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軟
明骁在客廳邊咳着, 邊遠遠看着廚房那一大一小相談甚歡，有些困惑，不知道兩人怎麽就那麽熟了。
不過他也不想管, 兀自又喝了口水潤潤嗓子，等岱歷亭出來了，就繼續聊聊。
今晚沒什麽事, 純粹是許久沒見，加上明骁明天就也要出差，沒辦法吃飯見面了，所以就過來坐坐。
岱歷亭過來後, 那邊的明麓沒跟着一起過來了，他讓她可以随意走，所以她就端着杯牛奶，就在他的大平層四處看看。
主要還是看外面的風景, 她沒去亂逛。
這個層高視野很好, 站在落地窗前, 滿城的喧嚣霓虹都盡在眼中，漫天的繁星也都落入這灰色調的屋子中, 增添了不少柔情。
明麓看完了，人坐到偏廳的一處休閑吧臺上, 往客廳那邊看，那張長沙發上, 岱歷亭卧入灰色沙發中, 只留下一抹線條流暢筆直的下颌線，還有高挺的鼻梁。
頭頂淋漓的光如線一般垂直灑落下來，照得男人的這一面側臉，就猶如藝術品一般。
中間他端起水喝, 明麓隔得老遠了，還發現他的手指也格外好看，修長白淨，勻稱有力，握着杯子喝水的模樣，和那一張臉沒有差別的，都很是賞心悅目。
看着看着，那邊的人莫名看了過來，遠遠地和她對視了一眼。明麓不是很自然地低下了頭，端起牛奶喝，邊喝邊摸出手機玩。
很快那道目光就收回去了，不過明麓坐了會兒，忽然就覺得一個人待着有些無聊了，她就又起來轉了轉。
轉着轉着，就轉到客廳處了。
兩大人依然在閑聊，不過岱歷亭見她來了，就朝她看來，然後那張向來沒有多餘表情的清冷臉孔，就像柔軟的月光從雲霧裏彌漫出來一樣，朝她微微掀起嘴角。
還和她聊聊：“叔叔這兒和你小叔那兒布局差不多，其實也沒什麽好玩的。”
明麓搖頭：“那不一樣。”
“哪兒不一樣了？”他閑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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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麓站在茶幾邊，想了想，悠悠道：“這裏，風格不一樣，看得出只有一個人住。”
明骁：“……”
明麓：“我小叔那裏，有一些比較溫柔的元素在裏面，看得出房子經常有女人動手添置布置。”
明骁：“……”
岱歷亭：“……”
明骁唇角抽搐了下，意味深長地看她：“說這個幹嘛？”
“有什麽不能說的？”明麓好奇了。
“……”
岱歷亭驀的失笑。
明骁緩緩的也氣笑了，最後揮揮手道：“有女人不是很正常，也只有這位孤家寡人的會這把年紀這屋子裏什麽東西都沒有。”
岱歷亭不置可否，淡定喝水，沒打算怼他什麽，主要是懶得在這種事情上廢話。
明麓卻看了看他，然後忍不住說：“叔叔才二十五。”
明骁指正：“你都十七了，他不老啊？二十六了。”
明麓點點下巴，再看一眼岱歷亭，語氣還是很清甜地呢喃：“那二十六，也不大呀~”
明骁懶洋洋卧着沙發，眼睛瞟向她那兒，也是好奇：“那幾歲算大？”
她想了想：“三十吧。”
明骁笑了：“三十老子都談了多少了。”
明麓抿唇，斜睨他：“多少？一百個？你真厲害小叔。”
“……”
岱歷亭又再次笑了出來，但笑完看向明骁時，臉色的柔光又收斂了起來，聲音深沉地道：“你是喝多了？在孩子面前說這些？”
明骁确實覺得不合時宜，所以笑笑閉嘴了。
岱歷亭招招手把那只小麓招過來。
明麓坐在他身側後，一句低倦好聽的男聲鑽入她耳間，說：“別理你小叔，不該聽的不要聽。”
明麓看他，男人眼底一派的正經顏色，穩重又溫柔，她眨了眨眼，乖巧地點點小下巴：“嗯嗯~”
斜對面的明骁：“……”
