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清風染思(十) (5)
着焱潲,他明白焱潲的心思,啓唇道:“我們是兄弟,我們不可能。”
焱潲也很認真的回答:“你知道我們之間的堂兄堂弟的關系,根本不成立。”
茛觿道:“可你終究是朕的堂弟,北國清帝的堂弟,不要任何功過就能名正言順地封王,你我本是君家一族。”
焱潲道:“但是我的姓氏挂的是炎家的,而且我們的血融不到一起。”
茛觿沉默了,沒再說話。他和焱潲就這麽僵持着看了對方良久。茛觿長嘆,他應該恨父皇留下來的爛攤子麽?弄出來這麽一個簡單又複雜的關系出來,都不好辦事。
他扶額,半天才說出一句話:“睡覺吧。”
第四卷 凝血成殇(十七)
這一夜焱潲睡得很不好,早上起來,迷迷糊糊的腦子沉沉的。
馬車已經停了,焱潲知道已經到了。估計馬車停在宮門口。他轉頭看了一眼茛觿還在熟睡的臉,不忍心叫醒他。
簾外靜靜的,已經是早晨,繁華的北城不應該這麽寂靜。不過焱潲也不想亂猜,坐在車廂裏一言不發。
大約過了半柱香的時間,茛觿才悠悠轉醒,“怎麽不叫醒朕。”
焱潲道:“看你睡得熟。”
茛觿撇嘴道:“也不知道外面的那幫人跪了多久。”
焱潲來不及問出疑惑,之間茛觿起身掀起簾子,龍簾阿千站在馬車兩頭,馬車前黑壓壓跪了一片。
都是北國朝廷臣子,清帝回歸自然是要迎接的。只不過這次清帝離開久了,迎接的陣勢不小。
“臣等恭迎殿下回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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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口同聲轟轟的一片,焱潲都不知道如何是好。
“都起吧。”茛觿扶着龍簾下了馬車,遠遠的就看見一個小小的身影向他跑過來,嘴裏還不聽喊着“舅舅”,後面跟着公子七。
茛觿笑着張開雙臂抱起烈兒,“舅舅不在的時候,烈兒過得好不好?”
烈兒愣愣地點點頭,“小七哥哥老是給我糖吃!”
茛觿笑了,抽出手勾了勾他的鼻子。烈兒整個熱挂在茛觿身上不願意撤去。茛觿想起有重要的事情,示意公子七把烈兒抱回宮。目送着公子七牽着烈兒遠去,直到看不見他們的背影。
宮門口還聚集了不少來觀看清帝華容的百姓,都還跪着。
“一別一月半的,朕也算是去鬼門關走了一趟。衆卿也不必特意去尋南國麻煩。”茛觿拉過焱潲在她旁邊,道:“這位,想必大家都聽說過,南國尚書。”
衆卿的目光從茛觿身上轉移到了焱潲身上,有小聲的議論。
“即日起,作為朕的皇弟住在宮裏,封為熙王。”
焱潲目瞪口呆,還真的就封他為王了。焱潲看了看衆卿的表情,一個一個都是畢恭畢敬的,半句異議也沒有。衆卿也沒有對于清帝突然間跑出來的皇弟感到奇怪。他們或多或少都有聽說先帝與南國炎家的恩怨,也知道這個熙王是炎家人,而且名義上與清帝是堂兄堂弟,事實上根本沒有血緣關系。這可是封外姓為王,想反抗又能怎樣?清帝定下的事情,沒有能回頭的。
