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你說什麽?”韓秋時的大手再次扣住林見的後腦勺,他強迫林見直視自己,“再說一遍。”
林見掙紮不得,為了掩飾那降氣勢又丢人的淚,他緊緊閉上眼睛,大概只有不去看他才能堅持住自己內心:“你走。”
下一秒——
林見哆哆嗦嗦睜開眼,眼前卻一黑。韓秋時把毛巾蓋在了他頭上,光被擋住了大半。
他披着韓秋時親手戴的蓋頭,卻永遠不會是他的“新娘”。
林見低垂着眼皮,從底下可以看見光。
不僅有光,還有韓秋時那雙十指修長的手,将他身上濕透的襯衣脫下來。
起初動作還算溫柔,後來襯衣扣就落在不知何處,發出輕微一聲響。
還有褲子。
“呃……”林見被韓秋時推到浴室牆上,他背靠着冰涼的牆,面前的人的手裏剛才還拿着他的襯衣,現在襯衣不見了,手也伸向他看不見的地方。
韓秋時還一邊在他耳邊說:“你跟別的男人出去喝酒,還挂我電話。解釋也不清不楚,充其量是在狡辯。”
林見仰着頭,努力将痛苦的聲音壓回,他雙手無力地挂在韓秋時肩上:“我沒有……”
“是有女人,我聽到了。”韓秋時跟他說着話,眼睛卻時常向下看着某處,又時而掀起眼皮看一看林見的臉。
林見心口梗着火:“聽到了、你就……別這樣對我……”他被弄得說話都要大喘氣,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可我怎麽知道散場了你會跟誰走?”韓秋時說。
林見翻了個無力的白眼:“我根本……不可能和別人有什麽,你……啊……別碰,你他媽到底在生什麽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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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句林見幾乎是吼出來的,韓秋時動作一頓,在他臉上親了親,附在他耳畔說:“因為不知道你回來還幹不幹淨。”
林見渾身一抖,他目光都有些呆滞,眼中早已沒有淚,只是突然很難聚焦。
“什麽?”
剛才那句話明明就在離他最近的地方,可他還是覺得聽不清。但是腦中有不斷地回憶與重複,他的大腦可以清楚的複述這句話,連同語氣。
可聲音卻愈發像是從天邊傳來,震得他一時間失去了回應的力氣。
後來發生的事情于現在的林見來說,大約已經算不得什麽。
他像之前每次那樣,可以被擺弄出各種樣子。
只是結束之後,面對面的時候,看清韓秋時的臉的時候,他莫名其妙的委屈占據了情緒的頂峰,突如其來的抽泣打破了卧室裏沉寂與混亂。
韓秋時像是被這哭聲提醒了什麽,他看着林見用手遮着眼睛,卻有水跡留在臉上。
“你哭什麽?”
他和林見自小相識,從小到大,這人都是一副清高模樣,極少見他掉淚。
這次居然是因為自己?
林見不說話,但花了很長的時間平複自己。
他向來很能忍,也不知怎麽了突然就被情緒操控。
韓秋時像是意識到了什麽,探過去和林見碰了碰額頭——
林見聽到他低低地罵了一聲,然後緊張地說:“你發燒了。”
“你別管我。”林見躺着,抓着被子稀裏糊塗地蓋上,還使不上力的手軟綿綿地推了韓秋時一把。
後者抓住他的手腕:“我……沒怎麽發燒過,要怎麽做?”
林見把手抽出來,翻了個身背對着他,悶聲悶氣地:“你別管我。”
“有退燒藥嗎?”韓秋時不敢動他了,只能看着他的背影問。
林見依然是那句:“別管我。”
沉默了十多秒,林見聽到韓秋時進了浴室,匆匆洗了個澡後穿上衣服,走了。
聽到關門聲的那一刻,他翻過身,躺平看着天花板,雙手抓着被子往上提了提,蓋住了半張臉。
只留一雙哭紅的眼睛定定地發着呆。
他讓韓秋時走,人家睡完他,就真的走了。
他讓韓秋時別管他,人家衣服一穿,真不管了。
然後他還好生氣。
生氣也只是在心裏問一句:怎麽會有這種人!?
