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病·迷
酸脹,是眼睛傳遞的信息,白顧靖強睜着眼睛,目光一錯不錯的落在蕭姍身上。白顧靖并不知道自己的眼中,已是血絲滿布,她更不知道這些日子,本就不夠寬厚的身子,又柔弱了多少,她仍舊笑着,似乎那彎彎的弧度,能夠燃起更多的希望和精神,讓蕭姍遠離那些痛一樣。
蕭姍的心緒是複雜的,眼前整個人,曾經玩世不恭,曾經惡名昭著,曾經一無是處,曾經的曾經,蕭姍不曾經歷,也無從見證,然而就連她那個想來平易和善仁愛的父親,也都要對這個人嗤之以鼻,足見白顧靖曾經有多麽的頑劣,然而就是這樣一個人,日夜守候在身邊,滿身疲憊,卻也不說一句苦累,仍舊笑靥如花,哦,不,怎麽可以是話,縱使白顧靖面容再精致,也是自己的相公啊。
白顧靖瘦了,兩腮就像是用刀子削過一樣,面色蠟黃,唇色也不再如往日那般紅潤,現在的顏色有些淡淡的白,覆蓋住了耀眼朱紅色。蕭姍擡起手,負在白顧靖面頰,輕輕婆娑,原來那人的面頰,比自己的還要光滑柔軟。蕭姍愛不釋手,卻是心疼非常,眼神略顯暗淡,朱唇微啓,道,“相公,你瘦了。”
“哈,”白顧靖輕笑,任由蕭姍撫摸,撫摸仍是沒有什麽力道,就像是清風拂面一樣,“不可以再這麽吓我了,知道麽?”
相互交流的眼神,滿是真誠,波光盈盈,含情脈脈。白顧靖很像告訴蕭姍,她在蕭府遇到夏威的事情,話到嘴邊又咽下,如果蕭姍想說,早晚都會說,如果蕭姍不想談論,現在說起來,也沒什麽意思。白顧靖是自信的,對于蕭姍也是極為信任的。
蕭姍點點頭,微微欠身,雙手捧着白顧靖的臉,就像是采蓮女遇到盛開的蓮,嘟起唇,輕合眼簾,在那雙柔軟唇瓣上,輕輕淺淺烙下一吻。
感受着唇間的溫度,白顧靖閉上眼睛,想要索取更多,誰知道,讓人稀罕的瞬間,總是短暫。白顧靖才閉上眼睛,蕭姍就已經抽開身子,抿着唇,看着白顧靖的樣子,有些想笑,又有些溫怒,心口還像長了小毛毛草一樣,一下一下,搔的癢。
白顧靖哪裏能吃得這種啞巴虧,睜開眼睛,就看着蕭姍将笑不笑的樣子,聳聳鼻子,上去就咬了那紅唇,倒是沒敢用力,那麽柔軟的觸感,取而代之,吸吮的用力。懲罰,有的是辦法。
天将明,蕭姍身子還很虛弱,半倚着白顧靖,淺淺睡去。堅守多日的白顧靖,許是見着蕭姍醒來,放松了神經,失眠的症狀,也已經被困意的來臨所取代。兩個人相擁着,倚靠着床頭,睡得香甜。
蕭昂心疼女兒,已經體會過喪妻之痛的人,再沒辦法接受別的打擊。一退了朝,蕭昂就尋着白饒,拉着白饒,到一旁,毫不客氣的質問。
“白将軍,我将好端端的女兒交給你們,你們是如何待她的?生了病,都不知會我一聲?顧靖頑劣,你這做父親的……”
白饒自知理虧,也知道蕭昂正在氣頭上,便不做計較,等着蕭昂說完,方才告知蕭姍已經蘇醒。白饒邀請蕭昂去探望女兒,兩個人一前一後回到白府。白饒回府,就問白福少爺和少夫人的行蹤,得知倆人還在房裏,便叫着蕭昂一同往後院去了。
蕭姍才好,白顧靖不許她太過操勞,所以就将要學習的書本,一并叫人搬到房裏,一面看書,一面看着蕭姍。白蕭二老進來的時候,白顧靖正在謄抄着什麽,見着兩位老人家,忙着放下手中的毛筆,站起身,作揖問好。
“父親,岳父大人!”
