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清風染思(十) (7)
業未成,還不能放你走。”
茛觿的目光很平淡,看不出波瀾。
焱潲半天沒有回答,頓時回過神來:“就為了大業?”
茛觿道:“讓你回去就回去,別得寸進尺。”
焱潲笑了,原先沮喪的心情一掃而光。無論他要什麽理由讓他回去,無論是為了他還是為了自己,他都會不惜一切代價回到他身邊,大業也好,他願意,因為那是茛觿想要的。
茛觿見他不回答,挑眉道:“想抗旨?”
這個時候龍簾剛好趕到,看到馬車被強制攔截也是驚訝,與阿千眼神交流無果,正當龍簾想要開口時,茛觿先開口了。
“北國皇族熙王爺,未經清帝同意蓄意抗旨,乃大不敬之罪。即日起囚禁北宮流清殿西廂,帶走。”
第五卷 情迷意亂(九)
八月二十日,北國大晴。難得遇上這麽好的天氣,宮裏宮外都十分熱鬧。
當然,宮外人們圍坐在一起嚼舌根子的大部分話題都是熙王爺的事情。宮裏有人多嘴走漏了風聲,熙王爺蓄意抗旨被清帝軟禁。這說是軟禁吧,還是關在宮裏頭的,早朝都沒去上了。這些無業百姓的想法可不單單是這樣,他們覺得,清帝軟禁熙王爺有一半的私人原因,看上去熙王爺被“打入冷宮”,到實際上,宮裏風聲緊的很,誰也不知道清帝和熙王爺在做什麽。
不過,清帝還真就不會做什麽,把熙王爺關到西廂後連一句問候都沒有,沒有人能猜透清帝內心的真實想法。
這天正午,茛觿在寝殿裏看書,突然間外面就有人嚷嚷了。茛觿立馬就知道了來者是誰,丢下書本急忙沖到門前想要鎖門,手還沒碰到門鎖呢,那人就沖了進來。
“清清~”那人推開門正好對上茛觿那張黑線的臉,興奮之餘還不忘抱住茛觿。
茛觿牙咬地咯咯響,這眼前全身亮紅,再配上女子般嬌滴滴的聲音,茛觿很想一時沒控制住情緒把他拖出去斬了。
“血梓祭,別把你的手挂在朕身上。”每次看到他,他都能做出一些茛觿想要咬舌頭的事情,還有,今天這“清清”的稱呼是怎麽回事,以前看他清歌清歌叫的開心,也沒管他,今日變本加厲叫起清清來了,也是夠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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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梓祭和茛觿認識很久,在茛觿的記憶力,血梓祭雖然人品不怎麽樣,但是做起事情來卻有條有理,效率極高。別人做不到的事情,他都可以做到,甚至完美無缺。血梓祭與茛觿同歲,人看上去卻沒大沒小,雖然茛觿看他這副男不男女不女的樣子頗為不悅,但是往往就是因為這一點,讓血梓祭成為茛觿身邊的常樂豆,也是成為他摯友的原因之一。
其實兩人性格不相像,到如果談起共同處,也是很多的。他們都喜紅,血梓祭喜歡鮮紅,茛觿則是喜歡暗紅多一些,平日裏服飾多是紅黑搭配。他們都是貴族後裔,擁有美麗的容顏,高強的武功,有權有財……
最重要的,血梓祭明白茛觿的痛。在北宮燒毀到他十六七歲,都是血梓祭在身旁的。這些年忙于朝政,也見不上幾次面了。
“咦……清清你幹什麽啊,我們老半年沒見面了,清清也不來看我。”血梓祭識相放開抱住茛觿脖子的手,開始在殿裏游蕩,把玩殿裏擺設。
茛觿冷哼一聲:“沒時間。”
血梓祭輕笑:“清清的人我最了解了,清清不喜歡我,就算有時間也不會來看我的。”
茛觿微愣,目光投在他的身上。血梓祭的臉上總挂着笑,但是,沒有人知道他的笑是苦是甜。他取過擺在書桌上的那只玉雕,放在手心反複把玩。
“清清不喜歡沒關系,我喜歡就好了!”
