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清風染思(十) (11)
,趕在他關門前一刻閃身進入殿中。“帝玺被盜,龍簾又不在,你一個人我擔心。”
茛觿瞪着他,想要請他出去:“朕自己有武功。”
焱潲反倒賴着不走了,不管茛觿說什麽都不理,往裏面走去。茛觿愣神,無奈地搖搖頭,把門關上。
從宴席回來,他确實覺得困乏,向正殿最深處的小水池走去。池子裏的水引得是宮裏頭的溫泉水,無時無刻都是溫暖的。茛觿望着一片騰騰水汽,動手解衣,一邊對一直盯着他看的焱潲說道:“還不把頭轉過去。”
焱潲勾唇,轉過身靜靜站着,腦子卻沒有閑着,想着帝玺被盜一事,直到一陣落水的嘩啦聲響起才回過神。
茛觿被溫暖簇擁,舒服的感覺布滿全身各個角落,他不由得往角落縮了縮,靠在池壁上微微閉了眼。如果時光停止多好,他就可以真正的好好休息下了,不用為國事煩惱。
茛觿放松了警惕。焱潲認為這是個好時機。
又一聲東西落入水中的聲音,茛觿微微睜開眼。
朦朦胧胧見池中多出一人,隔着一個池子慢慢朝這邊自動過來,茛觿瞬間清醒,等到他近在眼前的時候,茛觿慌了,眼前的焱潲,并沒穿衣服。
“你?”茛觿帶着些許命令的味道:“滾出去。”
焱潲笑:“池壁太滑。”
茛觿挑眉:“難道還要朕抱你出去?”
焱潲沒皮沒臉繼續笑:“你可以試試。”
試什麽試!他還沒蠢到自己送上門的地步!茛觿沒好氣,當然,明明這麽悠閑舒适的溫水浴,換作誰被打擾都不是好事情。
茛觿不再看他,繞過他雙手撐着池岸,腳下用力一蹬半個身子已經上了岸,正準備擡腳時便突然腰間吃痛,整個人連拽帶拉的被焱潲拖回水中。
池中激起一大多水花,水沒過鼻腔,茛觿嗆了嗆。焱潲的雙手環着他的腰,沒辦法他只能緊緊貼着他的身體。
Advertisement
水溫彪升,茛觿明顯感覺到焱潲的身體熱了起來。
他雙手撐着焱潲的胸口,讓兩人分開一定距離,不想焱潲猛地将他壓在池壁上,騰出雙手将他的手扣在兩邊。
“你……唔。”
剩下的話被唇舌吞沒。
其實焱潲沒有這種想法,至少在茛觿脫衣服之前。他來正殿,真的只是為了保護茛觿,他也沒料到自己會失控。
他輕咬他的上下嘴唇,很輕很柔,卻也激得茛觿發出一陣嗚嗚聲。他試圖擺脫焱潲的侵略,但雙手被束縛,他沒辦法用力,只能用眼睛狠狠瞪着面前這個也在盯着他看的人。
如果茛觿此刻有能力翻身,那麽焱潲此刻已經死了幾百次。
城牆被攻破,他卷過他的舌,到處亂走。茛觿本能的閉嘴,焱潲強行用舌頭頂開。
落在唇上的輕吻瞬間變成狂肆的吸允,茛觿有些承受不住。
焱潲的腿向前頂了頂,茛觿倒吸了一口涼氣,雙手死命掙紮,焱潲被迫停止。
“炎焱潲,你放肆!”茛觿怒目而視。
焱潲無視他的怒視,上前一步在水中将他打橫抱起。
“炎焱潲!你夠了!你放朕下來!”
如果焱潲放下,那他才是真的傻。茛觿此刻被放開,他敢肯定茛觿一定會提劍要殺了他。所以,焱潲聽了也當沒聽到,抱着他出了水池往榻邊走。
身體被丢在榻上。茛觿的眉蹙了蹙,他希望這是夢,但是焱潲壓下來的身體是真的。茛觿想出手,卻被他死死扣在頭邊,唇再度被堵上。
焱潲不再單單滿足于他的唇瓣,吻着他一路下移。
“炎焱潲,你敢?”