蕭昂看都不看白顧靖一眼,直接走到裏屋,看女兒蕭姍去了。白饒拍了拍白顧靖的肩膀,點頭示意,告訴孩子,不要與心疼孩子的父親計較太多。白顧靖一副了然的樣子,彎彎唇角作為回應。
“姍兒,怎麽樣了?”蕭昂坐在蕭姍床邊,看着消瘦略顯憔悴的女兒,很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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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已經好多了。姍兒不孝,又讓爹爹擔心了。”蕭姍的語氣很輕,吐字倒是真切,沒有什麽力氣的依靠在床頭。一早起來,簡單的洗漱,并沒有太過精心的打扮,胭脂水粉也沒有怎麽用,面容是自然的清秀,顏色略顯慘白一些。
“你這孩子,快看看你都瘦成什麽樣子了!”蕭昂握着蕭姍的胳膊,兩指寬的腕子,又少了半指,蕭昂搖搖頭,嘆了口氣,“怎麽就昏倒了?告訴爹,發生什麽了。”唯有從女兒口裏得知的,才是真實的。
“是啊,姍兒,我也想知道,是怎麽就昏了呢?”白顧靖走過來,湊到蕭家父女身邊。
“許是太累了,這幾日晚上都睡得很晚。”蕭姍遮遮掩掩的說着,目光也跟着閃躲,似要瞞天過海,殊不知人太過善良,沒怎麽撒過謊,說起謊話,就會不自然,惹人察覺。
白顧靖自然知道蕭姍是有所隐瞞的,那被隐瞞的內容,卻是她最想要知道的。然而白顧靖沒有開口去問,她在等待,等着蕭昂開口,才生活幾個月的白顧靖都可以看出的破綻,蕭昂心中更是有數才對。白顧靖望着蕭昂,又看看蕭姍,眼中帶笑。
誰知,蕭昂竟是瞪了白顧靖一眼,悶哼一聲,“顧靖,凡事都要有個度,不可太過極端。張弛有度,緊而不僵,懂麽?姍兒從小被我嬌慣的,身子單薄,你可要愛惜。”
白顧靖眼角抽了抽,胃都開始縮了,原來她家老丈人,以為他們這是縱欲過度……白顧靖皮笑肉不笑的看着蕭姍,“岳父大人說的是,姍兒這是被小婿給累着了。小婿實在是太喜歡姍兒了,所以……還請岳父大人息怒。”
“哼,你知道就好。你再看看你自己,面黃肌瘦的,萬不可太過放縱,身體要緊。”蕭昂站起身,囑咐小桃一些事情,便要打道回府,不放心的又轉過身來,對蕭姍說,“姍兒,顧靖沒分寸,你也不能太由着他啊。爹不着急抱外孫。行了,好好養着吧。”
蕭昂話一出口,白饒兩只眼睛瞪得跟球那麽大,猛地吞了一口口水,用手指了指白顧靖,又指了指蕭姍,苦笑兩下。
“怎麽,白将軍,蕭某說得不是嘛?”
“哪裏哪裏,蕭相爺言之有理。顧靖,你不能太放縱,知道嗎?”
白顧靖無奈的回應,天地良心,白顧靖是抱過蕭姍,摟過蕭姍,親過蕭姍,可是那事兒,絕對沒做過。這又是不能解釋的事情,蕭姍的病因,早晚會水落石出。
“嗯,白将軍果然是我朝大将,甚明事理。昨天顧靖來我府上,還說姍兒是中毒了,蕭某與外甥都很驚訝。今日一見,便知這毒,就是顧靖你自己啊。”
蕭昂越說越離譜,白顧靖想要辯解,被白饒給生生瞪回去了。倒是蕭姍,羞得桃花一樣,微嗔,“爹,您說什麽呢?”
