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蕭家有女
城池不大,街道簡單,這幾天有白福帶着,白顧靖也算是趟熟了路線。換上一身青段流雲長褂,拿上折扇和一些碎銀,白顧靖自己出門溜達去了。想要融入到新的生活,了解環境也就成了必修功課。想要了解借用的身體,之前是個怎樣的靈魂,白顧靖想了想解下腰牌,收到懷裏。雖說将軍府的少爺,是個玩世不恭的少年,到底見過本尊的人,沒有幾個。
有些佩服古代人的裝束,即便是裏三層外三層的穿着,卻是像随身攜帶了空調一樣,在這麽炎熱的天氣,也不覺得悶熱。腳底下的流雲靴子,更是輕盈柔軟。想要了解情況,去茶館聽上一出大鼓書,或是走到街邊,聽上一段相聲,都是不錯的選擇。
茶館的老藝人,為了糊口,什麽內容脍炙人口,他們就選擇什麽做題材,說上一段,博得滿堂彩。白顧靖踏入茶樓的時候,老藝人已經講說上了。小二一身棕色短打粗布衣裳,肩膀搭着一條長長的手巾,本就個子不高,因為疲累還貓着個腰,手裏提着個茶壺,看見白顧靖走進來,忙着上前熱情的招呼,“這位公子,您往裏走,您到這邊坐。您喝什麽茶?想配什麽茶點?”
白顧靖跟着小二走近去,在一個不太起眼的角落坐下來,看看周圍喝茶嗑瓜子的人,又打量了一下茶館裏面的布景,想了想,要了一壺菊花,來了一碟瓜子。
說書人,頭發花白,身着一件藍色長褂,挽起的袖扣,顯出白色內襯。
“風流少爺略頑劣,游手好閑,不學無術,他似天上小豬八,貪戀相府女婵娟。”頑劣少爺,戀上相府女,這說的不就是......白顧靖差點讓茶水嗆死。果然她是來對地方了,在這裏應該能聽到些關于過去的消息,雖然有所演繹和誇張。
“小豬八,八豬小,哼哼唧唧,脾氣大。搶了東家的瓜,打了西家的棗,到了還要欺負吃奶的娃。《三字經》倒立念,豆大的字不識倆;畫起畫來,雄鷹變烏鴉。這小豬八的造化大,前世的天蓬,今世的他。輪回轉世,性不變,一人的膽,臉盆似的大。相府有位嬌嬌女,生來富貴,容顏翹,三從四德很乖巧,繡得雀兒,喳喳叫。昏黃夜,佳釀香,吃酒的月老,捏着紅線憨憨笑,尋着婵娟連英豪。小花貓喵喵叫,偷了魚頭打翻酒,月老急月老叫,抖着紅線把豬八兒繞……”
白顧靖在酒館聽了一上午,從頭到尾,把這出《新小豬八娶媳婦》聽了個仔仔細細。白顧靖付了差錢,搖着折扇,走出茶館,又往街邊站。兩個衣衫褴褛,頭發淩亂的人,站在牆邊,一邊敲着牛胯骨,一邊念叨着。走上前去,白顧靖一聽,又是一出關于自己的故事。
還好,還好,以前的“白顧靖”只是個不學無術,游手好閑的浪蕩公子哥,幸好沒有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情。人不輕狂枉少年,誰還沒做過幾件沒出息的事情呢。倒是那位相爺千金,這些事情要是讓她聽了,該是多麽傷心。白顧靖在那只破碗裏放了一些碎銀,跟着擠出人群,混到流動的人群裏面,越走越遠。
古代女子珍愛名聲的事情,白顧靜聽過不少。現在要讓那麽一個優秀的女子,嫁給一個頑劣之徒,恐怕也是對人家名聲的損害吧。雖然白顧靜曾經很想結婚,但是這麽強迫人的事情,那是萬萬做不來的。任性的回去寫了封匿名信,在街上買了串糖葫蘆,作為酬勞,讓個小孩子幫忙給相府小姐送去。
“小姐,這兒有您一封信。”小桃拿着信,從外面走進來。
“誰送來的?”蕭姍接過信,看看信封上沒有署名,心下不解。
“回小姐,小桃也不知道是誰送的。看門的王大叔,說是一個小孩子跑來送的信,小姐你快看看,這信裏有沒有寫?”
蕭姍點點頭,打開信封,展開信棧,信上字跡清秀,字體不明,行雲若流水一般,“小姐你好,冒昧書信,還請見諒。白顧靖雖是頑劣,卻也知理。小姐若是不願,萬萬不要勉強。婚姻乃人生大事,還請小姐三思。祝好!”
“小姐,知道是誰了麽?”
