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陸淮安,裴卿卿還活着!
禦書房,皇上一回去就沉了臉,張公公将主子眼底的陰沉看的分明,他無聲嘆了口氣,從太監手裏接過茶,用眼神示意其他人都退下後,提着一口氣将茶盞端了過去。
皇上接過張公公手裏的茶,看了他一眼卻沒喝,而是道,“你說,朕是不是已經老了?”
這問題聽的張公公膽戰心驚,他背上沁出一層冷汗,面上卻絲毫不顯,笑吟吟道,“皇上這是哪裏的話,您如今正值壯年呢!”
皇上冷笑一聲,今日大朝會上百官的反應可并非如此,他如今還好端端的活着,他們就已經開始向未來的儲君示好了。
“你先下去吧。”良久後,皇上瞥了張公公一眼說道。
張公公應了一聲,朝外退去。
不過,念及皇上方才的不對勁,他出了禦書房後并沒有回房歇着,而是就在露臺上等着,小聲調.教當值的幾個徒弟。
半個時辰後,龐國公匆匆而來,他一見張公公就拱起手來,“公公,可否幫忙通秉一聲,我有要事求見皇上。”
張公公先是還了一禮,而後才道,“國公爺客氣,您請稍等片刻,奴才這就進去幫您通傳。”說着,稍微點了下頭,便轉身進了禦書房。
他一進去,皇上立刻放下手中的禦筆,擡頭看向他問,“可是龐國公來了?”
張公公躬了身子,臉上含着笑道,“皇上神機妙算。”
皇上冷掃張公公一眼,哼了一聲,“告訴他,朕身子不适,讓他回去。”
“是,皇上!”張公公應了一聲,朝外退去,外面,龐國公一見張公公出來,立刻迎上前,“公公,皇上可願意見我?”
張公公微微搖了搖頭,滴水不漏道,“國公爺有所不知,今日大朝會散了後,皇上回來路上吹了些風,一早就有些不适,眼下更是頭疼的連奏折都沒法看了,剛睡下呢。”
龐國公聽了張公公的話,心當即一沉,不過很快又露出擔憂的神色,催促張公公,“那公公快請梁院正過來為皇上看看吧。”
“奴才省的。”張公公颔首,旋即又一甩拂塵,擺了個請的姿勢,“國公爺先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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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太醫院和出宮是順路的,龐國公匆匆進宮,又匆匆回去。
這消息很快就傳到了上京不少人家,還有漪瀾宮。
龐貴妃聽挽香姑姑禀告完事發始末,臉色陰沉了片刻,起身道,“擺駕禦書房,本宮要去見皇上。”
“娘娘,”挽香姑姑緊皺着眉,她覺得自家娘娘有些沖動了,正要開口相勸,卻被早就順風順水慣了的主子淩厲的瞪了一眼,“還不快去準備步辇。”
挽香姑姑只好将想說的話吞了回去,躬身退了出去。
一刻鐘後,龐貴妃扶着宮女的手下了步辇,蓮步輕移的踏上露臺,她掃了眼躬身立在臺階上的張公公,挑眉道,“公公今日怎的不在禦書房裏伺候,卻是侯在外面?”
張公公低了頭,恭敬道,“回禀娘娘,今日皇上頭疾犯了,想一個人安靜的躺會,便吩咐奴才在外面聽差,只留了梁院正在裏面。”
龐貴妃聞言,臉上适時浮起一抹擔心和急切,道,“皇上以往頭疼時,總會喚本宮替他按按,說這樣能舒緩不少,你快讓開,別攔着本宮的路。”
張公公見龐貴妃這副模樣,眉頭狠狠的皺了起來,寸步不讓的拱手道,“娘娘,皇上有旨,不許任何人入內!”
龐貴妃看着張公公臉上肅然的模樣,面色微凝,不怒自威道,“你确定,皇上說的任何人裏包括本宮?”
