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象。看來,這小殿下的酒量比起公主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作者有話要說:
☆、殿下可是睚眦必報的
“莫涼是有什麽不開心的事呢?”喝過酒的音韻脫了皇子殿下的架子,拉着莫涼的手問到。這時候的音韻終于像個八歲的小孩子。
莫涼沒想到音韻心思如此細膩,竟能從樂聲中感知她的心緒。拿過酒壇,灌下一口,莫涼淡淡說道:“莫涼身份卑微,不值得殿下挂心。”
音韻撅起小嘴,不滿道:“莫涼向來是如此淡漠麽?我相信你對母後定不是這般敷衍,對我便是這般懶懶散散的脾性。”莫涼苦笑,公主畢竟是她的救命恩人,且待她不薄,她自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莫涼原以為如此在公主身邊呆一輩子也好,可惜天妒紅顏,公主這一去,人生于她莫涼還有何樂趣?這些,又豈能與音韻訴說。
“殿下是天之驕子,是主子,殿下所言莫涼莫敢不從。”“還是敷衍!那莫涼抱抱我可好?自母後不在,沒有人抱過我了。”
沒人會相信,在朝堂上意氣風發的九皇子,此刻正伸出雙手渴求一個懷抱。
莫涼無論如何拒絕不了,把音韻輕輕抱在自己懷裏。想當年,她和那人,也曾相擁着吟詩賞月,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莫涼的懷抱沒有母後的懷抱暖,音韻暗想着,慢慢的酒勁上頭,音韻沉沉睡去,莫涼嘆息着把音韻送回寝宮。
翌日,朝堂之上,皇上驚訝于音韻竟未提及前日比試之事,忍不住問了起來。“朕聽說你們幾個日前在殿外切磋了一番?”
皇上這一問,大皇子可是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可皇上是沖着九皇子問的,他不好搶話,只能緊緊盯着音韻,其他皇子大臣亦如是。
音韻不慌不忙道:“回父皇,兒臣确與諸位皇兄略微比試了一番,只可惜說來慚愧,兒臣學藝不精,慘遭落敗,還多謝衆位皇兄不吝賜教!”
這番話答得滴水不漏,盡顯音韻的謙虛好學與大度,衆大臣皆颔首稱贊,而其他諸位皇子則盡顯尴尬之色。
皇上很滿意,這老九可比其他幾個識大體多了。“既然如此,皇兒可要勤加操練,文武皆要并重,萬不可偏廢。”第二回合,音韻又勝了一籌。
大皇子上官肆帶着一幹人來到汜月宮,正要入內,卻被門口侍衛攔下。大皇子身邊的小安子尖聲罵道:“不長眼的東西,這位可是大皇子,還不趕快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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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衛不卑不亢地說道:“殿下吩咐,無論是誰,通報過後方可入內,大皇子還請見諒。”說着讓人進去通報了。
“你!”小安子指着那侍衛正欲破口大罵,卻被上官肆喝住了。
“住嘴!”上官肆何曾受過這種待遇,可是母妃一定要他來走這一趟,為表誠意,他只好壓下怒氣說道:“還煩請通報一聲。”
音韻正在後院與莫涼練武,守衛來報說大皇子帶了一衆下人要見她。音韻吩咐守衛把大皇子請到後院來,接着還不忘沖莫涼眨了眨眼。莫涼知她心中所想,只說了句“只可點到為止”便隐身而去。
大皇子來到後院見到的便是音韻在練劍,那紛繁蕪雜的劍式他從未見過。大皇子也才年僅十一歲,少不了争強好勝的孩子脾性,一下子就忘了自己來此的目的。
“皇弟這招式妙極,敢問是哪位先生所教?”明明他們師從同一武學先生,為什麽他沒學過這些招式?
音韻不答反問:“真是稀客,什麽風把皇兄吹到我這偏殿來?”
