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魚羊
白竹折騰了大半天,原本就累,再加上和塗恺之拗氣,花掉了不少力氣,這一睡就睡到淩晨,直到肚子餓得不行,才揉了揉眼爬起來。
然而一坐起,屁股才剛碰到床墊,他就整個往前倒,“嘶嘶”抽了幾聲氣,撅着屁股走下床,走到落地鏡前猛地一脫褲子,頓時臉都黑了。
原本白白嫩嫩的屁股,此時覆蓋了淡紫色的淤青,隐約還能看到錯落的巴掌印。
白竹咬着牙提上褲子,憤怒地趴回到床上,想了想拿出手機,戳戳戳地按了條短信發給遲曉霍,按下發送以後心情舒爽過來,随即又馬上拿起房間的電話叫了個飯,趴回床上繼續玩手機。
他就這樣在房間裏躲了兩天,吃飯靠叫酒店服務,對外聯系靠手機,兩天來硬是沒踏出房門一步,而塗恺之自那天收拾完他以後也像消失了一樣,沒再上門質問他為什麽逃,也沒打過一通電話來,連短信都沒發一條過來。
白竹臉上擺出無所謂的神情,內心卻把塗恺之罵了個遍,他的屁股遭受如此大的傷害,竟然也沒換來對方一句道歉,想到現在塗恺之也許正和遲曉霍在哪裏高興地吃東西打牙祭,白竹就為阿迪裏覺得難過,那家夥也是被抛棄的人啊!
整頓了兩天,第三天終于迎來了國家比賽的日子。
這天一早,白竹天還沒亮就起床了,精心捯饬了一番,在鏡子前看了好久,連一根細發都不放過,确認自己從頭到腳都整理得妥妥當當的,才背着書包,心滿意足地走出房門。
兩天沒出門,大門一打開,白竹迫不及待地深吸了一口氣,連空氣中的塵埃此時都顯得無比芬芳。
白竹閉眼伸了個懶腰,等再睜開眼時,伸懶腰的動作就僵住了。
“你你你……”
塗恺之一步一步向他走來,眼睛緊緊鎖住白竹,白竹腳步定住了,眼見塗恺之嘴巴微張,他下意識地瑟縮一下,然而想象中的怒罵沒有出現,塗恺之只是站定在他跟前,頓了一下,說:“走吧。”
“诶?”白竹倏然睜開眼,塗恺之僅掃了他一眼,轉身就向前走,白竹愣愣地跟上,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兩人就像前兩天那樣一路無言到達會場,去到的時候,遲曉霍和阿迪裏早就到了,正在後臺聽工作人員的安排,白竹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視線恰好與遠處的遲曉霍對上,笑着揮了揮手,便安靜地等待開始。
白竹好奇地四處張望,之前雜志上刊登的那些比賽隊伍都陸續到場,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看到這些人,心裏不免有點激動,一下子就把隔壁坐着的那座大山給遺忘了。
他們坐的地方是十幾張小圓桌的其中一張,像是在飯店吃飯一樣,這一桌除了白竹和塗恺之,還有另外三個人,整個會場也就十來張桌子,看來所謂的一票難求,真的就如傳說中所說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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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捺住滿懷興奮的勁,白竹又看了一下遲曉霍那邊,他們案上擺放的東西和當初地區比賽時的不一樣,看來這一回是不打算繼續做水晶咕嚕肉了。
白竹從桌面上的東西一樣樣看過去,除了一些最基本的配料,還有一條巨大的泥猛魚,白竹心想,這次他們莫不是想做海鮮?然而這個想法在他看到阿迪裏身側擺放着的一大塊羊肉後,就消失殆盡了。
泥猛魚又叫臭肚魚,因腹內有一股藻食魚特殊的臭味而得名,這魚做起來有一股特殊的腥臭味,就算拿一堆香料也蓋不住,然而遲曉霍和阿迪裏不僅拿這魚參賽,還配着膻到極致的羊肉,這是何等的自信啊!
白竹急欲想找個人讨論他的發現,但身邊除了氣場極足的塗恺之,就只有另外三個老頭兒,白竹屁股扭了一下,強忍住和塗恺之搭話的念頭,眼睛又亂瞟了一圈,看着場上其他人都是一眼就能看穿的菜色,一下子注意力又放回到遲曉霍那一桌上。
遲曉霍和阿迪裏跟工作人員談過話後就回到自己那一塊區域,兩人就着桌上的材料低聲談論了一會兒,白竹看着他們,內心默默為他們打氣加油。遲曉霍的視線朝他們飄來的時候,白竹又想舉起手朝他打招呼,但手還沒舉起,就看到遲曉霍的視線并非對着自己,雖然方向一樣,可角度卻有輕微的不同。
白竹往旁邊一瞥,心裏咯噔一聲,塗恺之此時也正專注地看着前方,按照他視線的方向,顯然就是和遲曉霍遠遠對視!
