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你對她只能有一種感情(一……
奉雪看了一眼那條短信,然後眼也不眨地把它删掉了。
聖斯威電信詐騙泛濫,除了經常接到世界各地口音的“親戚朋友家人至親”被車撞了,被逮捕了,被沉入海裏需要XX萬才能搖上來了(?)一類的電話外,還有各色詐騙短信。
奉雪曾經清理過一次手機,并向移動手機公司申請了陌生來電過濾服務,已經很久沒有類似的短信了。
最近的一次是上個月,有人發來一條鏈接,說什麽只要點擊一秒就能上快樂天堂。
奉雪想,這什麽意思,是一點手機就會立刻爆炸,把人炸成腦花的意思嗎?
這是恐怖活動。
奉雪反手舉報加删除。
奉雪并不在意這是誰發來的。
如果是認識的人,或是真的有急事,總會再聯絡。
這種莫名其妙帶着誘導性的短信,她是不會搭理的。
等上了返家的車駕,只有奉雪,謝桢和謝思三人。
謝青燃自從成為輔政大臣之後,公務更是繁忙。
不會所有人都服從管理,謝青燃和阿蓋爾公爵就是為了這個存在的。
“學院會停課一月,至于全國範圍的各項大型活動,要等裏維……”謝思剎住口,“将來的陛下決定。”
謝思至今眼中還泛着血絲,見着赫爾曼陛下自刎的慘狀,任誰也睡不好覺。
可納蒂雅殿下,那位常年隐于王室之後的女人,卻依然堅定地留在王宮裏,處理着赫爾曼陛下故去之後的各項宮廷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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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我能為裏維做的。】
納蒂雅站在王庭之中,她對一臉擔憂的奉雪微微一笑。
【放心吧,每個人的生命都很寶貴。在我壽盡之前,我會一直活着。】
【願女神萊耶保佑你,保佑……所有人。】
奉雪擡手揉着額角,昨天之後,她也沒有一分鐘休息。
每次看到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她都會想到被鮮血染紅的那一幕。
在車駕進入貴族區,前往謝氏公爵府邸的那條路上,奉雪敏銳地察覺,果然變了。
聖斯威的貴族過往也尊敬謝青燃,但絕不至于像現在這樣,見着謝家的車駕,便會脫帽致意。
謝青燃現在身份不同,她将是年輕的主君身邊最值得信賴的人之一。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裏,她的權力将達到頂峰。
過去人們的态度已是恭敬,現在則加上了一層谄媚。
誰也不知道對貴族議會的清算要到什麽時候,必須更謹慎地行事。
“最近必須更謙和一些。”謝桢突然開口。
他非常清楚,政敵永遠都在。
如果在這時放松警惕,他們會給謝青燃帶來極大的麻煩。
但謝桢剛說完,麻煩就自己找上門了。
奉雪下車時,還眯着眼在門口看了好一會,才确定眼前那衣衫褴褛的一男一女……應該是謝望月和謝懷遠。
那兩個曾經在幼年時進入公爵府邸,對着奉雪和謝思、謝桢,陰陽怪氣地幹過些壞事的遠房親戚。
他們怎麽會在這裏?
因為首都戒嚴,王室不顧聲譽召集軍隊入城,以暴力直接将議會解決。
而這兩個在十年之後重回首都,又被謝青燃拒之門外的人。
因為抵不過議會的利益誘惑,投靠了議會。
可是就在那一天,軍隊來襲議會時,他們像垃圾一樣被議會的扔到門外,妄圖用他們去堵住槍口。
【真可惜,如果時間再長一點,我們會在謝思和謝桢杯子裏下毒,然後讓你們親手端過去。】【謝氏家族內鬥,結果兩敗俱傷,也是一大醜聞呢。】
【可惜,陛下已經瘋了,既然都要死,還是你們先死才好啊。】
【畢竟連自己的親人都能背叛……雖然關系很遠,你們也該更親近那邊才對。】
【只愛金錢的貪婪貴族,就是這個下場哦。】
在被扔出去的那一刻,謝望月和謝懷遠對着槍口痛哭流涕,大聲喊着。
【我們姓謝!是謝青燃公爵的親戚!議會綁架了我們!】
“謝青燃公爵的親戚”不足以讓人停手,可大約是聽到了“綁架”二字,那些軍人卻沒有行動,而是将他們扔到車上,看起來是要拿去後續宣傳議會如何殘忍的對待無辜民衆。
他們稱為了活證。
可王庭現在一團亂麻,還是納蒂雅殿下在處理宮務時,看到被拘捕的人員名單時,圈出了這兩人釋放。
如今他們一路惶惶,最後只能來找謝青燃。
“母親不在,您二位是?”
