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清風染思(三)
他停下,回頭。
“清帝一個人來這裏,要是出了什麽意外,受了傷什麽的那要我如何了得?萬一北國群衆一個不悅起來又來打一次仗,不過我好像依稀記得有個人說三年之內不會發起戰争,要是真的發生,這責任換誰來承擔?”
茛觿呆住,無言以對,他确實有說過的。
“你想怎樣。”
“你住在外面不方便你查案,還是跟我回府吧。”焱潲趁他不注意順勢拉起他的手往城下走,茛觿也不反抗。
一路上他們也沒有過多的交流,等回到府中的時候,已經一更了。門口兩個小待看到焱潲回來急忙上前,看清身邊的茛觿時驚喜的喚了一聲:“少爺!”
茛觿聽言頓了頓,被叫慣皇上的現在被喚作少爺,十分不習慣,不過可想而知,這些服侍在貴人府裏的人接收的時事很少大概不知道清帝就是他,更何況他很少露面,就算是北國官員沒見過清帝本尊的也不占少數。
既然寄人籬下,那就做一回平凡富家少爺吧。
“勞煩小哥了。”他松開焱潲握住他的手,雙手奉前微鞠了一躬。
“少爺不要客氣了,少爺不在的時候我們都好生惦記着呢,連少爺住的房間都日日打掃着的呢!”
“有勞了。”
“天色很晚了,少爺快随我去歇息吧。”
然後茛觿被迎着進去了,焱潲突然有種被狗咬了一口的感覺,得,自家主子還沒進屋呢就把君茛觿給迎進去了,知不知道他這個當主子的心很痛啊?白養了一群混賬!
不過心裏上罵着嘴角确實笑了。
————第二天一早就有人來敲茛觿的門,他倒是利索,聽到聲音便起來了。打開房門見到阿千手裏捧着落跡劍站在門口。
“清……少爺,這是少主一大早便讓人去城牆上取下來的,特地拿來還給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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茛觿接過,“代朕……代我謝謝他。”
不等阿千退下他就把門關了,頂着門好一會,心裏想着稱呼變了還真真不習慣。
昨夜困極一躺在榻上稀裏糊塗的就睡了連衣服都來不及換下。此番前來都沒有做什麽準備,随身帶來的服飾也都在客棧裏,也只能借用焱潲的。
打開衣櫥,裏面發着的衣服不多,都以淡藍色白色居多,樣式都非常可以顯示一個人的氣質,他取了件淡藍色錦袍換上。尺碼都是焱潲的,穿在他的身上難免有些大,那也比不穿的好。
簡單洗漱了一下推門出去,剛要出府門便聽到身後有人道:“想要一個人行動?”
他回頭,看那人雙袖清風絕代風華。
“不用你管。”
“在我的地方,所有的事情我都得負責。”
他不說話,只是靜靜地盯着他看,良久,他道:“你要是妨礙我,我第一個殺了你。”
焱潲不管他說什麽推了他就走。
有一點茛觿真的不明白,才不過一年沒見,當初說無論如何都要毀了他的焱潲,為何如今卻這般若無其事,莫不是受到什麽刺激了不成。
第三卷 清風染思(四)
茛觹打算去尋訪一下的,炎潲也沒多問在後面跟着。半路上遇到了蘇月。
“蘇月?”炎潲驚異,下意識的看向茛觹。
“炎潲?怎麽是你啊,我今天與丫頭來街上買點東西回去,這麽巧遇到你了,有空麽?要不來陪我一起吧?我怕東西多的忙不過來。”蘇月有意的拉攏沒讓茛觹有一絲絲的反應,他冷眼看着蘇月挽住炎潲的手。
“既然是故人,那邊好好待着吧。”說完甩頭就走。
炎潲頓了頓,回過神急忙沖着他的背影道:“清歌!這個時候不是鬧脾氣的時候,你一個人可以麽?”