龍簾阿千面面相觑,封王他們是偷聽到了,還是作為皇弟入住的?!說實話,他們兩個早就達成了共識,想要撮合茛觿和焱潲,這是他們在行事上唯一達到共識的地方。
北宮很大,比南宮要大出一圈。宮殿,宮裏的行政雜事院,前者十分華麗沒關,後者體面周到。花園,湖潭,小橋,亭子,設計都十分精妙,讓人眼花缭亂。
“讓人把朕殿裏的西廂打掃出來,讓炎……熙王搬進去。”茛觿低頭對身邊随行的龍簾道。
焱潲聽到了,道:“其實吧……我住宮外就可以了……”
茛觿沒理焱潲,“等下會有人來告訴你皇宮裏的規矩。”
焱潲無奈,“我真的不用住宮裏……”
茛觿停下腳步挑眉道:“宮外朕沒有地方讓你住。如果你想,你可以露宿街頭。”
焱潲識趣地閉嘴,跟着茛觿繼續往皇宮深處走。一路下來,焱潲知曉,茛觿處理政事的地方是昭治殿,禦書房在昭治殿邊上,寝殿是流清殿。
焱潲仔細打量着流清殿,這個自己要住下的地方。挺大的,僅僅一座宮殿就抵得上他大半個炎府,正殿面前種了些桃花,現在開的正好。正殿的門開着,焱潲從門外望了一眼,奢華卻不顯庸俗。
從今天開始,他要住在北國皇宮裏,和……清帝住在一起。
第四卷 凝血成殇(十八)
安頓好了之後,焱潲呼了一口氣。
“少主有什麽要吩咐的麽?”阿千沏了一壺茶送了進去,順便問道。
焱潲道:“沒什麽……對了,你知不知道桃花玉?”
阿千努力回想了一下,“先前有聽到過,好像很難找。少主突然問這個做什麽。”
他搖搖頭:“不小心把清帝的玉佩打碎了,正思量着還他一塊。”
阿千道:“是很少見,不過現在少主是王爺,應該不難。”
兩人正交談着,有人在門外扣門。“王爺,皇上說晚上有宴會,讓您準備一下。負責教導宮規的先生也來了,王爺現在就要開始學習嗎?”
焱潲頓了頓,回答:“讓他進來吧。”
于是焱潲被教導了一個早晨,中途用了一頓午膳。到了下午,才把先生送走。規律很多,焱潲只記住了重要的幾個。在朝廷臣子面前要自稱“本王”,見了皇帝要叫殿下,還要行大禮。特別是像單獨面聖的時候,一定要穿戴整齊,畢恭畢敬。
看着整齊挂住的錦服,焱潲感嘆,這南北衣着差距還真是大。南國的衣服複雜,裏三層外三層的。北國服飾以輕巧為主要,輕飄飄的,十分寬容。阿千焱潲主仆二人研究了好久才把衣服穿好。
半路上遇到了不少朝廷官員,見到焱潲一個個都是行禮長行禮短的,左一個熙王爺右一個熙王爺,他有些不能适應。他走的很慢,到了正殿的時候人都到齊了。
“熙王爺到!”門口的公公尖銳的聲音,讓殿裏的各位都提起了精神,紛紛向這邊看過來。
來者一身青衣,環白玉腰帶,下穿白靴,頭發松松垮垮的散着,絕色的臉上微微泛紅。都說熙王爺長的俊美,一點也沒錯。
焱潲進殿,茛觿擡頭看了眼。這套青衣比平時穿的衣服好多了,看着精神。焱潲的目光停在茛觿的身上。
耀眼的紅色,白色鑲邊,領口敞着大開,茛觿白皙的肌膚一覽無餘,鎖骨的輪廓清晰易見,頭發用玉簪豎起,妖媚難言。
很多時候焱潲難以理解,茛觿性子冷傲,偏偏就是喜歡穿的紅黑錦服,再加上身形美妙,托顯得他十分好貴氣質,傾國傾城。
二人的視線交織在店內,四下無聲,直到茛觿道:“坐吧。”
焱潲在茛觿邊上的位置坐下,阿千給他到了杯茶。
