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雷雨夜
白顧靖想要追趕,努力邁着步子,腳底下卻是想被什麽黏住了一樣,腿重的擡不起來,心裏卻是着急得很,視線在對面的街道,來回尋找,就是怎麽都找不見那人的身影。
“轟隆隆”。在這個多雨的季節,雷聲似若郊外蟲鳴一般自然。半夜悶聲作響,大雨又至,薄涼的空氣,冰鎮着熟睡着的人的神經。又是一道閃電,雷聲炸響。白顧靖一下子掙脫那黏着,大步邁開,“噢哧”,腳下一陣痛處,白顧靖從夢中驚醒,原來是踢到了木質扶手。坐起身揉揉腳面,皺着悶頭。
窗外雨水落地的聲音,如若萬千珍珠從天而降一般,密集錯落。濕冷的空氣,在加上驚醒的餘韻,白顧靖抱着手臂,毛孔閉合,豎起一個個小疙瘩。想起蕭姍被雷聲驚吓的神情,白顧靖彎下腰,提了提鞋子,推開門,走了出去。
白府的守夜人,見白顧靖夜游,有些驚訝,确認不是夢游後,為之打了燈籠,護送回房間。白色的蠟燭,黃暈的燈光,有白色的漿紙裹了,保護着不受風力影響,燈籠上方有個碗底大小的圓孔,有些煙氣滿溢出來。白顧靖跟在守夜人的後面,繞過花園,穿過走廊。
雨夜白府,回旋走廊,雨落成珠簾。花園裏,翠綠的葉子,喜迎着雨滴,一顆顆承接,生怕它們砸到地上會痛,溫柔的擁着傾斜着,送它們回歸大地。不甘寂寞的夜來香,肆意的在這雨夜,吐露着芬芳,擺首弄姿。
房門前,青福輕劍在握,倚着柱子,對着庭院,不住點頭。守夜人腳步輕盈,白顧靖也都盡量落地無聲。火光晃過,青福一個激靈,劍刃出鞘,橫眉立目,“來者何人?”
“青福,是我。”白顧靖輕聲說道,生怕吵醒熟睡着的人。守夜人将人送到,便又到別處去巡視了。
“少爺,您怎麽來了?”青福推了推劍柄,将利刃收起。
房間門窗緊閉,黑暗一片,沒有什麽異樣聲音,白顧靖也就放心了。青福獨自守夜,也已有些疲倦,不住的打着哈欠。“把劍放這,去休息一會兒。”
青福仍舊強撐着,“少爺,青福沒事,不困。”又是一個哈欠,帶着眼睛也有些濕潤了。
“快去睡!”白顧靖堅持。
“少爺……”
白顧靖瞪了瞪眼睛,表情也跟着嚴肅起來,“等下吵醒少婦人,為你是問!”
青福點頭,猶豫的看着白顧靖。白顧靖則是拿了青福的劍,擺擺手,讓青福休息去了。待青福走遠,白顧靖稍稍用力,劍刃出鞘,青光晃過,寒氣逼人。這柄劍不重,對于白顧靖來說,重量剛好,抖動手腕,劍身微顫。佳人睡得安穩,守在門外,白顧靖也沒什麽事情。又擺弄了幾下手中劍,運動起來,倒也暖和。白顧靖便提着劍,在門外憑着感覺,舞上劍了。
房門外窸窸窣窣的對話,蕭姍全都聽了進去。方才被雷聲驚醒,心神不寧,聽得門外聲音,熟悉的聲線,穩着心弦。現在,門外又有些輕輕的金屬顫動的聲音,蕭姍坐起身,看向窗外。黑色的人影映在格子窗上,左一動,右一蹿,一個細細長長的物件,忽上忽下的亂竄着,像是一出舞劍皮影戲。
掀起被角,蕭姍自床上走下來,穿好衣服,輕啓衣櫃,從裏面拿了條披風,搭在手臂。一旁的小桃,在榻上仍舊睡得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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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呀,”房門打開一條縫隙,白顧靖收了劍,盯着門口,由裏面走出一個女人,背對着門口,握着門上圓環,将門扇拉合,小心翼翼的放下圓環,沒有聲響。
熟悉的月桂香,白顧靖有些不解,這麽晚,蕭姍出來做什麽,還穿戴得如此整齊。
果然站在面前的就是白顧靖,蕭姍心裏暗喜,眼睛卻不敢盯着看,拿起手上的披風,送到白顧靖面前,低着頭,看着白顧靖的鞋面,鞋面上斑駁泥點,還沒全幹。
看着披風,白顧靖笑了,“給我的?”