茛觹明顯被炎潲的一句“清歌”驚到了,頭也懶得回:“我一個人可以。你大可不必操心。”
明明他們兩個在一起好好的,他過去幹什麽?陪襯麽?還不如抓緊時間把事情做完。
炎潲被蘇月拉着漸漸走遠,心裏還是想着茛觹那邊的。
這一邊茛觹一個人走得飛快,漸漸地該拜訪的也都拜訪的差不多了,天色灰暗,他禮貌的敲開了最後一家的房門。
“請問你是?”開門的是一個老妪,看到茛觹之後輕聲問了一句。
“這位……婆婆,我是負責調查北國焚燒案件的君清歌,不知道是否可以配合一下?”
那位老妪倒是面善識趣,打開門讓他進來。茛觹環顧了一下四周,只是一個普通的小宅,沒有出人之處。
“我聽說在你家門口曾經發生過一起這樣的事情,您有看到麽?”
“沒有,那天早上起來的時候只是看到門口有一攤被火燒過的痕跡,原先我還以為是哪個鄰居小孩調皮玩火,後來才知是是發生了這種事情。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茛觹道完謝離開這裏,默默地有些沮喪。這案子果真是棘手,看來他太高估自己了。
為什麽發生這種事情不早點傳到北國?有意隐瞞?怎麽當地的官員都不親自出馬,難道是有意?還是說,幕後黑手就是朝廷上的人?莫不成是為了引起他的注意?
極有可能。誰知道南國人的心裏打着什麽鬼主意。
如果真的為了引他出來,那麽前天晚上的襲擊就應該是他們的最後一次出動。
“想要用這個來成為壓死我的最後一根稻草麽?”
絕不可能。
第三卷 清風染思(五)
一滴微涼滴落在茛觿的鼻尖,他怔了怔,擡頭看天。
這是天空開始稀稀拉拉的下起雨來,夜色也近晚了,焱潲現在說不定還在陪蘇月,況且這雨越下越大,還是先回客棧吧。
他想着,一步步向客棧方向踱過去。雨打在他的身上涼涼的,他竟覺得有些冷,在這沒有人煙的小巷,更加顯得凄涼了。
他活在悲涼的夢裏,生的悲涼,最終也會悲涼的歸去嗎?雖說他一向不信命運,不信所說的會染上炎毒,不信會做上帝君,更不信會遇到他……要是他沒有遇到炎焱潲,會怎樣?
“應該……彼此不認識,才不會有傷害的……吧?”他苦笑。
小巷口的消瘦影子漸行漸遠,被雨水打的模糊。天空還在唱着他的悲歌,屋內的人坐着自己該做的事。
他,一路上走走停停,淋得通體濕透,雨水從他的臉頰劃過落入衣襟消失不見,似乎也帶着他所聽到的話一同消失在耳裏。
迎面走過來一對男子,撐着傘看不清他們的面孔,隐隐的聽着他們說的情話:“不管你是不是愛我,也不管他們是不是會容納我們的感情,但是我會等,等到那天有我們容身之地的時候,就算是埋骨,也在一起。”
斷袖?茛觿看見他們的第一反映便是。他甚至覺得可笑,男子與男子之間的愛,那麽低俗、可笑,這些男人往往到了最後會受人唾棄,會造人鄙夷,完全是為了一個不該愛的男人,不值。說什麽埋骨也要在一起,是要永遠在一起嗎?斷是不可能。
“貴客?您……來人快給貴客準備熱水!”客棧店家見到茛觿回來一身濕,吃了好大一驚。“貴客昨夜一夜沒有回來是發生了什麽事情嗎?要不要……”
“不用。”茛觿不等他說完回絕道,他頭很疼,不想多說。
住在這裏的客人有的看到茛觿這副樣子,首先是稱贊他的絕美容顏,第二是為他的這副狼狽而惋惜。
