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18
林見領教過這人說話難聽的程度,他往後退了兩步,舉手投降:“我不問了。”
韓秋時話說出口的一瞬間就意識到錯誤,但今晚這氣來得太邪性,他一看見林見就有些慌。他無法解釋為什麽終于見到日思夜想的人的那一刻,腦海中卻全是林見的臉;看到舒逸,下意識的感慨居然是他和林見長得一點都不像;廖光熙坐他腿上他第一反應就是——怎麽比林見重這麽多。
他覺得自己跟林見待太久了,腦子都出問題了,怎麽閉上眼睛腦子裏全是林見。
“回了趟公寓。”韓秋時臭着一張臉,沒頭沒尾地丢了這麽句話就進房間了。
林見坐在沙發上低頭不理他,用平板翻看着私信。
就如符飛白所說,現在接受度高多了,私信全是“啊啊啊”。
睡前林見試探着問:“你今天心情不好?”
韓秋時背對着他:“嗯。”
林見問:“有原因嗎?”
韓秋時不說話了,他怎麽可能把自己想的事情告訴林見,這不瘋了嗎?林見肯定會以為自己喜歡他。
“沒有。”半晌後,韓秋時說。
他關了燈,又說了聲:“睡了。”
後來一連許多天韓秋時都早出晚歸,林見守在家也見不到他人,索性閑來無事就去煩煩魏成風。
從他那知道公司現在的情況不如表面看起來那麽好,上次舒逸的“纰漏”讓舒德元賠了不少錢,表面上一副“無關緊要”“無傷大雅”的做派,實則不然。
“現在在競争一個大單子,要是能拿下來的話,前面那些虧空也就不算什麽了。”魏成風搖搖頭:“舒德元那個老東西,為了他那個兒子,肯定不會放棄這次機會的。”
機會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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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見閑散人一個,平日時間全都拿來布置公司人脈,但也遲遲找不到什麽機會下手。
其實他很願意再等兩年,等舒德元撐不住了,就憑舒逸那點本事,他會贏的更輕松。
只是擺明的機會就在眼前,他實在不想錯過。
前腳剛得知消息,後腳舒德元就打電話叫他回去吃飯。
“算了吧,那地方我一個親人都沒有,回去可能還跟桑阿姨吵兩句,您肯定也不願意看到。”提起舒家林見本能抗拒,他實在對那個地方沒有一絲一毫的懷念,回去只能徒增些難堪的回憶。
這次舒德元态度卻很堅定:“已經派人過去接你了。”
“我不在家。”林見察覺到什麽,故意說。
“我知道。”舒德元也不跟他打太極:“允許你派人盯着你老子,不許我派人盯我兒子?”
林見看了眼窗外,笑道:“這樣啊,好吧。”
看來知道他近日和魏成風聯系頻繁,可就這點風吹草動……林見還什麽都沒做,舒德元已經提前為舒逸擔心上了。
林見也是長大之後才感受到,父愛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只不過他角度不一樣。
別人第一視角感受,他得第三視角才能見識一下。
舒家的司機又換了新的,看着年紀不太大,見到林見反應平平。
不似以前的老司機,路上遇到林見都得降下車窗擺擺手,大喊一句:“少爺啊,你什麽時候回家。”
林見坐在後排閉目養神,剛巧略過了司機透過後視鏡打量他的目光。
舒家的老宅和從前一樣沒什麽變化,院裏種的還是些雜七雜八林見不想認識的花。
他被人領着進去,換完鞋剛走進去就對上端着菜盤的桑慧。
桑慧看他一眼,繼續往餐桌走:“來了?”
林見從鼻子裏“嗯”了聲。
桑慧沒有搭理他的打算,林見更不會有搭理桑慧的意思。
從小就這樣,他和這個女人也算是同處一個屋檐下生活了十幾年。
舒德元好半天才從樓上下來,嚴肅着一張臉,坐在主位。
指了一下左手邊的位置,對林見說:“坐。”
什麽還沒談起,林見已經很不舒服了。
桑慧坐在他對面,和舒德元吃飯一個姿勢,一手端起碗一手夾菜。
“兩個人住真省事,辭了阿姨能省不少錢。”林見說。
桑慧眉頭一皺:“還不至于省這點錢,阿姨今天被你爸打發走了。”
林見一挑眉:“是嗎?怪不得,飯都得你做。不過還好剩下的是你,不然今天這頓飯怕是都吃不進嘴。”
桑慧筷子一頓,在場沒人比她更懂林見的意思。
當然舒德元也沒有健忘到發妻剛死幾年就把人徹底忘記。
他看向林見:“一天說話這方式不知道學了誰,你媽媽一個女人不會做飯是件值得驕傲的事嗎?”
林見嘗了一口,先忽略舒德元,對桑慧說:“的确比我媽手藝好多了。”
半天又像是才想起來,他回看舒德元:“嗯?當然不驕傲,我媽那雙手天生就不是拿來做飯的,怎麽可能學得會這些活兒。您說是吧?這些天還挺魏叔跟我說起我媽當年,公司沒她能走到今天?職場混慣了的女人,誰受得了被困在家做飯帶孩子。不過一般也很少有男人心裏這麽沒數,非得把鳳凰困成麻雀,倒把野雞捧上枝頭。”
舒德元臉色愈發難看,偏偏林見還追着問:“您說是不是很可笑?”
