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龐國公府上下誰都別想逃
西域王庭和西林城間隔着一座大宛城,龐持玉身嬌體貴,在城門上不過吊了半個時辰人就暈了過去,渾邪王在大帳中神色凝重的看着大宛城以東的堪輿圖,将重新排兵布陣的軍令傳下去後,才看向副将問道,“大慶那邊可有回話?”
副将用西域話道,“回禀王爺,剛才城門那邊回話,龐妃體力不支已經暈了過去,但大慶那邊一直沒有回話。”頓頓,又請示道,“聽聞龐妃乃是大慶郡主,自幼如金枝玉葉一般嬌養着長大,和我們西域的女人不同,現在可要将龐妃放下來?”
“不必,”渾邪王冷冷的擺了擺手,自古以來,兩國開戰和親公主就是祭天的下場,他如今能留龐持玉一條命在,已經是仁慈了。
副将應了一聲,話題一轉,道,“王爺認為大慶今晚會攻城嗎?”
渾邪王聞言,低頭看向桌上的堪輿圖,算計許久後,道,“據探子回禀,大慶的兵馬是呈一字長蛇狀從西林城蜿蜒到大宛城下,陣前兵馬并不充實,以我對陸淮安的了解,他至少要等三分之二的兵馬到大宛城下,才會攻城。”
“王爺所言極是!”副将拱手稱是。
這時,渾邪王放在堪輿圖上的手指突然一移,指向沙河橫斷處道,“寅時末是将士最困倦的時候,你即刻下去點一千人,在寅時正趕到沙河,務必将所有的渡船毀掉,然後反向包抄回大宛城。”
“王爺是想來個前後夾擊,讓大慶先渡河的将士進退維谷,只能束手就擒?”
渾邪王點了點頭,“屆時我會派數支騎兵分段沖散大慶的兵馬,讓他們首尾不能相顧。”
副将應了一聲,“屬下明白,王爺就等屬下的好消息吧!”話落,他滿臉殺氣、昂首闊步的朝外走去。
渾邪王看着副将的背影露出一抹冷笑,這次,他定要讓陸淮安有來無回,而大慶少了這員猛将,又先師出無名,屆時他揮兵南下又有誰能阻擋。
陸淮安的軍令已經傳了下去,剛過子時,大宛城下的大慶将士便開始攻城。
大宛城中,渾邪王聽到這消息時,頓時沉了臉,陸淮安他怎麽敢!
“王爺,眼下要如何應戰?”大宛城的守将恭敬的詢問渾邪王,渾邪王道,“不惜一切代價,守住城門,另外派探子從南門出城追上忽烈和義甘,讓他們加快行軍速度,提前迎戰。”
“是,王爺!”守将領命應下。
大宛城下,陸淮安親自上陣斬殺數名敵将,之後萬軍之中,他朝扈九伸出手,扈九立刻将一把重弓遞上。
Advertisement
陸淮安沉着臉挽弓如月,一一射向城門上的西域兵丁,渾邪王登上城門時,正好看見陸淮安射殺第四個兵丁,他怒聲訓斥大宛城守将,“你們不會射回去嗎?”
守将猩紅了眼急道,“大慶奉國将.軍陸淮安的臂力非比尋常,他站的那個距離能射到我們的人,可我們的人根本根本沒有那麽大的臂力,貿然嘗試反而容易誤傷自己人。”
渾邪王終于想起這點,他咬了咬牙,沖着身邊的侍從道,“拿我的弓來!”