經音韻提醒,上官肆才想起來他身後還跟着一幫人。“皇弟身體無恙吧?這些都是各地進貢的上好的治傷益氣補血藥材,前日之事還忘皇弟莫要介懷。”
音韻掃了一眼那些珍品,“多謝皇兄擡愛,臣弟并無大礙,用不着這些珍物,只不知皇兄可願再行賜教?”說着從侍衛手中接過劍扔給大皇子。
音韻前日可看出來了,在衆位皇兄中大皇兄的功力是最高的,自己使五分力應該不會讓他輸得太慘。
大皇子猶豫着不想接招,自己可是來致歉示好的,不宜再起沖突。
音韻含笑蔑視地掃了他一眼,“皇兄莫不是怕了?怎麽,皇兄只敢在其他皇兄在場的時候才充當英雄麽?”
想起方才在宮門外所受的屈辱,加上此時音韻充滿挑釁的眼神語氣,上官肆便沉不住氣。“好說,皇弟可不要勉強為之,咱倆點到即可。”
話雖這麽說,音韻一出手,大皇子就只有接招的份,毫無還手之力,不出十招,大皇子就傻眼的看着抵在自己鼻間不到三寸的劍,而自己手中的劍已被挑飛至遠處。
音韻帥氣的揮劍入鞘,涼涼地說道:“這些珍品皇兄還是帶回去吧,皇兄應該比臣弟更需要。”
大皇子無言以對,灰溜溜地走了。身在暗處目睹全程的風感嘆道:這女人,不,這姑娘,真是太可怕了,不僅武藝高強而且睚眦必報!
第二日,大皇子不到十招便倒于九皇子劍下的事跡傳遍了整個皇宮。從此,再也無人敢明目張膽地欺壓音韻,論文鬥武,這些皇兄都不是音韻的對手,音韻倒是過了一段清淨的時日。
轉眼已是三年過去,這三年,音韻武藝更是精進不少,琴藝也可與莫涼琴簫相和。世人皆稱九皇子琴劍雙絕,風華絕代。九皇子越是卓爾不凡就越顯得其他皇子的平庸,除了大皇子的文學造詣可與九皇子相提并論之外,其他皇子并無專長之處,是以皇上對九皇子益發厚愛。而如今皇上遲遲未立太子,使得各路人馬稍顯不安。钰妃不止一次向皇上提及立嗣之事,以左相為首的一幹大臣也不斷向皇上施壓。
禦書房外,“娘娘,皇上吩咐過不許任何人打擾,娘娘莫讓小的為難。”钰妃被李公公攔在門口,也不動氣。
“公公你且跟皇上說聲,本宮只是拿碗燕窩給皇上補補,不會打擾皇上。”
“這……”
李公公左右為難之際,皇上開口解救了他,“是钰兒嗎,進來吧。”
“皇上,臣妾聽說皇上為政事纏得脫不開身,深夜還在批閱奏折,特命禦廚熬了碗燕窩給皇上補補,皇上莫要太過勞累。”皇上寬慰的笑道:“還是愛妃體貼,朕沒看錯人啊。”
待皇上喝完燕窩,钰妃欲言又止道:“皇上……”
皇上擺擺手阻止了她,钰妃深夜過來,自然不是送粥這麽簡單。“朕知愛妃所想,古往今來,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立嗣一事,茲事體大。朕并非昏庸之人,王者,賢能者居之。縱觀九子,只有肆兒與音韻無論能力與品相皆是伯仲之間,平分秋色。然而這兩子皆養在深宮,恐涉世不深。朕打算讓兩子外出游歷一年,即刻啓程,歸來論述所見所聞所行,再行讨論立嗣之事,愛妃以為如何?”
