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這門婚事我不同意
陸淮安都已經拿到空白的聖旨,也沒了跟皇上打太極的興致,直接向他承諾他明天就去兵部營地練兵。
說完正事,他便起身離開,皇上看着他的背影,總覺得自己有些虧。
再說陸淮安,離開皇宮後,他沒有回瀾苑,而是去了鎮國公府。
自上次一走了之,他已經有兩年不曾回來了,這兩年,他父親也一直在梁州別莊待着,沒有再回來。
鎮國公府,守門的兵衛看到陸淮安下馬時,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想起來上前行禮,“屬下見過将.軍。”
陸淮安淡淡的看了面前的眼生的帶刀兵衛一眼,問道,“母親可在府上?”
兵衛忙拱手道,“郡主今日并未出門。”
“勞煩幫我通秉一聲。”
“将.軍先請進!”兵衛将陸淮安引了進去,然後才讓人去通禀。
主院,慶陽郡主剛用完早膳,正在羅漢床上聽敏琮背書,靜孺姑姑聽了小婢女的禀告,猶豫了片刻,才上前将陸淮安回來的事情小聲在慶陽郡主耳邊說了一聲。
慶陽郡主一聽,纖弱的眉頭立刻皺了起來,不過她并未立時發作,而是等敏琮将一卷孟子背完了,好生将他誇獎一番,又賞了他一柄精致的匕首,讓人帶他下去了,才冷下臉,挑眉看向靜孺道,“他還知道回來,我以為他都忘了鎮國公府的門朝哪邊開。”
靜孺一聽自家主子這般說話,心裏暗道不好,她将一旁琉璃盞裏的玫瑰水遞了過去,語重心長道,“您也就是嘴上不饒人,奴婢知道您心裏還是惦記将.軍的,您就聽奴婢一句勸,這次将.軍先服軟,您就別再刺着他了,兩母子好好的相處,免的真把将.軍氣走了,您又整宿整宿的睡不着。”
“行了,我知道了!”自己的心思被道破,慶陽郡主臉上有些挂不住,不耐煩的擺手。
靜孺姑姑笑了笑,“您心裏明白就好,奴婢這就将将.軍請進來!”說着,她福了下身,朝外退去。
慶陽郡主看着貼身婢女離開,臉上的神色柔和了一些,都是從她肚子裏出來的孩子,她就算多偏私大的,也不會不疼小的,說到底,還是淮安不及秦安懂事,但凡他又秦安一般聽話,他們母子也不至于鬧到現在這步田地。
她正思量着,靜孺姑姑帶着陸淮安從外面走了進來,陸淮安入內後,單手負在身後,眼底帶着幾分複雜、幾分冷漠微微颔首,“兒子見過母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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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陽郡主擡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觸及陸淮安那張不讨喜的臉,和那副別人欠了他萬兒八千兩銀子的表情,她心裏就忍不住生出一股火氣,完全無視靜孺姑姑的眼色,開口便諷道,“呦,沒想到陸侍郎眼裏還有我這個母親,真是稀奇。”
陸淮安被自己的生母這般嘲諷,面色絲毫沒有變化,只是眼底的那抹複雜頃刻間散盡,只餘冷漠。
他站直了身子,看着慶陽郡主道,“母親,兒子近日來,是想與您說一聲,兩個月後,兒子要成親。”
“成親?”慶陽郡主聽到這兩個字,頓時顧不得陰陽怪氣了,她驚訝的目光直直射向陸淮安,“和誰?”
陸淮安看着慶陽郡主震驚的模樣,心裏突然多了幾絲漣漪,他劍眉微挑看向了她,勾起唇角一字一頓道,“龐、持、玉!”
慶陽郡主聽到這三個字,臉色頓時難看起來,“龐持玉?她可是罪臣之後,你糊塗了不成!我不管,這門婚事我同意!”
陸淮安冷淡的反問,“她不是母親你最認可的兒媳婦嗎?”
慶陽郡主面色一白,惱羞成怒道,“那是以前,您是不同往日,我不管你娶誰,她反正是不行。”
“母親的意思兒子明白了,只要兒子不娶龐持玉,娶誰都可以是嗎?”
