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渣

第19章 19

林見知道自己骨子裏算不得多堅強，但也沒有想到委屈起來會這樣收不住淚。

尤其是眼前的人是韓秋時——他可以借着這個勁兒肆無忌憚地抱着他，把眼淚擦在他的衣服上，即使哭聲依舊不敢放大，也會心滿意足。

韓秋時能感受到林見的眼淚滲進他衣服裏，那種濕涼的觸感讓他為之一顫。

“別哭。”他的手放在林見後腦，有些不知所措，但還是下意識地揉了揉。

一直到韓秋時拿着冰袋給他敷臉時，林見才支支吾吾地說：“回了趟家，跟舒德元起沖突了。”

韓秋時對舒德元的了解大多通過父母之口，更多是從舒逸那裏得知。印象裏的舒德元是個嚴父，但也絕對不會動手打人，舒逸從小到大只挨過他媽媽的打。

“什麽沖突能打這麽重？”韓秋時非要問出所以然，他看着林見臉上的巴掌印就心揪，作為從小到大都沒挨過打的人，根本無法理解遭受這麽一巴掌會有多疼。他只能靠想象，而想象中的痛感——

“這得多疼。”他皺着眉，目光緊盯着林見的臉。

林見第一次被他這麽緊張，無所适從，手撐着沙發往後挪了挪。

“還亂動，不怕腫嗎？”韓秋時單手把他按住。

林見不動了，準确來說是動不了。

他趁着這個機會好好打量了一下韓秋時為他緊張的神色，在對方注意到他的目光時也不退縮，就這麽和他對視。

“看我幹什麽？”韓秋時躲閃開。

林見笑道：“看都不讓看？”

韓秋時捂住他的眼睛：“不讓。”

林見故意說：“不捂緊點？我透過縫隙還能看到呢。”

等到韓秋時聽話地捂緊了，他一眨眼，睫毛從韓秋時的掌心和指縫掃過。

“嘶，”韓秋時癢得急忙松了手，“別亂眨眼。”

林見看着他笑，突然問：“你心疼我了？”

他問得太直接，韓秋時哪能受得了這，他原本就厭惡林見對他的感情，這麽一說倒是像自己給了什麽回應。

他當即放下冰袋，臉色一變，站起來往後退了兩步：“我心疼你？想多了，看你可憐而已。我、我要睡覺了，自己敷去吧。”

林見一點都不生氣，反而對着他的背影大聲說：“你就是心疼我了。”

這次不是問句了，堅定得很。

“這是策劃案。”林見從包裏拿出文件遞給魏成風。

魏成風接過：“你要真想現在幹，也不是不行，就是時間有點緊，估計你得忙一陣了。”

他仔細翻看了一遍，然後指着幾個名字說：“這家公司總部在瑞士，已經很多年沒有和亞洲市場合作過了。估計很難談下來。”

“你提的這些合作商，可以說是最優方案，但是幾乎沒有達成的可能。”魏成風直截了當地給出結論，他把文件還給林見。

第一步就被否決。

“試試吧。”林見說。

魏成風笑笑：“跟你媽一個德行。但是現在商場如戰場，你能想到的舒德元也能想到，他不會給你機會。你想從項目上下手，得下狠手，得拿下公司談不下來的合作。你再想，公司群英荟萃，這些人在商場混跡多年，什麽手段他們沒見過？你搶得過他們？”

林見把文件卷起來，在掌心拍了拍，對魏成風說：“魏叔，道理我懂，就是松不了這個手，我還是決定試一試。不成就當積攢經驗了。”

魏成風沒再多說，倒是看了眼時間：“跟叔接孩子去，周末了，一起吃個飯。”

魏成風和林見的媽媽年齡相仿，其實要比林靜竹小個一兩歲，但是他的孩子卻足足比林見小了十歲。

“池安住校？”林見問。

魏成風說：“她能住校？讓她去媽媽家住兩天都鬧得跟什麽似的。買了個學區房，她一個人住，我還得給她配保姆。”

開林見的車，魏成風上了副駕駛，林見啓動車後問：“你能放心她一個人住？”

魏成風說：“她媽媽經常過去看她。”

