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筆記
白竹一行人的腳步自聽到這一句話都定住了,昨天比賽才剛結束,今天鄉親父老們就都知道賽果了?!
白奮進一馬當先走在前頭,逮住一個老主顧問清楚事情的緣由。
原來在今天早上剛發布的本周的美食周刊上,正好刊登了昨天的地區廚藝大賽的內容,不僅是他們所在的南方賽區,連其他四個賽區的結果全都出爐了。
白竹向其中一個人借了一本美食周刊來看,果然看到昨天的賽事照片。他捧着報紙讀了起來,“東部地區獲勝的是李玲珑和顏紹祺,南區是遲曉霍和阿迪裏,西區是陳安思和次仁德吉,北區是石曼和伊勒德,中部地區是王一寒和戚鵬。”
這些人就是即将參加全國廚藝大賽的候選名單,除了遲曉霍和阿迪裏,今年也出現了一些新的面孔,比如王一寒和戚鵬,這兩個名字之前從沒在地區賽事或全國賽事上見到過,想必也是匹黑馬,而像是李玲珑、陳安思這些名字,則都是往屆比賽的常勝軍。
白竹将關于比賽的內容都細細看了一遍,不禁嘆了一口氣,“看來陸林兩家今年是輕敵了啊,竟然被新人奪走了中部地區的第一名。”
白竹口中所說的陸林是中部地區的常勝軍,已經連續好幾屆代表中部地區參加全國的賽事了,今年卻被新出現的王一寒和戚鵬奪去了冠軍之位,塗恺之聞言輕笑出聲,“陳榆和鄒武不也是?”
白竹一聽愣了一下,随即馬上反應過來,搭着塗恺之的肩膀大笑起來,“對對對沒錯!遲曉霍和阿迪裏實在太強了,我看這回鄒武回到家肯定哭着鼻子被他爹追着打,哎喲想到就覺得好笑!哈哈哈!”
塗恺之無奈地搖了搖頭,看白竹這個樣子,絲毫沒想過遲曉霍和阿迪裏也是把他們給打敗了,剛和遲曉霍稱兄道弟起來,就把這事兒給丢到腦後了,這一根筋的性子,真是讓人哭笑不得。
談話間幾人已經到了家,白奮進看着這麽大一群客人,一秒都沒放松下來,前腳剛把行李放下,後腳就打開門做生意,白竹和塗恺之理所當然就被打發到廚房那兒,做起了如今店裏的招牌菜——醋溜土豆絲。
參賽前白竹看到土豆絲都快吐了,但現在比賽過後再做這個菜,早已沒了那些不痛快,幹起活來勁頭十足,進進出出忙活了好一陣子,總算把外面一群客人招呼妥當。
兩人随手收拾了一下東西,剛走出外場,白奮進就忙拉着白竹的手,“來來來,讓我兒子來給你們說說這菜。”
白竹一頭霧水,聽了一會兒,才知道這些食客都吃出了些不同尋常,拉着白奮進一個勁地詢問,但白奮進什麽也不懂,只能等到現在白竹有空了,才總算有人解答他們的疑惑。
“是啊小竹,這周刊上也說了,你們在比賽的時候除了加了勺龍井,最後還加了點什麽進去炒,到底是什麽這上面也沒有說,我們這不是好奇得緊麽?”
白竹一笑,也沒賣關子,“其實也是茶。”
“茶?”衆人皆是一愣,“但這周刊上面可不是這麽說的,說你們丢了個球包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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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白竹點頭,“那個球包裏面,就是泡完茶後剩下的茶葉渣。”
這下大家才恍然大悟,當初白竹和塗恺之在研究的時候,發現除了第一次試驗,之後加多少量的茶水都依然無法超越緊緊一勺的量,然而菜是吃出了香味,也沒有傳統的醋溜土豆絲那麽刺鼻,但龍井的味道被辣椒的味道蓋過,這下醋的味道壓下去了,辣椒的味道又上來了。
事後經過他們多次嘗試,最終才試出這麽個辦法來——将泡過茶的茶葉裝進一個小球包中,放到菜中一起抛炒。被泡開的茶葉還帶着濃濃的茶香,但用球包隔開,沒有直接碰觸到土豆絲,避免茶葉的澀味帶進土豆絲中,如此一來,辣椒、醋和龍井三者混為一體,味道豐富,讓人一口吃出三種不同的香味來。
“你和塗家那小子還真是了不得!”不知誰說了這麽一句話,其他的食客都紛紛附和起來,白竹撓了撓頭,笑嘻嘻地應下了這聲稱贊,高高興興地蹦跶回家,将餐館的事情都交給他父母處理了。
塗恺之沒有跟着他到前場悠轉,比他更早一步到家,等白竹回到家裏,就看到他拿着一本小本子看得很是認真,靜悄悄地走到他身邊,剛想吓他一跳,塗恺之就發現了他的身影,連忙把本子收起,笑着和他打了聲招呼。
白竹皺眉看他放到桌面下的手,再擡眼看他,憋着話不說本就不是他的性格,沒有多想,白竹直接就問:“那是什麽?”
