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是安神劑,讓音韻舒心了不少。但是…“你早在林家鋪之前便得知我是大罡的公主?”
小芷寵溺地捏她的小鼻子,“我是從莫涼的身份才出來的,以莫涼的身份能夠對她如此沒大沒小的也只有大罡公主了。”
音韻驚詫,忽略了重點,“那你又是如何得知莫涼的身份?”
小芷又是寵溺一笑,“從她行事作風猜的,如此穩重內斂氣度不凡,應是身居高位使然,你比起人家來差多了。”
音韻別扭地別過臉,讷讷地說:“那是自然,莫涼是經歷過風浪之人,原來你一早知道我的身份。”
小芷哈哈大笑,“如若不然,你以為我會讓乳臭未幹不明身份的毛頭小子擁着入眠?該說你傻還是說你愚鈍好呢?”
音韻氣結,“那在馬車上為何明知故問?”
小芷輕輕錘了音韻一下,“我若不問,你豈不知曉我早已知曉你身份。”
音韻無語了,為何在小芷面前總覺得腦子不好使…
休整了一番,衆人用過晚膳之後,容安特意邀了音韻到書房一敘。容安的書房不算大,但藏書豐碩,甚而大部分是醫藥理學方面的書。書架旁邊,方桌對面牆上,赫然挂着一副白衣女子像,畫中人竟是自己的母後。
音韻有些驚愕的回頭,對上容安深沉複雜的眸。“她是雲來最瑰麗的存在,宛若天神,又極具人性。她是雲來所有男子夢寐以求的擇偶對象,卻又能同時享受所有女子的愛戴及仰慕。她的才學無人能及,她的氣度非凡無比,所有人都只能遙遙仰望。她太過完美,唯一的缺憾就是太過完美。”
原來,母後不止是大罡國的賢後,更是雲來神一般的存在。音韻緩緩說道:“這夢寐以求的男子當中,舅舅你便是其中一個吧。”
容安苦笑,他何其不幸,今世竟做了她皇弟,斷了他的念想。他又何其有幸,今世能成為她的皇弟,可以如此接近她,享受她的關懷。
音韻穩了穩心神,今日的訊息沒有哪個是好消化的。“你早就認出我的身份?卻為何一路上都不曾認我?”
容安寵溺地摸摸音韻的頭,“我們早晚有相認的一天,只要看着你安好便足夠。”這游歷的三年,他無時無刻不在悔恨,恨自己沒能夠完成皇姐的遺願,恨自己膽怯至不敢去見她最後一面。容安啊容安,你是何等失敗。“在這裏,你可以換回女裝,也可不換,随你意。”
音韻點點頭,見容安複又盯着自己母後的畫像看,不禁悄聲嘆了口氣走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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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韻回房途中,一直在想着母後,愛慕着母後的舅舅,舅舅是小芷的師傅更是小芷的皇叔,小芷是雲來公主,這一切的一切都讓自己有些惶惑。
忍不住來到莫涼房前,未敲門,門已自動開啓,莫涼似早知音韻會過來。
音韻苦笑,“莫涼你好像什麽都知道。”
“因我長你些年,自是知道得多些。”
不理會莫涼的避重就輕,音韻打算把自己滿腹糾結和盤托出。“莫涼你是否早知容安就是安王爺,是否早知小芷是公主?”
“多年前在宮裏見過容安一面,初見并未憶起,後來才确信,小芷倒是不知道。”
“那你必然知曉安舅舅對母後的愛慕?”