果然!狗嘴裏吐不出象牙。茛觿冷眼白了他一眼,在桌邊坐下,“這次來,又想做什麽事了?”
“有事有事!”血梓祭放下玉雕,一本正經,“前幾天清清讓我去給新帝道歉說熙王爺不能回去,你猜我看到了誰?就是那個孤翼侯!他和新帝說要去什麽雲滇島。”
茛觿一聽是關于孤翼侯,來了興致,“他,去雲滇島幹什麽?”
血梓祭把那天聽到的回答了:“好像是說什麽祭祖,要去谷氏陵墓什麽的……孤翼侯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啊,還有谷氏陵墓!他祖上倒了八輩子黴才生了這麽一個讨厭的家夥!”
第五卷 情迷意亂(十)
雲滇島……谷氏陵墓……孤翼侯還敢說自己和谷無憂沒關系!茛觿查的很清楚,南國根本沒有谷氏一族,唯一知道的就只有谷無憂。那天北宮大難,看他的裝着一眼便知是南國人。
這次孤翼侯去雲滇島,他才不信孤翼侯是簡單的祭祖!雲滇島在西周府的一片海域小角落裏面,島上有一座藥山,生長着各種珍奇藥材,他這次前去,怕是是去尋藥的。說不定還與炎毒有關系。
血梓祭自行倒了杯茶,道:“清清怎麽想?”
茛觿拾起落在地上的書,翻到方才那一頁:“孤翼侯向來是朕的眼中釘,他這次去想必還有別的目的。既然這麽可疑,朕不如跟着去會他一會。”
血梓祭細細品茶,心裏卻飛速般将思緒理了一遍。茛觿不喜歡孤翼侯他知道,而且孤翼侯還做了些讓人臉紅耳赤的事情,茛觿心裏肯定是已經把孤翼侯裏裏外外恨了個透。這次決定要跟着去一定是有所想法。茛觿的性子他明白,他想要做的事情沒有他不會去做的,如果現在提出一同前去,茛觿絕對不會同意。但是,由着他一人前去,他又不放心。
血梓祭嚴肅的表情轉瞬即逝,立刻轉移話題:“對了,清清啊,我這次來是想幫你看看炎毒的。”
茛觿擡頭看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長,不太相信血梓祭能有什麽辦法,“你懂這些麽?朕要是信了你的話,那朕才是真的傻。”
血梓祭不服氣,“都說清清你不了解我吧?好歹我也是懂一點巫術的。”
沒錯,炎毒不是什麽毒藥,而是巫毒,中毒之人世世代代都倍受詛咒,甚至生出來的孩子也會被巫毒所纏身的,這點來害人的非人計量也只有南國秘術師谷無憂才會做吧?這麽說來茛觿覺得血梓祭有半分可信,血梓祭是天生的秘術師,奈何性子太過怪異,又不太喜歡調藥,便讨了個閑職整日在府裏游手好閑。實際上沒有人真正拜訪過血梓祭,他每天悶在屋裏做什麽也沒有人會知道。
茛觿道:“你要怎麽做?”
血梓祭抽出袖間的小刀,取了一邊的小茶盞,道:“那先要委屈清清放點血了。”
茛觿白了他一眼,将袖子向上挽了挽。血梓祭上前來用小刀在茛觿昝白的小臂處輕輕劃了一道細短的小口子,接着用茶盞接住溢出來的血,收集完畢後簡單包紮了下。
血梓祭道:“我聽說清清一年多沒發作了?”
茛觿道:“沒錯。不過中秋日有發作,與以往不一樣的是,疼痛感成十倍的翻。”
血梓祭道:“以前不都是在月初的麽,怎麽變成了月圓夜了。”
茛觿懷疑他是不是看不出半點門道來,嘲笑般問道:“朕也想問你呢?你不是說你懂巫術的麽?”