“你放開朕!”
“等朕脫身,一定不放過你!”
焱潲從他的胸口擡起頭來,淡淡道:“我要你。”
茛觿聽了耳朵充血,卻也軟了下來:“炎焱潲,你別這樣。”
“叫我焱潲。”
“……焱潲。”
本以為叫了之後,他就會停手,不想他加重手中力度。
突的,他身體一崩,緊緊咬着牙。口中發出斷斷續續的低吟,痛苦席卷。
可為什麽,他并不覺得羞恥?
第六卷 月下獨酌 (十二)
昨夜零零碎碎的記憶不斷的在他的夢中出現一次又一次,殿中不斷傳來的低吟聲就這麽無端地響了一夜。
龍簾一大早來請安,這個時候茛觿剛睡下。
龍簾剛想擡手敲門便見焱潲披衣從裏面出來。
“熙王爺?”龍簾見焱潲将手指放于嘴前噓了聲,壓低聲音繼續道:“熙王爺怎麽會在正殿?”
焱潲有些累,說話的聲音也是軟綿綿的,“我怕他一人會出事。”
龍簾失笑:“我看熙王爺不單單只是保護殿下吧?”
焱潲垂眸,“只是做了和你昨夜做的事情,不足挂齒。”
龍簾頓了頓,本想帶着阿千一起來請安的,可惜阿千昨日睡得晚,沒辦法起身。
想起了帝玺被盜一事,焱潲的面目一緊,“昨天流清殿被盜,帝玺不見了。”
龍簾的笑僵住。
昨天……昨天可是他的大喜之日,怎麽帝玺就丢了?難道他不在流清殿的時候,那群守門侍衛都不幹活了?流清殿向來守衛森嚴,偏偏這個時候被盜。
“為何我那裏沒有風聲?”如果龍簾知道此事,他第一個來這抓人。
焱潲道:“那個時候你和阿千在洞房。除了帝玺沒有丢失其他物品,也沒有出人命,只不過,當我和清歌回來的時候,門口是沒有侍衛的。”
龍簾蹙眉。沒有侍衛?大喜之日更應該加強防守,這群守衛不會不知道,為何沒有人?
“我去昨夜守衛舍內看看。”
焱潲拉住他,道:“不必。我去。”
龍簾推脫:“熙王爺還是歇歇的好,這種事我去辦就好”
“清歌他現在還在裏面躺着,不能沒有人照顧。回頭你熬點補的給他。”
龍簾上前一步,對着焱潲離開的背影問道:“熙王爺為何不自己照顧,殿下醒來想看到的第一個人應該是你。”
焱潲笑着搖頭,“不,他不會想我,因為昨天晚上他不止一次地想要拿劍殺我,他現在……應該不太想要見我。”
說完他很快走開,留下龍簾一人若有所思。
宮裏頭,宮人侍衛的住處是安排在一塊的,特別容易尋找。去找侍衛之前,焱潲先去了一趟事務府,問了昨日在流清殿駐守的名單。
他敲開了其中一位侍衛的門,開口就問:“作夜是你在流清殿侍候,為何不見你蹤影?偷懶不成?!”
那侍衛一看來者不善,跪下又是磕頭又是求饒:“熙王爺息怒!昨夜有人送了酒來來,我們幾個兄弟就貪了幾杯,有些小醉時模模糊糊有人來說是換班了,屬下幾人才敢回來休息的,熙殿下明查!”
喝酒?有人來送酒?宮裏頭不是有規定不準在守衛期間喝酒的麽?怎麽還有人明知故犯?
“你還記不記得是哪個人給你送了酒?”
那侍衛胡亂一點頭。
“是誰?”
