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求偶習俗(二更)……
首都畢竟是首都,為了表明聖斯威國力無損,在赫爾曼陛下故去兩周後,首都的大部分活動都恢複了正常。
大批外使被派往各國,政治經濟交流一切如常,并大力邀請各個國家的使團來訪聖斯威。
只是這些邀請函上最後的落款,不再是【赫爾曼.萊耶】,而是【裏維.萊耶】。
還未繼位的王子即使仍在教廷之中替父忏罪,可是要處理的政務仍是源源不絕地流到了他手中。
首都區變回了往日模樣,王庭甚至撥出大筆錢財免除了一部分商業稅與消費稅,店家的優惠層出不窮,因此街道上人流再次多了起來。
人類在情感上擁有自我保護機制,在之前那樣可怖的事件之後,他們漸漸将那段記憶封存。
對于普通民衆來說,他們還未到需要苦惱站隊的時候,當他們發現日常生活不會受到影響,周遭熟悉的一切都還在,不過是王座之上換了一個人,那個人還更年輕好看之後,倒是頗有興致開起王庭的玩笑來。
等到其他使節與外國人照常來到聖斯威後,他們在空氣中聞到的只有淡淡的重雲花香。
那曾席卷全世界的血腥味,似乎已毫無蹤影。
“那麽,我告辭了。”
一聲清脆的鈴響之後,奉雪在朋友談越的家中出來。
她微微躬身,向出來相送的談越男爵一家告別。
謝青燃那天回來之後,便安排了些活。
【去拜訪朋友吧,我們在王庭裏不管說什麽,總是讓人不安,要想許多層。孩子們之間倒還好,透露出不會多加清算的意思就行。當然,不會說話也沒關系,去到那坐着喝茶傻笑應該也行。】
于是謝家的三個孩子都出了門,前去拜訪自己的朋友。
過往那些因為紛争漸漸不與謝思和謝桢他們往來的同學,在這時都活躍起來,就像以往邀請別人來家中玩耍一樣,問着他們什麽時候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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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雪朋友不是很多,和雙生子拜訪不超過三十分鐘的時間相比,于是她一去就一個下午,實在是給前去拜訪的貴族極大的安全感。
“歡迎你回家。”
談越送奉雪上車前,伸出雙手擁抱了她。
奉雪也回手擁抱着她,難得開玩笑。
“我去希雅家的時候,她哭濕了我的肩頭呢。”
“還不是你太大膽了,居然中斷了洗禮,還那副一點也不害怕的模樣。雖然很帥,但我還是會很擔心,你要是留在北方毫無音訊怎麽辦?”
談越緩緩松開手,她不是愛哭的那類人,因此紅了眼眶,就立刻伸手扇風。
“不必假設,”奉雪站在談越面前,“我就在這裏。”
談越沒好氣地把這個感性喪失的家夥推到了車上,揮手道別。
談越的父親期期艾艾地走過來,手裏拿着正在通話的手機,低聲詢問。
“你堂兄想問……謝家會想來他們家拜訪嗎?”
談越不耐煩地瞪了一眼:“當初王子黑發的事情爆出來的時候,這些家夥一個個恨不得王子當天暴斃。現在發現沒事了,現在又想來投靠原來的保皇派?這世上有這麽好的事嗎?”
談越一把搶過手機,開了免提大聲說。
“我又不是他們家的人,哪裏會知道呢!想要謝罪,自己去登門拜訪啊!”
那頭立刻傳來“嘟——”一聲的挂斷聲。
談越啧了一聲,真是沒種。
奉雪的車駕在路過首都六區的商業街時,緩緩停了下來。
“司機先生,我去買點東西,很快就回來。”
奉雪和司機先生打了聲招呼,司機點點頭,等奉雪下車後,他便看到幾個便衣的安保跟在奉雪身後,因此并不會特別擔心。
奉雪之所以要停車,是因為最近就快到謝青燃的生日了。
雖然謝青燃很大可能會留在王庭裏處理公務度過她的生日,但她不能裝作不知道。
謝青燃看起來總是高傲冷豔,似乎只有最昂貴的華服珠寶或者是更大的權柄才能讓她露出笑顏。
可實際上,謝青燃喜歡手工制品,精油,花卉,或者國外的小玩意。
奉雪小時候采來送給謝青燃的花,至今被謝青燃制作成書簽夾在書裏。
奉雪下了車,一路在街道上四處查看。
她平時就很引人注意,在那段堪稱驚人的視頻裏,這個中斷了洗禮的女孩,任誰都會記得。