謝思下了車,一臉“茫然”地看着那兩人,像是完全不認識。
“謝思弟弟……”謝望月忍不住哭了起來,只是她臉上還有煙熏火燎的髒污,淚水在臉龐流下,劃出兩道痕跡,看起來有點滑稽。
而謝懷遠更是想上前說話,可不知是他太久沒吃飯,還是被吓得腿軟,剛走兩步就立刻跪倒在地,撲在三人面前。
謝思“大驚失色”上前将人一把抽起來,面帶微笑:“這是怎麽了?我們這裏可不缺會下跪的人呢。”
記仇的謝思用力捏着謝懷遠的上臂,他永遠不會忘記這個家夥在小時候給他吃花生,推倒他,還一臉智障地想要霸占他房間的模樣。
謝懷遠一時氣急,正想動手,卻看到謝思身後面色冰冷的謝桢。
謝桢從來不廢話,說打就打。
謝懷遠來到首都之後,借着謝青燃的名字四處招搖時,就遇到了謝桢,被他狠狠揍了一頓。
“我們什麽也不要!只是現在,現在太可怕了,”謝望月哭得梨花帶雨,“我們只想在這裏住到局勢平穩,就回到父親身邊!”
謝望月淚眼汪汪地看着奉雪,她心知謝思和謝桢都不是善茬,只能看着奉雪。
奉雪揉了揉額角,一整天沒睡,如今又不停地聽到別人此起彼伏的哭聲,她開口道。
“現在的時局,媽媽不會把他們請出去的。”
畢竟剛才謝桢才說過,行事要“謙和”一些。
即便這兩個人是背叛家族,投靠議會的叛徒。
為了政治名聲,為了謝青燃的名聲,都不能讓他們走,誰知道出去之後,他們會不會當街找一個媒體,痛斥現在的輔政大臣謝青燃冷血無情呢?
謝思松開謝懷遠,将他往大門裏送。
“太好了,這位‘哥哥’,待會洗洗幹淨,我們再來清算……不,聊聊吧?”
謝思也就是吓吓他們,謝懷遠和謝望月卻像是擔心這幾人會反悔一樣,自覺地進入了府邸。
他們甚至對府邸中的仆人都非常客氣,顯然是在外邊吃夠了苦頭。
“不過他們還是在耍心機啊,”謝思嗤笑一聲,“‘住到局勢平穩’,怎麽不說想要一直待在這裏?”
“和母親說過之後,就找時間把他們送走。最多三天。”謝桢說完之後,就下意識地看向奉雪。
在之前那段小小的“旅途”中,謝桢已經習慣和奉雪在一起時,詢問對方的意見,以獲得對方的肯定。
但這在謝思看來就是……他弟弟突然和奉雪關系變得很好了!
狐貍般的少年沒有說話,他只是突然皺起眉,捂着胸口,輕輕倒抽了一口冷氣。
“謝思?”奉雪立時轉過頭來。
謝思抿着唇,搖頭笑了笑。
“可能是和媽媽去了北方之後,一直都睡不好吧。”
奉雪看着謝思蒼白的臉色,她很清楚,謝思被謝青燃選擇帶走,對任何人來說都是非常痛苦的決斷。
奉雪:“你不要勉強,我現在把家庭醫生找來,你要讓對方看看身體。”
謝思有些脆弱:“你會在旁邊看着嗎?”
