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
十五
陳皓清坐下,張正義在旁邊的位置坐下,四個殺馬特站了一排。長劉海兒是想坐下的,可別人都站着,長劉海兒也不敢坐,只得跟着站在一邊兒。
陳皓清瞟了瞟眼前的四個人,整理一番剛剛的情形,猜出了□□分。看起來十六七的模樣,怎麽就當起了混混了?大約還是些個小二世祖們!自己那個年歲在幹什麽?念書,學習,考試,比賽,一樣沒停,怎麽他們就能閑的長毛,出來打架了!陳皓清扭頭看看張正義。張正義不置可否的聳肩:自己的事兒,自己解決~
陳皓清指着看起來清楚一點兒的黃寸板兒開始問話。
你們堵他幹嘛?
打他,讓他請假。不能上班。
陳皓清扭頭,看着張正義:“你又幹什麽了?”
張正義搖頭:“我都調前臺了,還能幹什麽!都成門面兒了!”
陳皓清輕咳一聲:“別亂說話,隔牆有耳。”
張正義想了想:“沒有什麽特別的,就是報案,審批,報案登記,審批。有個女的,來了三次了…”
黃寸板兒插話:“那個…”
看着四只看向自己的眼睛,黃寸板兒有點兒緊張,說話也結巴了:“五哥說,盯着這個女的,她找誰說話了,就讓誰請假…”
黃頭發點了點頭:“嗯,三天都找的這個小職員…”黃頭發瞟了瞟張正義,在師兄面前還能大拉拉的靠在椅背上,哪兒還有那個小職員的溫和窩囊形象,倒比自己這個混賬二世祖還混賬的模樣,黃頭發改了改用詞:“這位警察同志…我們就跟了三天,結果,一次都沒成過…”
陳皓清看看張正義,張正義打了個哈欠:“別看我,我不知道啊!再說,我這身兒,也不是警察制服。”
一番問話下來,陳皓清理了個清楚。五哥,又稱王老五,這片兒的地頭,除了好事兒,什麽都做。這個女人是關鍵,得查查。至于“師兄”這個稱呼…陳皓清看着坐在對面,正埋頭往嘴裏塞餃子的少年們,張正義也愉快的在旁邊牟足了勁兒的往嘴裏塞餃子。看着張正義撐的合不攏嘴,陳皓清擡手戳了戳張正義鼓起的臉頰:“也不怕噎着!這麽餓,還來這麽晚!”張正義拍掉陳皓清的手,含着餃子不清不楚的說話:“我在外面等,你倒好,躲在裏面,還靠點菜讓我進包廂,我以為是考察或者賄賂呢!就走了,出去就碰到他們了。”又把餃子湯倒進嘴裏,舌頭在口腔裏轉了兩圈,喳吧喳吧嘴,靠着椅背身了個懶腰,收回兩只手放在腦後:“我這形象如今這麽糟糕?”陳皓清彎彎嘴角:“反正,跟之前大不相同!”張正義打了個呵欠,雙手環胸,哼了一聲低着頭打瞌睡。
“你們…”陳皓清擡頭,看看對面的四個少年:“你們怎麽不去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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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績不好,學不會,老師不喜歡,和同學打架了,想打游戲,就是不想回家回學校,沒人喜歡,不知道怎麽做才能更好…
陳皓清聽着這些理由,雖然聽說過很多,但是,真正見,這還是頭一回。還真是肆意的孩子們:“那師兄是哪裏的師兄?”
“跆拳道館。我們去報名的時候,全是你的照片。”三個人搶着說。
長劉海兒緊跟着補充:“也有張正義的!”