“是!”慶陽郡主毫不猶豫道,她現在只想讓這個兒子打消這個念頭。
陸淮安點了點頭,眼底一片幽邃,拱手道,“兒子聽母親的,另娶便是,”頓頓,他又反問,“您覺得裴卿卿如何?”
“裴卿卿?”慶陽郡主咀嚼着這個名字,半天想不出來是哪家的姑娘,幹脆側過頭問靜孺,“這是京中哪家的貴女?”
靜孺倒是記得裴卿卿,但當着将.軍的面,她卻無法直言裴卿卿外室的身份,只得小聲道,“郡主您忘了,這麽多年來,咱們将.軍就看中了那一個姑娘。”
慶陽郡主被靜孺姑姑這麽一提醒,才慢慢響了起來,她朝陸淮安看去,皺眉道,“兩年前她不是死了嗎?”
“她運氣好,死裏逃生,還為我生下一個孩子。”陸淮安解釋。
慶陽郡主聽到孩子,挑起眉來,“都有孩子了?是男孩還是女孩?”
陸淮安道,“是個女孩。”
慶陽郡主明顯松了一口氣,她正要說讓她再想想,這時原本在裏屋吃點心的敏琮卻跑了出來,他一張小臉白淨可愛,唇紅齒白的,但眼裏卻噴着怒火,直愣愣的朝着陸淮安喊道,“你不配娶妻,你只配做我爹和我的奴才,我爹在的時候給我爹掙爵位,我爹将來不在了就替我掙爵位!奴才才沒資格自己做主娶妻,我爹和我不同意,你就不能自己做主娶妻!”
陸淮安看着不遠處小小的人兒,他不拿他當長輩,他一直都知道的,但是他從不知道,他心裏竟是這般想的。
慶陽郡主将陸淮安眼底的變化看的分明,她立刻站起身,将敏琮撈進自己懷裏,眼神有些慌亂的朝陸淮安道,“淮安啊,敏琮他還只是個小孩子,他懂什麽啊,定是有心懷歹念的下人教壞了他,你放心,母親回頭就徹查此事,一定給你一個交代。”
陸淮安聽慶陽郡主這般說,只是冷漠至極的看着她,時間不知過去多久,就在他打算點頭認下時,被慶陽郡主按在懷裏的敏琮突然掙脫開來,用慶陽郡主方才獎勵他的匕首朝陸淮安的腰上紮來。
他的動作太突然,等衆人反應過來時,匕首整個沒入陸淮安的腰側,敏琮揚起頭恨恨的看着陸淮安,“讓你瞪我祖母,讓你這個奴才背叛我爹和我,我殺了你!!”
陸淮安臉上血色頓時褪盡,他正要低頭查看自己腰上的傷口,慶陽郡主卻先一步飛撲過來,将敏琮抱遠了一些,敏琮手裏還握着匕首,沒有人在意陸淮安腰上的傷口又加重了幾分,血從傷口噴湧而出,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毯上。
最後還是靜孺姑姑走過來,一面用帕子幫他止血,一面讓人去請大夫。
陸淮安傷口包紮好後,慶陽郡主才回來,她第一時間送了敏琮回秦安那裏,此時再見陸淮安,她心裏浮起一絲忐忑,在他身邊坐下,問道,“還疼嗎?”
陸淮安擡起頭,看向慶陽郡主的目光毫無溫度,“母親還不去查是誰将敏琮教成了這副模樣嗎?”
一提到陸敏琮,慶陽郡主立刻來了精神,她一臉防備的看着陸淮安,“敏琮他還只是個孩子,你跟他計較什麽。”
陸淮安平靜道,“所以我讓母親去查下人,或者,母親打算就這麽将這件事揭過去?”