茛觿沒空理他們這些看好戲的人,只管自己往往房間裏去,店家看他一臉疲憊與不悅,也不敢跟着,說實話,他怕的是茛觿腰間的佩劍。
茛觿回到房間和着濕嗒嗒的衣服倒在榻上,想了些七七八八的事情,迷迷糊糊地昏睡過去。
過了好久好久,夜裏寂靜地只聽得到雨吧嗒吧嗒的聲音。房門輕輕的被推開,然後又被關上。來者輕喘着氣看着榻上警覺醒來的茛觿,薄薄一層白衣濕的徹徹底底貼在身上,勾勒出讓人浮想聯翩的輪廓。
“你是笨蛋嗎?!雨下這麽大你也不知道回來?等着受涼生病嗎?”他愠怒,開口就氣極般地訓斥道,茛觿一時無言以對。
“……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焱潲無視茛觿的冷淡,道:“不是說一個人也可以的麽?怎麽落到這步天地,君清歌,你知不知道我一直在找你,我在找你卻在睡覺,你害的我一陣苦找。”
茛觿覺得焱潲喚“清歌”十分別扭,可又說不出哪裏別扭。看他一副勞累了很久的樣子,他相信他找了很久,可是抱歉的話他就是說不出口。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我……不需要被你擔心。”
“你……明明那麽脆弱,卻要那麽逞強,你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嗎?”
第三卷 清風染思(六)
茛觿停住,看住他良久,眉頭一蹙苦笑一聲,“我笨?炎焱潲你彼此彼此啊?當初誰說毀了自己也要毀了我?要我還債,要父債子償?怎麽,一年不見忘了?那麽炎焱潲,你聽清楚,你的父親是我的父親害死的,現在他死了,你現在的任務就是,殺我。”
焱潲愣住,望着他清冷嚴肅的目光,思緒萬千。似乎,西周他給他一劍之後,對于他,任何狠心的事情都下不了手了,他不知道他的态度是不是轉變的太突然,讓茛觿有些手足無措。是,他是曾經說要毀了他的一切,是自己說的話,為了發到這個目的還對他做了一些可恥的事,他不明白自己心裏的茛觿到底是什麽樣的,只是不想傷害他。
“清歌……”
“不要叫我清歌。”茛觿光着腳下榻,着他半濕的白衣,提腳走近他,捕捉焱潲眼裏盡數的殇,微微靠近他的身體,附在他的耳邊邪魅冷冷笑了:“除了仇恨,我不希望我們之間,還有其他感情。”
焱潲聽了這話,瞳孔猛地收縮,身體猛地一怔。他從這句話裏聽到了痛,感覺到了自己的莫名恐慌。看着茛觿面無表情想要拉開距離般的後退兩步,這種感覺愈加濃烈。
“炎焱潲,這世上你我只有兩種存在的意義。一是你生我死,二是永不相連,既然第二種已經不存在,那我,就等着你來殺我的那天。”茛觿想都沒想就說出來,完全沒有注意到焱潲手中攥得越來越緊的拳頭。
“是麽?”
忽的,眼前的陰影驟然放大,眼前的景色旋轉着向後倒去,身上壓來一人,吝啬得只留給他一席之地。茛觿只覺得腦子裏糊糊的,反應過來看到焱潲那張放大的俊顏,別過頭去想要推開他。
“拒絕我?君清歌,你別忘了你只是一個身旁沒有任何防衛武器和侍衛的人,你一遍不想要和我扯上關系,我就要你十遍不能開口拒絕,君清歌你有膽就試試!”焱潲略帶怒氣地道,“或者,你又想嘗試一下在仇人身下喊痛求饒的感覺?”