血梓祭幹咳了兩聲:“一年前最後一次發作的時候,有沒有做了什麽特別的事情?我懷疑可能清清你做了一些事情讓炎毒受到抑制。”
茛觿回憶,除了前幾天中秋外,最後一次發作是在南國炎府,那個時候還在調查焚屍案,在焱潲府上留了幾日。那天發作的記憶有些模糊不清,他只是隐隐約約能想起來一些。
他和焱潲獨處,焱潲被他推倒,說了一些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的話,然後……
茛觿猛然驚覺:“有。那天朕喝了炎焱潲的血。”
第五卷 情迷意亂(十一)
血梓祭沉思。按照茛觿的血色和粘稠度來看,這炎毒裏恐怕是混雜了蠱蟲,他對于蠱毒這一方面沒有太高造詣,目前只知道這炎毒裏不止有一種蠱蟲。茛觿發作時心如刀絞,腹部如遭受刀劍貫穿,看來應該是有噬心蠱的存在。
下蠱這一狠毒的招數,也只有谷無憂那個敗類會用了。
血梓祭放下裝着血液的茶盞,道:“看來熙王爺的血對清清的炎毒有抑制作用。”
茛觿聽言,想起焱潲說的話,不管怎樣,他們兩個的血永遠也不可能會融合在一起。如今居然被他的血給救了,還真是羞恥。
“朕不信世上有什麽人血可以治愈病患的說法。”
血梓祭笑道:“清清錯了哦。這不是什麽治愈,就想清清說的,一到月初的時候炎毒就會蠢蠢欲動,那麽清清有沒有想過呢,這些小蠱蟲為什麽會蠢蠢欲動在清清體內亂動?清清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熙王爺的血滿足了小蠱蟲的需求,所以它們就安分了啊。通俗一點說,就是熙王爺供養了清清體內的炎毒蠱蟲。”
供養?敢情這一年多炎毒沒有發作就是因為炎毒蠱蟲得到了炎焱潲的血,滿足了?荒謬!好好的蠱蟲怎麽偏偏撞上炎焱潲的血就安分了呢!
茛觿表情嚴肅,“你別亂說。炎毒蠱蟲怎麽好端端的會喜歡炎焱潲的血?朕和他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血梓祭聳聳肩:“那可說不準啊。你想啊,這毒叫做炎毒,熙王爺呢,又姓炎。這中間有什麽關系誰說的準呢。還有,清清有一件事情你必須知道。”血梓祭收回笑容,“所謂蠱蟲,不是自打它們生出來就會聽人使喚的。蠱蟲的種類不同,所需要的血的需求量不同。蠱蟲還沒有孵化前,要有飼主的血來支持生命。在飼主的血液中生存孵化,對于飼主的氣味它們了如指掌,而且只會聽從飼主的話。”
茛觿心裏周旋了一番,覺得他所想的炎毒似乎不是那麽簡單,如果真的是血梓祭說的那樣,那麽這炎毒的來歷他還真的有必要重新調查一下。
他問:“下蠱之人一定是飼主麽?”
血梓祭搖頭:“不會。”
這炎毒是谷無憂下的,茛觿一直把谷無憂認為是造事者,如今看來,谷無憂手頭有沒有解藥,這倒不是重點了。
還有,蠱蟲對炎焱潲的血有反應,而蠱蟲又只會聽飼主的話,如此說來,蠱蟲把焱潲當做了……飼主。
不對,這種一定是遺漏了什麽,還有他沒有察覺到的東西。這一切都太過可疑,茛觿不得不防。這世上奇奇怪怪的事情太多,他不難保證焱潲不是蠱蟲飼主。焱潲對于炎毒的事情提到的也不多,說不定是有意隐瞞什麽。
炎焱潲,有點意思。
茛觿不屑的笑了一聲:“小小蚱蜢也想要掀起大浪?谷無憂、炎毒,即便是能力再大,又能奈我何?”