莫涼神色複雜的看了音韻一眼,“皇後娘娘自是值得世人敬愛,所以,任何人愛慕娘娘都不必值得驚異。倒是,皇後娘娘一直把王爺當作弟弟看待,所以你不必擔心。”
音韻,如果只是此事你便無法接受,那你又如何能承受皇後娘娘心中所屬是個女人,而這女人是自己皇嫂,同時是小芷的母後這一事實。況且,按着如今這形勢,你和小芷之間的糾葛恐怕日後會超乎你的控制,到時候你又當如何自處?音韻,除了你自己,沒有人能夠助你渡過自己那關。
雲來國當今聖上容渡聽說自己的皇弟回府了,下了早朝就往王府這邊趕來。容安正好整以暇在大廳之中等候,依他對皇兄的了解,昨晚沒來,那必是今晨過來了。正想着,便聽下人來報皇上駕到,容安連忙起身迎接。
皇上入府便自然而然朝書房走去,堂廳畢竟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容安摸摸鼻子跟在後面,從小他就畏懼皇兄,雖然皇兄比皇姐還要偏袒他,但皇兄歷來嚴厲慣了,讓人生不起溫情來。一踏進書房,不知什麽東西就朝自己飛過來,容安輕巧地躲開了。嗯,還能發脾氣,看來情況不算太壞。
“長脾氣了你,竟敢留下一封信就離家出走,你以為你還是小孩子?今兒不說出個所以然來,別想從這裏豎着出去。”容渡氣得背過了身,這容安從小就頑劣,不肯為自己分擔解憂便罷了,他要做甩手王爺便讓他去做,誰知他竟來個離家出走,真是想氣死人。
容安看着皇兄仍有些起伏的背影,猶豫着要不要和盤托出。這一次要是不解釋清楚,自己真的會死得很難看吧,可是,實情,他真的能接受嗎?想了想還是決定把事情都說清楚,若皇兄真無法接受,大不了自己再來個一走了之好了。
容渡就在這書房裏,沉着臉聽容安講述自己的皇妹容月與自己的皇後長孫婉兒如何相互愛慕又忍痛離別,最後在容月病逝當天,長孫婉兒留下絕筆信給皇上,把容芷托付給容安,就此殉情。
作者有話要說:
☆、皇後娘娘不知所蹤
容安說完,不敢去看容渡的臉。他自己能接受皇姐與皇嫂互托終身的事實,承認長孫婉兒是這世上唯一足夠匹配站在皇姐身邊的人,并發自肺腑祝福她二人。可這不代表皇兄可以接受,更不代表皇兄應當承受這份痛楚。只能感嘆天意弄人。
良久,容渡啞着嗓音說:“婉兒在給我的信中已将所有這一切說得清清楚楚,我只是需要你親口向我承認,從小你就不會撒謊。”
容安驚異地擡起頭,原來皇兄早就知道,那麽這三年他該是如何悲痛,自己當初怎可如此任性,早該硬着頭皮把所有事情解釋清楚然後陪在他身邊的。不過,如此未嘗不是件好事。總要痛過,才能放開。
“朕的小芷呢?”再開口,容渡已恢複了平日模樣,畢竟是帝王,不容許自己在人前軟弱。
容安一聽這語氣,便知道這事算是過去了,自己福大命大。“呵,完好無損,正同音韻在後院賞花呢。”
容渡怔了怔,“音韻?容月的孩子,朕的外甥?”
容安含笑,“是皇姐的孩子,不過不是外甥,是外甥女。”“呵……”容渡搖搖頭,皇妹向來有自己的主張,從小他就看不明白這個皇妹在想些什麽。她總是與人很親近,但又給人很遙遠的感覺。這個對外一直是皇子的音韻,到底是什麽模樣呢?屏退了旁人,容渡自己踱至後院,遠遠聽到園中湖中央傳來琴聲,再跨一步出去,便看見自家的小芷正伴着琴音起舞。
那撫琴的孩子,眉眼有幾分酷似容月,舉止從容,淡定優雅,更是像極她母後。看這情景,兩個孩子很是親近,只是這親近,是因着血緣抑或是其他?容渡不敢往下想,怕答案會讓自己崩潰。
容渡待一曲終了,方才現身。“芷兒,你在這呢?”
小芷咋一聽見父皇的聲音,連忙奔過來投向父親的懷抱。昨夜王叔說了父皇今日會過來,父皇就真的來了。
“父皇,兒臣好想父皇。”
容渡寵溺地笑,“父皇也很想芷兒,芷兒這便随父皇回宮好不好?”
小芷見到父皇很高興,但聽到要回宮,小小眉頭蹙了起來,“好是好,可是我想帶音韻一起回去,父皇來,這個是音韻,是月姨的女兒哦。”
呵,容月的孩子。
音韻立在那裏,不知該如何稱呼,皇上?還是舅舅?倒是容渡向她張開了手,“音韻,來,讓舅舅好好看看,你都長這麽大了。”
音韻任他抱着不做聲,容渡深深的嘆息,這孩子像極她的娘親。“音韻,願不願意随芷兒回宮呢?”