奉雪鄭重點頭:“會。”
謝思露出滿意的微笑。
謝桢挑眉:“真令人擔心,那我也留下來。你就是缺乏鍛煉,像我這樣擁有能被奉雪誇贊有好看的胸肌和腹肌的話,就不會這麽容易倒下了。”
謝思本來就是聽一句話,就知道後邊十句含義的人。他瞬間知道在他不在的幾天,這個該死的,三棍子打不出一句甜言蜜語的弟弟,居然直接脫衣服色/誘了。
下流無恥不要臉!
謝思咬牙切齒!
謝桢則保持着平常那禁欲冷淡的模樣,坐在單人沙發上,兩條長腿交疊,深褐色的眼眸微垂,露出一臉沉靜的模樣。
謝思微笑:“說得也是,姐姐要監督我嗎?”
奉雪:“那我會認真的監督。”
謝思:“甘之如饴。”
謝桢:……論自然的不要臉,他還是輸了。
謝望月在女仆的帶領下梳洗好之後,換上了新衣服。
她站在公爵府邸的新房間裏,這裏只是舒适整潔,完全不像她住外邊酒店時那樣寬敞豪華,但她已不想走了。
議會沒想到這樣弱小……最後的贏家還是謝青燃。
在現在的情況下,她一定要不惜一切,才能獲得謝青燃的關注。
可是謝青燃這樣憎惡他們,她又有什麽地方值得利用,能讓謝青燃看出她的價值呢?
謝望月咬着指甲,開始思考。
很可惜,這段時間謝青燃一直都沒回來,通訊也是失聯的狀态,因此這兩個人也膽戰心驚地縮着沒有離開。
但這樣下去不行,他們必須想辦法彌補一些裂痕才行。
謝懷遠對同樣留在家裏,謹守本分不出去惹亂子的謝思和謝桢讪笑:“要,要玩點什麽嗎?”
謝思、謝桢:“玩點什麽?”
兩個雙生子同時重複着這句話,片刻後,謝桢臉上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
“好啊,那就玩點什麽。”
謝思拎着謝懷遠走到了庭院,仆人們拿來了弓箭。
謝思抛接着弓箭,對謝懷遠微笑:“我一向很公平,玩這個好了。比誰先射死誰?”
謝懷遠:???
而在奉雪這邊,她慣例在房中做着習題。
謝望月敲門,奉雪喊了一聲“進來”,在擡頭發現是謝望月時,這個曾經不可一世的少女輕聲問道。
“能,能一起嗎?”
“一起?”奉雪看着謝望月,又低頭看着自己桌上的東西。
奉雪點點頭:“好啊,一起做物理習題嗎?”
片刻後,謝望月看着桌上那天文一樣的書籍,面上輕笑,心中卻惡意慢慢地想,怎麽,想靠這個襯托她是個文盲嗎?
行了好了知道了,不就是想報複麽?
謝望月立時淚眼汪汪地說:“我,我不會,我是不是很笨?”
謝望月:哼,你想聽的就是這個吧。
奉雪卻沒有得意地笑,反而微蹙眉尖:“一題也不會嗎?你的考試怎麽辦?這确實是個很嚴重的問題,你得快點補救。”
謝望月:???
接下來奉雪随機抽選問題,讓謝望月解答,可謝望月全都答不上來。
奉雪輕嘆:“我知道你的程度了。”
随後奉雪就讓仆人拿來初中部一年級的書籍給謝望月。
“垂櫻的物理學習比較早,你現在先從基礎開始補救吧。這種程度看視頻上的老師講解就行,一小時後我會出題檢查你的程度。”
謝望月:不是,等等,學習就真的只是學習?