皇上能這樣袒露心扉,已是莫大恩寵,钰妃豈會不知進退。“皇上所言,那便是了,臣妾一婦道人家未想得如此深遠,皇上莫要怪罪。”況且,皇上這番話并未明顯偏向九皇子,于她來說,這已足夠。
作者有話要說:
☆、出宮
翌日早朝之後,皇上留了大皇子和九皇子在禦書房,訴說了歷代君王的遺願及他本人對二人寄予的厚望,游歷一事便當做磨練,只說了明日即可啓程,卻不講明歸期,與钰妃所言但有出入。未曾遠游過的二人很是雀躍,并未深思及此。大皇子先行告退,急匆匆向钰妃禀告喜訊。
“母妃,父皇說讓我和九弟出宮,回來即宣布太子人選,母妃以為如何?”上官肆興奮過後是些許的落寞,自己是大皇子,也早已入主東宮,可這太子之位竟要以此來決斷。
“皇兒可是覺得委屈?”可謂知子莫若母。
上官肆猶豫地說道:“自古便是長皇子為太子,可為何我要受此待遇?”
钰妃面無表情說道:“皇家從來不是個講求公平的地方,皇位繼位者更是需要能者任之,史記裏可沒少被人拉下皇位的帝王,皇兒都忘了嗎?此番出宮,皇兒只需保護好自己,平安歸來便可,你父皇也不指望你此行有多大斬獲。帶上吳奎,凡事多與他商量。”
“是,兒臣聽候母妃吩咐。”上官肆知道吳奎,是外公張元身邊的內衛,曾在外征戰多年,有他跟着自己也多了份依靠。
聽了皇上的話,上官肆匆匆離去,音韻卻不着急離開。
“音韻,可是心有怨氣?”
“不,父皇一向厚愛我,何來怨氣之有?”
“父皇不僅要向你母後交代,更要對得起萬千黎民百姓,是以對你寄予更多期望,而你的身份也注定要背負更多。此次出行,萬事小心。”
“是,父皇。”
音韻回到偏殿,和莫涼說了此事。莫涼未見喜也未見憂,“皇上可有提及去至何處?”
“一切随我所願。”
“殿下想去哪裏?”
音韻偏頭沉思,模樣像極仙去的容後。“如若方便,我想去母後故地走走。”
去雲來,雖遠了些,也不是不可以,也該是時候帶音韻回去見見容後娘家那邊的人了。商量妥當,莫涼就出門了。
音韻從來不問莫涼每次出門都是去做什麽,莫涼也不會主動問音韻朝堂上發生些什麽事,這是兩人之間的默契。
翌日,音韻一行人打算從北門出宮,不想驚擾任何人。行至宮門口,莫涼突然說不舒服,要音韻先走,她稍後趕來彙合。音韻和侍衛們繼續往前,行至宮門口,看到钰妃正對大皇子肆臨行前囑托。
音韻在宮中這些年,很少見到钰妃,但每次見總覺得钰妃身上有股散不開化不掉的哀愁,明明在笑卻笑意不達眼底。音韻搖搖頭,钰妃受盡父皇寵愛,娘家又實力非凡,有何不滿足之處?這應該只是自己胡思亂想吧。
“音韻見過钰妃娘娘。”
钰妃朝音韻這邊靠近了些,細細打量音韻,“九皇子不必多禮,時間過得真快,轉眼九皇子也已是翩翩少年了。此次出門,還望你兄弟兩能相互有個照應,外面不比皇宮,一切小心為上。”
這番話是否發自肺腑音韻不知道,但為母妃的心她是能夠體會的。“钰妃娘娘但請放心,皇兄學識過人,機敏聰慧,況且此番只是觀賞游歷,定能逢兇化吉。”
拜別钰妃,音韻徑直來到城門外,莫涼早已在此等候。莫涼一直癡癡地望着音韻來的方向,音韻以為莫涼是在看自己,走近了卻發現莫涼的視線穿過自己落在身後的宮門之上。
音韻在莫涼面前揮了揮手,“莫涼?”
莫涼稍微回了神,臉上閃過一閃即逝的痛苦神色,偏過頭,視線散亂,像是憋了許久,才幽幽問道:“方才那位,可是張钰?”