“娘娘恕罪,皇上今日實在不适。”張公公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誰,他堅持道。
龐貴妃盯着他看了許久,忽然冷笑一聲,“公公最好記住今日!”話落,他轉身欲走,下一刻,禦書房的門卻轟然打開,龐貴妃下意識的回頭望去,卻見皇上眼底微紅,神色冷然的看向她,“龐貴妃。”他緩緩的叫出她的封號。
龐貴妃身形不由一顫,不過很快她又緩了過來,三步并兩步的上前,仰面委屈道,“皇上可是大好了?臣妾方才好生擔心您呢?”
皇上臉上沒有絲毫動容,只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的臉,逐字道,“你可聽過一句話,打狗也要看主人的臉。”
龐貴妃被皇上這般敲打,心裏浮起一絲不好的預感,正要開口辯解,但皇上卻不給她這個機會,直接道,“龐貴妃……自十三進宮以來,受朕之寵幸,忝居貴妃位,本應正位宮闱,與皇後同為後宮之表率,今卻恃寵而驕,失禮禦前,枉為皇長子之母,即日起,便降為嫔位,閉宮半年,好生反省!”
“皇上……”龐貴妃煞白了臉色,眼底一片不可置信。
“龐嫔,還不謝恩?”皇上朝她看去,眼神頗為淩厲。
龐嫔緊咬着下唇,到底不敢再胡鬧下去,跪地謝了恩。
皇上沒再理會他,只在臨走之前掃了梁院正一眼,“景妃那裏便交給你了。”
梁院正應下,躬身退了下去。
張公公看着兩人打啞謎,心中不解,好在沒過多久,皇宮內外就已經傳遍,龐貴妃以為觸怒皇上被降為龐嫔,而柳貴嫔因為懷有皇嗣四個多月,則被擢封為景妃。
龐國公府,龐國公剛進前院書房,就從管家口中得知了這個消息,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看向管家,“去請家法。”
跪在地上的龐威也是懵了,他不顧就是升了個官,怎麽就跟開了龐國公府厄運的閘,先是他被父親罰跪,接着是父親被皇上拒見,如今竟連盛寵多年的長姐都遭了降位、禁足。
當晚,龐威被打的幾乎去了半條命,昏厥過去前,他死死的記住父親每打一下,就對他說的一個道理,“勢不可使盡,福不可享盡。事不可做盡,話不可說盡。”
凡事太盡,一切勢必早盡,包括性命。
大皇子府,蕭廷聽聞母妃惹怒父皇被降位,當即就要進宮求情,可皇子府的幕僚卻紛紛阻攔,道理說盡,蕭廷終于歇了進宮的心思。
但皇宮之中,皇上卻第一次對這個從小他就寄予了厚望的長子生了嫌隙。
孩子大了,到底和小時候不同了。
接下來,龐國公始終在向皇上示忠,可皇上卻像看不見一般,反而親近起了中宮和東宮。
直到一個月後,皇上提拔了另一位武威将.軍前往西北坐鎮。
被提拔上來的洪将.軍是皇上的心腹,在他趕到西北的第十天,忽然送了一封八百裏加急的密信到宮裏。
誰也不知道密信裏寫了什麽,上京的百姓自知當晚延政街的燈火亮了一夜,屹立在此處幾十年不倒的龐國公府被抄了一夜的家。
安郡王府,蕭褃聽到這個消息時,一個用力,手中的信箋就被攥成了團。
“種叔,你說什麽?”他瞳孔微縮,看着管家沉聲問道。
種官家不得不重複了一遍,“郡王,龐國公府被抄家了,整條街亮如白晝,禁軍親自出動,不知搬走了多少東西,又砸了多少東西。”
蕭褃深深的吸了口氣,二話不說,起身便朝外疾奔去。
他策馬徑直趕去了延政街,待看到龐國公府面前的亂象,他整顆心都沉了下去,這沒個造反的罪名,皇上都不會做的這麽絕。
想到龐持玉,蕭褃下了馬,随便扯了一個禁軍衛,問道,“龐國公府的女眷在哪裏?”