心裏有淡淡的落寞與失望,自從開始猜測焱潲是飼主開始。茛觿和焱潲有仇,仇家下蠱來尋仇,這看上去再自然不過了,而谷無憂,只是一個用來抵擋真正面目的中階人,替罪羊?
不管怎樣,他還是要先找到谷無憂。而找到谷無憂的唯一途徑,就是找到孤翼侯。茛觿現在不能說認定焱潲就是飼主,卻也已經起了疑心。
不過,不知道為何,他還是希望焱潲和此事沒有任何關系。
第五卷 情迷意亂(十二)
第二天早晨,茛觿上完朝後命人把所在西廂上的鎖打開。小院裏沒人,也沒有侍衛,有些敗落。
阿千被茛觿以罪臣侍衛的借口調去前朝做苦差了。其實什麽抗旨不敬的原因都是他胡亂說的,為了留下他。将他關在西廂兩三天,倒也沒什麽動靜。
他推開焱潲微微掩着的房門,回身将門扣上。屋子裏沒有開窗,正好遇上陰天便暗暗的,他大概可以看出簾帳內的被褥微微隆起,他走進掀了簾子進去,焱潲睡得正熟。
茛觿冷眼一把抓住被褥一角,忽的掀起。冷氣突然侵入,焱潲掙紮了一下,漸漸沒了睡意。
“熙王爺,您還真是悠閑啊?”茛觿彎腰對上焱潲緩緩睜開的眼睛,冷嘲熱諷。
焱潲看清面前人也是一驚,急忙坐起身子,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也是忍不住開起了玩笑,“清帝殿下怎麽大駕光臨?再說了……入秋了掀了別人被子可是會着涼呢。”
着涼?茛觿沒好氣白了他一眼,他是有些擔心他這兩天被關在這裏沒人使喚過不踏實,看來這日子過的還挺滋潤的嘛?茛觿真的恨當初沒下狠口把他打入地牢。
“給你半盞茶的時間,把衣服給朕穿上。”茛觿說要回身出去,在一旁坐着等候。
焱潲的嘴角挂上一抹笑意,慢慢吞吞的穿好衣服理好發冠才出來,等的茛觿差點沒踢桌子。
“讓清帝久等,真是不好意思。”焱潲去櫥櫃取了一罐苦丁茶,親自沏了壺茶。
茛觿還是一副冷冷的老樣子:“過幾天朕要去雲滇島一趟。”聽到焱潲恩了一聲後,他繼續道:“朕怕宮中無人監管你。”
焱潲笑道:“怕我逃走?”
茛觿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你跟着朕去。”
焱潲反問:“為什麽是我?我可是有大不敬之罪的人,跟着去不怕我添亂?”
茛觿接過焱潲遞過來的被子,啓了茶蓋輕輕吹了吹,“你可以不去,沒人強迫你。”
焱潲當然選擇跟從。不過為什麽要去雲滇島?據他所知,雲滇島是個怪島。那邊的人脾氣十分暴躁,而且都是成對出沒,個個都是武林高手。雲滇島是西周府的一處小島,島上藥山生長着許多的珍惜藥材,焱潲不知道茛觿看中雲滇島的什麽,難道是為了炎毒解藥?有這個可能,而且可能性很大。
茛觿放下茶盞,望着焱潲将苦丁茶葉擺回櫥櫃的每一個動作,道:“你父親有對你提起過蠱蟲的事情麽?”