侍從連忙呈上,渾邪王将弓拉到緊繃的不能再緊繃,搭上箭朝陸淮安的方向射去,他憋着火用盡全力一試,箭镞倒是直逼着陸淮安而去,只是到了百步之外攻擊力就不斷減弱,還沒到陸淮安面前就被扈九打落。
倒是他自己沖昏頭腦下為了争這一口氣,将自己半個身子暴露在陸淮安眼下,轉瞬之間,陸淮安又在蝕日神弓上搭了三支箭矢,直直的朝城樓上的渾邪王逼去。
等渾邪王發現時,想阻攔已經不及,只能一把扯過一個小兵幫他擋了兩箭,餘下的一箭則射穿了他的胳膊。
渾邪王當即就變了臉色,他撒開手中的小兵,轉身倉皇離開……
與此同時,西域的副将趕到沙河才發現,他根本沒有辦法毀了河上的渡船,卻是陸淮安命人用鐵索在沙河上搭起一座兩丈寬的鐵橋,最終一千人全被大慶将士斬于刀下,只有一個探子逃了出去,将消息禀給了渾邪王。
渾邪王此時已經包紮完傷口,聽到探子的回禀,他整張臉烏青一片,卻不得不沉下心窺探兩軍交戰的後續。
如果沒有沙河上的鐵橋,西域王庭還是有一戰之力的,可如果加上鐵橋,那大慶狗雜.種們渡河的速度必定會加快數倍,這樣他派出去沖散大慶兵馬的忽烈、義甘等人只怕也是廢了。
更重要的是,大慶的勢如破竹已經讓大宛城的守城将士人心惶惶,他想翻盤太難了!
認清形勢後,渾邪王吩咐了一聲,讓守将拖下去等援兵便帶着侍從撤了。
次日午時前,陸淮安帶兵攻入大宛城,而五六十裏外的西域王庭,已經棄了王都往西南退去。
陸淮安帶兵乘勝追擊,又用了兩個月的時間,直接将西域王庭的貴族逼上臧寧高地,再往前幾十裏,數十丈下就是暹羅境內。
陸淮安将已經攻下的數個大城安頓好,各個城中都留了精銳駐紮,又立了法度才帶着親随回邊城。
梁溪城,蕭褃過了一年仍未回來,徐清蘭已經臨盆。
裴卿卿由銀瓶陪着,在産房外等了一天一夜,等來的卻是産婆無情的試探,“裴姑娘,夫人的身子骨實在是差了,身量又小,若想母子平安只怕是難得很,您給拿個主意罷,真要到了萬不得已的情況是保大還是保小。”
裴卿卿聞言,一時胸悶語塞,良久才道,“自然是保大。”
産婆應了一聲,往裏走去,沒多久,徐清蘭的丫鬟出來了,她紅着眼睛沖裴卿卿道,“裴姑娘,我們姑娘想見見您。”
裴卿卿握緊了銀瓶的手,微微點頭後,和她一起往裏走去。
産房中,空氣沉悶而燥熱,裴卿卿走向徐清蘭,一見她金紙一般的面色和毫無生氣的眼神就紅了眼,“清蘭,”她忍着淚在她身邊坐下,握住她冰涼的手。
徐清蘭無力的睜了睜眼睛,含着一包水微弱的向裴卿卿道,“姐姐,你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裴卿卿聽她這如交代後事一般的語氣,眼睛又酸脹了幾分,與她十指相扣道,“你說。”
“産婆已經同我交代過了,我這身子骨,如今最好的情況也就只能保住一個,姐姐你能答應我,收養了這個孩子嗎?”她的眼睛充滿哀求,裴卿卿攥着她的手不由加了幾分力氣,“清蘭,孩子以後還會有的……”
徐清蘭只是搖頭,“姐姐還看不出來嗎?是我自己不想活了,求姐姐答應我,看在我們姐妹一場的份上。”
裴卿卿将她眼中的死志看的分明,在她的再三哀求下只能答應下來。
之後的場面有些血腥,但徐清蘭腹中的孩子總算平安降生,裴卿卿從産婆手中接過紅色的襁褓,将孩子放在彌留之際的徐清蘭身邊,“孩子,這是你娘。”
徐清蘭看了眼枕邊的孩子,想伸手摸摸她,卻沒有任何力氣,裴卿卿只得握住她的手,放在了孩子的臉上。
“姐姐,”徐清蘭一瞬不瞬的看着孩子,流淚道,“記住,永遠不必讓孩子知道,她有我這個母親。”
裴卿卿沒有言語。