“爹說的不對嗎?你表哥夏威,陪着顧靖,還到你房裏去找什麽毒物了呢。好了好了,過去的事情,便不再說了。蕭某還有事,白将軍,蕭某就此告辭。”
白饒送蕭昂去了,留白顧靖和小桃照顧蕭姍。等兩位老人走遠了,白顧靖便找了一張凳子,坐下來。方才蕭姍聽到夏威名字的時候,眼睛都亮了,只是那一下,就隔得白顧靖心疼。白顧靖自問,從幾時開始,心眼竟是也跟着縮水了呢。
小桃不懂白顧靖的心思,湊到蕭姍旁邊,聊起關于夏威的事情。
“小姐,表少爺人真好,您不在府裏的這段日子,表少爺經常到府裏去,陪着老爺下棋,對詩,聊天。”
“嗯,表哥一向心細,這段日子也是虧得有他陪着爹……”
“噹”,白顧靖用力将茶盞蹲到桌子上,常舒一口氣,提起筆,愣是半天沒有下筆,心口堵着一塊大石頭,越聽蕭姍誇耀夏威,心裏越不是滋味。白顧靖深知,自己是女人,蕭姍也是女人,而且是個封建保守的女人,要讓她突破那層觀念,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不是還有一句話嗎,如果是直人,最好不要掰彎她……這話不是白顧靖說的,是她在看某個劇的梗概的時候看到的。
小桃冷了一下,自當是杯子沒有放好,繼續與蕭姍談論夏威,“小姐,說來也奇怪,您都已經和姑爺成親了,表少爺還未娶親。您說像表少爺那樣的謙謙君子,長相俊朗,一表人才,怎麽就沒有說得一門親事呢?”
蕭姍聽着小桃說着,眼睛看向桌邊的白顧靖,就見緊握着的筆杆,顫抖兩下,跟着在宣紙上,寫畫着什麽。夏威不婚的原因,在于蕭姍。自小定的娃娃親,蕭姍與夏威都已在兩家人心裏,成了那種關系。特別是蕭姍母親去世以後,夏家人對蕭姍更是關愛有加,夏威對蕭姍也是疼愛非常。聖上賜婚的時候,蕭姍自知如若成親,便将辜負夏威,然如若拒絕賜婚,雖可與夏威一起,卻是要影響父親的仕途與生活,甚至連累整個蕭家。權衡後,蕭姍終是選擇了接受,即便對方是那個混世小魔王。
蕭姍對夏威是有愧的。現在夏威又代蕭姍,照顧蕭昂,陪伴蕭昂,亦是代蕭姍盡孝道。蕭姍如何不去感激夏威,如何不去增加心中的愧疚。然而,蕭姍也知道,她是白顧靖的妻子,只此一生,便是白顧靖的人,心中縱然有對夏威的愧疚和感激,要償還,也不單單是作為蕭姍自己,更多的是要用白顧靖之妻的身份,來回饋。
白顧靖的舉動,出賣了白顧靖的情緒,蕭姍叫小桃去幫自己取煎服的藥,将小桃支開。扶着床邊,蓮步微移,才走了五步,額頭就已經沁出汗來,蕭姍咬着牙,心裏翻騰的難受。
白顧靖聽着身後有動靜,一會又沒有動靜了,想要回頭,又忍住不看,手上毛筆,提起落下,也沒法繼續往下好好的謄抄,放下筆,轉過身,就見蕭姍低着頭,抱着膝蓋,蹲在地上。白顧靖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抱起蕭姍,蹙着眉,搖了搖頭,有些生氣,卻是極溫柔的說道,“才好,就亂動。誰讓你下床的!”
蕭姍難受,看着白顧靖偶有的兇煞眼神,抿着唇。不知是什麽時候,白顧靖掉落了一根頭發,粘在衣領處,蕭姍小心的擡手,捏起那根青絲,卻是無力放下。
白顧靖将蕭姍放到床上,替她拖下鞋子,蓋好被子。
“姍兒,你是大家閨秀,平日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在我白府,吃住與我一般,在蕭府,也随蕭相爺一起。旁人未能近你身,你嫁來我白府,便開始有嘔吐昏迷跡象。郎中斷言,你這是中毒之相,然毒從口入,你可曾記得誤食過什麽,或是有過什麽異樣?”
蕭姍眼神閃爍,白顧靖眯了眯眼睛,将這一幕恰巧捕捉。千想萬想也沒有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