焱潲關櫥門的手停住,蠱蟲,那是巫術的一種,突然間對他問起這個,是為什麽?他輕輕将櫥門關上,答道:“父親沒對我提起過關于蠱蟲的事情。父親在我三歲的時候去世,就算他有對我說過什麽,也已經不記得了。”
茛觿并非有意問起,他只是想要試探。不過就是因為茛觿的這樣一個簡單的發文,卻讓焱潲發現了端倪。
按照茛觿的為人處事,不可能無端問出這個問題。是有人對他說了什麽。而且,茛觿指明了是他父親有沒有說過而不是他知不知道,可想而知,茛觿是在有目的的問他。而使他這麽問的原因只有一個,他在猜疑他。
茛觿繼續若無其事坐着,殊不知焱潲心裏思緒萬千,早已明白了茛觿對他的疑心。
第五卷 情迷意亂(十三)
這幾天茛觿一直在批折子,每天都看三四天的量,三天沒合眼了,熬紅了眼睛。這麽辛苦就是為了能夠早日處理完政事,早日出發。
他在上馬車的前一刻,龍簾問道:“殿下确定不多帶一點人麽?屬下真的怕在南國的事會重蹈覆轍。”
茛觿回給他一個犀利的眼神,道:“朕都不怕你怕什麽。”
皇上不急太監急。茛觿不怕會有什麽危險,他怕去的遲了碰不上孤翼侯,查不出真相找不到解藥,那麽他和烈兒就會真的危險。
這種四處奔波的日子他早就習慣。北宮燒毀後,北國重臣出力重修北宮,光是重建北宮就已經花了四五年。那個時候茛觿才十歲左右,便不得不扛起了北國江山的重任。顧着北國十八歲前儲君不能登基的規矩,這北國皇帝的位子愣是給空了八年。這八年他什麽苦沒有吃過?為了學武,每日蹲馬步蹲得站都站不起來,每次走路腿都是抖的。為了學政,他每日苦讀政書,強撐着每一頁都熟背過去。他隔三差五往宮外跑,為了學習各方面的能力,有的時候差點再也醒不過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一個目的,讓君家坐穩江山。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一個仇人,谷無憂。不過現在看來,所謂的仇人,似乎不單單只有谷無憂了。
這次去雲滇島,不知道又會發生什麽事。上一次孤翼侯的伎倆他是見識到了,用南國死囚來替換北國商人,對他則是百般的不敬與侮辱。總有一天他親自手仞了他。
馬車晃了晃,光線從被撩起的簾子處瀉進來,刺的茛觿閉了閉眼。
焱潲在茛觿旁邊坐下,兩人離得很近。
茛觿斜眼看着他,道:“朕應該有給你備馬車。”
焱潲裝傻,道:“咦?龍簾沒有告訴我。”
茛觿道:“別坐在朕旁邊,馬車不會沒有你坐的地方。”
焱潲道:“我坐在這邊,你也方便監視我的舉動。”
茛觿冷哼:“你最好別耍花樣。”
焱潲道:“在清帝眼皮子底下耍花樣,借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
茛觿收回看他的目光,單手撐着額頭,任憑焱潲坐在他旁邊沒有離開的意思。老覺得他怪怪的,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還是挺想念從前對他狠心的焱潲的,感覺現在焱潲的語氣到像是在……寵他?
焱潲在一邊提醒道:“睡一會吧,聽龍簾說這幾天你都沒好好睡覺,熬壞了身子沒人心疼你。”
茛觿眼睛疼得厲害,焱潲這麽一說頓時有些火大,“你給朕适可而止,朕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不要你管。”
焱潲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好好的怎麽突然間就發火了呢,他看着茛觿因生氣而微微泛紅的臉,略有失神。難道他說錯話了不成。
在經過一番久久凝視後,焱潲扳過茛觿的肩膀,稍一用力,将他抱在懷裏。
茛觿肯定是掙紮的,不過三天沒休息的身體注定沒有焱潲的強硬,他在經過多次嘗試後他選擇放棄身體上的争鬥,改為口頭質問:“放開朕,你想做什麽?你別以為朕不敢處置你,你要是……”
唇被溫暖的手捂住,茛觿怔了。八年了,已經八年了,他沒有被人這樣抱過,母後去世後就再也沒有人這樣抱過他,而他所給予的懷抱,又與母後的不太一樣。更加的熾熱,更加的溫柔。
他伏在茛觿耳邊輕輕道:“清歌,別拒絕我,我只想抱一抱你。”
就是這麽簡單的要求。不過焱潲沒指望茛觿會答應,而連茛觿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是,他還真的就讓他抱了一路,中途是太過于舒服還是太過于疲累,他閉上眼便不再願意睜開,做了一個長長的夢。
第五卷 情迷意亂(十四)
西周府的旅途略有些遙遠,龍簾快馬加鞭,抵達西周府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
一路上茛觿睡得安穩,一天一夜都沒睜開眼,焱潲環着他不曾松手,夜幕降臨的時候小睡了一會。半路上龍簾停了一次,在簾外輕輕問了聲需不需要飯食,焱潲覺得茛觿睡得正香不忍心打攪。
馬車停在西周府關口邊上的小樹林,龍簾阿千先前去打探虛實,馬車裏剩下焱潲和茛觿。
睫毛輕顫,像是突然想起來什麽一樣,他猛地驚醒,本能的推開焱潲,道:“現在什麽時辰?”