“不知。”蕭姍看着這紙上的墨跡,搖搖頭,雖說是位好心人,可誰又知道這婚姻,豈是蕭姍可以自私決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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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朝過後,一頂官轎在庭院外停妥,管家掀開轎簾,轎夫輕壓轎頭,蕭昂走出來,邁着四方步。進了屋,換了衣服,直接叫人将女兒喚至書房。蕭姍一進門,就看到父親吹胡子瞪眼的模樣,心想今日朝堂之上,恐怕父親是有些不順利。
“姍兒給爹爹請安了。”蕭姍進了堂屋,先是給父親道了個萬福。差小桃端來的一些茶點,在桌子上擺放好,複又親自為父親斟上一杯熱茶,“爹,用茶。”
蕭昂看着姍兒乖巧的樣子,這家裏朝上,也就女兒能讓自己舒心一些了,可就是這麽孝順的女兒,卻要嫁給白顧靖那等頑劣之徒,想想都讓相爺覺得心口堵得慌。
“姍兒啊,你要是不想嫁,你就跟爹說,爹去找聖上求情,我就你這麽一個寶貝女兒,我可舍不得你受半點委屈。”
“爹,命中自有定數。爹,切莫擔心姍兒。倒是爹爹,近些時日,您的臉色差了不少,姍兒到藥鋪抓了些補藥,給爹爹炖了些湯,再等上一時半刻,就可以食用了。”蕭姍莞爾,似若春天裏淺紅的碧桃含苞。蕭姍湊到父親跟前,半握粉拳,一下一下敲打着蕭昂酸楚僵硬的肩膀。
母親走的早,父親重情沒在填房,這些年來,蕭姍陪在父親身邊,照顧着父親的起居。平日除了跟着繡娘練習刺繡,就是撫琴彈曲,亦或看看四書五經,有時候也到父親的書房,為父親研磨,幫父親謄抄文書。女兒大了終究是要嫁人,蕭姍也曾擔心嫁的太遠,沒法照顧父親。蕭姍姥姥家,念着蕭昂未在續弦,也是隔三差五來探望這位外甥女,蕭姍的表哥夏威更是對這位表妹關愛有加。曾幾何時,蕭昂想把女兒嫁與夏威。豈料,聖上翻點鴛鴦譜,點兵成将。
“姍兒啊,你就是太孝順了。爹多希望你能夠忤逆一回,”蕭昂看着女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是好,思緒萬千,五味雜陳。都是那個劉宦官,那個傳說中的宮爆老大爺,心裏盤算的小九九,處處與相府作對,就連這白府也一并捎帶。雖說這白饒人品端正,可他的那個纨绔兒子,實在令人頭疼。蕭昂不擔心女兒吃不好,穿不暖,蕭昂擔心的是女兒的幸福,嫁與那等拙劣之輩,豈能美滿。
這邊蕭相爺回府心疼女兒,那邊白将軍回府卻找不見兒子了。早朝剛退,聖上咳血,龍體欠安,劉公公又在催促白蕭兩家的婚事。朝堂之上,更是将這婚事擺上臺面來,弄得蕭白二家不上不下,衆大臣唏噓一片。
“白福!靖兒呢?”白饒來不及更換朝服,摘掉帽子,英眉緊蹙。
“回老爺,早先見少爺在書房習字,白福出去給少爺換茶的功夫,回來少爺就不見了。白福已經差人上街尋少爺了,現在還……未能尋得。”
白福正說着,送完信的白顧靖,就打外面回來了,見了白饒行了禮,站在廳堂。也不知道相爺的千金,能否明白心中的意思。
“靖兒,你方才去哪兒了?”
“回爹爹,靖兒到街上轉了轉,購了些宣紙回來。”說着白顧靖從袖筒裏拿了幾刀宣紙出來,書房的紙張讓她寫的差不多了,那幾張紙用起來也不夠随心,到街上一轉,倒是見着不少好宣紙,而且價格都便宜的讓人難以想象。
看着靖兒步入正途,白饒也跟着欣慰,讓白顧靖把宣紙拿過來,看了看,點點頭,“嗯,靖兒最近知道讀書了,這些紙張選得也不錯。只是這些小事,以後不用你親自前往,和白福說,讓他去準備就好了。你随為父來,為父有些話要與你講。”
白顧靖跟在白饒的後面,看着他發髻上的青絲摻雜幾根銀絲若隐若現,也跟着感嘆,這位父親曾經是多麽操勞。
“靖兒,今日公公來報,明日蕭相爺,會來府上看女婿。你可要好好準備一下,收起你平日那些頑劣的性子。聖上賜婚,別有用意。你能夠娶得相爺千金,不知是你幾輩子的福氣。如若相爺看好,日後你待相爺千金,可是要萬般疼愛,千萬馬虎不得。你娘親今日不在,咱爺倆也可以說的直白一些。蕭相爺為人耿直,實乃我朝忠良臣子。他因朝事,一輩子就姍兒那麽一個女兒,別無子嗣,本想入贅個女婿。誰知聖上賜婚于你,偏偏你又是個...(女兒身)...哎,老蕭這輩子,真是不易啊。蕭姍那個女娃娃,也是個苦命的孩兒,那麽小就沒了娘,哎。”白饒捋着胡須,七尺高的漢子,鐵打的心,也有為之柔軟,動情。
“爹的話,靖兒都牢記在心。只是爹,恕靖兒冒昧,這賜婚,可有悔婚一說?”白顧靖坐在紅木椅子上,身子向前探着,仔細的聽着父親說得每一句話。
“悔婚?!這要是別時,興許還能毀上一毀,這婚姻大事,自然是要尊重雙方。只是這次聖上賜婚,并非單純賜婚啊。”白饒端起茶杯,掀開杯蓋,撇了撇伏在水面的茶葉,語氣凝重。
“莫不是這裏面還有別的事情?”
“你是我兒,于你解說也無妨。此次聖上龍體欠安數日,聖上有一要事商議,我與相爺都支持,奈何宮保劉從中作梗,他欲謀劃其他,雙方意見不合,聖上再度咯血,這件事才就此作罷。宮保劉不知從何處的來消息,說是靖兒乃祥瑞之照,蕭姍又是玉女之軀,兩兩結合,方能為聖上驅除災禍,喜上沖喜。聖上聞言大悅,終是拟得聖旨,賜婚于你。”
白顧靖這才明白賜婚的原因,鬧半天自己不是因為優秀而被看中的,是那個皇帝老頭的無奈之舉啊。可憐的古代人,苦命的蕭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