魏成風和魏池安的媽媽離婚了，在魏池安兩三歲的時候。原因是感情不和，外界也多有猜測，因為離婚後兩人見面依舊能和平相處，甚至老夫老妻一樣有默契，實在稱不上“感情不和”。

“這都多少年了，你也單身，不如跟池阿姨複婚。”林見笑說。

魏成風拍他一把：“開你的車，跟你叔沒大沒小，我就單身！怎麽你看不慣人單身啊？”

“那倒沒有。”

魏池安是真的小公主，性子嬌縱着呢，不過因為那張漂亮臉蛋和會說話的嘴，還是在學校混的風生水起。

林見下車等她，靠在副駕外，跟降下車窗的魏成風繼續聊工作上的事。

魏池安大老遠就看到林見了，剛好招呼一起出來的幾個同學：“看！我哥是不是特好看？”

“哪兒呢？”

“那！我看到了。我的媽，那是你哥？一起過去看看行不？”

魏池安滿意地笑，領着同學們一起朝着林見走過去。

林見偏着頭跟魏成風說話，還是後者先看見女兒，拍了林見一把：“看看看，池安又帶同學圍觀你來了。”

林見回頭看了一眼，倒也不惱，笑道：“什麽圍觀，說的跟動物園看猴一樣。”

“池安。”林見對魏池安招手。

“诶，哥哥！”魏池安左右看看同學，“叫我呢叫我呢。”

等走進了，幾個女孩一起跟林見說：“哥哥好！”

一轉眼看到魏成風，又一齊鞠躬：“叔叔好！”

魏池安對魏成風挑了一下眉頭，轉頭拉住林見的胳膊，一句話都不說，但就抱着不撒手。

林見哭笑不得，跟魏池安的同學說了聲“你好”，然後說：“時間不早了，早點回家吧。”

魏池安的同學們聽話地又一齊：“哥哥再見！叔叔再見！魏池安再見！”

“爸，我想坐你這兒，你去後排行不？”魏池安跟魏成風打商量。

魏成風對唯一的女兒說不上言聽計從但也百依百順，讓小姑娘坐前面但一定要系好安全帶。

“哥哥，你怎麽這麽久不來看我？”魏池安問。

林見找借口：“你要好好學習，我肯定不能天天來打擾你。”

“也不是天天，一周來一次也行呀。”

“池安，行了啊，你哥忙着呢，哪有時間陪你玩。”魏成風說。

魏池安回頭：“什麽陪我玩，我都多大了。我的意思是一周來看我一次，咱們一起吃頓飯也行。”

雖然小孩的提議大人通常不予采納，魏池安的要求放平時林見也很難辦到，但是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他怕是少不了和魏成風一同議事，那魏池安想一周一起吃頓飯當然也不是難事了。

到了地方，魏成風帶女兒先進去，林見去停車。

林見今天心情挺輕松，巴掌印這兩天已經消得沒影兒了，韓秋時對他雖然還是那個嘴上不承認行為不收斂的樣子，但林見也很滿意了。比他動不動說那些不堪入耳的話，再下手不知輕重的對待自己要好得太多。

他心裏正想着要不要給韓秋時打個電話，說自己晚上不回去吃飯，一擡頭就看見迎面對上的人。

身高腿長別人欠他八百萬的臉色——

“韓秋時。”林見喊道。

韓秋時立刻擡頭，順着聲音看到林見，疑惑道：“你怎麽在這？”

林見看了一眼他旁邊的任勝，點了下頭，又回答道：“和我一個叔叔吃個飯。”

韓秋時目光一凜：“什麽叔叔？”

“回家跟你說。剛想跟你說我晚上不回去了呢，剛好你也不回。”

林見問得什麽隐藏意思都沒有，可韓秋時就是覺得聽着哪裏不對，他解釋道：“任勝剛把我叫出來的。”

林見沒說什麽，讓他們玩好，就轉身走了。

韓秋時看着他的背影皺眉，轉頭問任勝：“他這什麽意思？”

任勝被問得莫名其妙：“他什麽意思都沒啊，就讓你跟我們吃好玩好，他自己也要去吃飯了，就這麽個意思。”

韓秋時覺得不是：“我感覺他生氣了。”

任勝一臉“你沒病吧”的表情：“他生什麽氣啊，他讓你去吃飯好嗎？再說，就算他生氣，他生氣你怕他嗎？”