焱潲對于茛觿的突然抽身早有預料,只是手臂麻得厲害,“剛剛天亮。”
茛觿冷眼看着焱潲揉着手臂的手,心頓時軟了下來。這個人,就這麽抱了他一天一夜?真當自己有多大神力啊?手臂麻了那是他自找。
“既然如此,快點下車。我們要去找落腳的地方。”茛觿淡淡道,先行下車。
令焱潲感到高興的是,茛觿說的是“我們去找”而不是“我去找”,最起碼把他當成自己人了。等到手臂酥麻感減弱,他下了馬車。
正巧遇到阿千龍簾回來,見到茛觿行了個禮。
“在宮外不必多禮了,隐蔽身份。在雲滇島的時候,我們以白氏少爺的身份行動。”
龍簾道:“用虛名,殿下就不怕被查出來麽?反倒會惹來麻煩。”
茛觿挑眉,“你覺得我會給被調查的機會?”
龍簾閉嘴,退在一旁候着。茛觿從袖子裏取出一把匕首,丢給焱潲,“此行險阻難料,帶長劍容易暴露,備着總有好處。”
焱潲接過那把匕首,勾唇笑了笑。茛觿此行匆忙,除了盤纏什麽也來不及準備,又有炎毒在體內,焱潲多多少少覺得有些草率,已經想好了應對各種情況的萬全之策,看來茛觿心裏也有想到一定的深度,有防備之心了。不過這對于敵人來說是好事,對于焱潲那就不一定了。
對于身邊的人,疑心太大難免會有弊端。俗話說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疑心太重,何以得人和,又何以治天下?這一點茛觿清楚的很,但是,防人之心不可無。
龍簾一開始有些不适應,也還是硬着說了:“白少爺,白小少爺,我們走吧。”
茛觿滿意點點頭,有在前面先走一步。盡管覺得別扭,焱潲還是不得不跟上。
這一次來雲滇島,目的茛觿不說他也明白,這事多險多難,他一定盡他全力護茛觿周全。
茛觿的冷淡與鐵石心腸,他明白。他不能求茛觿的情絲,他只求他一世平安,不出任何差錯。心亂亂的,他明白這是喜歡,不可置否。心痛,因為自己的溫柔地卻又深深的喜歡,得不到結果,換來的都只是茛觿一句沒有任何感情的“我們只是兄弟”。
情迷意亂,這份情,他要怎麽道出口,又要怎麽收場,一個人終老,還是雙宿雙飛,一個人孤獨,還是陪伴他一生給他幸福。這份本不該有的感情,他怕是再也收不回了。遇到君茛觿,是他這般輝煌的人生中的轉折點。清歌,這個名字又要糾纏他多久,每日在情與仇的邊緣徘徊,他真的想那天就這麽一走了之。可為什麽到了結束的時候,心裂的更痛呢……
他是茛觿的堂弟,是茛觿的臣子,是茛觿還債的對象,而茛觿又是他的仇家,他的君王,他所中意的人……這複雜的關系什麽時候理的清?這般,到底誰是誰的誰?