“殿下平安回歸,臣等不勝欣喜,來,臣敬殿下一杯。”北國尚書舉杯道,仰起頭一飲而盡。
茛觿一言不發,接過龍簾倒滿酒水的酒杯,默默喝酒。殿裏不斷有舞姬輕紗跳進舞池,奏樂聲不斷。茛觿坐在最高的位置上,無趣地聽着大臣們小聲談論家常的聲音,一杯接着一杯的喝,沒有盡頭。
焱潲看他一直不說話喝悶酒,心裏憋屈,“殿下還是別喝了,身體還沒好。”
茛觿一個厲眼甩過去,吓了焱潲一跳,他沒覺得自己做錯了。茛觿不但不聽,反倒像生氣一樣一個勁喝酒,看都不看他一眼。
不知道過了多久,舞蹈也都快結束了,龍簾附下身子,在已有醉意的茛觿耳邊道,“殿下,明日開始事務院開始籌辦選妃之事。”
茛觿輕輕恩了一字,閉眼撐住發疼的腦袋。眼前的事物左右搖擺,隐隐約約變化出了許多個,天旋地轉,身體難受,頭重腳輕。
“殿下醉了,先回去吧?”龍簾說着扶住了強撐着站起的茛觿,腳步站都站不穩。
“朕自己能走。”茛觿推開龍簾,草草結束了宴會,現在原地等所有臣子都退下之後才一步一步蹒跚着走,十分困難。
龍簾在後面跟着,不忍心,茛觿又不準他扶,進退兩難。
第四卷 凝血成殇(十九)
黑色的夜,星光月光印在地上,愈加深沉。
腹部裏一陣發瘋般的難受,腳步越來越沉,天與地都在搖晃,分不清東南西北。
突然間身體一輕,被打橫抱起,迷迷糊糊聽見有人說:“你們先下去吧,這裏有本王就好。龍簾,麻煩準備醒酒湯。”
“是。”身邊的侍衛全部撤去,一個人也沒留下。
焱潲抱着他略輕的身體,站在原地好久,直到有涼風吹來,懷中的人無意識的向他懷裏縮了縮。
他起步,往流清殿走去,“作為君王,殿下不應該這麽放任自己喝酒。”
他時刻記着那先生說的話,一定要稱清帝為殿下,這是基本的規矩,不管周圍有沒有人。
茛觿聽言掙紮了一下,焱潲臉色不變,緊緊抱住。
“殿下聽話,身體不行就別逞強了,有我……有臣就好了。”焱潲喋喋不休,“還有,殿下有好好吃飯麽,這麽輕飄飄的。”
茛觿頭痛欲裂,無意間勾住了他的脖子。焱潲脖頸處感受到了他雙手的冰涼,打了一個冷顫,不禁加快了腳步。
流清殿外面有人把守,見到焱潲抱着茛觿回來個個面色驚訝,驚訝過後不忘行禮。
“都起來吧,皇上喝醉了,自己走不了路。”簡單解釋了一邊,抱着茛觿就往正殿跑。正殿裏有宮女在整理床鋪,見到他們兩個,和外面侍衛一個反應。
焱潲正想發話,茛觿搶先一步:“下去吧。沒有吩咐不許進來。”
那宮女行了禮退下,茛觿悠悠道:“放朕下來。”
焱潲照做,輕輕将他放下,看他一臉蒼白難受的樣子,不放心沒打算走。
“殿下躺着吧,酒勁上來了會很難受。”焱潲關心一句。
茛觿微怒:“你,剛剛叫朕什麽?”
焱潲脫口而出:“殿下。”他覺得自己沒叫錯啊,難道茛觿要為這事發酒瘋?
茛觿咬着不肯放,道:“誰教你的?”
焱潲如實回答:“就是那個來交宮規的先生。”
茛觿一臉殺氣:“朕要殺了他。”說着往外走,被焱潲拉住。
“先生沒說錯啊,為什麽要殺他。”焱潲說話很小心,茛觿回頭皮笑肉不笑,看他的表情,焱潲察覺到他現在非常不高興,而且想殺人。
“朕記得朕告訴過你朕的名字。”茛觿推開焱潲拉住他的手,用力将焱潲推到牆上,兩手撐在他的兩側,“是什麽?”