“我不是這個意思,”慶陽郡主一臉尴尬道,“那你在這個稍歇片刻,我這就帶人去查。”
“那母親可一定要用心的查,給我一個交代,不然,我不保證這件事不會傳到外面,屆時,恐怕陸敏琮這一輩子就毀了。”
“……”慶陽郡主看着陸淮安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她不悅道,“你現在不也沒事,何苦揪着敏琮不放,你可是他的親叔叔。”
陸淮安嘴角勾了勾,已經不想再與她多費口舌,直接朝着身邊早就躍躍欲試的扈九道,“你親自去查罷。”
扈九領命,直接離開。
慶陽郡主瞪了陸淮安一眼,直接轉身離開。
陸淮安在主院小憩了有一個時辰的功夫,扈九才回來。
“怎麽樣?”陸淮安面色有些蒼白的朝他看去,問道。
扈九從袖中取出一沓認罪的供書,道,“屬下用了點刑,讓他們互相揭發,最後世子妃院裏有八個下人都說過不該說的話,世子院裏有三個人。”
陸淮安捏了捏眉心,“供書上的人直接杖殺,其家人全部發賣。”
扈九答應一聲,便去處置了。
但他剛走沒多久,一個清麗的婦人便推着一個坐輪椅的中年男子走進了主院,男子面色微白,眉頭緊緊的皺着,看向倚在圈椅上的陸淮安。
陸淮安聽到廳裏有動靜,慢慢睜開眼來,看清來人,他并未起身,只是放下手,叫了聲,“大哥,大嫂。”
陸秦安握拳抵在唇邊咳了一聲,面色越發蒼白,氣息微弱,卻自有威嚴道,“你眼裏還有我這個大哥嗎?”
陸淮安聽他這般問,不由嗤笑了一聲,慢慢站起身走向他,居高臨下道,“我眼裏若沒有你這位大哥,你覺得以你一個殘廢,能穩坐世子位這麽多年?”
“你……”陸秦安一口氣上不來,整個人看起來單薄極了。
陸淮安彎了彎腰,在他耳邊道,“從小,大哥就靠這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贏盡了母親的疼愛和照顧,而我只能得到母親的責罵和家法。以前是我蠢,總是看不透大哥是個什麽樣的人,如今總算明白了……”
陸秦安聽他這般說,忽然停止了咳嗽,他微微皺了眉,将抵在唇邊的手放在了膝蓋上,低聲道,“你明白了什麽?”
陸淮安直起身子,慢慢開了口,卻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而是道,“說起來,我坐鎮西北軍時,曾遇見一個小将,他出生時也是胎裏不足,體弱多病,幼年時只能常年喝藥,坐在輪椅上,不過十四五六時,家中忽遭劇變,爹娘仆人一夕之間都不在了,再也沒有人能讓他依賴,他只能丢開輪椅,自己照顧自己,結果你猜怎麽着?慢慢的,他竟然恢複了康健,身材越來越威武,入伍後更是風光無限。”
說完,他嘲諷的看了這位大哥一眼,便轉身揚長而去。
主院裏,世子妃甄氏看着丈夫的臉色越來越難看,心中不由得一驚,忍不住道,“相公,你別聽小叔胡言亂語,胎裏帶出來地弱症,怎麽可能養得好,他這只是在編瞎話誅你的心。”
“嗯。”陸秦安淡淡的應了一聲,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變化,但心裏卻是一陣一陣的絞痛,還有隐隐約約的後悔。
其實,他一開始身體是沒有這麽弱的,是從什麽時候開始坐輪椅的呢?
似乎是從小時候不願意忍着痛走路開始,似乎是從少年時從母親對他過分的心疼和放縱開始,又似乎是從陸淮安還未成年時将他所有的軍功、既得的利益都讓給他開始。
就像溫水煮青蛙一般,他已經習慣了吃體弱所帶來的紅利,又怎麽能夠掙脫,他只會越陷越深。
陸淮安因為身上帶了傷,回去的時候并沒有騎馬,而是坐了轎子。
夜裏,裴卿卿一回來,就聽說了陸淮安受傷的事情,她魚骨般的眼睫輕輕的壓了壓,“嗯”了一聲就往裏走去。
看到寝房裏的屏風時,她一下子想起上次他被陸敏琮砸傷時對她做的事情,忽然轉身朝外走去。
她直接去了東暖閣,暖閣裏,文娘和慧娘見她進來,立刻起身行禮,裴卿卿擺了擺手,一面走向一旁的銅盆,用香胰子淨手,一面問,“小姐今日可還好?”