妖媚豔質本傾城,無名客棧,清歌徐徐。玉樹流光笑相迎,那日是誰月下白衣翩翩,又勾起誰的情思?花開花落不長久,本就不該有瓜葛,豈又起了超越兄弟的情感?绮檐清露滴,一劍又挑中誰的心思。或許人生從來都不如初見,茛觿焱潲兩不相遇,也便沒有了開始,沒有了結束。
第五卷 情迷意亂(十五)
一行人前腳出了林子,後面一人從樹林叢裏探出頭來。
他望了望茛觿前去的方向,現在原地像是沉思什麽。他就知道茛觿肯定會沒有通知就走了,絕對不會帶上他。于是便在茛觿出發前兩天先來了。
身後草叢傳來呲啦啦的聲音,他警覺的回頭:“誰?”
公子七施施然從草叢裏出來,拍了拍沾在白衣上的灰塵。公子七長的本來就美,這麽白衣一勾勒,愈加顯得高挑。
公子七見血梓祭有拔劍的沖動,道:“早知道你會來這裏。如今被發現還有什麽話好說?”
血梓祭兇意不改:“你跟蹤我?”
公子七輕笑:“不然你以為殿下留我在宮裏是為何?”
茛觿每次出行基本都會讓公子七留在宮裏,除了照顧烈兒之外,還有就是監視血梓祭。因為血梓祭出現可能會壞事,盡管茛觿知道血梓祭是一個有能之人,但是他自己的事情不希望血梓祭被卷入。
血梓祭松開握住劍柄的手:“你這次千裏迢迢過來就是為了監視我?”
公子七點頭:“殿下待我好,沒有因為我是西周府的人而嫌棄,就是因為殿下,我才成為西周十三死士裏唯一存活的人。我會暗暗的幫着殿下,也會好好的監視你。”
血梓祭覺得莫名的好笑,“你覺得,就憑你,也想監視我?”
公子七不說話。血梓祭對茛觿的時候,那是溫柔獻媚,對除了茛觿以外的任何一個人,态度都是狂傲不羁。公子七覺得,這個人表面一套內心一套,他到底是什麽樣的,他琢磨不透。
他只知道,監視血梓祭,那是他的任務,血梓祭性格怎樣,和他沒有關系。
或許血梓祭和公子七之間,就從現在開始吧……
茛觿一行人進了西周府,就直往雲滇島的方向奔去。抵達碼頭的時候正好錯過了前往雲滇島的船。這種客船,抵達雲滇島的一天只有一只,只往返一次。
被迫無奈,四人只能選擇在西周府城內住下。天色還早,四人便去街上,也算是看看西周的政治如何。
西周府雖然地小,卻很繁華。每個行業都有專門的店鋪戶主,還有負責引導的小官。這在南國北國都是沒有的。也正值晚膳當頭,街上吆喝的吆喝,賣菜的賣菜,格外熱鬧,客棧酒家也忙的抽不出空來招呼客人。
兩年前炎毒發作血濺西周王宮,把西周王殺了。西周也頻頻傳出一定要找到兇手五馬分屍,飽嘗各種酷刑折磨的狠話。可就是沒查到北國清帝頭上,當年西周王的那點不自量力的打算,倒是把自己推向了黃泉路。
西周又能有多少人能想到是西周王自己的問題呢?聽說西周王那幾個死士都還沒落得好下場,幸虧當初做了把小七帶回北國的明智選擇。
“桃花玉!上好的桃花玉!北國禦用桃花玉嘞!”
這一聲叫賣在茛觿的耳裏格外響亮,他停下腳步。自然焱潲也聽見了。桃花玉沒有經過北宮流清殿允許是不得擅自取材制作的,更何況傳到西周了。
“桃花玉!桃花玉!”