陳皓清斜眼看了看這個口徑不太一樣的長劉海兒,扭頭看了看像是睡着的張正義,三比一,難怪生氣。
黃寸板兒偷偷擡眼看了看陳皓清:“我看到你比賽,拿冠軍,就哭着讓我媽同意報了名,我練的也很認真的,打的也不錯,後來,跟別人打架,被開除了。”
紅頭跟着說:“我也差不多,不過,沒那麽認真,師兄後來不練了,我也就沒練了。他們喊我打架,挺拉風的,我就一起去了。”
黃頭發笑了笑:“我原來不喜歡你的,我媽天天說,天天說,而且無論讓我幹什麽,都拿你當榜樣,跟你上一樣的學校一樣的課程,然後不由自主的就跟着了,雖然完全跟不上。不過,後來你不見了,沒有消息了,我沒得跟了,就跟着他們打架來了。”
陳皓清擡眼,看着長劉海兒:“你呢?”
長劉海兒甩了甩眼前的碎發:“我不喜歡你的,我喜歡張正義,我們是死對頭的!他們之前都沒有說過,早說了,早就不一起玩了!哼,別人說就算了,偏偏是喜歡你的人說張正義不好,聽一次,我就打一次,聽一次,我就打一次!”長劉海兒扭頭:“你們要是也說張正義的壞話,就此,分道揚镳!”
陳皓清有點兒僵硬的臉頰抽了抽,斜眼瞥張正義,張正義打了個哆嗦。
陳皓清從來沒有想過,會影響到別人,陳皓清只想做自己,好好的盡自己所能,去幫助別人,發揮自己的作用,多做一些什麽,以換取上蒼的悲憫,可以和張正義光明正大的合法的在一起,而不受任何歧視或者影響,不會因為兩個男人,所以有任何觀念上政治上意識上的偏見,同性戀和異性戀一樣,陳皓清不希望張正義因為是同性戀,而被人诟病或者其他什麽。陳皓清希望,在張正義這個詞條後面,不會特別被标注“同性戀”三個字,也不會因為這三個字而被怎樣。
陳皓清從來沒有想過,做自己的同時,影響了一批人,這些家長,盲目的跟着,要求孩子達到同樣的結果,太過勉強,勉強了孩子,也勉強了家長。
這些孩子,盲目的跟着,燈塔一樣的望着,卻沒有真正的自我意識,自己消失一段兒,會帶來這樣的後果,這是陳皓清始料未及的。陳皓清出國念書的這些年,也做了不少事,卻低調了很多,不像年少時期,經常上報消息不斷。這些年的低調也是有意而為,涅槃重生,名聲再噪,重新回到國內市場,是需要這樣的經營和手段的,這是發展的需求。然而,眼前的幾個孩子,讓陳皓清覺得,自己,是不是錯了?以前從未考慮過這樣一批,盯着自己,跟在身後的人。
紅頭打斷陳皓清的沉默:“師兄,你…你這些年好不好?你去哪裏了…”紅頭的聲音有點兒委屈,帶了些許哭意,陳皓清看着緊緊盯着自己的三個少年,陳皓清講不出“與你們何幹?”這樣的話,陳皓清慢慢掃過四個人的臉:“我回來,你們就不當混混了?好好做自己去?不打架,不鬥毆,不做壞事…”
張正義睜開眼,打斷陳皓清的話:“各有緣法。怪不到你頭上,少又在這兒濫好人了!”
張正義翹起一條腿,也慢慢掃過眼前的四個少年:“有一句話叫‘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不懂沒關系,我換個通俗點兒的說法‘魚找魚蝦找蝦,烏龜找王八‘,再換貼近你們這年齡的說法就是‘從粉絲看正主。‘要想知道一個人到底怎麽樣,看看他周圍的朋友,看看他的追随者就知道了。很明顯,你們不是合格的追随者。目标不見了,你們就散了?就沒了自己了?更何況,目标不是不見了,只是去做了目标認為更加重要的事情去了。你們自己不夠堅定,不信任你們的正主,你們不合格,還要責怪到正主頭上?這算哪門子的事兒?你們看看自己,再看看他,你們配說喜歡他嗎?”