文娘溫溫柔柔道,“小姐一切都好。”說着,又将英歡今日的一些趣事講給裴卿卿聽。
裴卿卿瞬間被撫慰到,因陸淮安而湧起的一些難堪慢慢的褪了下去。
寝房中,陸淮安是聽到裴卿卿有近來過的,但是不知為什麽,還沒走到屏風處,她又退了出去。
他按了按額角,細細思量着,過了好一會兒,才想起陸敏琮上一次把他額角砸破的事。
那一晚,他似乎對她做了極為過分的事情。
陸淮安閉上眼,沉沉的嘆了口氣……
東暖閣,裴卿卿和英歡一起用了晚膳,眼看天色漸晚,她看向文娘和慧娘道,“今晚你們兩個不必留人守夜,我陪英歡便可。”
慧娘聞言張了張口,想說些什麽,卻被文娘阻止,兩人一起退了下去。
裴卿卿将英歡放回到悠床了,去了暖閣淨室換衣裳。
等她出來時,悠床裏的英歡卻已經不見,剎那間,她臉上的血色全部褪去,也顧不得身上只穿了寝衣,拔腿就朝外走去。
沒想到文娘和慧娘卻沒有走,就守在暖閣外,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看着裴卿卿問道,“姑娘怎麽了?”
裴卿卿斂了斂心神,搖頭道,“沒什麽!”話落,便朝寝房走去。
一進去,就聽見陸淮安逗英歡的聲音,她深吸了一口氣,繞過屏風看向兩人,壓抑着情緒問道,“大人不是受傷了嗎?怎麽不好好歇着?”
陸淮安擡起頭,看着她挑了挑眉,“我還以為你今晚不會回來。”
裴卿卿沒有言語,徑直走向他,要抱走英歡,陸淮安卻不肯放。
兩人一人抱着英歡,一人抓着英歡的胳膊,偏英歡不懂事,還以為爹娘在跟她玩鬧,笑的超級大聲。
裴卿卿聽她笑着,忍不住放開她,在她嫩嫩的臉蛋上戳了一下,“小沒良心的。”
英歡趁機抓着她的手不放,另一手則抓着陸淮安的寝衣。
“讓文娘抱她回去吧,”陸淮安輕輕的撥了撥英歡額前的胎發說道。
裴卿卿靜靜的看着他,沒有作聲。
陸淮安知道她這就算是默認,揚聲叫了文娘進來。
英歡倒是不認生,文娘用些小玩意一哄,她便又開開心心的撲向文娘的懷抱。
待屋裏只有兩個人時,陸淮安搭上裴卿卿瘦削的肩膀,暗示意味十足的說,“我的傷口還未上藥呢!”
裴卿卿深吸了一口氣,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傷在哪裏?”
陸淮安将寝衣撩起一些,上面纏着厚厚的紗布。
“我去拿藥!”裴卿卿說着就要走向多寶閣,陸淮安卻一把将她扯住,往裏手裏塞了只溫熱的玉質藥瓶,“藥在這裏。”
“去床上躺下。”裴卿卿語氣沒有絲毫波瀾的說道。
陸淮安點了點頭,将上身寝衣解開,枕着胳膊躺在床榻上,眼睛卻一瞬不瞬的盯着裴卿卿,好像長在了她臉上。
裴卿卿還是回身取了一把小銀剪過來,在床邊坐下後,先是将他身上原來的紗布,慢慢剪了開來,然後正準備上藥,卻發現傷口上有一片血污。
“等我片刻,”裴卿卿擡起頭交代了他一聲,起身便朝外走去。
她徑直去了麻姑的房裏,敲開門後,與她道,“将.軍身上的傷口有些難處理,請你去為他上藥。”
“是!姑娘!”麻姑一直将陸淮安當做救命恩人,聞言想都不想,從屋裏拿了藥箱就往寝房走去。
陸淮安等了半天等來的卻是麻姑,他第一反應是扯過一旁的被子将自己的身體蓋起來,“你來做什麽!”蓋好後,他低聲吼了麻姑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