徐清蘭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襁褓裏的孩子像是知道母親離開了自己一般,突然放聲大哭,裴卿卿一手輕拍着她,一手捂住自己的嘴。
她想,這個世界上雖然有她這種不負責任、冷血無情的娘親,可也有清蘭這種為了孩子可以付出一切的娘親。
徐清蘭的喪事處理完,已經是一個月後的事情了。
榕城那邊,徐九思年紀已大,沒有過來,只吩咐徐清煌來帶走了徐清蘭的骨灰。
徐清煌走的那一日,裴卿卿抱着孩子送他出門,“大哥,給這孩子取個名字吧。”
徐清煌回頭看了裴卿卿懷裏的孩子一眼,眼中有着深深的感情,但最後卻是搖了搖頭,他妹妹的意思他明白,孩子已經給了卿卿,那就是卿卿的,縱是卿卿不介意,他們也不能踩過了界。
陸淮安在邊城已經修整了整整一個月,期間皇上發了數道金牌催他班師回朝,但陸淮安卻并不想回去。
至于龐持玉,在大宛城城破那日,就被她陪嫁的兵衛救走送回上京。
“将.軍,皇上今日又斥下一道金牌,催您回京。”說着,他将密函呈給自家将.軍,陸淮安看了一眼,便将密函扔進火盆,吩咐道,“傳令下去,修整三軍,三日後班師回朝。”
“是,将.軍。”扈九退了下去。
沒多久,斐清穿着一身水綠色的衣裙朝外走去,她束了腰,整個人看起來就像一株嫩柳,将一碗陳皮鴨湯放在書桌上,音質清泠道,“将.軍,您這些日子辛苦了,奴婢特意為您炖了些湯。”
“你這手藝倒是不錯!”陸淮安捏起勺子,在碗中撥了撥。
斐清笑的溫婉單薄,“裏面放了不少藥材,都是強身健體的,還有新鮮的沙姜……”
“三軍将士也都辛苦了,你便去火頭營多炖上幾鍋罷,務必替本官惠及所有将士。”陸淮安話鋒忽然一轉,看着他肅然道。
斐清一噎,半天說不出話來。
陸淮安低下頭,劍眉微蹙,“你不願意?”
“不是,”斐清下意識的搖頭,還欲說些什麽,陸淮安卻打斷了她,“那就去吧,本官還有公務,回頭再與你敘話。”
斐清福了下身,堅強的轉身朝外走去。
之後一連三日,斐清都待在火頭營,她為了煮湯,不小心切到了手,攪湯的那只胳膊都快要廢掉,因為看火,臉上更是被烤的又幹又燥,一片通紅。
其他火頭兵就像沒有看到一般,只潛心做自己的事情。
因着容貌有損,班師回朝路上,一連數日她都沒敢見陸淮安,就連陸淮安名人請她,她也全推了回去。
八月,陸淮安才帶兵回到京都。
剛進城,便有個面生的公公迎上他道,“皇上有旨,陸将.軍舟車勞頓,今日不必進宮述職,在府上好好休養便是。”
陸淮安颔首應下,待公公離開後,卻是微微皺了眉,一旁的扈九也道,“這次班師回朝,皇上待将.軍的态度似乎有古怪。”
陸淮安沉了沉眼,這便是他不願意再回京的緣故。
他與皇上的關系在裴卿卿死後就變了味道,他對他的信任自然也大打折扣,只怕要不了多久,便要削他的兵權了。
他倒是不在意兵權,可卻容不得龐國公府屹立不倒。
“回瀾院!”很久後,陸淮安開口吩咐了扈九一聲,跟着一夾馬腹,如箭一般奔馳出去。
回到瀾苑後,陸淮安便閉門謝客,只有斐清能入內伺候。
又過了半個月,皇上才想起見他,是在大朝會上。
陸淮安是踩着點到的,他剛入列後不到一盞茶的功夫,皇上就到了,舅甥兩一年多未見,四目相對時,眼底皆不剩多餘的感情。
“有事起奏,無事退朝!”随着張公公一聲唱和,大朝會正式開始。
最先出列的是左都禦史,他以陸淮安将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為由,參陸淮安用心不良,圖謀不軌,随後其他人紛紛附和。
皇上等到所有人都參完了,才故作為難的看向陸淮安,“奉國将.軍,你可有什麽話說?”