陳皓清彎着嘴角看着張正義,眼睛帶光。張正義紅了臉頰,輕咳一聲,掩飾了緋紅。張正義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少年們:“不是說你們不能喜歡他,而是,當你們喜歡他的時候,別人也會透過你們去看他,去尋找他的影子,哪怕是一點點。”
張正義盯着長劉海兒:“你為什麽跟陳皓清的追随者打架?”
長劉海兒張了張嘴,看着張正義不容置疑的眼睛,小聲回答:“太多了,記不清楚所有的,但是,幾乎都是,他們說‘陳皓清又考第一了,張正義比不上!‘或者‘張正義都不上課還第一,肯定是抄的!‘又或者‘張正義不正經,坐沒坐相站沒站相,跟陳皓清沒法比‘…類似這樣的…”
張正義閉上眼睛,用手掌揉着自己的臉,帶些不可置信:“就這些,你就跟人家打架!”
長劉海兒抽了抽鼻子:“他們太過分了!看名字就知道,張正義是不會抄的!張正義沒有不正經,張揚也好,跋扈也罷,都只是僞裝色而已,他們不懂,不明白,就胡亂揣測!你跟他們一樣!你也是壞人!”
所有這些,應該是高中那三年的舊事。大約十年前的舊事,眼前這些少年們,那時候大概也才上小學,張正義看看陳皓清,有些無奈,自己是造了什麽孽,才要背負這些。難怪父親總是說:“你還不夠格!”果然不夠格,竟然從來沒有想過,因為自己随心所欲嚣張跋扈,會影響到別人。當w說:“我們不偷不搶不做壞事,甚至更加認真更加努力,只是想活在自己的世界,與別人各不相幹,互不幹涉,既不影響也不幹擾,這樣也不行嗎?!”的時候,自己還曾經那麽認真的講述過影響:“只有自己的世界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不可能真正的各不相幹互不幹涉既不影響也不幹擾。存在,就是聯系,就是關系,就是影響…”回想起來自己當年真的是裝相。
原來沒有看明白沒有弄清楚的人是自己。影響,當然存在,尤其是自己和自己眼睛裏的這個人。眼前的這個人比自己更加徇爛,更加奪目,影響力也更大。帶領一批人,走的更高,更遠,說不影響別人的人生,不左右別人的人生,卻沒有發現,在不知不覺中影響了一大批人,左右了一大批人。
張正義看着長劉海兒:“我是壞人?為什麽?我安安分分做事,本本分分做人,完成好我的工作,幫助需要幫助的人,我抓過的每一個人,審過的每一個案件都對得起我的良心,我扪心自問,我比你們好!好的多的多!我走過的這二十七年,沒有一刻是有必要後悔需要重來的,因為我走的光明正大,走的坦坦蕩蕩,走的對得起天地,對得起父母,對得起自己,對得起我肩膀上的國徽。你們誰能這麽說?”
張正義站起來,站的筆直,标準的立正姿:“打架,逃課,給自己找理由,給懶惰找借口,不尊重師長,堕落,剛剛還要幹什麽?圍堵?群毆?為了打游戲讓我休假?是不是也曾經因為想試試,就打破馬路邊的路燈?覺得好玩兒就在鐵軌上放石子?”張正義言辭令色:“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都不是小孩兒了,還搞不清楚什麽事可以做什麽事不可以做?搞不清楚也不會學嗎?我告訴你們,他陳皓清沒有消失,只是沒有出現在娛樂版面而已,他陳皓清在進步,轉到了金融雜志,在經濟版面出現,而你們,自以為是的停留在娛樂版面,又自以為是的認定是他陳皓清抛棄了你們,你們看不到目标了,所以你們就堕落了!錯,大錯特錯!”張正義喘了口氣:“一個在跑,一個在觀望,跑的那個當然很快消失不見,觀望的你們還在停留,原地打轉,停步不前,甚至後退,你們能怪人家跑的太快嗎?不能,要怪就怪自己沒有好好的約束自己,沒有要求自己快馬加鞭的趕上來。”
張正義擡手指着陳皓清:“你們有什麽資格說喜歡他?拉低檔次!”擡手指指自己:“我也是他粉絲,我也喜歡他!可是,雖然我對得起天地良心,對得起天下,對得起自己,我仍然不敢說,我就是那個唯一可以站在他身邊跟他比肩的人!他跑的太快了,我緊趕慢趕,也還是有差距,也還在努力,也還在跟。他,陳皓清,十七歲拿冠軍,十八歲注冊自己的公司,二十歲在澳洲建大樓,二十三歲建綻放,擴大公司規模,脫離父親庇護,二十五歲上美國知名金融雜志封面,捐建希望小學十來所…你們算哪門子粉絲!如果只會拖後腿,還是不要說喜歡了。”張正義頓了頓,重新掃視眼前的四個人:“你們好好看看自己,夠資格嗎?!”