“屬下不知她的名字,屬下認得她的臉。”
焱潲望天,低沉地說道:“一柱香,把人給我找來。”
那侍衛連聲喊了幾聲是,爬起來連忙往外面跑出去,絲毫不敢怠慢。當然,他若是敢,那麽就人頭落地。
焱潲現在門口等,算着時間。一路上不斷有宮人經過,見到他都是要行禮的。焱潲很累,連應都不願意應。
最後一點時間,那侍衛回來,而焱潲等的有些不耐煩。
“如何?”
“王……王爺,沒找到……”
焱潲目光一冷,“沒、找、到?那,你也不必活了。宮裏養你不是要你來說沒找到的!”
那侍衛一聽癱坐在地上,哆哆嗦嗦求着饒,“王爺,王爺饒命……”
“滾。”
焱潲毫無頭緒,粗暴的低吼了一句。遇上這種事,确實不讓人高興。可他又能有什麽辦法,能夠幫到茛觿?他真的不想再看到茛觿每日裏蹙起的眉。
流清殿內,龍簾擰了把毛巾,幫茛觿擦拭身體。他睡得很沉,對于龍簾将它翻轉過來的大動作沒有絲毫反應。
龍簾處事冷靜,輕輕用毛巾擦拭着每一個角落,碰到淤青發紫的地方下手就格外的輕。
擦拭完畢,龍簾将被子拉上,放下簾帳,端着水盆推門出去。
焱潲剛剛回來,見到龍簾問道:“他……還好麽?”
龍簾搖頭,道:“暫時還沒醒來。不過熙王爺不必擔心,回頭我給殿下上點藥。”
焱潲道:“原是我做的不好。”
他也不想發生這些事情,但每每見到茛觿,之前心中做好一切絕不傷害他的決定全部煙消雲散,他根本把持不住自己。不是別的,因為對方就是茛觿。
第六卷 月下獨酌(十三)
隔日,流清殿正殿。
他坐着軟墊,靠着紫色狐裘,提着筆懸在紙上勾勾畫畫一圈卻還是沒有下手。這一日醒來後就一直精神恍惚,原本打算找焱潲問罪,後來便打消了這個念頭,眼不見為淨,倒是換了清淨。
讓他精神不振的還有流清殿帝玺被盜一事。如今帝玺不在手,說多了也是他沒轍,倒不如讓事務府秘密仿造一個,說不定會有用處。若是用這個假帝玺以假亂真,也是個不錯的點子。
“龍簾。”他輕聲喚了喚,守在門口的龍簾立刻推門進來。
“殿下有何吩咐?”
“你私下去問事務府趕工一個帝玺出來,他們沒見過帝玺,就讓他們趕制一個清帝私印出來,若是沒派上用場,日後朕也能用。”
龍簾會意:“殿下這是要……以假亂真?”
茛觿不做回答,取了放在書桌上的青色玉石交給他,道:“用這個做鑲嵌,說不定會比桃花玉更加好看。”
龍簾無聲接過,他認得這塊青玉,這是去雲滇島的時候焱潲送給茛觿的,沒想到他還留着,看來這回他是真的用心了。
茛觿前些日子翻看南國小史時,偶然看到了女子出嫁三日回門的習俗,道:“朕聽說南國女子都有三日回門的習俗,你和阿千成親,是不是也該回南國一次,算作回門了?”
龍簾一頓,道:“多謝殿下挂心了。”
茛觿道:“也罷。這些日子忙的緊,西周使團看上去也沒有回去的意思,等這陣子過了,一同去南國瞧瞧吧。”
龍簾心頭一暖。原來,看似冰冰涼涼的殿下,也會有為他做打算的時候,他從未見過殿下關心別人的樣子,從雲滇島回來之後,就變得不一樣了。
龍簾退下後,茛觿放下手裏的筆,仰着頭閉了眼小睡了一會。
不知道過了多久,龍簾再一次推門進來,神色有些慌張,道:“殿下,殿下醒醒。”
茛觿睡得淺,聽到動靜便掙了眼,見到龍簾臉上的表情,心裏一悸,“你慢慢說。”
龍簾靜下心,道“是蘇月。方才有人在宮裏一處小潭發現了她的屍體。”
茛觿猛地坐起,無奈引得身體一陣撕裂般的痛,他不由得崩直了身體,道:“蘇月死了?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
他雖與蘇月不熟,卻算是他的朋友,他曾經因為她對于焱潲的執着而想着要去成全她,特地的眷顧她讓她去焱潲那裏侍候,怎麽這人說沒就沒了?