莫涼臉上的不自然被音韻捕捉到了,再加上莫涼的問話,音韻直覺這兩個人肯定有過交集。“正是钰妃,莫涼認識?”
“在宮中多年,見過數次。”莫涼恢複漠然的神色說道。
音韻不相信莫涼說的如此簡單,定睛一看,莫涼似在發抖。音韻趨前,握住莫涼的手。果然,微微抖動且發涼的雙手,顯示手的主人此刻激動的心緒。
“莫涼,你在發抖。”音韻毫不客氣地指出。
“是嗎?”莫涼實在弄不清楚此刻的自己是什麽情緒。她背叛了自己不是嗎?本該恨她的不是嗎?莫涼甩甩頭,甩掉自己的胡思亂想,翻身上馬,“無礙,走吧。”
按照之前說好的路線,他們一路南下,走走停停,行至蘇州再繞道雲來,接着回京。走的是官道,音韻首次出宮,好奇的左瞧瞧右瞧瞧,對什麽都感興趣。莫涼也不管她,沉溺在自己的思緒中。僅是看到背影,她就已難以自持。十年,縱然不斷的聽到關于“钰妃”的消息,莫涼就是沒有想到那個人就近在咫尺,“钰妃”就是钰兒。只是,見了又如何呢,她應早已忘記莫涼是何人,如此不是很好麽,只是為何那背影顯得如此蕭索?為何如此單薄?為何自己會膽怯?為何她從來生不起對她的恨?莫涼搖頭苦笑。
行至杭州,音韻被這江南美景與富饒祥和的景象迷住了,想要呆些時日。原本就是微服出游,音韻沒有帶多少人。除了幾個随從外,就只有莫涼在身邊,甚至連丫鬟都沒帶。一路舟車勞頓,莫涼想着也是該好好歇息幾日,便應了音韻的要求,找了家還算幹淨的客棧安頓好後,陪同音韻出門。
“糖葫蘆,糖葫蘆,好吃的糖葫蘆咧!”
音韻被呼喚聲吸引,扯扯莫涼的衣袖,“莫涼,那是什麽,看起來還不錯的樣子。”
許是聽到了音韻的問話,攤主笑眯眯的對音韻說道:“這個叫糖葫蘆,很好吃哦,小娃兒要不要來一串?”
音韻撇撇嘴,什麽小娃兒,說誰呢。
莫涼看了那攤販一眼,沒有搭話,直接走到那攤位前要了兩串糖葫蘆,給了音韻一串。
“嗯,還行,就是有點甜得發膩。”音韻吃着還不忘點評一番。
莫涼一怔,某人當年也說過這樣的話。看着又被塞回自己手裏的糖葫蘆以及蹦蹦跳跳遠去的音韻,莫涼不自覺的揚起一絲寵溺的笑。
莫涼還站在原地,音韻又蹦蹦跳跳的跑回來扯扯莫涼衣袖,揶揄道:“堂兄自打出了門貌似很喜歡發呆呀?”
莫涼乜了她一眼,“某人不也是一出門就像個冒失的小鬼?”
被将了一軍的音韻撇撇嘴,這不是第一次出遠門比較興奮嘛,以前莫涼帶她偷偷出宮都只是在各個府衙來去匆匆,從沒能像現下這般游山玩水。音韻放開扯着莫涼衣袖的手,轉身悠悠然向前走去,擺出一副公子哥的樣來。莫涼忍住笑板着臉跟在身後,不過不到一刻鐘,音韻又破功了,扯着莫涼衣袖随處亂轉。
作者有話要說:
☆、緣起
二皇子上官淳正在欣賞自己剛剛臨摹的字帖,面有喜色,自言自語道:“這回可算像樣了。”身後突然傳來拍掌聲,上官淳回身,瞧見上官衍好整以暇地站在自己身前不遠處。
“四弟何時到來,怎不出聲?”
上官衍笑答:“來了一會兒了,怕擾了皇兄才沒作聲。”
上官淳收好墨寶,遣人上茶,邀上官衍落座。“四弟不會是專程來看我舞文弄墨的吧?”