張正義重新坐下,深深的嘆了口氣,這麽說,他們能明白嗎?應該可以吧?張正義蹙眉,別過頭,看陳皓清,西裝筆挺的人,更加俊朗的人,這些年,更加優秀更加出色的人,自己,真的還夠資格站再說他的身邊嗎?張正義甩了甩頭,重新站起來,看着長劉海兒:“張正義也沒有消失,一直都在,你用自己的方法去找到他吧!”說着率先離開。
陳皓清對四人點頭,緊跟着離開,留下四個少年,各自思考。
張正義在前面走,陳皓清在後面跟,張正義加快速度,陳皓清跟着加快速度,張正義擡步開始奔跑,陳皓清緊跟其後,一步之遙,卻沒有伸手,只是緊緊的跟着,月亮跟着陳皓清,陳皓清跟着張正義,張正義甩開街道兩邊的路燈,卻甩不開陳皓清,張正義甩離了馬路兩遍的樹木,,卻甩不開陳皓清,張正義遠離了鐘樓,卻甩不開陳皓清,陳皓清從一步之遙,追到半步之距,從半步之距追到了齊頭并進,從齊頭并進追到了超越半步,被陳皓清追趕超過,張正義提口氣,重新攆上,比肩奔跑,超過半步,陳皓清再攆上,超過半步,無論誰再前,誰攆誰,再遠不過半步,跑過北大街,張正義打頭,換了方向,陳皓清追上,西裝追上制服半步,在路邊減速,擋在制服前,拉着制服的手,轉身拐入旁邊的林子,西裝看着靠着小樹喘息的制服,擡手停在制服領後,停住喘息,湊近吻上制服的唇。
陳皓清伸手扶住張正義的脖子,固定住張正義躲閃的頭,堅定堅決的吻着思念已久的人,如十五歲那年初吻一般啃咬,如二十歲那年甘願一般吮咬,如這些年來在夢中那般放肆的舔舐,恨不能生吞了口裏的人。陳皓清吻的執着,不容一點逃避,陳皓清吻的認真,不容一滴分神,陳皓清吻的堅持,不容半分放棄,陳皓清吻的不留餘地,不容半絲抗拒。張正義逃不開,躲不掉,張正義在親吻中淌滿眼淚,蹭在陳皓清的臉上,張正義擡起幾番擡起又放下的雙手,終于環住了陳皓清,抱住陳皓清的臉,熱切回應。吻回了心上人的回應,陳皓清放緩了親吻,将主動權交給張正義。張正義對自己的思念,不比自己對張正義的少。只多,不少,半分都不少!自己對張正義的思念,也只多,不少,半分都不少。
張正義翻身,将陳皓清推靠在小樹上,踮着腳靠近親吻,吻的沒了章法,吻的失了理智,吻的忘了時間,忘了地點,忘了明天。陳皓清輕撫張正義,順着張正義的後背,扶着張正義的頭,靠近自己的心口,顫抖着靠近張正義的耳朵:“張正義,張正義,我好想你,我好想你…”陳皓清的呼喚中帶着顫抖,張正義聽着耳邊的心跳,蹭着臉上越來越多的淚水:“陳皓清,你終于回來了…我…我都快撐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