塗恺之臉上神情一變,沒有逃過白竹的雙眼,這下他的眉頭皺得更緊,瞪着塗恺之的臉不放,一副勢要把他藏起來的秘密逼問出來的表情。
塗恺之沉默了一陣,最終嘆了口氣,将藏在桌子底下的那只手拿出,手中拿着的是一本有點泛黃的筆記本,看那起皺的紙張,似是已有些年頭了。
白竹坐到他對面,眼睛盯着那本子,“這是什麽東西啊?怎麽以前沒見你拿過出來?”
塗恺之沒多解釋些什麽,随便翻開了一頁,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字,還有一頭牛側面圖,上面用各種顏色的筆标出哪個位置用什麽刀,以什麽手法切會有什麽樣的效果。
白竹眼睛瞠大,看塗恺之沒阻攔他的意思,便拿過本子翻看了起來。
這本子裏頭記載了幾十種家禽家畜的分析圖,上面不僅列出每一只禽畜各個部位的細分內容,還根據每個部位提出不同的切肉手法,什麽直刀、平刀、斜切等等,每一種方法旁邊還注明了實際心得,堪稱屠肉實用手冊。
白竹震驚地翻看了好久,這本子裏透露出的認真和細致,根本無法用蒼白的語言描述,他又看了好一會兒,從稍顯稚嫩的字跡中突然驚醒過來,發現這些竟都是出自塗恺之的手,并非什麽家傳的秘笈或是學院的什麽複習資料,想到塗恺之自他十歲那年就沒再切肉,白竹不禁心裏巨震。
這可都是塗恺之十歲之前寫下的實用心得啊!
他小心翼翼地合上本子,默默擡頭看對面坐着的那人,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這種似是無意中窺探了別人隐藏許久的秘密,讓他臉上燒紅,白竹這時有點後悔自己剛剛輕率的舉動,霎時之間屋內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幹什麽呢?”塗恺之突然輕笑一聲,伸手拿過本子,“又不是什麽很重要的東西,”他頓了頓,“不想被你看到,是怕你會亂想。”
他可以亂想什麽?是亂想塗恺之其實很想做肉,只是礙于自己才不做嗎?還是亂想他根本沒放棄過做肉,僅僅是因為心中的一絲執念,才壓抑了自己那麽多年?這些根本都不是他的亂想,事實明晃晃地擺在眼前,他還能多想些什麽東西!
白竹心頭一瞬間滿是心疼,多少年了啊,多少年來塗恺之只能對着這小小的本子尋回一絲激動,憑借着這些筆記回憶起切肉時開心的心情,他張了張嘴,又閉上,似乎現在說什麽都顯得無力。
白竹閉了閉眼,語氣帶着認真,“做肉吧。”
塗恺之一怔,旋即無奈地笑着搖了搖頭,“我們不是說過……”
“你根本就從來沒放棄過!”白竹瞪眼看他,擺在桌面上的手此時緊握拳頭,眼中的認真是從來沒有過,“我根本就不介意,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
塗恺之沉默了,白竹又道:“是,我知道你很想打敗鄒武,可是為什麽非要用素菜,那只不過是你心中的一根刺,也許你一開始是為了贖罪,但後來呢?後來難道不是想逃避?父親的期望太大,鄒家的能力越來越出衆,自己曾放棄過一段時間做肉,怕再也做不回原來的水平,所以拿做素自欺欺人!”
白竹這番話狠狠地戳進了塗恺之心窩,一語道破了他極力想掩藏的心事。這些事情白竹很久以前就有想過,但之前只是一個模糊的想法,如今看到塗恺之的筆記本,看到他現在的臉色,白竹知道他的猜測是正确的。
兩人沉默對峙,白竹這次絲毫不讓,不想讓他縮回到那個龜殼裏。塗恺之在靜默了許久之後,似是放棄了掙紮,他抹了把臉,嘆了口氣道:“我還是想用素菜打敗鄒武。”
“你!”白竹簡直要翻桌了,但塗恺之後面的話成功安撫了他,“這次,我們改變一下策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