陸淮安拱手道,“微臣對皇上一片忠心,天地可鑒,還請皇上勿聽小人讒言,月前一直按兵不發,實是怕西域渾邪王再卷土重來,另,微臣身體也有稍許不适。”
“奉國将.軍這話是在強詞奪理,誰不知道西域王庭的貴族包括渾邪王已經被你逼上寧藏高地,他們豈敢卷土重來,至于身體不适,難道不應皇上一聲令下,你只要沒戰死,匍匐着都要爬回京嗎?”
“左都禦史所言正是。”
“臣附議!”
陸淮安沉了沉臉,拱手向皇上道,“左都禦史所言,皇上也贊同嗎?”
“這倒不必。”皇上擺了擺手,頓了頓,又道,“只是你延誤皇命,到底是不占理,即日起便……降為禮部侍郎罷,你可有異議?”
陸淮安沉默看向皇上,就在皇上以為他會拒絕時,他卻用力的一甩袍擺,單膝跪倒在地,道,“微臣領罰。”
皇上松了口氣,随後,他看了陸淮安片刻,又道,“不過你此番出征,到底将西域王庭擊退百裏,便另外再賞賜黃金百兩。”
“謝主隆恩!”陸淮安再次謝恩。
皇上收回目光,看向其他人,“衆位愛卿還有旁的事情要禀報嗎?”
他話音剛落,吏部侍郎就站了出來,“啓禀皇上,如今陸侍郎既已卸任西北軍,那合該再派一位武官前往西北坐鎮。”
皇上聞言,目光沉了沉,“那不知唐愛卿有何建議?”
吏部侍郎側頭看了眼站在武官第二排的龐威,高聲道,“回皇上,臣舉薦五城兵馬司龐副使。”
“你們以為呢?”面上面上不動聲色,但是龍袍下的手卻緊緊的扣住了膝蓋。
其他人聞言,有近乎三分之二的人附和,“臣附議!”
另外三分之一不是有一小部分是皇上的心腹,即純臣,另一大部分則是東宮黨。
“既如此,那朕就封龐副使為武威将.軍,一個月後前往西北,掌西北軍。”
“謝皇上!”龐威聞言,立刻出列,向皇上謝恩。
之後,大朝會便散了。
陸淮安在皇上走後,一甩袍子便朝外走去。
衆官員看着他離開,才紛紛趕向龐威道謝,龐威到底年前,面上一派喜氣洋洋,還應了諸位官員的邀約,來日大辦一場宴席。
等他回府後,在前院院子裏看到父親龐國公陰沉的臉色,才發現事情可能沒有那麽簡單,他不自覺的壓平了嘴角,朝父親走去,躬身道,“父親,您站在這裏,是等我嗎?”
“你跟我過來!”龐國公轉身先朝書房走去,龐威連忙跟上。
龐國公一進書房,就一腳踹在獨子的膝蓋上,狠聲道,“我龐進武聰明一世,怎麽會有你這般蠢不可及的兒子。”
龐威疼的眼淚花都飚出來了,他回想了下今日朝堂上發生的事情,好一會兒才道,“父親可是覺得我們犯了皇上的忌諱?龐國公府的權勢太過烈火烹油,鮮花着錦。”頓頓,又道,“那兒子現在就進宮向皇上請辭?”
龐國公垂目,銳芒四射的掃向他,“已經遲了。”
“那現在該怎麽辦?”
“你就在這裏跪着反省,其他事我會想辦法的。”話落,便朝外走去。
而另一邊,瀾苑,扈九進了書房,笑容滿滿的朝陸淮安道,“将.軍猜的不錯,只要龐國公不在大朝會上,那龐威就跟個傻子似的,看見肥肉就一口叼住,也不管有毒還是沒有毒。”
陸淮安冷着眼道,“這還只是個開始。”
扈九是知道自家将.軍的安排的,若是不出意外,龐國公府上下都休想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