當奉雪站在一家花店門外時,店裏的人就像在玩“一二三木頭人”一樣,動也不動,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但奉雪只是在外邊看了一會,發現沒有特別喜歡的,便往下一家店鋪走去。
因為聖斯威政策的緣故,街道上還有許多往來的外國人。其中最顯眼的,則像是一群來自沙漠之國的人,他們穿着紗制的單肩長袍,臉上戴着面紗,手腕和腳腕上都戴着細碎的金鈴。
那紗袍顏色鮮豔,青金,煙紫,深紅,襯着他們如蜜一般的膚色,看起來實是充滿了異國風情。
奉雪就站在街角看着這群人在她面前走過,其中一名一頭金色長發的男子突然掉了一串鑲嵌着綠寶石的金色腰鏈在奉雪身側的花枝上。
奉雪下意識要撿起,卻被一旁看熱鬧的老奶奶拉住了手腕。
“如果不是特別喜歡他,還是不要撿比較好。”
頭發花白的老奶奶笑意盈盈,她看着眼前這個漂亮得幾乎失真的小姑娘,拍拍她的手臂。
“沙漠之國有個風俗,男性會将自己的財物故意遺留在中意的女性面前,如果那位女性對他也有意,就撿起來還給他。”
“如此成就一段姻緣。”
“這是他們的求偶習俗。”
奉雪一愣,這類民俗并不是她的涉獵範圍。
細碎的金鈴輕響,一道陰影壓在奉雪頭上,剛才那名看似要走的金發男性回來了。
他的身量看起來很高,穿着一件青金色的單肩長袍,露出線條優美的鎖骨,臂彎挂着一條底色深藍,其上卻繡着大片金蓮花的豔麗披帛。
他看起來是個健美的男性,但露在面紗之外的紫色眼睛,卻眉形上挑,生得十分妖魅。
他站在奉雪面前,耳上的金色蛇形長耳環垂在修長的頸側,紫色的眼睛輕輕一眨,就像是在訴說着千言萬語。
好似在說“美麗的小姐,您不中意我嗎?這可真是令人傷心啊。”
奉雪鼻尖充斥着這來自沙漠之國的乳香,她往後退了一步,讓開了身。
金發男子便笑着彎下腰,撿起了挂在馥郁花枝上的黃金腰鏈。
“這位女士,您說的風俗是六十年前的事了。”
他的聖斯威語說得很好,但還是帶着一點鼻音,但并不令人覺得古怪,反而覺得有些性感。
老奶奶顯然不大信:“那你這是什麽意思?”
“這是我身上最好,最值錢的東西,如果這位小姐喜歡,我願意贈予她。”
金發男子笑聲沙甜,他大大方方地對奉雪伸出手。
“代價是……如果下次還能再次相遇,請您垂眸看我一眼。”
這名金發男子哪怕戴着面紗,光看那鼻梁高挺的弧度,與隐約露出的面部輪廓,也知道他一定生得很好看。
“抱歉,無論是什麽風俗,這實在太貴重了,”奉雪搖頭,她仰頭看着眼前的金發男子,少女的眼眸澄澈,語氣真誠,“您這樣顯眼,如果下次再遇到,我一定會記得。”
聽到奉雪的聲音,那名金發男子突然握緊了手裏的腰鏈,随後他輕聲笑起來。
“哎呀,我也算遇到過許多人了,沒想到……”
“沙提亞!”
那群前行的人停下腳步,回頭叫着自己的同鄉。
金發男子退後一步,對着奉雪躬身行禮。
“希望我們相逢的日子,能快些到來,我會每天期待着。”
金發男子如同他來時一樣,細碎的鈴聲如鳥鳴般清越,他很快融入了同伴之中,屬于沙漠民族的豪爽笑聲響徹了半空。
“真是的,這些沙漠民族,吃着羊奶和蜂蜜長大,說甜言蜜語的話是天生的。”
奉雪則愣愣看着那群人的背影,老奶奶心想,這不是又迷住了一個?
這就是聖斯威啊……
“他們身上的披帛在哪裏有賣呢?”黑發少女突然開口,臉上泛着淡淡的紅暈,“真好看,當做禮物送人一定很好。”
老奶奶怔愣了一會,指着前方的商業街,畫着金蓮花和沙漠符文的店鋪就可能有賣。
“謝謝您。”奉雪微微欠身,與老奶奶道別。
老奶奶心想,這個女孩倒是一點也不聖斯威。
不浪漫。
奉雪在商業街的店鋪裏找到了合适的披帛,歡歡喜喜地回了車駕。
等回去之後,她會親手抱起來,再配上當日新鮮的花卉,這樣謝青燃應該會喜歡吧?
傍晚時分,外出拜訪的孩子們都回來了。
謝青燃難得有片刻閑暇,坐在露臺上喝茶,在她對面的是謝懷遠和謝望月。
“我看你們明天就回去吧。”
“……姑母……我們會派上用場的。”謝望月面露哀求。
“什麽用場?替嫁嗎?”謝青燃嗤笑一聲。
“在我這可是很危險的哦,說不定什麽時候年輕的主君就會被人推倒下臺,你們還是裝作不認識我比較好。”
謝青燃單手支着下颚,笑眯眯地說。
“畢竟你們運氣一直很差,不是嗎?”