“怎麽可能。”韓秋時被問釋然了。

雖然他還是覺得，林見是不是因為他沒有先彙報不回家吃飯而生氣。

事實證明林見沒有。

魏池安把椅子一個勁往林見跟前拉，就差坐林見腿上了。

林見也有心情跟她打趣：“小姑娘家家，離我個年輕男人這麽近可不太好。”

“離長得醜的年輕男人近才不太好，離長得帥的不論年輕年老的男人近，都是情有可原。”魏池安有理有據。

林見眉梢輕起：“哪來的歪理？”

魏池安嘴一撇：“說不過我，我就是歪理了？我要吃那個！”她指着離得遠的菜。

“自己夾。”林見說。

“夠不着嘛。”魏池安撒嬌，眼睛一瞥看到魏成風嫌棄的表情，威脅地做了個吓唬的表情。

“站起來就夠得着了。”林見故意說。

“我下午上體育課了，腿好疼哦，根本就站不起來。”

林見沒轍了，只好照辦。

一頓飯吃得忙忙碌碌，全都照顧了這小公主。

回家的時候魏成風還說：“知道厲害吧，以後不要生女兒了。”

嘴裏說着“不要生”，臉上那個表情，得意的就快把“你看我女兒多會折騰人”寫在腦門上了。

林見笑了半天，一句話也沒回答。

回到家後，林見累得在沙發上躺了十分鐘才去洗澡。

等他收拾好，韓秋時已經坐在床上快把書看完了。

“晚上和誰吃的飯？”韓秋時故作不經意。

林見一邊擦頭發一邊說：“魏成風，我一個叔叔。”

“魏成風？”

“舒德元公司的，是我媽生前關系很好的朋友。”

“可我看見還有個女人。”韓秋時放下書，看着林見。

林見“啊”了聲，半晌才明白他說的是魏池安。

“那叫女孩！那是魏叔的女兒！”

韓秋時咳了咳：“個子挺高。”

林見不由自主地感慨：“個子還行，應該随她媽媽了，就是我魏叔太能寵女兒，小姑娘吃個飯都得人伺候，太會折騰人。”

“什麽？”韓秋時眉毛驟然降落：“你伺候她吃飯？”

“是啊，她還挺喜歡我。今天還帶她同學給我打招呼，現在小姑娘長得都比以前好看了，可能是錯覺，也可能是會打扮了。”

韓秋時不說話了。

林見餘光瞥他兩眼，繼續說着：“魏叔還跟我說讓我以後別生女兒，折騰不起。”

韓秋時躺下了，沒有搭理他的打算。

“可是我覺得女兒挺好的，小女孩多可愛啊，你說是不是？”林見坐在床的另一邊，剛掀開被子準備躺進去——

“啊——！”撐着身子的手腕突然被抓住，用力往床中央拉扯，林見失去重心倉促地一聲喊。

韓秋時将他壓住，盯着他的眼睛，想從裏面看出些什麽。

偏偏林見隐藏得很好，連那一點笑意都因為摔疼了而淡化，他表情恰到好處的一臉懵。

還要問上一句：“幹嗎呀？”

韓秋時覺得心裏一陣火。

這人完全沒有意識到他說的話讓自己不高興了嗎？

林見看起來還真是不知悔改：“看着我幹什麽？怎麽了嗎？”

韓秋時輕哼了一聲，說：“看看你臉上巴掌印消沒消。”

林見突然沒忍住，笑了：“那你倒是看呀，怎麽光看我呢？看臉。”

“……”韓秋時隐約意識到自己上鈎了，他咬了咬後槽牙，俯下身，鼻尖觸碰到林見的臉頰，“發熱的話，說明沒消。”

林見兩眼直直看着天花板，聽到韓秋時又說：“還可以。”

兩人之間沉默兩秒，林見感覺到這人把手放在了自己不得了的地方，瞳孔倏然放大，紅了臉咬着牙推他：“往哪摸？”

“如果發熱的話，說明沒消。”

……

……

過程中韓秋時非得揪住他晚上說過的話不放。

一個勁地問：“你喜歡女孩？”

林見手指揪住床單，不怕死地反問：“你喜不喜歡？”