音韻看向小芷,小芷正一臉期盼地回望她,良久才回了聲好。
容渡點點頭,拍拍芷兒的肩膀,寵溺地道:“芷兒陪音韻收拾收拾,父皇明日便派人來接你們回宮。”
小芷脆生生地應好。目送容渡遠去,音韻總覺這舅舅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尋常,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東西。不過,總不會害自己便是了。既要随小芷入宮,那要和莫涼好好打算一番。小芷晃着音韻的手臂,“小音是不願與我回宮麽?”
音韻笑了,這小芷有時候聰明伶俐,有時候卻傻得可愛,自己不願做的事是何人都改變不了的。“當然願意,只是有些事需要安排一下,我去找莫涼,你也去和皇叔說一聲。”兩人問了管家,知道容安在書房,而莫涼也在,便一同往書房去。
“皇上便如此接受了?”這是莫涼的聲音,
“嗯,其實三年前他早已知曉,只是想從我口中證實。”這是容安的聲音。
音韻和莫涼站在門口,不期然聽到莫涼和容安的談話。是什麽事情呢,接受?三年前?音韻看了小芷一眼,難道是與小芷有關?音韻和小芷正猶豫着是否要叩門,就聽到莫涼的聲音,“是音韻和芷兒麽?進來吧。”
兩人進了門,音韻看着莫涼,總感覺莫涼有太多事情瞞着自己,但是莫涼不願意說,她也毫無辦法。莫涼識趣的出了門,音韻也随後出門。
小芷歡快地說:“師傅,方才見到父皇了,父皇說明日派人來接我們回宮,小音也一起回去。”
“呵呵,回來了還師傅師傅的叫,你本該一回來就要回宮的,只是,你舍得皇叔麽?”容安一副被抛棄的樣子,泫然欲泣。
小芷見慣了他這苦肉計,無所謂的說到:“反正皇叔可以随意出入皇宮嘛,到時候皇叔可要記得來看芷兒喲。”
容安蹲下與小芷平視,拉着小芷的手正色道:“芷兒,若是皇叔做了一件錯事,該被原諒麽?”
小芷不疑有他,仍是歡快地說道:“當然啊,每個人都有做錯的時候,芷兒做錯的時候也得到原諒了呀,所以每個人都該得到一次改正的機會。”
容安喜極而泣,“芷兒,但願到時你記得自己說過的話。”小芷沒有多想,跑開去和徐管家等衆人道別。
音韻随了莫涼出門,來到後院湖心方才撫琴的地方。“莫涼,為何我總感覺你像謎一般。”
莫涼嗤笑,“那是因為你還未看透。”
“莫涼可有心上人?有的吧,每次聽你吹簫,那簫聲溢滿思念。喜歡一個人是何種感覺?”
莫涼想了想答道:“喜歡一個人,會想要而不敢靠近,會在意她的一颦一笑,會變得脆弱,會傷春悲秋,最後會失了自己。”
這…怎麽有點像她對小芷的感覺呢。
“音韻是要随芷公主入宮?”帶疑問的肯定,又被莫涼猜到了。
“嗯,所以找你安排一下。我不知道會在雲來呆多久,侍衛們是勢必不可在此久留,不知莫涼你…”
莫涼無所謂地答道:“侍衛們只要遣返就好,順便帶話給皇上你在這邊住下了,至于我,音韻在哪莫涼就在哪,容安會收留我的。”
想了想,莫涼接着說道:“當日在驿所外行刺你的人身份已經查明,是钰妃派來的。”其實莫涼早在林家鋪的時候就收到了消息,只是一直未曾和音韻說起。莫涼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種心态,有些不可置信張钰會變成如此心狠手辣之人,又有幾分擔心音韻和钰妃會矛盾越來越深,至于是為哪一方擔心,莫涼實在無力解答。
音韻沉吟半響,“竟是钰妃麽…我還以為是四皇兄呢。”
“大皇子那邊倒是有四皇子的人混在裏邊,至于大皇子有沒有發現,就不清楚了。”