上官衍惋惜地說道:“我原以為皇兄會趁着此時為自己争取些什麽,沒想到皇兄仍是專注于自己的一方天地,實在可惜。”
上官淳挑眉,“四弟所謂‘争取些什麽’是何意?”
上官衍狀若不可置信般說道:“怎麽,皇兄真不明白?”
上官淳拱拱手,“還請四弟明示。”
“皇兄可知曉大皇兄及九弟出宮一事?”
“略有所聞。”
“皇兄可知是為何?”
“聽聞是為替父皇體察民情。”
上官衍嗤笑一聲,“體察民情事假,兩人比試是真,據我所知,等他二人回來,父皇就要宣布太子人選。”
上官淳又是挑眉,“竟有此事?四弟又是從何聽聞?”
“山人自有妙計,我來此,只是提醒皇兄莫要辜負難得的機會,假若他二人回不來……”
上官淳面色轉黑,“為兄竟不知四弟如此好意,只是恐怕要讓四弟失望了。我對這皇位不感興趣,對手足相殘更是痛恨,四弟找錯人了。來人,送客。”
上官衍不再多說什麽,知趣地離開了二皇子宮邸。
一直站在一旁聽完二皇子和四皇子對話的侯伍忍不住說道:“四皇子恐怕不會是提醒這麽簡單,殿下确實應早作打算。”
上官淳撫額,“四弟向來足智多謀,加之野心勃勃,怕是對皇位觊觎已久,不可不防。你派人一路跟随皇兄和九弟,直到回宮為止。定時來報,切忌輕舉妄動,必要時刻…留住皇兄的命。”
侯伍深深看了上官淳一眼,朗聲答道:“屬下明白!”
胡夫不明白為何自家主子被二殿下趕出來還如此心情大好,他猶豫着開口道:“殿下,如今該如何?”
“你帶兩隊精兵,尾随大皇兄和九弟,找到合适的機會就解決掉。”
胡夫不明白,“可是二皇子那邊似乎不為所動。”
上官衍笑道:“呵,本殿只是知會他一生,并不需要他首肯。你試想,若大皇兄出了事,太子之位花落誰家?”
“二皇子…或者九皇子。”
“若是大皇兄和九弟都回不來呢?”
胡夫如醍醐灌頂,“那二皇子便是最可疑之人。”
“呵呵,所以,我并不需要二皇兄首肯,他注定是本殿前進路上的墊腳石。去吧,随時來報!”
“得令!”
音韻在一個攤主看來像個少年模樣的攤子前站定,被眼前五彩斑斓的玩意兒吸引,左摸摸右瞧瞧。
“莫涼,這個不錯,你聞聞。”
莫涼接過音韻遞過來的花囊湊近聞了聞,這香味極熟悉。“很像…”
“正是!”像極母後身上的味道。音韻看着與自己差不多年紀的攤主,唇紅齒白的清麗模樣,衣着質樸但勝在齊整。小小人兒在自己的注視下竟無閃躲,不卑不亢的回視自己,眼底閃過一抹亮光但又轉瞬消失不見,音韻幾乎以為是自己閃了眼。“敢問店家這花囊可是你親手縫制?”
“正是,客官手中所執乃由一十三種香料研制而成,是以香氛獨到,小人敢說在這杭州城別無二家。”說話間眼波流轉,十分自信而無一分自傲,那神采竟讓音韻一時移不開眼。聲音清脆悅耳,音韻确信對方是女子無疑。
“哦…”莫涼發出這不明所以的感嘆之後再無下文,只是看着音韻。
音韻先是回視她,但片刻之後又低下頭小小聲說道:“莫涼你身上可還有銀兩?”