“驗官驗過了麽?”
“是,溺死。”
“熙王爺知道這事麽?”
“知道,方才已經與阿千趕着去了。”
茛觿蹙眉,道:“看緊了,有消息立刻來報。”
小假山邊上的小潭周圍聚集了許多人,其中焱潲現在最前面。蘇月的屍體被水泡的有些浮腫,被跟随而來的幾個宮人擡走。
忽然他想起了什麽,回頭對阿千道:“你去把新婚夜裏在流清殿守門的侍衛找來。”
阿千不多問,轉頭跑來,焱潲上前止住宮人搬運屍體的動作,道,“稍等片刻,等一個人。”
周圍彌漫着屍體的惡臭,不少人用袖子捂住了口鼻。阿千辦事很快,很快就把人找來了,那夜守衛的人有七八人,阿千不知道焱潲指的是誰,就把所有人都給找來了。
焱潲一眼就認出了那日的侍衛,走到他跟前,道:“你且去看看,那個女子是不是就是來送酒的?”
那侍衛不敢怠慢急忙上前查看,只一眼,他便确定了答案。
“王爺,就是她。”
“果真?這話若是有半點假實,就拿你問罪。”
“王爺放心,屬下絕對沒有認錯人。”
焱潲這才放他離開,讓人把屍體搬下去。
如果是蘇月,那麽這一切又如何解釋。蘇月送酒,下了迷藥,現在人又不能生還,到底誰才知道真相?不過蘇月絕對不可能就是那個策劃偷走帝玺的人,更或許,蘇月根本就不知情。蘇月屍骨未寒,究竟是自己失足落水還是被害死,都還是未知數。
正如茛觿所言,帝玺對他的皇位造成不了傷害,他依舊還是皇帝。既然那人的目的不是為了茛觿的皇位,那又是為了什麽?閑着徒找事做?還是為了拟造聖旨做一些別的事情?還是說,為了報複?
茛觿懷疑蒙圖塔,也不是毫無道理,至少焱潲自己對蒙圖塔也抱有些許敵意。如果說蒙圖塔一點嫌疑都沒有,那才可疑。北國沒有下任何邀請,也沒有任何律法規定西周這個時候要來北國拜訪,說說就來出使了,準備的東西還極其敷衍,看來,他有必要仔細調查一下蒙圖塔了。
第六卷 月下獨酌(十四)
流清殿門口秘密安排了許多高手保護,這幾日茛觿連着都沒有上朝,待在房內寫寫詩作作畫,聽着龍簾傳來的消息,什麽話都不發。
蘇月之死宮裏頭傳的開了,每日宮人們無事可做的時候就拿此事嚼舌根子。宮人們都好奇他們的清帝殿下會有怎樣的懲罰方式,連連等了好幾日都沒有消息。
龍簾在一旁幫茛觿研磨,看着茛觿沒有一點點想要提起這案件的意思,忍不住開口問道:“殿下為何不問津?”
茛觿放下筆,取來事務府今早剛送來的接連趕了三天三夜的帝印,沾了沾紅泥在畫作落款處印了一章,眼皮都不擡一下,道:“宮裏頭出事,那本該是守宮衛的責任,朕又何必插手,那偷賊如若是真想要朕插手,自然會鬧出更大的事來。”
龍簾道:“那麽殿下是想讓這事直接過去?”
茛觿将畫軸舉起,細細端詳着,道:“有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明修棧道,暗渡陳倉?”