四皇兄果然是不會放過這大好機會,那便坐山觀虎鬥吧。原想讓莫涼也回京都,不過莫涼要真走了,自己在這可就真成孤家寡人了。呵,還是如此依賴莫涼,什麽時候她才可以獨當一面呢。
見音韻不再答話,莫涼轉身離開。
第二日,皇上果真派了人過來接芷兒和音韻回宮,同時帶了份聖旨,特封音韻為郡王。一衆人中,只有芷兒是歡喜的,音韻與莫涼面無表情,容安臉上未見喜也未見憂,就這樣,沒有道別,音韻随芷兒入了宮。
路上一直聽小芷談起自己母後,怎奈入宮已有半月有餘,卻未曾見過一面。于情于理,音韻都要拜見這位皇後娘娘兼舅母的,可一直未曾被召見。音韻見不到便也罷了,小芷也未曾得見自己母後。
小芷回宮之後,容渡另外安排了婉月宮給小芷和音韻同住,原本皇後所在的鳳栖宮卻成了禁地。每次小芷要求見自己的母後,都被皇上以身體不适或勞累過度等各種各樣的理由回絕。聰慧如音韻和小芷,怎會沒發覺這其中的蹊跷,這天底下不會有任何一個為娘的不願見自己的孩兒。無論她們怎麽詢問下人,得到的回複都是不知情。這泱泱皇宮,若想衆人守口如瓶,那便只能是替天子保守秘密。
小芷和音韻無奈,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容安身上。是以,在安王府的王爺和莫涼同時接到了飛鴿傳書,問的都是同一件事,那便是皇後娘娘在哪裏?接到傳書的倆人相視苦笑,這個問題他們知道答案,卻不能讓小芷從他們口中得知,所以倆人同時選擇沉默。小芷猜測母後應是被父皇軟禁在不知名之地,可是為何要軟禁,她猜不到,況且若真是如此,那父皇對她的态度不應如此,所以,這一猜測無憑據。可是除此之外,還能是如何呢?除非,除非…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小芷抱着音韻不住地發抖。容安和莫涼不知是沒收到飛鴿傳書還是對此不知情,總之沒有任何消息傳來。而小芷卻日日茶飯不思,日漸消瘦,音韻再也看不下去了。其實,只要去問皇上就知曉了不是麽,只是小芷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甘心做起鴕鳥,寧願等待容安傳來好消息,也不肯去見父皇。
作者有話要說:
☆、步步陷阱
某日,小芷又在發呆想着自己母後,想着想着便淚流滿面。音韻再也看不下去,正欲拉起小芷往禦書房去,卻來了位不速之客。來人面目姣好,身着藏青色五彩鑲邊公主服,身後跟着一衆婢女。“喲,原來妹妹在這呢,聽說妹妹外出帶回來一個英俊非凡的郡王,姐姐特來瞧瞧,果然不同凡響,難怪妹妹都忘了自家母後了,果然是有了情人忘了娘呀。”說着還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音韻。
早在來人出聲之時,小芷早已悄悄抹掉了眼淚,昂着臉答道:“難為皇姐貴人踏賤地,我的家事不勞姐姐費心。”
從沒人敢這樣無禮地瞧自己,眼前與自己差不多年紀卻脂粉氣濃厚的人讓音韻心生厭惡。不只外表粗俗不堪,說出的話同樣不堪入耳。
那人笑着說道:“哎喲,本公主好意來看望這沒了娘親之人還不落好,真是狗咬呂洞賓。”
小芷一驚,“什麽?你說誰?誰沒了娘親?”
那人狀作驚愕,“皇後娘娘已離開人世,難道妹妹不知?也是,妹妹離宮三年,很多事不知也不奇怪。不過,妹妹恰好在那天出宮,姐姐以為妹妹是知曉的呢。”
突然聽得此聞的小芷如遭雷擊,頭暈目眩搖搖欲墜,音韻及時扶住了她,怒目瞪着那人。“給我滾出這裏!”