莫涼潇灑地兩手一攤作無奈狀,“原本有幾文,不過方才都買了糖葫蘆了。”這說了等于沒說嘛,還不如直接說沒有。“這…”音韻咬着唇頗有些為難的看着店家,手上還執着花囊不舍放手。
長孫芷瞧兩人這番便猜到是忘帶銀兩,看她可憐的樣子,餘光瞄到師傅正朝着自己走來,便笑着說道:“不打緊,相逢即是有緣,客官既是識貨之人,便收下這花囊,小小心意便當做見面禮好了。”長孫芷邊說邊收拾物事,師傅說過了晌午就離開的。
音韻瞧他這番像是要走便有些着急,這着急從何而起她也不知,只想抓住她不讓她走,而她也确實這麽做了。“萬萬不可,在商言商,哪有白拿之禮。你若不嫌棄,可否在此稍作等候。在下住這前邊客棧,現下便去取了銀錢,保證速去速回。”
莫涼看這兩個人小鬼大的孩子,幹脆在旁邊扮路人。
容安走近了便看到音韻扯着他家芷兒的衣袖,而芷兒則是一臉尴尬相。“哈哈,這不是嫌棄鄙人糖葫蘆太過甜膩的小鬼嘛,這是作何,莫不是對我徒兒一見傾心?”随着說話的動作,無意間露出了腰間的雲飾玉佩,眼尖的莫涼掃了一眼,便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音韻被這揶揄羞得放開了手,小芷更是鬧了個大紅臉。倒是莫涼在一旁似笑非笑地說到:“失禮失禮,舍弟相中了這花囊,奈何我兄弟二人今晨着急出門忘了多帶些銀兩,而這位小兄弟貌似急着要走,這便拉扯上了。”容安看看轉瞬又恢複一臉淡漠的默然,只覺此人莫名有些熟悉,就是想不起在哪見過。
容安又是爽朗一笑,“這位小兄弟既是有這眼緣,芷兒你送他便是,拉拉扯扯可不是大丈夫作為。”
長孫芷瞪了音韻一眼,“師傅,我有意要相送,是這人非要扯着我要我等他回去去銀子的。”
“哦…”容安不明所以的語氣,那似笑非笑的笑容與方才的莫涼何其相似,音韻也瞪了他一眼。
容安不理音韻,轉頭看着莫涼,莫涼輕輕點了點頭。容安臉上便轉了神色,正色道:“既是如此,盛情難卻,難為小兄弟如此年紀便懂得體諒我等小商小販。這世風日下,果真還是英雄出少年啊。這花囊你且收下,作為回報,你兄弟二人做東,我師徒二人作陪,共飲幾杯,意下如何?”
習慣了容安的揶揄,他突然這麽正經的對自己講話,讓音韻一下子沒回過神來。倒是莫涼幹脆應了“甚好!”轉身便走,留下稍微驚愕的音韻和目瞪口呆的小芷。
在這杭州城最好的酒樓裏,四人分坐桌子四邊,落座在酒樓最角落,酒樓裏人聲鼎沸,魚目混雜,沒有人特別注意他們這一桌。
長孫芷看着自家師傅與這個叫莫涼的男子相談甚歡,腦子仍是有些轉不過彎來。她與師傅出外游歷這些年,未曾見過師傅與何人如此不見外,除了師傅打小便相識的人之外。師傅愛說笑,甚至有些玩世不恭,但對人總是保持着淡淡的疏離,對主動靠近的人更是隔着一層防備。師傅曾鄭重告誡她任何時候都不可失去防範,不可對他們太過信賴。莫非師傅與莫涼是舊識?但觀二人言談,盡是風花雪月,無半點敘舊之意,莫非師傅今日患了失心瘋?思及此,小芷看向莫音。
在路上,音韻告訴長孫芷自己叫莫音。發現莫音正一杯接着一杯的喝酒,長孫芷無意識的蹙眉。“莫音,你真的嫌棄我師傅做的糖葫蘆?”