謝望月和謝懷遠呼吸一滞,像是又想起了許多不好的回憶。
謝懷遠雖然是哥哥,但他實在比妹妹蠢笨,當下就說。
“那,那我們就回鄉下,謝謝您姑母。”
謝懷遠起身要走,卻見謝望月還坐在那裏,像是真的要哭了。
謝青燃嘆氣:“真不知道你們父親是怎麽養育你們的,好似這世上除了權力地位就什麽都不重要了。”
“那是因為您什麽都有呀!”謝望月失控地喊了一聲。
謝懷遠當即把她一把扯走,卻被謝青燃一把摁住手腕。
“真不錯,還挺有勇氣。那麽,你們知不知道,當年你父親也是有機會和我一起競争爵位的?可惜,當時邊界發生争戰,身為貴族必須為了保護自己領民上陣。”
“你們的父親,在接到戰報的時候,當天就痛哭流涕說‘我不要爵位了,我不想死’。”
“所以這個爵位我是用命掙來的,而你們……要是真的很想要的話,我也給一個機會好了。”
謝青燃扣着滿臉害怕,拼命搖頭的謝望月。
“如果你們也能為此付出生命的代價。”
謝望月望着謝青燃那可怖的目光,喉嚨裏發出一聲哀鳴,她終于掙脫了桎梏,哭着跑走了。
謝青燃則趕緊拿手帕擦着手,長舒了一口氣。
幾聲車鳴響起,孩子們回來了。
謝青燃看了一眼滿臉歡喜的奉雪,想着這事還是等晚餐之後再說吧。
她本就是為了這個回來的。
晚餐的時候,謝懷遠和謝望月沒有下來,顯然是沒那個臉。
家裏也沒人在意,只閑聊着最近的情況。
“我們也差不多該複學了吧?”謝思嚼着孢子甘藍說道。
“最遲下周,學院應該會發送通知。”謝桢點頭。
奉雪則聽着收音機裏播放的今日新聞。
【首都九區落日公園,發生一起惡性傷人事件。】
【襲擊者不見蹤影,受害者身上多處割裂傷。】
【現場記者前往醫院采訪時,受害者一臉平淡,語氣聽起來有些得意。】
【“那人傷得也不清。”】
【好的,經過演播室确認,這位受害者感覺确實挺得意的。】
……
“看來最近治安不大好,還是要加大巡邏力度才行。”謝青燃淡淡地說。
奉雪點頭,等吃好了晚餐,謝青燃就讓奉雪來一下她的書房。
“好的,媽媽。”
奉雪跟在謝青燃身後上去,卻見謝思和謝桢也跟來了。
“我沒叫你們。”謝青燃回頭。
“這一層樓還有休閑室,不能去那邊玩一會嗎?”謝思聳肩。
謝青燃則直接關上了房門。
房門關上之後,謝青燃單刀直入。
“你覺得王子殿下讨厭嗎?抛開他的身份,地位,我們家的立場,還有赫爾曼陛下做過的事,在你眼裏,他是什麽人?”
奉雪呼吸一滞,随後她緩緩問道:“王室向我們正式提出聯姻了嗎?”
“納蒂雅殿下的意思。也不是不能理解,這個時局,總要關系再緊密一些,”謝青燃嘆了口氣,“他們現在沒理由強硬,因此你的意見才是首要的。”
奉雪垂眸,在她的記憶裏,裏維是她幼年時小小的玩伴雲笙,他小時內斂,沉靜,不愛說話,縱然笑起來,也是腼腆的。
他喜歡的東西不多,但那僅有的喜歡,總會大方地與奉雪分享。
他是寂寞又體貼的孩子,再想有人陪伴,也絕不會說出口。
長大後的雲笙變成了裏維,溫柔雍容,風度翩翩,他從不曾表明自己的身份來獲取久別重逢之後的好感。
倒不是裏維嫌棄了奉雪,而是因為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很麻煩。
“我想……也許,雲笙是向我表達過好感的,”奉雪緩緩開口,“但關于這件事,我想不應該由我們之間進行讨論。他自己的意思,我從未親耳聽過,我無法在雲笙不在的場合,做出決定。”
“殿下,不是一件物品。”
哪怕現在裏維.萊耶只是一個象征着聖斯威帝座的代名詞,奉雪還是想以朋友的身份,看着裏維的眼睛,與他說清楚。
謝青燃則望着奉雪,像是已得到了答案。
等奉雪離開書房,上了樓梯要回自己的房間時,手機響起,一條新短信發來。
來自時雨。
【時雨:第一次給你發短信,沒想到居然是這樣的情形。你要小心哦,我遇到了那位白發主教星回,他像是想把你從聖斯威偷走。】
奉雪不太明白,她編輯短信回複過去,卻沒了回音。
奉雪正要回頭與謝青燃說,卻在長廊的另一頭看到了謝望月。
“你不願意嫁給王子的話,我替你嫁,好不好?”
奉雪有些驚訝,她不知道謝望月是怎麽知道的。
謝望月大步走來,她哀求着看着奉雪:“貴族間都知道的,王子現在的地位不算穩固,他需要一個強有力的姻親,我可以代表家族!”
奉雪微蹙眉尖,長長嘆了一口氣。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