禁軍衛認出蕭褃,拱了下手,道,“回郡王的話,已經送去了天牢。”
蕭褃松開禁軍衛,又往天牢趕去,到了天牢卻被突然駐守過來的禁軍使告知,“皇上有令,沒有他的手谕,任何人不能見龐氏族人。”
蕭褃黯然了眸子,轉身正要離開,這時禁軍使又叫住了他,低聲道,“郡王曾在卑職微時施過一次援手,卑職今日鬥膽勸您一句,龐國公府已經不可能有起複的可能了,您若是不想被皇上您厭棄,還是遠着些龐氏罷。”
蕭褃聽完禁軍使的話,在原地站了很久才離開。
他不知道龐持玉現在境況如何,更不知皇上什麽時候會對龐氏斬盡殺絕……一個人牽着馬不知走了多久,他眼前忽然閃過一絲靈光,然後翻身上馬,往大皇子府趕去,到了大皇子府卻被阍者告知,大皇子一刻鐘前剛從宮裏回來,已經閉門謝客,最近一年都不會見客。
蕭褃只得離開。
當晚,他一夜未眠,到了破曉時分才眯了一會兒,再醒來時已經是巳時,他眼底青黑一片。
種管家服侍自家主子洗漱時,眼底浮起一抹心疼,“郡王您也要顧着自己些。”
蕭褃陰沉着一雙眼睛沒有言語,過了會兒,他将擦完臉的帕子扔給種管家,問道,“今日可有什麽消息?”
種管家接過主子扔過來的帕子,憂愁道,“今日午時,三司會審。”頓頓,又道,“若是證據确鑿,估計等不到秋後處斬……”言下之意,更可能是淩遲。
蕭褃揉了把臉,心狠狠的揪成一團,不知過去多久,他突然擡臉向種管家看去,“我父王留下的暗衛如今還能召集多少?”
種管家變了臉色,壓低聲音道,“郡王,龐氏犯的很有可能是謀反的大罪,您、您竟然想劫囚嗎?”
蕭褃眼底迸發出一股破釜沉舟,“反正讓我看着龐郡主被處死,我做不到!”
種管家無奈的嘆了口氣,這死犟的性子真是随了老王爺,當年,老王妃病逝後,不到一月,老王爺便主動出征,然後死在了戰場上。
種管家生怕這位主子也布上他雙親的後塵,不由深了眼眸,正色道,“郡王想救龐郡主,倒也不必劫囚。”
“還有別的法子?”蕭褃掃向種管家。
種管家道,“郡王好好想想,龐氏罹此大難,引子是何?對手是何?龐氏若真倒了,痛快的又是誰?”
蕭褃沉吟許久後,從齒縫裏吐出三個字,“陸淮安!”頓頓,又道,“沒想到,他竟是下了這麽大一盤棋。”
種管家點了點頭,“既然已經知道幕後之人是誰,那郡王只消認真想想,你有什麽東西是對方需要的……屆時兩廂交換便是。”
“這朝堂之上,沒有永遠的敵人,也沒有永遠的盟友,能長存的,其實只是一個利字而已。”
聽完種管家的話,蕭褃立刻想到了裴卿卿,接着他與種管家交代了一聲,拔腿就朝外走去。
他再次策馬到延政街,這次越過龐國公府,停在了瀾苑門口。
瀾苑書房中,陸淮安正在抄寫往生經,聽到推門聲,他擡起頭朝已經進來的扈九看去,挑眉道,“有事?”
扈九将自家将.軍眼底的不悅看的分明,他讪讪一笑,關上門拱手道,“回将.軍,安郡王求見!”
“蕭褃?”陸淮安眸光凝了凝,繼而想到一年前将他關在地洞的事,片刻後微微颔首道,“請他進來!”