焱潲冷靜看着茛觿的反應,根本不明白他為什麽發火,還有莫名其妙被當成發酒瘋的對象這也太無辜了,再說了,他問的都是什麽奇怪的問題?
“君茛觿。”
茛觿的眉蹙得更緊,“錯。”
“君清歌。”
“再叫。”
“清歌。”
聽到回複後,茛觿放開焱潲,“以後,朕不想聽到你說殿下兩個字。”
焱潲明白,茛觿不喜歡他叫他殿下,他發火的原因可能就是焱潲叫他殿下。
“君臣有別,這樣失了禮儀。”焱潲勸解。
茛觿咬牙,“閉嘴。再說朕就殺了那個教你的人。”
焱潲适當閉嘴。茛觿正想說什麽,龍簾在門外道:“殿下,醒酒湯備好了,要送進來嗎?”
焱潲搶着去開門,不給茛觿說話的機會,取了醒酒湯之後把門扣上,龍簾本來想着來開門的是茛觿,沒想到的是看到的是焱潲的臉,正疑惑着,突然想起馬車上茛觿說要封焱潲為後,瞬間好像明白了一切,壞笑着離開了。
其實只是封侯而已,而且沒封成。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焱潲怎麽也沒有預料到。端着醒酒湯不小心被邊上的椅子絆倒了,手一抖醒酒湯就從碗裏潑了出去,一滴不差的全部潑到茛觿身上。一開始他沒什麽反應,看到自己身上被潑了東西,也很淡然。再然後,他暈過去了。
第四卷 凝血成殇(二十)
清晨,龍簾準時在茛觿榻前喚他起來,見茛觿睜開眼睛便下去準備洗漱用物了。
茛觿還是頭疼,只不過沒有昨天那樣疼了,輕了許多。他撐起身子,被褥滑至腰間,他覺得胸口一涼,低頭看見自己大片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茛觿懵了。
誰脫的衣服?他下意識掀開被子,結果就是被脫了個精光。他回憶,昨天他好像醉了,然後是焱潲送他回去的,至于怎麽送的,送到殿裏之後又做了什麽,他全部不記得了。他該不會借着酒發酒瘋吧?他查看了一下,身體沒有痕跡,看來炎焱潲沒做什麽。
他慢吞吞起來,喚人來給他着衣。
茛觿不介意光着身體在別人面前,但是服侍宮女一進來便看到這麽香豔的場面,頓時連捂眼都忘了。
“看什麽?給朕着衣。”茛觿見那宮女遲遲不肯動手,催促道。
那宮女哪敢怠慢,取了錦服戰戰兢兢地給茛觿穿上。其實茛觿完全可以自己穿,回到宮裏之後便又習慣了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日子。
龍簾進來正巧碰上連耳根子都紅了匆忙跑走的宮女,正疑惑着發生什麽事了,便聽見殿裏茛觿說:“昨天朕喝醉了?”
龍簾如實回答:“是。熙王爺抱着殿下回來的。”
茛觿問:“朕說了什麽?”
在茛觿和焱潲獨處的時候,龍簾正在膳食部,而且完全不知道那碗醒酒湯被打翻了,“屬下不知。”
龍簾伺候完茛觿洗漱,整理了一下他的長發,戴了北國帝冕。
“炎焱潲起了麽?”準備完畢,正是要上朝的時候,茛觿問着跟在身後的龍簾。
“已經起了,現在估計的朝殿裏等着殿下。”
清帝宮裏高手很多,皇帝那次出巡,身後跟着的都是黑壓壓的一大片。憑茛觿的武功,完全可以自保,不知道高了那些所謂武林高手多少,這些人跟着也只是走走形式。
大殿內,衆臣已經等着茛觿去了。焱潲也在,站的地方很顯眼,茛觿一眼就看到了。
殿裏大臣提出的大多都是選妃之類的事情,說什麽要選出身好的,長的美的。茛觿聽着他們無聊的啓奏,誰也沒拒絕,誰也沒贊成,最後把目光投到了焱潲身上。
“熙王爺覺得如何?”茛觿一發話,殿裏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轉向了焱潲,氣氛一下子尴尬了許多。
焱潲想起昨天茛觿發酒瘋說不許叫他殿下,當着這麽多人面又不敢直呼名字,幹脆連稱呼都沒了:“臣以為,在座大臣們說的都有理。後宮選妃子,确實應該謹慎。”
茛觿思量了一會,道:“就按熙王爺說的做吧。”
大臣們嘴上沒說什麽,但是心底都已經開始害怕了。這個叫做炎焱潲的,來了北國才兩天,清帝就這麽寵他?清帝本來也沒有什麽特別信任的人,這下好了,他一來,不就成了清帝心腹了?那要他們這些在清帝心裏本來就沒有什麽地位的人何處是容?