在謝懷遠的慘叫,謝望月臉色蒼白的學習中,毫無勾心鬥角的一天過去了。
等到謝青燃回來,她看到的就是異常安靜,像幾千年前最娴靜的貴族一樣躲在房間裏的謝懷遠,還有正在學習的謝望月。
哦,這改造營挺好的。
謝青燃在瞬間理解了一切。
“你們的判斷是對的,不能讓他們随地亂跑,”謝青燃對迎上來的謝思等人說道,“我會安排人送他們回去。”
謝望月聞聲而來,對着謝青燃凄楚地喊了一聲:“姑——”
謝青燃擡手制止:“你們投靠議會的蠢事我已經知道了,今早上我還被攻讦想要兩頭吃呢。”
謝望月這聲“姑母”到底沒喊完,就像被人施展了定格魔法,僵硬地站在臺階上。
可謝青燃不知為什麽,上下打量了謝望月一眼後,又看看奉雪,長嘆了一聲。
而在外邊,首都九區的落日公園裏,完全等不到來人的少年坐在公園的長椅上,也悠悠地嘆了口氣。
“這個人到底想幹什麽啊。”
時雨揉着一頭亞麻色的短發,望着山坡下緩緩出現的白發少年,他似乎正在和一個面容僵硬,容色尋常,顯然是做了易容的中年男子說話。
早前在教廷時,星回就想拉攏時雨。
時雨當時還想,換個上司也無所謂,一樣為教廷服務。
可是在為星回送了一回信之後,他才發現,這人……好像成分不太對啊。
與他往來的是外國人?
生着狗狗眼的少年蹲在樹後,屏住呼吸,在教廷徹底沉靜的現在,時雨接不到任何命令,學院也不能去。
在他百無聊賴的時候,居然看到了星回。
那個理應被王室碎屍萬段的家夥。
他怎麽還在首都?真的想找死嗎?
身為一個聖斯威人,時雨不能對星回裝作沒看到。
好奇心會害死貓。
時雨心想,他是人,應該能活久一點吧?
時雨出于個人意願,在首都對星回展開了追蹤。
星回根本不睡覺。
他每隔半小時就會轉移地點,有時在公園,有時會在人跡稀少的巷道,有時則會進入混亂的地下街。
就算是時雨也經常跟丢人。
星回當然要躲避,他一露頭,會被保皇派的人打成蜂窩。
但他的行動線實在太快了,時雨每每想要找人過來,星回的身影就會消失。
根本沒有空隙。
現在他又來到落日公園,現在可沒什麽人有逛公園的閑心,走了好一會,時雨以為今天也是一場持久戰時,卻有人來接頭了。
“她……不來,這也是當然的,看來只能想別的辦法,帶走她。”面容僵硬的中年人說道。
時雨微蹙眉尖,帶走誰?
時雨越聽,越覺得清晰,最後腦海中漸漸勾勒出一個少女的模樣。
不是吧?
時雨正想再聽,卻發覺談話聲突然消失了。
時雨立時要動,身後繁複的花枝卻被人輕輕擡起。
一頭白發,美麗得不似凡人的少年在花枝下露出微笑。
“日安,原來是你啊。”
時雨舉起手機,手機上是報警成功的界面,他一臉無辜:“話說,是您能先殺了我,還是在警察來前逃走呢?”
時雨看着星回緩緩擡手的動作,下一秒就離開了原地,手指撐在另一棵樹的樹幹上,身輕如燕地蹬在樹枝上。
他的臉頰突生了一道血痕,一點血珠自時雨的臉龐滑下。
時雨滿不在乎地擡手擦拭那點血珠,對着手持利刃的星回笑道:“看來您是想先殺了我。也對,您是外國人,還想帶走聖斯威的明珠,這種事被人發現跟死了沒區別呢。”
“……不要這樣稱呼她,她不屬于聖斯威。”星回面上依然帶笑,身上卻帶着悚人的氣勢。
“保護女士是每一位聖斯威人的義務與職責,”時雨從腰後摸出一把短匕,瞬間躍下,“何況……我還喜歡她。還想以後告個白,度過快樂的青春呢。”
這句話仿佛激怒了星回。
鋒刃與短匕相接,發出刺耳的金屬刮擦聲。
白發少年單手持刃,擁有着與面容截然不同的強力。他微微壓下劍尖,對時雨笑道。
“你對她只能有一種感情。”
“那就是膜拜。”
噌一聲輕響,短匕在一次卸力之後,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