“你……滾開!”茛觿瞬間紅了臉,擡起膝蓋在焱潲的小腹上狠狠給了一腳,他吃痛一聲,茛觿便乘機推開焱潲扣住他的手:“那是昔日,現在的我不再是那個與你榕下賞月的君茛觿了,既然你還不明白,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聽說過麽?清帝一夜之間血洗西周府,為達目的斬了他的奶娘,為君茛烈尋找炎毒解藥不惜尋來百姓一個一個割喉取血,太醫一個搖頭他就斬一個,死在他手裏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你真當他那麽愛百姓那麽清明麽?炎焱潲,為了你自己,早點從我身邊離開,除非,你想死在我手裏。”
焱潲躺在地上捂着抽痛的腹部聽了茛觿說的每一個字,感覺到了心裏的每一處刀割。是啊,時間久了,物是人非了,茛觿變了,他也變了,都變了。
那年在樹下問道兄臺也是來賞月的,在無名客棧的白衣少年,那個曾經讓他的心有過一刻的停止跳動的人,就是面前這個人麽?為什麽多看他一眼,就會被他冷冽的眼神傷害。為什麽不能狠心,為什麽要心軟,為什麽不能為父親報仇,為什麽……都變了?
因為,這個世界就是這麽殘酷無情。
弱肉強食,冰涼冷血,壓的他擡不起頭,直不起腰,讓他不敢大膽的去愛,去恨,在世間一切情的背後,總是有把利劍指着你,多做一些就有可能會死。可偏偏在這個混沌無知的地方,有那麽一個人,讓他想要不顧一切的去改變,盡管不明白這叫做什麽。
第三卷 清風染思(七)
随後茛觿甩門出去,焱潲側躺在地上,受盡冰涼,難受的他有點想立馬立馬暈厥過去。頭痛欲裂,身體冷得瑟瑟發抖,終于,他在茛觿離開後不久昏死過去。
天空還在淅淅瀝瀝下着小雨,在門口守店的小待驚異的眼神下他二話不說冷冷離開,那小待也不敢攔他,半句話沒說放他走了。
天很黑,一個人影也沒有。他也是自作多情,選哪家客棧不好要找昔日的無名客棧。一年多以前,他似乎還在這裏和那個笨蛋一起賞過月,是他親口告訴他他叫清歌,如今卻拒絕他直呼清歌,果真一直都是他自己在造孽麽?他很怕,再這樣下去,他會變成今天在街上遇到的那兩個男子一樣,天下沒有他們的容身之處。他是清帝,如果發生這種事,會如何?北國上下人人想一睹風采的清帝居然是斷袖?
他不要。至少在他找到炎毒解藥之前,那麽找到炎毒解藥之後呢?要怎樣?
這個問題茛觿心裏已經想了好幾次,他不會服用解藥,他會看着烈兒長大,親自教他如何坐穩江山,如何打江山,然後自己靜靜地去尋找一個地方慢慢死去,要是來日有人路經他的埋骨之地,能夠想起這是清帝的墳墓就好了。
他從來不屬于這個世界,這個世界也從來不屬于他,他的降臨無疑是一個錯誤,他不想再因為自己,而傷害到別人。
其實他的心,是善良的吧。
他很累,他想休息,如果有一天要在生存與茍生,他會毫不猶豫的選擇直接去死,他一向我行我素。
這樣冷漠的他,換作誰,都不會喜歡的吧?