龍簾驚嘆茛觿的計策。茛觿不出面處理,自然是為了引起盜賊注意,既然盜賊有意只是為了引起茛觿恐慌,那麽就一定會處處留心茛觿的情況。茛觿表面看上去若無其事,暗地裏卻也查的分明。這般神不知鬼不覺,只怕無人能夠破解。
“朕讓你去調查蒙圖塔家事,你辦的如何?”
“辦妥。屬下已經把他的家屬都接過來,在宮外一座府邸養着。”
“切莫張揚。”
龍簾點頭,見茛觿收起卷軸不再畫了,簡單收拾了下筆硯,出了正殿正欲去給茛觿準備晚膳,剛一出門,便見焱潲從西廂出來,正往這邊走。
“熙王爺有何吩咐。”
焱潲面無表情搖搖頭,道:“他還好麽。”
龍簾有意要撮合他們,裝作很不想幫忙的樣子,道:“熙殿下為何不親自進去探望?”
焱潲苦笑,“他不會見我的。”
龍簾雲淡風輕,繼續道:“殿下這幾日過的很不好,吃不好睡不好,每日對着硯臺就是發呆,人都瘦了呢。”
焱潲微怔。這幾日,他都沒有看見他,他沒有上朝,也不見他出來透氣,莫非……真的病了?
看龍簾的樣子,一副平淡的樣子又像是在刻意挖苦他,不過龍簾說的話十分之八九都是可信的,而且焱潲相信,他還不敢拿茛觿開玩笑。
焱潲別有深意地望了望正殿大門一眼,道:“你去通報一聲,看他是否願意見我。”
龍簾照做了,茛觿此刻拿着本書有一下沒一下地翻,聽言眉頭一緊,想都沒想就說:“不見。”
龍簾扶額,自己是有心想要撮合他們,但茛觿态度立場都很堅決,盡管是自願,作為中間人他一樣感到為難。
“熙王爺說,他有很重要的事要說,殿下還是暫時放下私怨,請他進來吧。”
他和他還能有什麽重要的事說?茛觿是真的不想要他來打攪自己看書的雅致,聽龍簾這麽一說有所動搖。
說不定真的有大事,極有可能關于案件。
極不情願地放下書本,啓唇道:“有什麽話,讓他現在門口隔着說。”
龍簾原話傳達,焱潲覺得,他肯聽他說話,已經是很不錯了,什麽也沒說便來到門口。茛觿對着門坐着,看門紗處投下的一片陰影,靜靜等着他開口。
焱潲半響沒有說話,他知道茛觿就在裏面,就等着他開口,千言萬語一時湧上心頭,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你……還好麽。”
茛觿冷笑,他早就該猜到的,這就是他所謂重要的事?看起來好像沒那麽值得他傾聽的。
他靠着椅背,雙手抱胸,冷冷道:“如果你這次來只是為了說這些的話,那麽朕沒有時間可以……”
“對不起。”
茛觿又是一聲冷笑,如果單單一句道歉就能解決問題的話,那麽這個世界就不會有什麽官府存在了。他沒見過焱潲什麽時候低聲下氣地求過誰,給誰道過謙,今日頭一次聽到也是新鮮了。茛觿不打算領情,正想開口打發他走,他卻搶先一步開口。
“我承認那都是我的錯,害的你受苦。但是清歌,這世間我見過的女子無數,卻對她們毫無感覺,獨獨對你會有這樣的想法。我說過,我只想和你喝合歡酒。”他頓了頓,繼續道:“你一直說你不喜斷袖分桃之癖,卻成全了阿千和龍簾。就算是你自己,恐怕也已不會再抗拒斷袖。清歌,你真的就……那麽不願意接受我麽。”
斷袖分桃,一旦選擇,就沒有回頭的機會。焱潲不知道一個人在這綿長情思的路上行走了多久,可他不後悔自己的作為,他只想知道,前方一直擡着頭高傲獨步的茛觿,是否願意為他回頭。
第六卷 月下獨酌(十五)
屋裏半天沒有回聲。
焱潲杵在原地,靜靜等着茛觿答複。
可是沒有,很久很久都沒有人回答。他知道茛觿有在聽,沒有回答只能證明他不願意回答,更有可能,就是默認。
焱潲嘆了口氣,轉身擡步欲走。門卻“吱”的一聲開了,他停住。
茛觿立在門前,不冷不熱道:“有話進來說。”
焱潲心裏一陣波濤洶湧,道不明白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最起碼茛觿開門的時候,他是高興的。
正殿內散着淡淡的竹清香,聞了便讓人心情曠達起來,桌上苦丁茶上升起的一縷小煙更是應景。
茛觿在一邊坐下,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焱潲看了半響,焱潲被盯的莫名其妙,有些手足無措。
“你方才說其實朕并不讨厭斷袖分桃,何以見得?”