他哼笑一聲：“你改姓岱得了。”
岱歷亭莞爾，沒去搭理他，只對着眼前這張巴掌大的小臉愈發的柔情了：“真乖。”
逗留到十來點，一大一小才走了。
明骁把明麓送回綠汀，再回來；
第二天要出差，他今晚就也沒有再出去徹夜浪了，只接了個女朋友的電話就睡了。
岱歷亭也沒出門的打算，送走了客人就回卧室洗漱去。
洗好澡，還沒有困意，他悠閑地到偏廳的吧臺，打算喝兩杯酒。
還沒走到，就遠遠看到那兒放着一個牛奶杯，和一個手機。
他挑了挑眉，走近拿起來看了看。
白色的手機套着個奶白色的殼子，背面還是那只小鹿的Q版漫畫，和她經常出鏡的貓。
岱歷亭感興趣地看了會兒，随後回房去拿來自己的手機，落座在吧臺後邊倒酒邊給明骁發消息。
“小麓手機放我這了。”
明骁早純良地睡了，沒收到。
第二天他醒來那會兒，岱歷亭這種敬業的，早就已經在公司品着咖啡洽談百億項目了。
明骁說：“手機？你在哪兒。”
岱歷亭忙裏偷閑回了句：“在公司了，她上課應該不能帶手機吧？”
“嗯，不帶。不過晚上我沒在這邊了，你不是有她微信嗎？自己給她的賬號發消息告訴她就行，她會上ipad，能收到的，讓她過去拿。”
岱歷亭見此，就退出來點入小鹿的那個號，說：“小麓，手機落叔叔這了，沒發現？”
明麓還真沒發現，昨晚心情太好，回來一邊腦海裏飄着今晚的見面，一邊抱着貓蹭，很快就心滿意足地睡了。
早上起來她要上課，不會玩手機，所以完全沒記起來手機沒了。
直到中午回家，吃完飯後想玩一玩手機，才恍然間哪兒都找不到。
回想了下，明麓緩緩想起來昨晚在岱歷亭家裏的吧臺玩手機，玩着玩着，起來逛了逛，最後逛到沙發去，好像就再沒有起來了，最後就直接回來了。
明麓悲傷QAQ，這是落在岱歷亭那兒了？
想了想，她轉頭就找了個ipad登錄微信。
正想給他發消息呢，結果一上去，就看到幾個小時前來自岱歷亭的消息。
她開心回複：“叔叔~”
正值午休時間，但是岱歷亭這人也沒午休的習慣，所以還是在辦公室翻着文件看。
收到後，他順手就秒回了：“你急不急？叔叔現在給你拿去？”
明麓馬上道：“哦，不用不用。”大中午的外面好熱，“我不急的，我一會兒就去上課了。”
岱歷亭說：“那叔叔晚上下班了，給你拿過去好不好？”
“好，沒關系，什麽時候都可以。”
“嗯，好。”發完，他又加問了句，“你要上晚自習是不是？叔叔晚上去接你放學吧，幾點？”
明麓嘴角彎起來，說：“九點半。”
“哪個學校？”
“城北附中。”末了，明麓囑咐說，“叔叔來的話，在附近的路口就好，不用來校門口，這邊晚上車好多，沒有車位。”
“好。”
明麓愉快地放下平板打算睡個午覺。
但是不知為何，一想到晚上能和岱歷亭見面，雖然只是見個面，但是就有點雀躍。
大概是這人永遠對她溫溫柔柔的吧，她随口說舍不得他，他也會說，叔叔也舍不得你；
她說想他，他也會說，叔叔偶爾也會想你。
和那張冷冷的臉差別太大了。
明麓開心地把腦袋埋進了枕頭。
下午去上學，連夏日裏萬分枯燥的數學聽起來都覺得好像有點意思。
到了晚上，今天的晚自習是做卷子，明麓做完了就趴在桌上看外面的月亮。
夏天大多時候夜色都不錯，月亮此刻像一個偌大的燈籠挂在窗外的紫荊樹樹梢上，格外漂亮。
岱歷亭這會兒不知道在幹嗎，在公司？還是下班了。
明麓瞥了眼教室裏的挂鐘，正好九點整。
那他，應該差不多回家去了吧，他得回家拿她的手機，再到學校來接她~
想着想着，下課鈴聲響了。
明麓收拾起書包，背着迅速出門，下樓。
半跑着溜到校門口，明麓看着黑壓壓一片的家長與車子，人艱難地穿梭過去，到了馬路對面，再從人行道往附近的路口跑去。
附中不遠處的路口停着幾輛車，其中有一輛磨砂黑色的車子低調地停放在一顆樹下，不知道停了多久，車殼上已經飄落幾片樹葉。