罵又罵不出口,在心裏罵罵都舍不得。
這樣想來問題還是在他自己身上,予取予求,也習慣了不被愛。
賤啊。
林見很難看地笑了一下,還好被子擋住了臉,沒人看到。
轉念一想——就算沒有被子,也沒有人在看。
現在他有點難過,但還是不想哭的,就算沒有人看也不想哭。
剛才的眼淚突然到他自己都沒察覺,只能下意識的遮擋着。
林見咬緊後槽牙,把那陣子酸意壓了個徹底。
他艱難地去沖了個澡,站在床上盯着床上看了幾秒。
他暈得站不住,覺得頭重腳輕,但還是拖着疲憊不堪的身體換了床單,抱了隔壁房間原本準備給韓秋時的被子過來。
他現在需要睡一覺,別的什麽都不想了。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感覺有人晃了晃他,似乎還在喊他,讓他醒醒。
林見知道自己的意識清醒了,但眼睛怎麽都睜不開,他鼻音很重地“嗯”了聲,又聽那人說:“藥吃了再睡。”
他依然像是可以肆意擺弄的玩具,配合地張開嘴。咽下膠囊後他渾身一軟,勉強支撐着他的意識也消散,徹底睡了過去。
翌日。
林見是被電話吵醒的,鈴聲叫魂似地一直響,他拿起床頭的手機帶進被子裏。
人也鑽在被窩裏接電話:“喂?”
“還沒醒?”是符飛白。
林見說:“嗯,不太舒服。”
“啧,咋說呢,昨晚你那個對象,哎呀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對象,就借住的那個,他給我打電話來着。”符飛白說。
林見瞬間清醒了不少:“誰?他給你打什麽電話?”
“我不知道啊,我想不起來了……我這不是喝多了麽,昨天大半夜的,我睡得正香呢,他用你手機給我打的,不記得說啥了,反正我就記得是你對象給我打了個電話。幹啥啊,你倆鬧矛盾?”符飛白也剛醒沒多久,玩了半天手機才想起來這回事。
對于通話內容他是一點都記不起來了,但是就記得是林見的電話,但聲音不是林見的。
“沒有。”林見坐起來,“幾點打的?”
符飛白說:“淩晨吧,我看……啊沒有,剛過十二點。”
“你記不得說的什麽了?”
“對啊,我腦子都喝進肚了,誰記得他說了些啥,我好像還答應得挺好,但是他媽的我想不起來我答應的啥。”
林見半晌沒回話,符飛白自言自語:“難道他突然看上我了?給我表白?我給答應了??”
林見:“……”
林見:“滾。”
符飛白:“好嘞,你倆有啥事兒還是自己說吧,我以為吵架了讓我勸架呢。”
電話挂斷後,林見在床上坐着發了會兒呆,他現在還是有些難受,擡手碰了碰額頭發現不燙了。
燒是退了,腦子還沒回來。
他看了眼時間——
“操。”不禁低罵了一聲,居然一點多了?
他這一覺睡得可真夠本。
床的另一邊沒有人躺過的痕跡。
林見果斷下床,洗漱完之後收拾收拾自己,換了身衣服出門走走。
剛走到小區門口,迎面走過來的人抱着一大堆東西,看着全是快遞盒。
林見注意到這人隐約有一點熟悉,多看了兩眼——
“哥,你……出去辦事?”任景看到林見的一刻也有些驚喜,不過并沒有林見所以為的出乎意料。
林見:“你也住這?”
