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瘋狂嘲笑陸淮安
周府。
周夫人陳氏一進繡樓,坐在繡墩子上發呆的越雲就蹭的一下站了起來,她受驚的朝陳氏看去,陳氏瞥了她一眼,板正嚴肅道,“昨日跟你提的事情,你考慮的如何了?”
越雲紅了臉,小聲道,“夫人,我一直将二哥當做親哥哥的,和大哥一樣,再者二哥他這些年一直平安無憂,就算我不嫁給他,他也會長命百歲的。”
陳氏在主位上坐下,眼皮下壓,不怒自威的掃了她一眼,“你老實說,你可是在文溪書院有了相好的?”
“沒有!”越雲下意識的反駁,一雙水杏般的眼睛頓時蒙上一層霧氣,她緊緊的攥着手指,心裏又羞又惱,在夫人眼裏,她就是那樣不知廉恥、與人私相授受的女子嗎?
陳氏打量越雲的反應,眼神越發犀利,“既然沒有,那就別忘了你的本分,當年,我們周家可是用一座莊園從越家手裏換了你的。”
說到這裏,越雲難堪的已經擡不起頭,偏陳氏還不肯放過她,挑着纖細的眉又補了一句,“我們周家不是不将禮儀道德的人家,你若想悔婚也可,只消将你這些年花用的,還有攏翠莊園并這些年的收成還給周家就是。”
越雲頭垂的越發低,她這些年花用周家的,她還得起,可攏翠莊園……她的祖父還有族中親眷怎麽肯連本帶利的還回來,這幾年他們就靠那一座莊園維持生計了。
“怎麽,你不肯嗎?”陳氏嘴上沒說什麽難聽的話,但臉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內涵她“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哪有那麽便宜的事。
“夫人,我嫁就是。”越雲含着淚道。
陳氏觑了她一眼,“這是你自己答應的,我可沒逼你。”
越雲屈辱的點頭。
陳氏站起身,扶着嬷嬷的手走到她身邊,掃了眼繡架上繡到一半的遠山秀水,皺眉,“既然已經決定要嫁給仁安,這些東西就不要再繡了,回頭我讓人給你送些繡樣來。”
“是,夫人。”越雲答應,陳氏又看了身邊的楊嬷嬷一眼,楊嬷嬷會意,取下繡架上繡到一般的遠山圖,就往一旁的香爐裏塞去,末了,還笑着與越雲道,“越小姐,奴婢也是為了您好,這女子啊,嫁了人可就不一樣了,夫君和婆母才是你的天,這些風花雪月的玩意兒,都是閨中小女兒家解悶的。”
越雲看着繡布在香爐中燃燒起來,用力的咬着唇,不讓眼淚流下來。
陳氏朝她點了點頭,便儀态萬千的離開了。
Advertisement
越雲看着陳氏主仆出門,掙脫婢女青桃的阻攔,掀開香爐将未燒盡的繡布取了出來,她不顧繡布邊緣的火星,緊緊的攥在手裏,這原是她打算送給裴姐姐的賀禮啊,就這樣被付之一炬。
青桃見狀,直接端起一旁冰鑒裏化了的冰水,潑向越雲。
裴卿卿和舒祈走進繡樓時,看到的就是這一幕,舒祈大怒,三步并兩步的上前,掄圓了胳膊朝着青桃就是一巴掌。
青桃被打偏了臉,好一會兒才緩過來,眼裏帶着火光,怒瞪向舒祈,“舒小姐憑什麽打我?”
舒祈一面掏了帕子幫越雲擦臉上的冰水,一面瞪了回去,“你身為奴婢卻膽敢以下犯上,掌掴你都是輕的!還不快滾出去!”
青桃捂着臉辯解,“我只想怕繡片上的火星子燎到小姐。”
裴卿卿掃了眼越雲還握在手裏的繡片,容色沉靜的看向青桃,“繡片是幹的,火星子是自然熄滅的,換句話說,你潑向越雲的水一滴都沒落在繡片上,反而全在她頭上。”
青桃眼中閃過一抹慌亂,眼神游移道,“我、我太緊張了。”
“你不必跟我解釋,”裴卿卿冷然卻直接道,“在外人面上失了禮數,堕了周家的名聲,你該解釋的人是周家家主。”
青桃聽裴卿卿這麽一說,立刻想到家中老爺那嚴苛的規矩,一時間哪裏顧得上臉上的傷,和人争氣,她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朝着越雲道,“小姐你救救我,我伺候了你這麽多年,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你也不想我被發賣到什麽下三濫的地方是嗎?”