那人被音韻的氣勢吓住,眼見得小芷大受打擊,驚懼而滿意地扭着腰肢走了。
音韻拍拍目光呆滞的小芷,一直愣神的小芷終于緩過神來,連聲說道“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掙脫音韻的懷抱就往禦書房奔去,音韻一直跟在身後。
正在禦書房門外候駕的李公公被小芷和音韻陰蟄的表情吓到,未敢攔門也未來得及通報,就被音韻帶着小芷闖了進去。容渡見這來者不善的兩人,嘆息一聲,單獨留下小芷,把音韻遣了出去,有些事音韻不需要知道。芷兒回宮也将近兩個月了,一直未曾想好該如何開口,便找各種理由一直拖着,自己何嘗不是那埋入沙堆的鴕鳥呢。又是一聲嘆息,容渡把小芷攬入懷中,“芷兒,父皇沒有照看好你母後,如今這世上,便只剩下你們父女二人了。”
親耳聽到這個消息,小芷忍不住嚎啕大哭,她的猜測成為現實,她連母後最後一面都未曾見到。沒有心思再管其他,小芷在容渡的懷裏哭的撕心裂肺,似要把這些時日的委屈都化作淚水。直到哭累了睡着了,容渡才又差人把小芷送回宮。
被遣出禦書房的音韻知道自己在那裏也于是無補,于是自己先行回宮。可是右眼皮一直跳,音韻有十分強烈的不好的預感,恐怕小芷帶回來的不會是好消息。時辰從晌午至月出,宮女才把睡着的小芷送回來。那紅腫的雙眼,仍濕潤的眼簾,在在顯示着小芷曾是如何痛徹心扉,音韻看着這樣的小芷一陣揪心地疼,卻毫無辦法,音韻前所未有地痛恨自己的無力。
自泸州百花會後,化名張錦的上官肆一路南下來到雍州。在從泸州前往雍州的路上便接到母妃痛批自己在泸州風頭太盛,惹怒聖意。是以,上官肆決定此後要低調行事,絕不可再在太上皇頭上動土。可這人啊一旦名頭盛起,便不是自己想要尋求安穩便尋得到的。一來到雍州,似乎每個人都認得張錦,所有人都争相與他攀談,更有不少姑娘家尾随其來至客棧,贈他玉佩或手絹。上官肆雖略有惶惑但又有些飄飄然,除卻皇子身份,他還是受人尊崇的,不是麽。
在雍州落腳的第二日,便有自稱武林同盟會人士送上拜帖邀請張錦做武林盟主大會的見證司。這可不是一般職位,歷來只有少林和武當的掌門人可擔此見證之職,這更令上官肆有些飄然,自己不僅在文壇闖下名氣,甚至在江湖武林也有了相當高的威望。可是一想到母妃叮囑自己要低調行事,便想據了這見證司之職,到時候混在散客中觀賞便罷。恰在此時,又收到宮中來的飛鴿傳書,信上母妃囑托自己不可忘低調二字,但也不要太過拘泥,尤其不可枉尊自大。上官肆拿着钰妃的來信去找吳奎,“吳叔,此事你怎麽看?”
吳奎往往複複将钰妃的信看了兩遍才說道:“入鄉即要随俗,既然江湖人士擁戴你,你便去看看也無妨,只是見證而已,應無甚大礙。江湖中人最看重義氣,此番若是拂了他們面子,恐怕會落得個托大的名聲。”
“吳叔與我想的一致,那便去瞧瞧。”上官肆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應接受這一邀請,母妃應也同意自己的做法。
武林盟主大會是江湖頭等大事,是以雍州城擠滿了各門各派人士,每個門派都志在必得,可究竟花落誰家還未可知。比武會設在雍州刑場,午時一刻比武正式開始。上官肆坐在場上見證臺的正中央,左右兩邊分別是少林和武當的方丈。今日大小門派共來了三十多個,待司儀下令比武開始,崆峒派隊伍中就率先躍出一人,昂首站立,睥睨場下。盟主比選無甚麽規矩,只要一方倒地不起或認輸即是另一方獲勝。崆峒派出了一人之後,華山派那邊也不甘示弱地跳出一人。兩人也不客氣,執起刀劍便殺将起來,招招狠辣,專攻敵之不備。到底華山派的實力稍勝一籌,不多時,崆峒派仁兄已飛出場外。接着是嵩山派與華山派交手,最終嵩山派也敗下陣來。如此往複,只要還有人挑戰,盟主人選就算未定。初看尚覺有趣,不過一會上官肆便有些許厭倦。一群人,打來打去,就為了争一個位子,争得你死我活。倒是旁邊的少林和武當的掌門頻頻贊許地點頭,不時點評些招式及哪個門派又出了哪些後起之秀,上官肆便也極力配合恭維一番。終于,場上只剩下一位青城派弟子,場下也無人再應戰。至此,武林盟主便是這位青城派後起之秀了,少林、武當的掌門人離座,正要宣布比選到此結束。此時,場上這位名叫巫天齊的青城弟子,卻出乎意料的朝三位見證司欠身行禮後指着上官肆說道:“在下此番來此,只為求一敗,不敢領教武當及少林掌門,只盼張錦兄不吝賜教。”此話傲氣十足,臺下嘩然一片。