任景笑道:“對啊,昨天送完我姐回來我還看見你車了。我當時也想呢,這麽巧。”
“是挺巧,你這是……?”林見指了指他抱着小山一樣的快遞。
任景“唉”了聲:“我姐剛送過來的,她總喜歡給我買東西,因為這個我搬新家之後幹脆沒跟她說地址,結果她買好給我送過來了。”
畢竟不太熟,林見也沒有多聊的打算:“你姐對你真好,那你趕緊回去吧,路上小心。我出去随便轉轉。”
任景應下:“好,那我先走了。再見,哥。”
林見走了幾步就開始想,這個任景還是挺奇怪的,昨天第一次見面而已,吃飯的時候就已經叫他哥了。其實到底誰大誰小也沒人知道,他樂意這麽喊,林見當然也不拒絕。
還有就是這個人給他的感覺,昨天還覺得是個處事很有距離的人,今天卻突然又覺得……對他還挺熱情。
路邊也有人大中午出來遛狗,是只薩摩耶,一點都不怕生,主人是個小姑娘。
看到林見多看了狗兩眼,主動說:“可以摸的,它特別乖。”
林見這才注意到狗的主人,他對小姑娘笑了笑,蹲下揉了揉狗頭。
“這麽乖。”林見挺喜歡小動物,但是舒家不讓養,獨立出來後照顧自己都費勁,也不敢養了。
“它叫陽陽。”小姑娘也蹲下來。
“……哪個陽?”林見動作一頓,看向她。
小姑娘笑道:“太陽的陽,他就像個小太陽,你看它超級乖的。”
狗可愛,小主人也可愛,林見走的時候還沒忘在狗頭上再摸一把。
小姑娘怯生生地問:“哥哥,加你個微信行不行?”
林見看着她,表情輕松,略帶着笑意地問:“為什麽要加我微信?”
“你喜歡陽陽嗎?”小姑娘問。
林見點頭:“喜歡。你要把它送給我嗎?”
小姑娘挑眉,抱緊了牽狗繩:“不行!但……如果你讓我加微信的話,我可以經常給你發它的照片。”
林見的微信基本沒加多少人,他随口答應下,并調出二維碼讓她掃。
通過之後,林見說:“哥哥不談戀愛,好好學習。”
小姑娘心思被戳中,立即辯解道:“才沒有!”
林見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鬼使神差地真的加了一個看着不過高中生模樣的姑娘的微信,如果不是因為天然彎,他這行為可就太值得揣摩。
大概是因為“陽陽”。
他小時候媽媽也叫他“陽陽”,太陽的陽。那個用了二十年的名字,始終不是媽媽喜歡的。
舒德元的一意孤行,讓他真正的小名藏匿于時間,成為他和媽媽之間的秘密。
後來媽媽走了,這是他一個人的秘密了。
舒家不讓養寵物,卻有一只“陽陽”。
他們哪有什麽差別?
林見找了一家常去的飯店,剛一進去就聽到有人大庭廣衆之下高談闊論。
聲音還很熟悉,他的目光巡視一周,鎖定在了不遠處的位置上。
——廖光熙啊。
林見下意識找韓秋時的身影,卻一無所獲。
就說緣分也不會這樣巧,剛從他家離開又讓他碰見。
他沒打算跟廖光熙那些人打招呼,找了個角落安安靜靜地吃飯。
其實林見并不喜歡出門,如果可以他願意在家待到地老天荒。
今天燒剛退,身體并不怎麽好,按理來說該躺着休息,他卻一刻也待不住。
明明那個人才來住了沒多久,現在也理所應當該回去,即使沒有昨天的事。
可他一醒來就覺得房子裏有一股死氣沉沉的味道,那種感覺壓抑得他一分鐘也不想多留。
可總有不得不回的時候。
林見在外面待不慣,在這座城市生活了二十四年,他也不知道哪裏有好玩的。
吃頓飯,随便轉轉,找個咖啡廳對着手機看郵件,不知不覺就到晚上了。
走到門口的時候林見還沒察覺什麽,一進門看見餐桌上燃着的紅蠟燭,林見才知道家裏有人,他渾身一僵。
這場景看着有些吓人——漆黑一片的房內,看似空無一人,桌上卻有點燃的蠟燭和幾道裝在餐盒裏的菜。
韓秋時似乎也發現不太妙,他打開了燈,和林見對上目光。
“你去哪了?”