音韻沒想到她會主動和自己說話,一路上她可是很好的诠釋了沉默是金的道理。對這突如其來的問題,音韻想了想答道:“莫涼很喜歡,我口味清淡些,不嗜甜食。”
看來師傅真是被莫音刺激到了才會這樣,嗯,只有可能是如此解釋了。問你呢,你把莫涼扯進來作甚,長孫芷好笑地想,複又偏頭看莫涼。
身形勻稱,眉目俊朗,沉穩加之些微淡漠,倒不失為一個翩翩佳公子呢。又回頭看莫音,安靜沉穩,膚凝若脂,落落大方,舉止有度,比之大家閨秀還要俊秀。
“你向來如此直呼你兄長名諱麽?”
音韻不置可否,“一個稱謂而已,她知我心中敬她愛她即可。”
長孫芷點點頭,這倒也是,何必拘泥于這世俗條條框框,自然舒心便好。兩人不再談話,轉頭看向正在鬥酒的倆個人。容安的話音漸漸高了起來,言語間有混亂的趨勢,舌頭已開始打卷。
長孫芷眉頭微蹙,這師傅今日是怎麽了,可從未見他如此失禮于人。音韻也發現了容安已不勝酒力,剛想說些什麽,只聽到莫涼誇張的呼喊不勝酒力,又對容安奉承了一番,接着拜別二人,踉踉跄跄了拉起音韻出門。
出到酒樓門外,音韻就放開了攙扶着莫涼的手,她就不信以莫涼的酒量會發生不勝酒力這麽可笑的事。
“怎麽,扶我一下都不情願吶?瞧人家一口一個師傅叫得多熱切,我怎就如此命苦。”
音韻毫不掩飾地翻了個白眼,當初真是少不經事竟覺得莫涼是個沉穩的人,相處日久益發現她就是個無時無刻不思尋着取笑于她的人。音韻不答反問,“為什麽要和他們吃酒?”
“這不是你想要的?”
音韻:……
莫涼,你的七竅玲珑心若是能少了捉弄我,我會更開心。“這倒是…和母後有關的事,我都想知悉更多。哪怕,僅僅只是一個花馕而已。”音韻自己也解釋不清,為何明明可以直接用銀子買下就好,何必多此一舉。和母後身上一般的香味而已,如此虛無缥缈的事物,也足以令自己如此失态,音韻暗嘲自己無知。
“這師徒二人是雲來國人。”
“何以見得?”
就知道她會問,莫涼莞爾,“我猜的。”音韻氣結。
莫涼回到客棧,便悄悄派了人去查探容安的底細。記得皇後娘娘的皇弟名諱即是容安,當年在宮中見過一次,只可惜彼時容安尚年幼,她也沒心思去記住一個跟在皇後娘娘身後的少年,若不是同名同姓之人,那便是他了吧。
同一時辰,長孫芷正努力伺候着他家師傅歇息。原本是打算今日離開杭州城往回走的,如今看來,也只能明日再做打算了。長孫芷艱難地扶着容安把他甩到床上,從未見師傅如此神志不清,匆匆喚小二打了盆熱水來,長孫芷替容安擦了把臉後退下了,畢竟男女有別。等師傅醒了,一定要狠狠嘲笑他一番。
此番出門,除卻體察民情完成父皇交代的任務外,音韻要在莫涼的安排下接見夜集各分會會長及其他首領。在京都時,音韻已見過酒樓茶肆及錢莊的執事,來到杭州,這個月之驿總舵所在,必要見見總舵主。月之驿是莫涼掌管的産業中一個分支,專營私驿,接發民衆信件往來及物拾押運,與走镖無甚差異。所不同之處,乃為私驿需向官府繳納驿稅,而尋常镖局走镖則免于與官府來往。月之驿總舵執事趙聰是個外表憨厚的富态中年男子,這會正在驿所查核賬目,眼見着莫涼與一少年一前一後跨進堂廳,連忙迎了上去。
“莫大人遠道而來,在下未曾遠迎,見諒見諒。”說話間,眼神漂過音韻,略有疑惑。
莫涼擺擺手,“此番與小主只是路過,料想你應在此,便過來讨杯茶喝。”
這是小主?趙聰認真打量音韻,發覺此人面若皎月,少年老成,眼神銳利,雖一動不動但自有股不怒自威的霸氣。早聽聞京都同僚談起這年幼小主是難得的少年英才,今日一見果不其然。趙聰趕緊給音韻請安,“在下趙聰,月之驿總舵執事,見過小主。”