少林、武當掌門都看着張錦,場下所有人也都緊緊盯着張錦,甚至開始有人高喊,“既然當得了見證司,那武學必然不在話下,請見證司賜其一敗。”此話一出,附和聲疊起。
上官肆想要拒絕的話來到嘴邊又被咽了下去,此番他是騎虎難下。若是拒絕,則不僅掃了衆人的意,更何況他現在身為見證司,若連應戰都不敢,那更是掃了少林和武當兩位前輩的面。可若是應戰,沒有把握打贏不說,若贏了豈不也落人于口實?場下之人皆是方才被巫天齊打敗或不敢上臺挑戰之人,此時皆等着看巫天齊的笑話,于是喧嚣聲四起,皆是要求張錦應戰的,如此形勢之下,連武當、少林的方丈都給予了張錦眼神鼓勵。
上官肆無奈,那便打一場吧,只要不輸的太難看就好。未曾想,自己一出手那巫天齊便落于下風,待到驚覺要收回手時,巫天齊已跌落場外。巫天齊翻身站起,複又跪下,一臉誠摯說道:“張兄果然身手不凡,巫某領教,願賭服輸,在此見過盟主!”此時,場下爆發陣陣歡呼聲,不少人開始高呼盟主萬歲,呼聲一浪高過一浪!于是,少林掌門順應衆意,将盟主之戒交到上官肆手中。
此時,場下衆人行起了參見盟主的跪拜禮,而上官肆則愣在原地。這一切的一切都超乎了他的意料,似有一雙幕後的手把他一步一步推行至此。上官肆挽回些神智,把盟主戒退回少林掌門手中,倉惶逃離了是非之地。而這盟主之位不是他想退便退得回的,只要參與了比選,那邊是認同這武林規矩,那麽勝者就是盟主,這點毋庸置疑。
上官肆被迫随回到客棧便急着要離開,他有預感,從今日起,麻煩會不斷找上他。想了想,自己出門也已将近一年,也是時候回宮了,便給母妃傳了書自己要回宮。吳奎毛遂自薦要在前邊探路,已先行離去。
吳奎離去的第二日,上官肆正欲離開,卻被各路江湖人士堵在客棧門口。上官肆與衆人大眼瞪小眼,此時他披着盟主的稱號,對眼前之人是打不得罵不得。如此堵在門口也不是個辦法,上官肆只好說道:“這盟主之位張某實在擔當不起,各位英雄有何要求,便推出代表與在下談談如何?”
衆人便一句推薦離上官肆最近的男子,此人三十來歲,手執蒲扇,外號“笑面書生”。笑面書生也不推辭,與上官肆落座,悠然道:“張兄可否告知為何不願做這盟主之位?”
“在下本不是江湖中人,乃誤打誤撞做了這見證司,感謝衆位英雄擡愛,張某實在是無法擔此職責。”
“這不是理由,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張兄如何能說不是江湖之人?”
“在下才疏學淺,武藝不精,實在不配。”
笑面書生還是搖頭,“天下英雄好漢親眼所見張兄打敗了各路英雄,張兄不必自謙。”
上官肆實在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好說道:“實不相瞞,我本官宦子弟,實在不宜插手江湖之事。”
笑面書生恍然大悟,“如此,卻是不合适,朝廷與江湖向來井水不犯河水。只是如今張兄已是當選盟主,若實在無法擔任,也不是沒有解決的辦法,只不知張兄是否願意。”
一聽有希望,上官肆忙問道:“願聞其詳。”
“自古也不是沒有不樂意當武林盟主之人,傳統之法是由現任掌門人召開英雄大會将盟主之位傳于下任盟主,如此原任盟主便可卸任。而如今,張兄的情況要更複雜一些。”
“如何?”