茛觿哭笑不得,任由雨點打在他的身上,北國皇族遭受毒手的那天,也是這樣的天氣呢,為什麽他每一次悲傷都能遇上雨天,難道他注定,就是不幸的麽。
——等到那天有我們容身之地的時候,就算埋骨,也要在一起。
都是一些狗屁!人都死了還想在一起,果然是幼稚。就算給他幾百年的生命,他也不會去接受這個荒謬的言論。
他一路上想了很多,想起父親母親,想起堂姐,想起烈兒,想起北宮被大火焚燒的那天,回到客棧,臉上的不僅僅是雨水了。
“貴客你怎麽才回來,大半夜的出去真的很讓人擔心,最近北國命案老是發生,貴客可要留心。”店家顯然在門口已經等了很久了,總算是把茛觿盼回來了。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都走開。”他面無表情推開店家和幾個跟在旁邊的小待,退開了小待遞過來的幹毛巾,這麽一折騰,他心裏也好了許多。他心裏暗想焱潲也已經走了,走向房間的步伐毫無猶豫。
當他扣好門看到地上那人緊閉眼睛面目蒼白時,微微蹙了蹙眉。
第三卷 清風染思(八)
他看住他好久,走至他的跟前蹲下,焱潲雙手環着抱着,瑟瑟鬥着,冷汗直冒,臉色蒼白。青絲濕濕的,淩亂地散着,衣服濕透了貼在他的身體上。
茛觿伸手搭了搭他的額頭,眉頭蹙得更緊了,輕輕推了推他的肩膀,“炎焱潲,醒醒……”
顯然沒有人理睬,他淡淡搖頭,拉起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扶起他的背将他扶起,焱潲高出茛觿不少,焱潲又沒有意識,幾乎是挂在他的身上,他幾乎是拖着将他弄到榻上。
茛觿扶額,方才還罵他是笨蛋,自己倒好,燒到這麽高還由着自己躺在地上,說他笨又能怎樣?
他探向他腰間的衣帶,毫不猶豫的解開了,将他剝地一幹二淨,取過被子替他蓋上。随後自己去換了套幹淨的衣裳出來。
“店家,麻煩去幫我抓幾服受涼藥包,熬好後送進來。”茛觿草草吩咐,不管店家怎樣驚訝的神情。那店家心裏正愁,這天還沒亮,上哪裏去給抓藥啊。但他深深知道,這位客官惹不得,看這衣着,看這氣勢,還有剛才炎尚書一副急瘋了的樣子沖到他房內找他,一看就知道不是平凡人。但是他就是想不到,這個人就是他客人喝茶時提起的清帝。
于是店家找遍了所有藥店,腿都跑酸了,在天空吐白的那一刻,尋到了藥包,急忙名人下去熬藥,送到房裏太陽已經升起來了。
小心地讓這位貴客将藥碗端了進去,然後冷臉把門甩上,店家才松了口氣。店裏早到的客人看到他一臉疲憊的樣子,略帶玩意的笑他是不是太沉迷于閨房之樂了,他沒好氣白了他們一眼。
“別瞎說,我去尋藥了。店裏來了位貴客,半夜要我去給他找受涼藥包。看那位客官氣勢非凡,長的有好看的不行,晚上炎尚書還火急火燎地來找他,我可不敢惹他!”店家找一椅子坐下,自行倒了杯水喝了口。
“炎大人也在這裏?”旁邊磕瓜子的小厮問道。
“對啊,當時他直接進來了,我沒敢攔住。”
“你就這點出息?”
“诶我說你來這裏幹什麽吃?竟愛說一些捉弄我的話!要是不愛在這兒,就走開!”店家開玩笑般揮了揮手,繼續喝他的茶。
“我倒是挺像一睹炎大人風采……”
“我看不準,聽說北國清帝長得那叫一個讓人想回去自家老娘墳前臭罵把自個生的太醜。”
這位客人說的極其大聲,茛觿推門出來剛好聽到這話,也是怔了怔。
店家遠遠看到茛觿出來,低聲對旁邊的人說:“噓——貴客出來了。”
茛觿何嘗沒有注意到他們偷偷的竊竊私語,只是當做沒看見。
“盯緊房門,別讓任何一個人進去。”說完茛觿匆匆離開。
那磕瓜子的小厮确定茛觿走遠之後,啧啧了兩聲:“這男子生的美……就是太清冷……”
“男子長的這般樣貌,也是絕了。”
“要是我家那婆娘長的有他一半好看我也沒白活了。”
自然,這也是他們這些閑聊看客經常聊的東西,若是讓他們知道他們口中的貴客就是清帝,他們一定會自己咬斷把清帝與自家內人比較的舌頭,八百次都不夠他們死的。
第三卷 清風染思(九)
自然,這幫閑人不太可能就這麽閑着。
磕瓜子那位提出去茛觿房裏偷看焱潲,膽小怕事店家不肯:“你瘋了!?你就不怕炎尚書一個生氣宰了你?你要死我可不陪你!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那厮幽幽道:“怕什麽?我聽說聖上很寵炎大人,說不定要納為男妃呢。”
“你別瞎說!”店家四下看了看,“聖上喜歡誰于你沒關系,你管甚?搞不好是殺頭的大罪!”