焱潲坐下,茛觿這麽一問他有些啞口,“因為你并不反對阿千龍簾在一起。”
茛觿挑眉,“就憑這個就妄下斷論未免太以偏概全。”
焱潲無言以對。他知道道理就是這個道理,可偏偏就是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低着頭不發話。
“如果,朕告訴你你猜對了,你會如何?”
焱潲一驚。茛觿不厭斷袖之癖,他是知曉,想必茛觿自己都已發覺,但他沒想到茛觿會承認的真的爽快,這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茛觿不理他臉上驚訝的表情,繼續道:“你說的沒錯,朕确實不反對阿千龍簾,但這只能說明朕并不讨厭斷袖之癖,卻也談不上喜歡。斷袖與正常情愛男女本沒有差別,若是真心相待,朕又何必反對。”
阿千和龍簾,是第一對打破他對世俗觀念想法的。他一直深深地記得鸾後對他說過的話——靈魂與靈魂的坦誠相待。龍簾說,他面對阿千,是十分透明坦誠的,就像是回到了最初,靈魂都是清澈的。
就是這樣一句話撼動了茛觿不能動搖的心,再加上茛觿本不是不願成就佳人的惡人,這等事情他為何不做。有了阿千和龍簾的例子,想必這世間真正有情誼的男子便會越來越多,甚至盛行斷袖之風。
斷袖,茛觿有很認真的考慮過,特別是在這幾日。他很難想象自己變成斷袖之後的樣子,是不是還能這樣意氣風發,是不是還能想這樣擁有絕代風華。但是這些他都不在乎,他在乎的,是他心裏面對焱潲産生的那些微妙的變化。
他一直相信自己是孤獨的,也将這麽一直孤獨下去到死方休,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存在是為了他人而活,他常常想常常想自己的存在意義是什麽,他能想到的就只有一點,那就是作為清帝好好的将北國政事打理好,能讓下一任君家後代更好的接任。但這是在焱潲出現之前。
十八歲那年南國的無名客棧,他遇到了一個叫做炎焱潲的人,是他的堂弟也是他的仇家。他在炎府受折磨的那段日子,幻靈很好的将他的本性掩藏了起來。而後變回現在的樣子,連他自己也不能知道到底自己是個什麽樣的人。
一前一後性格的差距,他很想知道,焱潲所想要的,究竟是無名客棧的他,還是現在的他。
他思慮再三,開口問道:“你想要的,是無名客棧的君茛觿,還是現在的君茛觿?”
焱潲看向他的目光十分仔細,一字一句說的分明:“無論是以前的清歌還是現在的清歌,對我來說一樣重要。”
一樣重要……有多重要?
事實證明,很重要。重要得可以讓他付出一切代價。
茛觿看向焱潲的目光同樣嚴肅。他明白自己對于焱潲意味着什麽,也漸漸明白了焱潲對于他意味着什麽,盡管他不知道他們之間能否持久,但他卻依然想要去守護。
焱潲低聲道:“那天是我不好,你別生……”
“我們成親吧。”
“……啊?”