“退朝。”見沒有人再說話,茛觿冷淡道。
焱潲松了一口氣,第一天上朝就被重視,雖然是以堂弟的身份封號,但是一下馬車就被封號,連典禮都沒有,這未免太引人注目。而且看那些大臣一退朝就上來巴結的樣子,焱潲不太高興。
第四卷 凝血成殇(二十一)
這一整天,茛觿都在昭治殿裏翻奏折,不出他所料,幾乎講的都是選妃的事情。都是些舉薦大臣富豪家千金的爛折子。原本以為,莫名其妙的封焱潲為王一定會招來非議,沒想到他這幫蠢臣居然連一個站出來抗議的人都沒有,什麽時候都變得那麽麻木了?
正是晚膳時分,龍簾在外面叩了叩門:“殿下,晚膳時間到了,是要先回寝殿,還是直接叫人把飯菜送進來?”
茛觿放下手中的竹卷折子,揉了揉發酸的後頸,道:“回寝殿吧。”
一路上想的都是選妃的事情,那幫臣子們巴不得把自己家的千金送進宮裏來,卻都不知道,如今後宮那幾個美貌名媛佳麗,都還在自己宮裏守着處子之身,即使是如了他們的願,把人送進來了又能怎樣?還不是在宮裏孤老終身?說不準,還有備受宮鬥折磨。
小的時候,後宮裏那幾個妃子争寵他是見到了的,聽說因為這個鸾後差點沒把他生下來。他的後宮會怎樣他不管,他只要他的江山好好的。
“熙王爺呢。”茛觿進正殿前看了看西廂禁閉的大門,問道。
龍簾道:“退朝之後就沒看到王爺,估計悶在屋裏。”
茛觿着手吩咐着宮人将晚膳擺上來,自個踱步到了西廂門前。
“大白天的竟然敢對着皇帝把門關上,想要滅滿門了麽。”他擡手便推開了大門,沒有上鎖。
小院裏阿千正在剪花枝,看到茛觿推門進來,面色略有些驚訝,行了大禮。
他開門見山:“炎焱潲在哪?”
阿千沒有得到命令不敢起身,“回殿下,少主退朝之後一直關在屋內不肯出來。”
茛觿瞄了一眼阿千剪下來殘敗的花枝,沉默了一會。
“午膳呢?沒用?”
“是。”
“知道為何麽?”
“諒屬下不知。”
茛觿的目光停在焱潲的房門上。該不會是他昨天晚上說了什麽或者做了什麽讓他很為難?看他早上精神還好的樣子不像是自己動手了的樣子。
“起來吧。你我之間不必那麽拘束。”茛觿繼續道:“叫他過來一起用膳。”
茛觿不等阿千回答,徑直轉身走了。阿千明白那是命令不可違抗,磨磨蹭蹭地進去叫他。
茛觿在桌邊等了好久,遲遲不見焱潲。當他正打算不再等下去命人撤去晚膳的時候,焱潲才來請安。
茛觿見他換了一身衣服,人倒是精神了不少,冷笑道,“熙王爺,你知不知道怠慢清帝是死罪?難道熙王爺的住處離這裏很遠麽?”
