。”蕭姍說。
白顧靖望望蕭姍,不作答。她哪裏是為了岳父的幾句話不悅,她那是因為吃了夏威的生醋,酸過了頭。
見白顧靖不說話,蕭姍眨眨眼睛,笑着講起故事。
“靖兒,你別和爹爹計較。爹爹只是太緊張我了。記得有一次,表哥帶我到池塘看小魚,有條魚不知怎麽着,肚皮朝天,表哥說那魚死了,我聽了哭起來。爹爹來尋我們,見着我淚流滿面,便教訓表哥。表哥就這麽吃了啞巴虧。”
蕭姍的笑話,聽在白顧靖的耳朵裏,不是歡樂,反倒是一種悲傷。眼簾輕垂,白顧靖向外撤了撤,讓蕭姍躺好,為她蓋好被子。說了一句,“別說話了,不舒服,就好好休息。”
白顧靖的情緒有些低,夏威的名字或是明顯的,或是隐晦的,反反複複出現,那種感覺糟糕透了。先前在公司的時候,就算是在厲害的競争對手,白顧靖也沒有感到過厭惡,唯有這一次,感覺很不一樣。或許,白顧靖并沒有太大的把握,亦或者,白顧靖太過尊重蕭姍,甚至有些違背自己的心意。
蕭姍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從白顧靖的香懷裏,重新躺到梆硬的床板上,看着白顧靖的方向,繼續說。
“娘離開我們以後,爹爹的脾氣,就不若以前溫和了,”蕭姍的聲音有些哽咽,母親是一道傷,在心裏的疤還未結痂,能不觸碰,就不去碰,像是今天這樣自己解開傷口,也唯有對着白顧靖才會有吧,顧靖說過,不可以隐瞞心思,然而靖兒自己卻違背了這規則,“爹很愛我娘,爹總是在書房看着母親的自畫像發呆,有時候也會偷偷落淚。有一次,我和表哥玩捉迷藏,不小心打翻了一盞茶,将爹爹藏在抽屜裏的畫浸濕了,畫像模糊得再看不清模樣。那時候,我很害怕,我怕爹爹會生氣,會傷心,不敢告訴爹爹。害怕的大哭起來,爹聞聲趕來,看我坐在地上哭,忙着把我抱在懷裏,一邊替我擦眼淚,一邊安慰我,問我為什麽哭,是磕着了,還是碰着了,還是有人欺負我。我搖着頭,哭得更兇,我知道那是母親唯一留下的畫像,除此便再無其他。我指着畫像,泣不成聲。父親抱着我,笑着看着我,眼睛裏也有淚光閃爍,他說那是天意,是母親想要爹爹照顧好我,不叫他再與過往糾纏。我信以為真,後來才知道,那是父親怕我哭壞身子的說辭。父親請修畫的工匠到府裏看過那幅畫,工匠們都束手無策。紙上一幅畫,浸了水,顏色都暈開了,如何還能恢複呢。父親便趁我晚上睡熟,一個人到書房,憑着記憶,畫着母親的畫像。沒有一次能夠畫好的,爹卻從不放棄。從那以後,如果我受傷了,或者落淚了,父親便會想起那副畫來。爹,這一生不容易。”
蕭姍的聲音,輕柔好聽,帶着感情的講述,眼神氤氲,聲音也有些嗚咽。白顧靖仿佛見到一個哭泣的小女孩,面前有一張墨跡斑駁的畫卷,一個英朗男子進來,抱起小孩子,輕輕的順着她的背,看着那幅畫卷,眼中是說不出的遺憾和傷感。
“知道爹不容易,你還招惹他老人家,”白顧靖輕輕的刮了刮蕭姍的鼻尖,眼中帶笑,“我沒有不高興,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透,過會就好了,沒事。”
“是,表哥嗎?”蕭姍說,一雙水潤的黑晶石眸子望着,敏感如蕭姍,她到底還是了解白顧靖的,從他微動的紅唇就可以知曉,那件想不通透的事情,便是夏威無疑了。
“爹是朝中重臣,平日公務繁忙,在府裏就我一個小主人。起初,家丁都還算本分,爹爹上朝的時間,他們也勤勤懇懇的工作,對我也是尊敬的。日子久了,爹仍舊一個人,忙着公務,很少照顧到我,府裏的家丁,有了小心思。父親不在的時候,他們便不再勤奮,有的還欺負我,說我是沒娘的孩子……”說道這的時候,蕭姍頓了頓,抿抿唇,接着說,“我很難過,回到房裏就哭,等到父親回來的時候,也不敢對父親說,怕父親生氣,更怕父親傷心。那時候小桃已經陪在我身邊了,家丁說的話,小桃都記得。父親見我眼睛紅腫,問我是否受了委屈,我不說,父親就又問小桃。小桃小,如實對父親說了。父親雷霆大怒,當即叫王伯将家丁如數召集到院子裏,叫小桃指認欺負我的人。當天便将那幾個家丁轟出蕭府,爹擔心我再受欺負,便将我送至外婆家。表哥就是在外婆家見到的,表哥的娘與我娘是同胞姐妹,知道我娘去世了,便視我如己處。還叫表哥待我如妹妹般,好好照顧。我自小就跟在表哥後面,與表哥一同習字讀書。父親請表哥來我家作伴,父親不在的時候,就是表哥陪着我,讀書寫字玩耍。在母親誕下我的時候,姨娘便與我娘商議着,訂上一門娃娃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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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姍将與夏威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對白顧靖講了。白顧靖聽得仔細,這樣的青梅竹馬,果真顯得自己倒像是外來戶一樣,橫刀奪人所愛了。
“你與我說這些作甚,與我又不相幹。好了好了,別再說了。才剛好,要多休息。”
蕭姍噗嗤一笑,那人口是心非的模樣,竟也可以這般正經,“靖兒是個明事理的人,別在煩悶了。”
白顧靖抱着臂,看着人精一樣的蕭姍,這人倒是尤物,挑不出半點毛病來,“說得輕巧,姍兒還是好好想想,是何物之毒才好,早解早好。我不再這守着你倆,等下叫小桃陪你,好好休息休息。我在這,你反倒休息不好。”
“去哪?”經歷了幾日昏迷,蕭姍越加珍惜與白顧靖在一起的時間,待一天少一天,見一面便少一面。
白顧靖念起刺客的說辭,這個若蘭還是得見上一面,這個若蘭似乎對白顧靖有着不小的影響,她到底在白顧靖的圈子裏扮演怎麽樣的角色,還需要在一探究竟,“有個朋友約了見面,約了幾次都沒見,今天再不去,情理上也說不過去,我便去會一會。你好生休息。”
白顧靖讓白福叫小桃來陪着蕭姍,自己帶着白福,一同出門去了。蕭姍的眼中,掠過一絲灰色,無人能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