比賽很快就開始了,然而白竹卻一瞬間喪失了所有興奮和期待,主持人介紹的聲音從一邊耳朵進,另一邊耳朵出,臺上的人手下生風,阿迪裏精準快速地切肉,遲曉霍熟練地調味做菜,一切都成了一幀一幀的畫面,機械性地在白竹眼前播放,卻遲遲抵達不了大腦。
随着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大廳內飄浮着陣陣香氣,一隊又一隊的參賽隊伍端着各自的菜走向評委臺,許多工作人員也開始切分各支隊伍的作品,逐一端至每一桌。望着眼前異香撲鼻的菜,白竹雙眼仍舊無神,似乎無法理解眼前為什麽突然多了點東西。
“小竹,小竹?”塗恺之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白竹愣愣地扭過頭看他,看着他嘴巴一開一合,也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麽,看見塗恺之開始擰眉,白竹才逐漸回過神來。
塗恺之的手向白竹伸過來,白竹吓了一跳,徹底清醒過來,頭往旁一側,避了過去。
“啊……”像是想到了些什麽,白竹一晃神,回頭看了塗恺之一眼,看見他眉頭皺的更緊,心裏不知為何閃過一絲高興,但馬上又被塗恺之冷漠的反應抹殺掉。
“快吃吧,這菜涼了就又腥又膻,難以入口。”說完這一句,塗恺之便提起筷子開始夾菜。
“哦、哦。”白竹後知後覺地點了點頭,跟着提起筷子。
桌面上有五盤菜,分量都不多,大概每人兩口的量,但此時桌上的衆人似乎都對遲曉霍和阿迪裏的菜特別感興趣,盤子裏的早已瓜分殆盡,若非塗恺之為白竹夾了一筷子,白竹連嘗也嘗不到。
白竹瞄了塗恺之一眼,見他安靜地吃着,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緒,便也低頭啖了一口。一小塊魚肉放進嘴中,白竹雙眼倏然一亮!
原本該是腥臭無比或其膻難咽的菜,此時竟鮮美無比,魚肉鮮嫩味美,雖是用蒸煮的方式,卻和油泡做出來的味道一樣,入口即化,齒頰留香,而羊肉的膻味也絲毫不留,鮮香醇厚。
“這味‘魚咬羊’做得确實一流,不腥不膻,魚酥肉爛,我從沒吃過這麽鮮美的‘魚咬羊’。”
白竹對面的一老頭突然說話,旁邊的食客也搭嘴聊了幾句,白竹這才恍然大悟。遲曉霍和阿迪裏做得這味就是傳說中的魚咬羊,也有一些地方叫它魚羊鮮,這并不是他們兩人的獨創,而是自古以來就流傳下來的一道特色菜。
白竹記得自己曾在家裏的那本小冊子上看到過這個菜的做法,要做這道菜并不困難,難的是如何讓魚散發出最腥的味道,而羊肉也膻到極致,這樣兩者相結合,才能迸發出最鮮的味道,配得上“鮮”這個字。
他回想起一開始在遲曉霍他們那桌上看到的香料,現在結合嘴裏吃着的,果斷猜出了那一堆香料究竟是什麽——
百靈草。
用百靈草做佐料,和羊肉放到一塊兒煮,是極少數人愛做的做法,這樣做,能逼出羊肉最膻的味道,尋常人聞到就退避三舍,放進口中更是膻得只想吐,但卻有某些人群熱愛這種膻極的味道。
白竹在臺上尋找阿迪裏的身影,此時他們已經讓評委吃過他們的菜,正退回自己的區域收拾東西。白竹頓時捶胸頓足,剛剛自己一發呆,竟錯過了整場比賽,其他地區的常勝軍的比賽過程沒看到,連遲曉霍和阿迪裏的都錯過了,這是多大的遺憾啊!
瞥了身旁的塗恺之一眼,那家夥正好品嘗完這道“魚咬羊”,似是察覺到他的視線,扭頭和他對視一眼,問:“怎?”
白竹忙搖了搖頭,想了一下,現在似乎是和好的好機會,于是馬上又開口道:“你覺得他們做的這道魚羊鮮做得如何?”
本以為塗恺之可能不會搭理他,卻沒想到那家夥竟一板一眼地回答他的問話,“魚和羊搭配很成功,将羊肉塞進魚肉中很考究屠夫的功夫,但遲曉霍做得比阿迪裏更好,能将魚肉的腥味和羊肉的膻味逼出到這個程度,能贏。”
白竹從賽前就一直期待着自己的好朋友能贏得比賽,塗恺之的話他從來都深信不疑,然而此刻從他口中聽到他們很大機會能贏得比賽,心裏卻沒有想象中的雀躍,反倒有點不甚痛快。
幾乎是下意識地,白竹沖着塗恺之脫口而出,“沒見過你那麽偏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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