焱潲對茛觿的冷嘲熱諷沒有太大的波動,得到茛觿許可之後在桌邊作息,龍簾遞給他一雙筷子。
“聽說你沉悶了一天了,是不是。”
焱潲停住了扒飯的手,道:“殿……”
下字還沒出口,茛觿一個冷眼彪了過來,生生被他咽了回去,“怎麽,叫一聲清歌就很難麽?之前在炎府的時候不是叫的挺順口的麽?”
那是之前!自從茛觿發了酒瘋之後,焱潲就覺得叫不出口了。這樣叫殿下不是,直呼名字也不是。
“我沒什麽,沒有不開心。”焱潲再一次成功逃過了稱呼這一關。
“那為什麽不用午膳,還把自己關起來?”茛觿的問題很犀利,站在身後伺候的龍簾都為焱潲捏了一把汗。
焱潲覺得,其實這沒什麽好說,完全是因為自己的個人原因才不高興的,“沒什麽,可能因為不習慣。”
門外有侍衛進來通傳,說是血大人來了。茛觿放下碗筷,讓人放他進來。
“血梓祭,這麽多天不見了倒是變了個樣子。”茛觿見他慌張敢來的樣子,不禁道。
血梓祭一本正經,沒有開玩笑的意思:“清歌,我不跟你開玩笑,我剛得到了消息,之前放出風聲說在南國遇害的商人,今天全部都完好無損地回來了。”
第四卷 凝血成殇(二十二)
茛觿怔住,焱潲咽進喉嚨的米粒差點沒吐出來。
活着的?那麽被燒死的那幾個是誰?的确,誰都沒有看到被燒的人的真實面貌,只是南國放出來的風聲,加上那幾個商人真的消失了,他也就輕易的相信了。
也就是說,他被孤翼侯騙了。
殿裏死一般的寂靜,焱潲,血梓祭,茛觿,都在從不同方面思考着這個問題。
“你……從何而知?”茛觿的眉擰成淺淺的“川”字,問道。
“被你甩了的那段時間,調查的。”血梓祭早就知道出門會被茛觿甩掉,早就已經做好思想準備,如果被甩,那麽他就去暗中調查此事。
“那麽死的人又是誰?”
他答道:“查到南國有幾個囚犯,都是要處于死刑的人,正好在那幾天失蹤,而且人數恰好可以和焚屍案對上。”
所以說,他君茛觿從頭到尾就沒有贏過?從一開始就已經失策了。孤翼侯那個混蛋,居然用這種辦法來對付他,伎倆還真的是不錯啊?
“你先下去吧。”焱潲見茛觿身側握的緊緊的拳頭,先讓血梓祭退下。
血梓祭倒是識相,沒有放肆,行了禮就退出去了。
焱潲沉默。面對這樣的茛觿,他不知道要怎麽開口說話。遇到這種事,任何人都會生氣,換做他也是同樣。
“別氣了,我怕你把桌子掀了。”焱潲僵硬地笑道。
然而茛觿的臉色沒有絲毫的緩和:“你記不記得除夕那天朕對你說的話?”
怎麽可能不記得,那句話讓焱潲慌張了足足半個多月。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如今他清帝僅僅一招就敗在孤翼侯腳下,還被囚禁,還被……這是他此生最大的屈辱,什麽也比不上這個。
“這般被玩弄,你知不知道朕有多不甘心。”他長嘆,攥緊的拳頭松了松,“不管怎樣,朕一定要抓住孤翼侯。”
焱潲臉色稍稍放緩,懸起的心才得以放下:“你不是要抓谷無憂麽?”
茛觿道:“孤翼侯和谷無憂有關系。那天侯府牢獄,他脫下衣服的時候,朕看見了,他身上有谷字印記。”
焱潲很難想象,經歷過那番羞辱,怎麽還能将話說的這麽雲淡天青,還是說他根本就不在乎?
“你的身上不是也有焱字印記麽?”焱潲語氣冷了不少,“他這麽對你,難道你就不生氣?”