林見目光不自然地避開他,動作有些僵硬,他不回答,而是脫掉外套,走到餐桌跟前,摸了摸餐盒。
“我熱一下去。”他端起來。
韓秋時也顧不上林見沒回答自己的問題,指着餐盒有些不解:“怎麽熱?微波爐嗎?塑料盒子,會化掉吧。”
林見被問的氣都跑沒了:“倒出來熱,菜又沒長盒子裏。”
簡短的對話結束後,林見就進了廚房。
沒有人知道他現在心跳的有多快,感覺有多不真實。
在感情裏卑微的那一方,能卑微到什麽程度呢?林見曾經在網上看到過這個問題。
其實他不願意承認這是卑微,只是他太喜歡,對方太不在意。
但他現在應該可以回答這個問題——
就是哪怕韓秋時對他做了多麽過分的事,粗暴地對待他也好,扔下他不管也好,影響了他一整天的情緒也好……這些委屈在“他回來了”這四個字面前突然一文不值。這是個完全失衡的天平,可他的心也是偏的。
只要韓秋時稍微一示好,他就能不要命地撲過去。
時隔多年,韓秋時再次走進他的生活,對他來說就是天大的驚喜。
這份驚喜砸得他暈頭轉向,靠着他的喜歡在他的世界為非作歹。
感情是個再神奇不過的東西,能讓人心甘情願地吃下天大的虧。
“你不是……走了嗎?”吃飯的時候林見還是沒有忍住。
韓秋時摸了一下鼻子:“我上課去了。”
“哦,那以後還住我這嗎?”林見又問。
韓秋時理所當然:“不然?”
吃到一半,韓秋時突然說:“其實,中午廖光熙跟我說看見你了,但我去的時候你已經走了。”
“你找我嗎?”林見有些驚訝。
韓秋時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口,又清了清嗓子,像是做足了心理準備——
“對不起。”
林見手一抖,夾起來的菜和筷子一起掉了。
他擡眼看韓秋時,對這三個字震驚不已。
“你怎麽這個表情?”韓秋時基本沒跟人這樣道歉過,他覺得自己身上寫滿了尴尬。
關燈點蠟燭不是為了浪漫,是為了掩蓋他道歉時的不自在。
要不是因為看着太像恐怖片,估計蠟燭現在還燃着呢。
林見不說話,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是原諒。
“昨天的事,是我情緒不對。”韓秋時說:“我只是……不太喜歡自己的……”他半天沒有找到合适的詞來形容他和林見之間的關系。
停頓了片刻,他艱難地說:“自己的……伴侶?和別的男人有牽扯。”
林見還是不說話,但吃飯的動作徹底停住了。
韓秋時有些擔心了:“因為我真的不知道你跟他們到底做什麽去了,而且你還挂我電話,我怎麽可能不生氣?我就有點、有點沒收住。”
他扶了一下額頭,碗筷往前一推,大有不吃飯也要把話說完的架勢。
“哦。”林見說。
“我知道我過分了,所以我跟你道歉。”韓秋時問:“你退燒了嗎?”
林見點頭:“退了,沒什麽問題。”他的身體他清楚,昨天那種情況不感冒才是見了鬼。
沒有想到這場鬧劇會這樣收尾,晚上睡覺時林見悄悄看了韓秋時一眼。
其實沒有別的原因,只是他想看,但被抓包問為什麽的時候,他還是硬着頭皮想了個問題:“你給符飛白打電話了?”
韓秋時沉默兩秒,在腦海裏搜索這個名字。
“哦,你那個朋友?”搜到了,韓秋時疑惑道:“我讓他來照顧你一下,你不是發燒了嗎?你又不想見我。他沒來嗎?”
林見:“……”
林見:“你打電話的時候沒發現他喝醉了嗎?”
韓秋時回憶起當時,他一看林見發燒就慌了神,哪有功夫關心別的,而且對面一直“嗯嗯嗯”的答應,他哪知道喝沒喝多,沒想到……
但礙于面子他還是嘴硬:“我哪知道。”
“哦,我睡了。”
韓秋時永遠不會知道他的一個錯誤用詞哄得林見有多開心,只一句“伴侶”,足以抵消了過往一切。
比如林見明知道他今天沒有課,早上他卻不在家。
比如林見不知道他到底為什麽會回來,卻不會對這個問題介懷。
比起糾結那些,他更願意相信——也許韓秋時是對他有感情了,也說不定呢?
作者有話要說:
火葬場信我(堅定)
感謝在2021-02-07 23:35:13~2021-02-09 19:40:03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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