駕駛座那邊，一個男人靠着車門閑閑站着，男人穿着件白襯衣，高大的背影披着身後路燈照澈下來的梭梭樹葉，莫名透着一股老舊的溫軟風味。
明麓慢悠悠地盯着那個背影走近，到了車旁，才發現他搭在車後視鏡的手上，有一抹猩紅。
晚風吹過，絲絲煙霧升騰而起，飄散在夜色中。
岱歷亭擡手要抽煙的時候，餘光注意到靠近的一抹小身影，側了側眸，随即就把煙随手抵在車輪上掐了，再丢入不遠處的綠色垃圾桶中。
“放學了。”他開口。
明麓笑一笑：“叔叔，你來很久了嗎？”
“不久，十分鐘吧。”
他繞過車頭到副駕駛座，打開了門。
明麓跟上去，鑽入車廂。
門阖上，透過車窗，岱歷亭揚揚下巴指了指車廂的儲物盒，說：“手機在那兒。”
明麓扭頭看，摸起來。
他也進了車廂後，明麓看着人說：“謝謝叔叔，麻煩你了。”
“不麻煩。”男人拉上安全帶，啓動了車子退出車位。
明麓也沒玩手機，随手放進了口袋，人和他說話：“你今晚是不是沒辦法工作了，就給我送手機了？”
聽出來她這話裏的小愧疚，岱歷亭側過臉看向駕駛座。
人穿着印有附中字樣的紅白相間校服，長袖的，拉鏈還一絲不茍拉到了脖子，微低着頭的時候，那抹尖尖的小下巴就半藏入紅色的衣領中……晚風鑽入車廂，吹得她額前幾縷飄逸的劉海在白嫩的臉頰上輕輕搖曳。
這麽一看，又覺得還是那個初見時略有些慵懶和安靜的小可愛，不像十七歲的人。
岱歷亭下意識地語氣更加溫軟了幾分，說：“叔叔今晚工作不多，八點多就沒事了，在尋思着來接你了。”
明麓擡頭看了眼駕駛座，彎了彎眼睛：“真的哦，那就好。”
“晚上還要不要寫作業？”車子開入大道後，岱歷亭問。
明麓搖頭：“我白天在學校都寫好了。”為了晚上的見面，白天一直在奮筆疾書，雖然好像也只是見個面，拿了手機他就送她回去了。
正想着，岱歷亭就出聲了：“那，餓不餓？叔叔帶你吃宵夜。”
明麓挑了挑眉，随後沒有多想就下意識點了點下巴，好像很願意和他多待一會兒。
岱歷亭就直接踩下油門開向了市區的方向。
北市的夜晚永遠繁華浪漫，市區一片車馬擁擠，到處都是鳴笛聲與引擎聲交織在一起，晚風徐徐的穿過車廂鑽入衣領，讓人渾身都舒服得不想動。
明麓懶洋洋地轉着眼珠子四處看看，偶爾也看看開車的人。
車廂裏沒開燈，昏暗中男人的臉上只有外面一閃而過的路燈能夠給予幾分明亮，在這隐隐約約朦胧的光芒下，那完美的下颌線暈染開一片淺淺的灰色，像是她畫素描時打出來的陰影，格外的好看。
忽然，岱歷亭側眸看了過來。
明麓一下子怔住。
看着她睜大的眼睛，一直神色平靜的男人驀然笑了起來，因為他今夜穿着白襯衣，所以驀然很像像是夜裏濃眷的月光一樣。
“看我做什麽？”他問。
明麓不是很自然地道：“沒……我看風景呢，看着看着就，不小心看了你……”
“叔叔是風景啊？”
“那，算吧，一級景區。”
“……”
岱歷亭差點沒笑倒，樂了一會兒，搖搖頭，低語一句：“嘴是真的甜。”
明麓心想，因為你是真的好看，風景看着看着，真的就忍不住去看他了。
車子開到市區一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茶餐廳，岱歷亭在門口随意找了個車位停下，就帶着人進去了。
夏天的茶餐廳晚上人潮如織。找了個位置坐後，明麓接過服務員遞來的菜單點。
看了幾個，岱歷亭就說：“多點一些。”
明麓擡眼看過去。
對面的男人靠在椅背，懶散地摸着茶杯喝水，收到視線，他眼神越過杯子看來。
接着，低倦的聲色彌漫過來：“叔叔沒吃晚餐呢。”
明麓驚訝：“你沒吃完晚餐呢，叔叔，為什麽？”
“傍晚臨時開了個會議，過了飯點後，想着反正要來接你了，就帶你來一吃了。”
明麓很是意外，随後就馬上點點下巴，低頭準備再點幾個菜。