“總之你不去我去。”那厮起身拍拍身上的瓜子屑,說着要往上樓走。
“別去!”店家拉住他的領子不讓他過去:“你要害死我不成!方才明明聽見貴客說不可以讓任何人進去!”
“放心我只是在門口小縫看一看,不進去。”
店家有些動搖,其實他也挺想知道焱潲在茛觿房裏幹什麽的,到最後兩個人同流合污。
茛觿去了趟驿站,雇人去把龍簾招來,他猛地他一個人确實不好辦事,前幾天把血梓祭甩了也不知道現在在哪裏逍遙去了。
回來他就看見那兩個人趴在他的房前也不知道幹什麽。細細想了想,冷笑一聲,一把抽出腰間長劍指在兩個人耳朵中間。
“店家真是好信用?”茛觿挑眉看着那兩個慌張滑稽表情的男人,“莫不是嫌趣味太少,跑來窺竊他人樂事?既然這樣,就好好地護着自己眼睛吧,免得它到處熱的禍事。”突的将劍尖指向店家的眼瞳,吓得他尖叫出聲。
處理完那兩個人,茛觿收起劍,閉門去到榻前,坐在榻沿,看也沒看焱潲一眼,疲倦閉了眼。
誰才能幹出這種事,朝廷又不參與,不然也不會讓焱潲去查,當地的官員一副退隐了的樣子連面都不露也不知道是去幹什麽,除非……就是他們自己做的,或是受了要挾……如果是為了實驗藥物,實驗不成就滅口那不太可能,沒必要揪着北國人,這種陰謀,一看就知道是故意。
想着便迷迷糊糊睡了。
夢裏。
一切都是美好的,那裏有父親,母親,還有好多……他愛的人。好想好想,就這樣一直跟他們這樣生活下去,他可以不要權力、錢財,都可以不要。只想好好的做一個普通人。
焱潲第二天才醒,外面射進來的陽光刺的他難受。頭似乎沒有之前那麽痛了,他強撐着睜開眼睛,發覺自己躺在榻上,稍微動一動就難受,身體涼涼的,焱潲在自己身上胡亂摸了一把,發現自己什麽都沒穿,他料想應該是茛觿将他的衣物脫去了。扶着床榻慢慢坐起,瞥眼卻見茛觿沿榻靠着,睡得正熟,他該不會照顧了他一晚上吧?焱潲透過簾帳看到外面桌上放着藥碗,是空的。喝應該是他喝了,只是不知道茛觿用的什麽辦法了。
焱潲扯過被子将他蓋上,不料驚醒了他。
“……你醒了。”茛觿睡眼朦胧,低沉地問道。
“你……在照顧我?”焱潲見他起身從衣櫥裏取了套衣服丢給他,笑道。
茛觿冷笑:“別自作多情。”
焱潲沒再多問,在一旁默默着衣,茛觿在旁邊看着,看他動作極緩的一件一件穿上衣服,一時間竟移不開視線。感受到茛觿的目光,焱潲擡頭看他,他急忙轉過頭去,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你看我做什麽。”焱潲偷笑。
“閉嘴。穿個衣服少給我婆婆媽媽。”茛觿冷冷道。
“為了感謝你救我一命,我打算好好答謝你。”焱潲穿好衣服翻身下榻,病未痊愈讓他下榻時眼前一片眩暈,故作鎮定道:“你想要我怎麽答謝?”
茛觿冷哼一聲:“我只是不想屋子裏多平白無故多一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