茛觿目光犀利,道:“還沒完呢,他所帶給朕的,朕一定會讓他加倍奉還。”
晚膳過後,焱潲留在茛觿殿裏喝茶。看着他的西廂大門有人進進出出,把院子大整改了一番。
“其實院子挺好的,何必麻煩呢。”焱潲對着坐在桌邊翻書的茛觿道。
茛觿勾唇,道:“現在你是臣子,朕是君王,你是朕的所有物,朕有權利整改你的住所。不單單是你,朝廷上的大臣也一樣,所以別多想了。”
焱潲陪笑:“還記得我們之間的賭約麽?清歌,千萬不要那麽早就輸給我。”
茛觿眼前一亮,不是因為那個賭約,而是因為焱潲不經意間随口說出的“清歌”二字。看吧,要他說出口,果然沒有想象中那麽難。是啊,他是清歌,也是茛觿,只不過已經不是那年榕樹下那個白衣少年,溫柔的話溫柔的事,他是再也做不出來了。
難道這世間還真的有命定這一說法?他的人生注定是帝伴終生,注定是在為尋找解藥的路途上來回奔波,注定有一個叫做炎焱潲的男子介入,注定會喜歡上他?不過時機未到,茛觿還未對焱潲有過任何波瀾,他只是覺得,他應該信他。
第四卷 凝血成殇(二十三)
北國的春,不似南國那樣來的那麽快,南國桃花謝了一地了,北國這邊才剛剛結出花苞子。粉粉嫩嫩的挂在枝頭,随着風擺着,換做誰都會被這一抹絕色打動。
前來參加選妃的女子很多,一般身後都有強大的家室。看着她們一個個濃妝豔抹的,茛觿沒有了興趣。這是選妃,變相的選美。他對美人沒有興趣。
歷代以來的選妃标準都是以美貌取勝,從不考慮人心如何。那些外部光鮮,內部卻惡臭到腐爛的女人,他是見多了。他的母親,也就是鸾後說的,靈魂與靈魂的坦誠是什麽意思,他一直沒能弄明白。靈魂,不就是人死後的亡靈麽?難道要等到他死去的時候才能明白什麽是愛麽?
他無趣的看着殿外開的正好的桃花,揮了揮手示意讓下一批的商上殿。他根本就沒有看清哪個人的面貌,惺惺作态的他不想多看。
“殿下,後面沒多少了,殿下還是快做決定吧。”龍簾在邊上提醒道。
茛觿擡頭看了看新上殿的女子,一個一個好好看過去,看到第八個的時候,他差點驚訝出聲。
那樣不變的臉,他是那麽熟悉不過了!
蘇月站在原地,卻遲遲不見皇帝發話,偷偷擡眼看了眼坐在上面的茛觿,看清茛觿多的臉,反應和茛觿幾乎一樣,但是她沒沉住氣,“君堂哥?怎麽是你?”
“放肆!居然直呼帝姓!想要滅滿門了麽?”旁邊事務院負責選妃事宜的人嗔道。
蘇月被那人吓到了,急忙低下頭。
茛觿暗想,蘇月根本就不是想要選妃,她只是想要去到焱潲身邊。她只知道清帝點名要了焱潲去北國,卻不知道茛觿就是那個清帝。
“來人!把這個無禮之徒拖下去……”
茛觿發話道:“在朕面前也敢擅做主張,是嫌項上人頭過重了麽?”
那人挺言慌忙跪下,“殿下贖罪!”
茛觿沉思了一會,蘇月喜歡焱潲他是知道的,能追到北國來,着實在很多有情人之上,不如把她送到焱潲身邊,至于焱潲要還是不要,就和他沒有關系了。
“罷了。”他小聲對龍簾說:“把她指去炎焱潲那邊,讓她在西廂做個丫鬟。”
龍簾想要勸解,“可是……”
茛觿心意已決,說多少他都是聽不進去的:“就這樣吧。剩下的你挑幾個家室好的送進宮,封號住所等事宜,就讓事務院去辦。”
說完起身走了,龍簾對着茛觿紅色的背影,眼裏略有為難,不過還是照做了。
隔天焱潲看到新來的蘇月,吓了一跳。
“你怎麽在這?”焱潲問,而後突然間明白了。蘇月肯定是乘着選妃的茬,然後送她到他身邊的是茛觿!