“你應該知道我今天找你是為了什麽。”舒德元生硬地岔開話題,不和林見在自己理虧的方便多做探讨。
林見當然也不會再把話題拉回來,只是順着聊:“給我找工作?月薪三萬以下的我不幹,您也知道我不缺錢。”
“最近你跟你魏叔倒是搭上了。”舒德元說。
林見點頭:“魏叔從小對我比我爸還好,我去看看他。”
舒德元像是聽不懂他的諷刺,反倒是一聲輕哼後說:“你那是去看他?你是去看看有沒有謀權篡位的機會。”
被戳穿林見也沒什麽意外,他只是笑說:“怎麽說的跟有皇位讓我搶一樣。”
“小逸現在在國外表現很好,你桑阿姨經常打電話過去,他都在忙學習。”舒德元突然說。
林見:“跟我誇他就不必了,有話直說。”
桑慧自知自己這兒子上學時候成績不比林見好,原本舒德元這樣誇她就心虛,眼下直接被林見這樣說,她不好受的緊。
當即就要搶着為自己兒子說話:“雖然小逸是沒有你聰慧,但他也在努力,你作為哥哥不能總這樣打擊他。”
她說話語氣軟,自帶示弱的感覺,這麽一聽倒像是林見在咄咄逼人。
林見往後坐了坐:“可別,我什麽意思都沒有。”
舒德元用眼神示意桑慧不要多說話,自己跟林見談:“現在公司有個項目,我知道魏成風肯定透露給你了,這趟就是想告訴你,這個灠茷機會是我留給小逸的,把你不該操的心收了,上次的條件你不同意咱們還可以重新商議。”
林見久久不說話,放下碗筷擺出個閑散的坐姿,不知道在想什麽。
一直到舒德元說:“如果你媽媽還在,她一定會二話不說地答應下來。”
林靜竹是個事業型的女人,但也僅輝煌于婚前。
她不顧一切嫁給了舒德元,拿了爸媽資助的前投給他,陪他創業陪他度過難關。
但林靜竹太要強,是個不懂吃虧讓步的女人,于是舒德元一天天富起來,她的日子就愈發不好過。
直到後來桑慧帶着舒逸登堂入室。
林靜竹風光半輩子,從沒想過自己的字典裏會有“退讓”。但為了林見,她總被迫讓步,被迫妥協。
撐了十多年,還是被自己傲骨打敗了,不願再過這樣屈辱的日子,幹脆了結了自己。
只是她讓得太多,竟讓眼前的男人對她有了這樣深的誤解。
林見笑得眼底一片赤紅,他向來做事有分寸,說話更是。
可舒德元不愧是他血緣關系上的父親,打蛇打七寸,打得太過穩準狠。
林見站起身,拉了拉身上的衣服:“你錯了。這個女人可能會答應,但我媽媽永遠不會。煩請你下次說話的時候弄清楚對象,也不要用你那點水平去揣測我媽媽。這些年你和桑慧女士恩愛夫妻的做派我都忍了,不過那是因為我覺得你們一路貨色一丘之貉,都是靠人上位的東西,沒什麽高低貴賤之分。”
“現在還是別人茶餘飯後的論點吧,別那麽快把自己擇出來,你的女人還深陷泥潭,你就已經覺得自己毫無過錯了?”
“啪——!”
舒德元這一巴掌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林見被打得偏過頭去,覺得臉上霎時火辣辣的疼。
他向來怕疼,這一下快把他眼淚打出來了。
“你擅自改名,在外面游手好閑成天正事不幹,我看在你媽媽的面子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就知道觊觎一些不屬于你的東西!你媽媽當年是風光過,可你知不知道什麽叫當年?你是她留在這個世界上的唯一,知不知道你媽媽多希望你能過得好!我現在給你機會你還不知道珍惜,別到時候輸得一敗塗地!”
“還敢這麽跟我說話!我是你爸!你以為你改個名姓就能擺脫和舒家的關系?想得美!”
“不勞你操心,你也不要再提起我媽,我不希望她死了還受你打擾。”
林見不想和他在這裏多費口舌,舒德元是個多麽自大的人?哪裏受得了被兒子那樣說,林見開口的時候就做好了一切準備。只是這一巴掌的分量還是讓他出乎意料。
逞一時口舌之快能成什麽事?舒德元越這樣,他越要“觊觎”。
不是他的他不會搶,但是他的,他一分也不會讓。
離開舒家後,林見直接回了家。
房子裏空無一人,他連委屈都找不到人說。
最近韓秋時不知道在忙什麽呢,早出晚歸的,打電話也不接,只說在圖書館。
林見看了眼時間,才知道原來是快期末考了。
過了十二點就是一月一號了。
林見人沒老心已經不年輕了,對這些特殊日子心中竟毫無波瀾。
只是還是會坐在沙發上等,看看韓秋時這個年輕人會不會記得。
晚上十一點五十八,韓秋時推門而入。
林見困得眼皮打架,擡眼說:“你回來了?”
韓秋時放下鑰匙和書包,一眼就看見了林見臉上的紅痕,指印很明顯,一看就知道挨了打。
他不知為何心突然顫了一下,三步并作兩步地走過去,單膝跪在林見身旁的沙發上,貼近了看他的臉。
“誰打的?”韓秋時聲音沉下來。
林見不是個愛哭的人,但人總是很奇怪,自己一個人的時候無限堅強,有人關心了才知道訴說一番委屈,暴露一下傷疤。
他眼中瞬間蓄滿了淚,一瞬間被打時的痛感加倍重現。
“新年快樂。”林見的聲音哭腔很重。
作者有話要說:
舒德元給我死!!寫的時候真是不受控制,一下子滿腦子都是“大人邏輯”。謝謝,已經被自己氣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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