韓秋時只能用實際行動回答他。

過一會兒再問——

“喜歡女孩？”

林見咬着牙：“喜歡。”

“啊……別這麽突然……”

再過一會兒——

“喜歡女孩？”

林見快喘不上氣了：“喜歡你，我喜歡你，只喜歡你。”

這下韓秋時滿意了，林見終于以為這事兒就算翻篇。

沒過多久，韓秋時興致未消，湊在他耳邊說：“喜歡也可以，我努努力，你給我生一個？”

林見費力抓起眼前的枕頭，努力向後甩過去：“滾啊。”

林見着手開始忙工作，起初韓秋時不太适應。

早上起來，沒有熱乎的林見。

晚上回家……房裏還是會給他留燈。

不過是林見某時候回來就留好了的。

家裏總是空蕩蕩，林見晚上很晚才回來，有時候把他吵醒了，他問一句“吃飯了嗎”，林見搖頭說沒有。

最後也只能不了了之，就先餓着。

韓秋時還為此想過一分鐘要不要學做飯？

當然未果，他哪是個能下廚的料。

一周過去，韓秋時依舊不适應。

這天更過分，他一回家就看到林見在收拾行李，看樣子很急，一邊跟他說要出去一趟一邊蹲在地上收拾箱子。

韓秋時……非常不高興。

他就站在旁邊看着林見忙活，一句話也不說，更不幫忙。

林見臨走還放下行李箱，回頭抱了抱他：“你是不是有點不高興？但是我這段時間實在有點忙，等春天了可能才會閑下來。”

“沒有。”韓秋時說：“你去吧，不是趕時間麽？”

林見剛到瑞士兩天，別說談生意，見面都困難，根本預約不到。

他只能等，想着估計這段時間都得等過去。

但剛一冷靜下來，事情又有了轉機。

他如願見到了負責人，交談後卻發現事情比他想象中難處理，這家公司的确是多年不和亞洲公司合作，而且以後也沒有合作的打算。

哪怕林見表示出多大的誠意，都只能收到一句抱歉。

回酒店的路上林見靠着後座，腦子裏一時間有些嗡嗡。

現在唯一能确定的就是，這家公司他談不下來，舒德元的人也談不下來。

但這樣肯定不行，他得想辦法——

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林見揉了揉眉心：“喂？”

“你在哪呢？”是符飛白，聽聲音很着急。

林見不知道又是什麽事，他疲憊地問：“國外，出什麽事了？”

符飛白聽出了他聲音中的疲态，掙紮片刻，還是選擇說：“要不你先回來吧。”

“到底什麽事？——”

事出突然。

那張動圖不知是從何處流傳到了韓川的手上，雖然旁人認不出畫面中的人，但作為親人，或者朝夕相處的朋友，都能夠一眼認出。

韓川突然出現在廖光熙等人的聚會上，拿着動圖問他們，像不像韓秋時？

任勝當即給韓秋時打了電話，對面還沒接起來，韓川就說：“不用跟他說了，我也覺得像，就發給霖叔和爺爺了。估計他們會先通知秋時，你們玩好。”說完就離開了。

任勝一個電話打過去，話還沒說完，韓霖的電話就進來了。

韓秋時意識到事情不太對，打給林見，無人接聽，他在家抽屜裏翻到了一張符飛白的名片，打了過去。

就說了一句話——“林見回來如果找我，就說我回韓家了。”

然而符飛白雖然四肢發達，頭腦卻并不簡單，搭着關系旁敲側擊了一圈，還真讓他問出來了。

朋友舉着手機給他看：“就這個圖，韓川當時進來就給我們看，這還不好認？一看就是韓秋時啊！另一個我倒不知道是誰。韓川說發給韓霖和老爺子了，估計這次韓秋時要完蛋，你說他怎麽這麽想不開，好好的太子爺，吃飽了撐的，居然玩男人？”

作者有話要說：

關于女兒那一段，林見就故意說給他聽，就玩了個梗，沒有代孕的意思！絕對沒有！吃飯也沒有喝酒，絕對不會酒駕！還有十四歲以上的女孩可以坐副駕駛。

最重要的是！專業性的東西都是我認真胡寫的（瞎編的瞎編的瞎編的），懂行的朋友們不要太在意，謝謝大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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