他就這麽想要撮合麽!焱潲推開巴結上來的蘇月,連句通傳也沒有推開茛觿的門闖了進去。
“為什麽要把蘇月指給我?我不想要!”焱潲站在茛觿面前怒道。
茛觿放下手裏來回翻了好幾遍的書,悠然道:“見到朕不是應該先請安的麽?”
焱潲沒時間管請安不請安,他只要茛觿一個答複,“你是不是很希望我和蘇月在一塊?”
茛觿淡然看着焱潲的反應,道:“她情系于你,為了你什麽都可以做,甚至冒着欺君滅族的風險來找你,你不該辜負她。”
焱潲看着茛觿面無表情,氣不打一處來:“你的心是石頭做的麽?為什麽不能好好在乎一下我?還是說,君清歌你覺得玩弄我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焱潲的怒吼讓茛觿的臉上有了變化,直勾勾地看着焱潲充滿怒火的眼睛,“玩弄他人的人,不是你麽?”
第四卷 凝血成殇(二十四)
焱潲苦笑:“我玩弄你?”
茛觿的目光比語氣更冷:“沒錯。無名客棧相遇,你不惜代價想要折磨朕,卻遲遲下不了手。那日淩辱,卻讓朕明白,想要保護自己想要的,就必須變強。你說我們還在玩游戲,可實際上你毫無繼續的意思。我們明明是兄弟,而你卻對朕注入了超出兄弟情感之外的感情……”
焱潲怒氣更甚:“所以你不惜一切代價想要毀掉我們之間的過往?為了引出孤翼侯,選地方偏偏選了無名客棧,燒的一幹二淨,難道想要撇開回憶就是其中的原因之一?”
茛觿冷笑:“是又怎樣,你奈我何?”
茛觿皮笑肉不笑的表情,刺痛了焱潲的心房。是,他是想要用自己的力量保護茛觿,他不希望茛觿收到傷害,更不希望茛觿離開。在他眼裏,他覺得這僅僅就是他應該做的事情,難道這有錯?難道……這就是喜歡麽?
焱潲從來沒有喜歡過誰,不明白喜歡的感覺,他只知道,現在茛觿是唯一一個他想要留住的人。
他确實不能拿他怎麽樣。
“既然你不能,又為何來生朕的氣?”茛觿眉頭微皺,“現在這世間,有真情意的人是少之又少,為何不珍惜?”
焱潲頓了。真情意?誰知道蘇月這麽死纏着他有什麽目的!權利?錢財?還是相貌?不管蘇月是不是真心,他,不想要她!
他很清楚他對茛觿的非分之想,是兩個男人之間不該有的感情,他不能說愛,單單是喜歡他還有資格。對于茛觿,他從恨,到不恨,到無感,再到喜歡,一切都是那麽自然。蘇月對他就是真情意,他對茛觿難道就不是真情意麽?
焱潲雙手捏的咯咯響,“君清歌,那麽我呢?我的情意我的心,就必須要被你忽略麽?!”
殿裏死寂。茛觿的眉皺地更緊,面目十分嚴肅。什麽叫做他的情意他的心?是喜歡他麽?這笨蛋到底明不明白他喜歡的是他哥哥啊!即使世俗不承認的血緣,他們父親之間的關系是鐵證!北國先帝一直沒有否定他們的關系!到死還想着贖罪!弟弟喜歡上哥哥,那是不倫之戀!
“你喜歡又能怎樣?朕可以不在乎,世俗呢?你知不知道我們之間的不倫會被世人唾罵千年萬年?!”
焱潲吼的更大聲,“那是你的觀點!你看看這天下,沒有情思哪來的斷袖之癖?如果男子之間的情會被唾棄,孤翼侯那麽注重名聲的人還會不顧及外人言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