那人還在不知好歹的拉着客人,茛觿覺得沒趣邁步就要走,被焱潲扯住袖子。
焱潲來到攤子前面,盒子裏放了幾塊玲珑七彩的玉石,對于見過真正桃花玉的焱潲來說,沒有當年揭穿那是他仁慈。
他挑了塊以青色打底色的玉石,放在手心裏也算是好看,“這麽一塊值多少錢?”
小攤攤主見到有生意眼前一亮,“這位看官好眼力!這是這裏最好的,想必這位公子挑了是送給心愛的人吧?這樣,我這人呢不做虧本,今日遇到公子也算有緣人,就便宜些買給公子,三百兩!”
焱潲驚嘆這小攤主真能胡驺的,也沒讨價,取了銀票付錢。小攤主見錢到手笑的那叫一個燦爛,根本顧不上別的。
焱潲轉身,正好對上茛觿默默注視他的眸子,道:“青玉,與你的名字清歌湊到一塊了。”
他将青玉放在手心,遞到茛觿面前。茛觿在與焱潲久久注視後,低頭瞟了青石一眼,用一臉“你閑着沒事幹呢”的表情無言地看着焱潲笑意不減的瞳孔,道:“你覺得這塊青玉能抵得上桃花玉?”
焱潲搖頭,“誰說我要用這塊當做桃花玉來還你的?只是覺得它好看,買了送你。”
茛觿無言以對,他不要什麽青玉。什麽種類的玉石都一樣,不能當做武器也不能食用,佩玉對于茛觿來說只是為了彰顯奢華。
他輕嘆了一口氣,伸手接過青玉收着。焱潲原本沒打算茛觿手下,他買了茛觿不收就扔掉,沒想到他就這麽收下了,出乎了他的意料。
第五卷 情迷意亂(十六)
小攤主八成是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知道自己買假桃花玉的事實被揭穿,死死低着頭不肯擡頭看焱潲,連數錢也忘記了。
“我們走吧。”焱潲道,向前走去。茛觿跟在後面,哪還有什麽心思繼續留在街上?一心想着要快點回客棧,好去想想對策。這次出來急,身上又沒帶佩劍,不可久留。
四人在街上又停滞了許久,等到天空完全暗下來,才慢悠悠回到下榻的客棧。一回到客棧,茛觿便回了自己房間,無論龍簾怎麽叫他都不搭理,晚膳也沒有用。
龍簾将飯菜送到焱潲房內,回到屋子在阿千邊上坐下。阿千取了雙筷子遞給他,見他略有愁容,道:“怎麽了?殿下又不肯吃飯?”
龍簾嘆了口氣:“嗯。殿下本來就不夠精壯,三天兩頭就不吃飯,哪受的住啊。再說了,來這雲滇島不吃飽飯怎麽辦事?”
阿千低頭扒了口飯,道:“殿下要是知道你在背後抱怨他,會不會斬了你呢?”
龍簾伸手替阿千加菜的手頓住,滿臉不高興:“你很希望我被殿下斬掉?”
阿千見龍簾夾來的肉遲遲到不了他的碗裏,自己動手把龍簾筷子間的肉夾到了自己碗裏:“當然不是。反倒是怕,你被殿下斬了,我自然要去陪你的,我還這麽年輕可不想死。”
龍簾伸手刮了刮阿千的鼻子,道:“這麽不情願就別來找我啊?”
這邊這兩人吃的高興,這邊焱潲面對滿桌的飯菜沒了食欲。他收起平日裏對待茛觿的溫柔,坐在椅子上靜靜的,面部十分嚴肅。
茛觿到底在懷疑他什麽?這和蠱蟲有什麽關系,和他的父親又有什麽關連?他相信茛觿絕對不會因為心裏突然間萌發的想法去懷疑他的。
腦子很亂,靜不下來,越想就越亂。他望向窗外,月色正好。
這家客棧似乎有一個小院子,他突然想去賞月。
院子裏養了幾棵不知名的樹,月光透過枝間映在地上斑斑駁駁,秋日的風吹來格外的清爽。月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