“等帝玺的事情過去,我們成親。”
焱潲猶如被晴天霹靂劈中,愣在原地半響。茛觿說,要和他成親?他記得他是醒着的。原來他并不是一人相思,原來茛觿一直喜歡着他!
焱潲聲音興奮得有些顫抖,問道:“你不怕後人指指點點?”
“不怕。”
“你不怕世俗介意?”
“不怕。”
“你不後悔?”
茛觿抱胸睨着他:“你若是不想成親,朕可以當做沒說過,反正……”
焱潲噌地一聲站起,激動道:“我想。”
茛觿滿意點點頭,道:“成親一事等這陣子塵埃落定以後自會籌辦,你不必擔心朕會後悔。朕決定的事情,那就是一輩子的事情。”
第六卷 月下獨酌(十六)
他與焱潲之間,有太多太多過往,多得他們不願意去提起。因為其中的任何一件,都可以成為他們之間的情感終結。
翌日,茛觿清晨醒來,龍簾在一邊侍奉洗漱。
龍簾取來衣服為他披上,道:“殿下為何突然決定要與熙王爺成親,之前不是說算了的麽。”
茛觿并不隐晦這個問題,答道:“只是突然想明白了罷了。朕不求其他,只要他能好好的在這裏。”
龍簾笑了,這就是茛觿對于焱潲所求,這樣簡簡單單而又深刻的愛慕。
梳洗完畢之後,茛觿突然開口道:“将朕昨日找不到帝玺的謠言散播出去,不管用什麽辦法,一定要讓蒙圖塔聽到。”
龍簾即刻去辦。不出半日,皇宮內部就把這個消息傳遍了。宮裏上上下下變得誠惶誠恐,然而又不出半日,流清殿裏又傳出在前殿書桌架上找到了帝玺的消息。
消息一傳出,焱潲就敲開了流清殿正殿的門。
焱潲看着茛觿一臉悠閑地坐在桌邊喝茶,問道:“你這是故意要引蛇出洞?”茛觿放下茶杯,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道:“區區一條小蛇,能夠讓朕這般興師動衆也是他的福分。”
焱潲在他邊上坐下,茛觿替他倒了杯茶。焱潲心裏是不喜歡喝苦丁茶的,所以這次茛觿料到他會來,特地準備了龍井。
“你是想要以假亂真?”
茛觿點頭,“此外朕沒有好辦法。”
焱潲低頭抿了抿手中的茶,道:“如若蒙圖塔不認呢?”
茛觿笑,“朕自有辦法。”
入夜,流清殿的燈火滅了,除了門口守夜宮人手中提着的小燈,整個宮殿都顯得格外黑暗幽靜。
嗖。
一道人影出沒在流清殿正殿口,探出腦袋四下望了望無人,大膽上前。宮人發現了他正準備叫喊,他下手很快,抓住他的脖子向外一扭,那宮人立刻沒聲了。
他小心翼翼地推開殿門,盡量不發出一點點聲音。蹑手蹑腳地走進門,急得連門也忘了帶上。他去前殿找過他想要的東西,但沒有找到,只能來正殿碰碰運氣。他剛想動手翻找,正殿卻忽的亮了起來。
“監使今日怎麽有空來此?怎麽下人也不來個通報。”茛觿慵懶的聲音從裏面傳來,蒙圖塔的冷汗直流,他是等正殿滅燈好久後才來,原以為茛觿已經熟睡,沒想到……
茛觿一臉笑意從裏面走出來,身後跟着焱潲。
“清……清帝殿下,您……還沒睡啊?”蒙圖塔哆哆嗦嗦,話都說不完全。他的秘密已經被發現,接下來就是茛觿有意無意地要和他演戲了。
茛觿在桌邊坐下,看着站着直發抖臉色蒼白的蒙圖塔說道:“監使坐。你是客人,站着總歸是朕待客不周。”
蒙圖塔此刻已經毫無思考的能力,茛觿讓他坐,他便盲目地坐下,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監使深夜前來,所謂何事?該不會是想來看望看望朕吧?”