“是,大統領!”扈九退了出去。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蕭褃就推開書房的門走了進來,他急赤白臉的,一瞧便來者不善。
陸淮安只冷淡的看了他一眼,“有什麽事,不妨直說。”
蕭褃看了眼他攤在桌上的字,冷笑,“陸侍郎倒是有閑情逸致。”
陸淮安沒應他的話,只皺起劍眉道,“你今日來若只是為了陰陽怪氣我,恕陸某不遠送。”
蕭褃将他眼裏的冷意看的分明,知道他做得出這種事,只得話鋒一轉,肅色道,“我來是想與你做一筆交易。”
“什麽交易,說來聽聽。”陸淮安神色淡淡的看着他說道。
蕭褃勾了勾唇角,“我予你最想要的東西,你也予我最想要的東西。”
陸淮安轉動着手裏的玉扳指,“清楚點。”
蕭褃看向他的眼睛,字字道,“裴卿卿還、活、着。”
“你說什麽?”陸淮安當即變了臉色,他瞳孔微縮,銳光四射的朝蕭褃看去。
蕭褃緩緩一笑,道,“去年六月,我曾在蘇州府見過她,當時她孤身一人,正在賃院子,我沒忍住,便與她搭了幾句話,許是期間提到了你,次日天還微亮她便又離開了蘇州府,去了梁溪城……至于新的住所,我後來也派人查過,就在文溪書院附近。”
說到這裏,怕陸淮安不信,他又道,“你還記得去年我回京後約你在京華樓會面嗎?那時我便是想告訴你這件事。”
陸淮安聽蕭褃說完,早已猩紅了眼,他搭在書桌上的手不停的顫抖。
“你說的每一個字,最好是真的!”最後,他直視着蕭褃,一字一句的說道。
蕭褃為了救龐持玉,也是豁的出去,當即将安老王爺、安老王妃連同祖宗十八代都帶上發了個毒誓。
陸淮安聽他這麽說,心中有了幾分底,臉色才慢慢恢複正常,沖他道,“不管龐氏其他人如何,我會留龐持玉一命。”
“好!”蕭褃松了口氣,離開前,想起什麽一般,又回頭道,“可要我派人随你一同去梁溪城?”
“不必。”陸淮安冷聲道,只要知道她還活着,便是掘地三尺,他都會找到他。
蕭褃沒再多言,關上門退了出去。
一刻鐘後,扈九忙完自己的事情,正要推開書房的門入內禀事,但誰知下一刻,書房的門卻從裏面被打開。
“将.軍?”扈九看着自家主子明顯不對勁的臉色,疑惑的叫了一聲。
陸淮安冷掃了扈九一眼,“有件差事交給你去辦。”
“将.軍請吩咐。”
“無論如何,保住龐持玉的命!”
扈九一臉不解,“将.軍,這是為何?”不是要替裴姑娘報仇,将龐國公府斬盡殺絕嗎!!
陸淮安卻沒有理會他,轉身又回了書房,關上門後,背對着外面,沉沉道,“讓扈三來見我!”
扈三很快趕到書房,他朝書桌後的陸淮安行過禮後,拱手道,“不知将.軍喚屬下來所為何事?”
陸淮安瞳孔漆黑,眸光冰冷的射向他,“我要你去梁溪城一趟,将裴卿卿帶回來。”
“裴、裴姑娘?”扈三瞬間變了臉色,眼神明滅好一會兒,才反問道,“将.軍您的意思是……裴姑娘她還活着?”
“嗯。”陸淮安從鼻腔裏哼了個單字音出來,冷着臉将裴卿卿的住所與他交代了一番。
扈三聽罷,當即道,“将.軍放心,屬下一定不辱使命,盡快将裴姑娘帶回京。”
“去吧,多帶些人馬,立刻出發!”陸淮安想了想,沉聲交代道。
扈三領命退下。
他剛出書房的門就被扈九叫住,瓊花樹下,扈九勾着他的肩打聽道,“三哥,你老實說,将.軍交代了你什麽事情?”
扈三眸光動了動,想着這件事扈九早晚會知道,并沒有瞞着他,壓低了聲音,将裴卿卿在梁溪城的事情說了一遍。
扈九聽罷,驚呆了,不過震驚過後他又忍不住問道,“三哥,你說将.軍既然知道裴姑娘還活着,又知道他在梁溪城,怎麽不親自走一趟呢?”
扈三仔細的想了想,“估計是怕親手掐死他。”
扈九聽着,一下子想起裴姑娘剛被自家将.軍養在瓊苑的那段時間,兩人厮殺的那叫一個厲害!所以,還真有這種可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