音韻略微颔首,便自然而然坐在上座。接收到莫涼的示意,趙聰把月之驿的情況向音韻做簡要呈報。
而就在這三言兩語中,音韻敏銳地指出了哪條線路虧損那條線路略有盈餘,甚至不用翻閱賬本。如果說方才趙聰是被音韻的氣度折服,現下,便是臣服于音韻的真才實學了。世人皆贊他為平川第一商,在他看來,這第一商名號非小主莫屬。前後不過一盞茶功夫,音韻莫涼辭別趙聰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遇刺
莫涼說有些事要做,吩咐了左右兩人護好音韻,即在驿所門外和音韻分別。母後即使不是皇後,她也是權傾天下之人,這點是音韻見過京都各執事之後所感。而今見過趙聰,這感覺益發強烈。母後天性聰慧,若論治世,父皇遠不及她。只不知母後為何要留莫涼在身邊,為何要勞心勞力經營這樣一份龐大的産業。以音韻這幾年接觸到的産業來看,說母後富可敵國也不為過。可為何母後在如此權勢下仍選擇安安靜靜做她的皇後?為何一意期盼自己坐上那龍椅?母後于她,益發似謎般無解。音韻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不知不覺來到偏僻的無人小巷,驚覺不妙的音韻剛要轉身離開,卻被一躍而下的幾名大漢攔住了去路,身後也出現了幾人阻了退路。
以三敵六,我方人單勢薄。護衛警覺地将手按在刀柄上,沉聲道:“你們想幹什麽?”
“既然來了,就賞哥幾個幾文酒錢如何?”為首的人狂妄地說道。
音韻首次碰到這種事,喝道:“光天化日之下,你們眼裏可還有王法?”
那人狂笑,“王法?王法是什麽東西?!我說的話就是王法!你們這種為富不仁的人我見得多了,要不乖乖交出錢來,要不今日就把命搭在這裏,看着辦吧!”
音韻見不得此人的狂妄,抽出劍就殺了上去,護衛兩人也一前一後的對付餘下的劫匪。原本以為只是一般的市井之徒,可這幫人的實力着實超出音韻的意料之外。這邊音韻全力對付那狂妄的人,兩名護衛與另外五人打得難解難分。幸好莫涼及時出現,當場斬了兩人,其餘人也負傷不輕,為首之人更是被莫涼一劍貫穿肩胛。
“說,誰派你們來的?”
那人也是條漢子,吐了口血水,傲然道:“兄弟幾個從來不聽命于人,要殺便殺要剮便剮,悉聽尊便!”
音韻不由升起半分欽佩,“倒是條漢子!只要說出幕後主使,便可放你一條生路。別忘了,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你不為自己着想,至少要為這三位兄弟着想吧。”說着指指被莫涼和護衛控制的另外三人。
那人看了同伴一眼,說道“兄弟們,咱死而無憾。”說完嘴角流出殷紅的鮮血,竟是咬舌自盡了。莫涼剛要阻止,卻依然來不及,另外三人也已紛紛咬舌自盡。莫涼上前翻翻幾人的衣兜,在後頸處發現了小小的一塊火燙的傷疤,六人都有。莫涼知道這是某種标記,接受火刑即意味此生忠心侍奉主子。
“可有何線索?”
莫涼搖搖頭,“先回客棧再說吧。”
那兩名護衛也傷得不輕,看來來人是打定主意要取音韻的性命。四人回到客棧,莫涼連忙差人給護衛包紮上藥。
思慮良久,莫涼才說道:“看來此地不宜久留,明日便離開吧。”
音韻還有些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