笑面書生吊足了上官肆的胃口,才緩緩說道:“張兄如今尚未接收盟主之戒,只有舉行英雄大會接受盟主之位才能以現任盟主身份傳位于下任盟主。”
上官肆沒有辦法,只好同意笑面書生提出的方法。“如此,便有勞書生代為安排,張某願接受這盟主之位,并将二次召開英雄大會傳位于他人。”
笑面書生笑道:“不急,一步一步來,承蒙盟主大人看得起,鄙人這便去安排。”說着起身,向門口衆人喊道:“張兄弟同意即期舉行英雄大會接受盟主之位,各位好生準備着吧。”
上官肆聽得他如此說,總感覺哪裏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哪裏不對。上官肆沒有想到,他這一舉動,使得他回宮的時日耽誤了大半個月。
作者有話要說:
☆、逃過一劫
這邊钰妃才剛接到消息稱上官肆坐上了江湖的武林盟主,另一邊就收到消息稱左相被指謀反,現已押入天牢。钰妃把上官肆的事先放一邊,眼下爹的事才是緊要。謀反可是铢九族的大罪,她不相信她爹會糊塗至此。钰妃急忙趕到禦書房求見皇上,卻被告知皇上正與四皇子上官衍商議政事,無奈只好先回宮。轉而想到天牢看望爹爹,又被告知沒有皇上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內。
钰妃沒想到形勢已如此危急,只好又回到禦書房,倔強地在門外等候。許久之後,上官衍從禦書房走出,沒想到會在此處遇見钰妃,也沒有交談的意思,打過招呼之後便離開了。钰妃不顧侍衛的阻攔,執意闖進了禦書房。上官風義早知她一定會來,揮揮手清退了侍從。“皇上,這其中恐另有隐情,臣妾相信爹不會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上官風義不怒反笑,“那愛妃該如何解釋肆兒先是在泸州籠獲文人士子,後又在雍州登上武林盟主,接着便有謠言這江山将改朝換代?又何如解釋三日之內城外駐紮了五萬大軍,城內衆多武林人士争相奔投相府誓死追随左相左右?肆兒這會兒便是在回宮的路上了吧?這一切的一切可是朕捕風捉影?”
钰妃一時無言以對,但這絕不是爹爹和肆兒的行事作風,這其中必有陰謀。“臣妾不知,但請容臣妾與爹見上一面,必能給皇上一個滿意的解釋。”
皇上本也不願相信,奈何鐵證如山,他也期待钰妃能夠給他一個滿意的解釋。“那便去吧。”
钰妃恍惚的走出禦書房,在李公公的引領下來到天牢,見到了成為階下囚的爹爹。所幸皇上還念着國丈爺的情分,沒有過多為難左相,住的地方還算幹淨。
“爹,到底是怎麽回事?”
左相此時已失了平時的飛揚跋扈,卻也不失磊落,“前些日子聽聞肆兒當上了武林盟主,三日前,魏彬領着一些江湖門派的掌門來府中拜谒,說是應盟主之意前來拜見,是我疏于防範,就随魏彬去安排款待了。沒曾想,這些江湖人士越來越多,來者是客,也不好趕他們走。之後,來了個書生打扮的人,自稱是某個部落的首領,希望我能夠助他收回失地。正疑惑間,相府就被禦林軍為了個水洩不通,那些江湖人士本就對朝廷不滿,于是場面便失去控制,渾渾噩噩間,已淪為階下囚。”
钰妃越聽越氣,臉黑得似碳。“我只問一句,你是否真起過謀反之意?”
有的吧,不然為何不把那書生趕走。“呵,何人不想坐擁江山,爹也只是一凡夫俗子。”
果然,只要存這貪念,便給了他人可趁之機。
钰妃苦笑,“爹你好糊塗!”
那些江湖人士,那書生,與那五萬人馬,無不透出可疑之處。事到如今,就算解釋這一切的一切是遭他人陷害又如何?爹存有異心是事實,钰妃從沒有哪一刻對自己的爹如此失望。盡管如此,她還是要拼勁全力保護她爹這條性命。“記住千萬別在任何人面前承認這件事,其他的我會盡力,爹你保重!”
真是一頭亂麻,該如何去解釋她還沒想好,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出這幕後主使,才能洗清爹的嫌疑。钰妃再一次往禦書房走去,進門之前,努力平複了心緒。這時候,萬不可在皇上面前洩露半點焦慮,只有鎮定能夠使人信服。
上官風義不知為何很欣慰钰妃是以這樣的姿态來見他,不疾不徐,鎮定自若。若是她哭哭啼啼地來求他放過左相,那麽,左相便是無論如何留不得了。
“臣妾已見過家父,此事另有隐情,懇請皇上寬限一些時日,臣妾必會還皇上一個真相。”一向柔弱的女子,此時卻是萬分的堅毅,上官風義不得不對钰妃另眼相待,“希望愛妃不要讓朕等太久。”
钰妃回到寝宮時已覺有些虛脫,伴君如伴虎,與虎謀皮是太過耗費心神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