不過她和他只在幾個月前春節時吃過一頓飯，根本不知道他的口味，所以不由得再次擡起頭看過去：“叔叔，你點吧，我不知道你要吃什麽？”
“随便。”
明麓猶豫了下，想着他晚餐都沒吃，不能随便吧，一會兒上來不和胃口就不好了，豈不是吃起來不盡興。
她起身，默默往他那邊挪了下。
茶餐廳的桌子是圓的，本來兩人中間隔着一張椅子，坐在對面。
這會兒明麓挪了位置後，就和他挨着坐了。
她把菜單攤開在兩人中間的桌子上，說：“叔叔點吧，我點的你要是不喜歡吃，你就要餓肚子了。”
岱歷亭莞爾，輕抿了一口茶後，就懶洋洋坐直起來，人靠近她一起看了看菜單。
男人身上有一抹淡淡的清冽味道，一靠近就像遠處飄過來一陣煙霧一樣，幽幽鑽入鼻息。
聞起來很舒服，很盛夏夜裏的清新感覺。
岱歷亭點了幾個菜，問她還想吃什麽，發現沒回應。
他眼神微動，落在身側的小腦袋上：“小麓。”
“嗯？”她恍惚回神，歪頭。
這個距離只有一臂左右，算是很近，岱歷亭的五官就像繪板裏的畫被放大了一樣，好看加了倍，深邃的眼底中，柔光也深了不少。
男人硬朗的眉峰對着她輕輕挑了挑：“嗯？出什麽神？吃的還吸引不了你？”
明麓有些不自在地笑，繼續去看菜單。
點完了他喜歡的菜，她再翻了翻，最後翻到了最後面，停下來。
岱歷亭随意瞥了下，就見上面都是“冰激淩”的字眼，再看一眼她的眉眼，那幾縷柔軟的劉海下，一雙漂亮的眸子咕嚕嚕轉地在看冰激淩，看着很想要的樣子。
他出聲：“要吃冰激淩？”
“啊……”明麓擡頭，像個被抓包的小孩兒。
岱歷亭眼神又落在桌上，說：“要什麽味道的？”
明麓眼睛裏瞬間都是星光，開心說：“芒果的。”
岱歷亭颔首：“那點一份小的吧，餐後再送上來。”前半句對她說，後半句他擡眸跟服務員說。
不過，在他身側的明麓小聲加了一句：“叔叔，要大份的。”
岱歷亭回頭看去：“嗯？不行，晚上呢。”
明麓和他對視，一頓後，鼓起了一抹腮幫子。
她這個年紀，滿臉的嬰兒肥，粉粉嫩嫩的臉頰鼓起來時，每一處都在飄着可愛兩個字。
岱歷亭一眼就覺得心軟，但是……他還是理智地道：“這麽晚了，要是吃壞肚子，你明天還怎麽上學？”
“不會的，我經常在家裏也這麽晚吃的。”
“……”
岱歷亭眼神壓了壓她。
她收到了信號，默了默，還是不敢和他對着來，就不自然地垂下了腦袋，沒再折騰着要。
岱歷亭見此，莫名更加心軟。
把菜單遞給服務員，他手指順着點了點某個芒果冰淇淋後面的份額。
服務員見他指尖碰到的是那個“大杯”的字眼，不由得看了眼他确認：“要大份的？”
岱歷亭無聲颔首。
明麓擡起了頭，看看已經走了的服務員又看看岱歷亭。
男人已經卧入椅背中，收到目光，微微擡起眼皮，一本正經地問：“嗯？”
明麓悄咪咪笑起來，趴在了他椅子的扶手上，有點驚喜地問：“叔叔你給我點的大份的呢？”
他沒說話，只垂眸看了眼她搭在他手臂上的兩只纖細小手。
明麓小聲說：“叔叔太好了吧~”
“……”
那一句輕細的言語，與晚風還柔軟，很動聽。
岱歷亭覺得心裏有水花流淌過似的，忍着笑問：“好什麽？”
明麓：“你給我點了大的。”
“沒有，你聽錯了。”
她哼哼唧唧地扒拉他的手晃：“騙人，你怎麽老騙我，再騙我就不喜歡你了。”
“……”
他失笑，一個身家雄厚的成年人聽到這種孩子氣的話，實在好玩。
不過他還是忍不住調侃她：“叔叔這不算騙吧，叔叔頂多，算逗逗我們小鹿？”他厚着臉皮說。
“哼~”
岱歷亭樂着問：“那你現在……喜歡叔叔的？”
明麓頓了頓，那一雙閃閃的眸子眨呀眨，看着他。
背着玻璃外的繁華霓虹，漆黑夏夜，男人輪廓冰冷，但眼底卻一如既往，對着她一片柔光。
一會兒，她小小聲喃喃：“喜……喜歡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