“清帝說笑了。”
茛觿虛笑一聲,道:“監使尋朕無事,朕可有事尋你。”茛觿回頭給了焱潲一個眼神,焱潲立刻轉身出去。
“前幾日朕的部下在街上巡視,遇到了一對母子,那對母子在街上遭遇劫匪,恰好被巡邏屬下救下。看他們的穿着倒是像你們西周人,你看看你是不是認識。”
說着焱潲推門進來,身後跟來一對母子。那小孩看到蒙圖塔開口就叫:“爹爹!”
蒙圖塔頓了。怎麽這麽巧,怎麽這麽巧是他的妻兒?他看向女人的眼神,女人的眼神中帶了點點擔憂,像是在述說着委屈心事。蒙圖塔本來就不是個愚笨的人,他瞬間明白了。
蒙圖塔站起身撲通一聲跪下,聲音有些顫抖,“清帝殿下!都是我一人的錯,請放過我的妻兒!”
茛觿很滿意地看着他的表現,繼續挖苦,“哦?那你但是說說,要朕如何放過?”
蒙圖塔狠下心咬牙道:“我定會親自将帝玺奉上!”
那日,潛入流清殿取走帝玺的人并不是蒙圖塔,卻是蒙圖塔的人。那日茛觿喝酒乏了想要先走,蒙圖塔怕手下還沒得手,就假裝敬酒拖延時間。前幾日去拜訪茛觿,也是為了能夠打探流清殿布局,以免手下能夠更好地下手。這樣,帝玺被偷盜也就能很好的被解釋了。
茛觿早就預料到了,當初怕蒙圖塔不承認還特地将他的妻兒接了過來作為要挾,現在看來也不白費他的心思。蒙圖塔能夠這麽快承認,也有他的妻兒一半功勞。
“之前的朕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監使,想要朕放過你的妻子兒子,就告訴朕,你為何這麽做。”
第六卷 月下獨酌 (十七)
如今妻兒在清帝手中,蒙圖塔哪裏有不從的道理,他轉頭看了眼現在一邊依偎在妻子懷裏的兒子,嘆了口氣,道:“沒錯,帝玺被盜是我一手策劃。那日也是我派人潛進殿中,将帝玺盜走。”
茛觿道:“你的目的是什麽?”
蒙圖塔怔住,茛觿似乎提起了他的痛處,面目變得猙獰,輕笑一聲:“清帝殿下忘了麽?當初先王因為帝玺之事可是死在殿下手裏的。”
茛觿微訝,回頭與焱潲對視了一眼。沒錯,前西周王是圖謀不軌逼着他交出帝玺,但炎毒發作失控血濺西周府也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不過,他的的确确是殺了他。
前幾日蒙圖塔突然問起關于前西周王的事情,他就覺得不太對勁,原來除了觀察帝玺隐藏部分,更是早有預謀故意套話。西周使團出使北國只不過是個幌子,報複清帝甚至禍亂北宮也許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可是,血濺西周府那天,前西周王宮裏的人幾乎無一存活,蒙圖塔非親非故,怎麽會知道這麽多,又怎麽知道是茛觿殺了前西周王?
難道……又是谷無憂?
茛觿一想到這個名字就全身不适了起來,将這個人的名字抛到腦後。
“僅是如此?那麽朕半夜守夜的侍衛被迷倒,宮裏侍女蘇月溺死有是怎麽回事?蒙監使,你最好不要耍花招。”茛觿有意避開自己殺死前西周王的話題,像是什麽也沒聽到一般道。
蒙圖塔微怔。他是謀劃要報複清帝,他是來者不善,可他确實沒有害死那個叫做蘇月的侍女,也沒有讓人迷倒什麽守夜侍衛。
“我沒有。”蒙圖塔堅定的神情讓茛觿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