“嗯。”蕭姍點點頭,迎上白顧靖的目光,黑漆漆的看不仔細,“天涼披上吧。”
白顧靖接過披風,抖了抖,轉了個身,将它披在蕭姍肩上,扶着蕭姍的肩膀,“我不冷,剛運動一下,還出了些汗呢。倒是你,要好好注意身體,別再着涼了,嗯。”
暖意蔓延,由內而外,蕭姍僵直着身子,立在門口。因着自己的生病需要照顧,白顧靖也已留房間給自己休息,還安排小桃服侍;因着自己害怕雷雨之夜,白顧靖就找人守夜,還親自半夜守候。“嗯,”蕭姍輕聲應着,比先前更加清醒了一些。
“呵,”白顧靖笑了笑,蕭姍總是這麽安靜溫和,和此刻的景色最為相襯,一樣精密,如果這當院有池塘的話,那蕭姍必定是雨後初荷。“又讓雷聲吓醒了?”
蕭姍點點頭,自小就怕雷聲翻滾,雨夜難眠便成了習慣。今夜先是被雷聲驚醒,方又聽得白顧靖聲音,更加精神。
“沒事啊,有我在外面守着呢,你放心回去睡吧。”白顧靖說着,又提起劍來,站了這麽一會兒,還真就有點冷了,需要再運動運動,暖一暖身子。
“夫君呢?”話語急切,蕭姍咬着唇,驚訝着自己的反應,話已出口,便是覆水難收。
看着蕭姍又将頭低下,白顧靖捧起蕭姍那張巴掌大的小臉兒,手心的溫熱,熨帖着微涼的面頰,捧在手心的一張精致面孔,眼睛更加明亮,鼻尖小巧,朱唇紅潤誘人,想起晚間那一吻,真是讓人心心念念。蕭姍僵着,電流傳過身體,一陣酥麻,心也跟着漏跳一拍,癡癡的與白顧靖四目相接。
“你希望我怎樣呢?”白顧靖語氣嚴肅,一本正經的看着蕭姍,等待着回應。
“我……”
蕭姍躲避着白顧靖靈動的目光,不敢與之對視,心口砰砰跳着,氣息也跟着淩亂許多。
白顧靖忽然笑起來,捏了捏蕭姍的臉頰,Q彈的手感,滑不留手。“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認真的樣子,也很可愛。不困了麽?”
“……”蕭姍被白顧靖耍了一次,便也有些怨念,嘟着唇,有些微嗔。
“又不說話?”白顧靖又上了一只手,兩只一起掐着人家水嫩的小臉兒,說是懲罰,手上力道極輕柔。
蕭姍別過臉去,幽幽說了句,“不困。”心跳忽而停辍,忽而狂亂,心情也跟着上上下下,心弦不定,叫人如何入眠。
“那好,聊會天?”蕭姍不困,白顧靖也才醒,兩個人這麽傻愣愣的站在門外,也不是個事兒,下着雨的深夜,空氣冷得鑽骨頭,“我們去書房。”
“好。”蕭姍應着。
在冷空氣中站久的白顧靖,邁開步子,一個激靈,寒風刺骨。蕭姍解開披風,欲為白顧靖披上,動作才做了一半,就被白顧靖制止了。
“給我捂捂手,就好。”白顧靖笑着,厚着臉皮,握住柔荑,倆人往書房去了。
白顧靖的手,冰冰涼涼的;蕭姍的手,溫溫熱熱的;相互靠近的溫度,慢慢中和。
關上書房門,點燃蠟燭,房間裏一片昏黃的光。有四壁擋風,也就沒有那麽冷了。兩個人面對面的坐在榻上,白顧靖自顧自的脫了鞋子,圈在榻上,抱着膝蓋坐着。這樣的一個姿勢,很是暖和。蕭姍則是側着雙腿,端莊的坐在對面。
“聊點什麽吧。”
“嗯。”蕭姍晗了颔首,等待白顧靖挑起話題。
“你一直這麽乖麽?我說什麽你都是‘嗯’、‘好’。”白顧靖笑着看着蕭姍,這個女孩子一直乖乖的,小白兔似的,有些可愛,讓人看了想要欺負。
“……”蕭姍不知道怎麽去回答,憋着嘴看着白顧靖。
蕭姍越是等待,白顧靖就越不說話,就這麽靜靜的對望,讓蕭姍主動開口。這麽堅持着,有一盞茶的功夫,白顧靖終于敗下陣來,蕭姍定力太強。
“呵,你還真是沉得住氣。好了,随便聊點什麽吧。蕭姍……”
哐當一聲,房頂瓦片落地,緊跟着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人影兒蹿過。
“有刺客!”守夜的家丁,敲響竹杠。被驚醒的家丁,抄了家夥,循聲而來。
不知什麽時候,蕭姍縮在白顧靖的懷裏,瑟瑟發抖。吹熄蠟燭,白顧靖抱緊蕭姍,手裏緊緊握着劍,目光在窗戶和門口徘徊。
“別怕,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