越雲動了動嘴唇,正欲開口,舒祈卻搶先一步道,“你別心軟,這樣欺主的下賤胚子就該給發賣出去!她這樣的人,最是吃軟怕硬,你今日若是原諒了她,來日你以為她會感激你嗎?不是,她只會變本加厲的欺你辱你。”
“不,我不會的!”青桃還想再說什麽,越雲卻涼涼的看了她一眼,“你若是不想被發賣,就先出去吧。”
青桃只要含着淚退了出去。
舒祈橫了越雲一眼,沒再提青桃,卻是問起她今日沒有去書院的事。
聽到書院二字,越雲不由便想到陳氏對她的威逼,她搖了搖頭,将自己要成親的事說了一遍。
舒祈橫眉,“你以往不是最讨厭周仁安了嗎?怎麽突然要跟他成親,何況他昨日才在渡頭逼死一個女人。”
昨日渡頭以妾易馬的正是周家二公子周仁安。
越雲并不知道這件事,舒祈只好細細的跟她講了一遍。
越雲聽完後,眼中透出一股死氣,大顆大顆的清淚從她眼角滾落,裴卿卿在她身邊坐下,攬了她的肩,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臂,“你可是有什麽難言之隐?若是有,不妨說出來,我和舒祈一起替你想辦法。”
越雲被裴卿卿安撫着,抽抽搭搭的将陳氏對她的威逼和越家的困窘說了一遍。
舒祈聽完後,當即痛斥起陳氏的險惡用心來。
裴卿卿則有一下沒一下的拍着越雲,緩緩道,“我聽人說,周家的家風是很嚴明的,周老爺和周大公子都是再清正、律己不過的人,從周二公子一回來就被用家法并關了祠堂,周夫人只能單獨私下與你施壓也看得出這一點。我若是你,一定會找一個合适的時機,将想解除婚姻的想法坦白告知這兩位。”
“至于什麽時候才算合适的時機,你與周老爺和周大公子相處了十幾年,應該比我更了解,若是有八成的把握他們會同意,那就私下商讨,若是沒有這麽高的把握,那就挑個人多的時機,讓他們無法拒絕。”
“這主意妙啊!”舒祈拊掌稱贊,眼中閃着光彩,“越雲,你就聽裴姐姐的,她讀的書多,不會騙你!”
越雲聽了裴卿卿的話,心裏撲通撲通的狂跳着,或許,她可以試試的。
這般想着,她堅定的朝裴卿卿點了下頭。
裴卿卿又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幫她抹去眼底的淚滴,道,“你也不必覺得抱愧,比起你救了周二公子的性命,周家給你的其實并不算什麽,換句話說,早在十幾年前周二公子轉危為安時,你就已經沖完了喜。”
“我明白了,多謝裴姐姐的寬解。”越雲感激道謝。
裴卿卿握了握她的手,最後說了一句,“你能考取文溪書院實屬不易,切莫輕易放棄。”
提起疏遠,越雲先是怔忡了一下,然後堅定的點頭。
裴卿卿又陪了她一會兒,才提出告辭,越雲依依不舍的看着兩位姐姐,目送她們下了繡樓,又出了月亮門她才回房。
從周家出來,還沒到宵禁的時辰,舒祈側臉問裴卿卿,“姐姐來了梁溪城後還沒逛過夜晚的澄平街罷?”
裴卿卿搖了搖頭,“今日有些累了,改日再逛吧。”
“也好。”舒祈答應,兩人雇了馬車往文溪書院的方向趕去。
兩刻鐘後,馬車在裴宅外停下,舒祈跟着裴卿卿一起下了車,往裴宅走去。
裴卿卿停下腳步,看了眼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的舒祈,挑眉道,“這麽晚了,你不回書院?”
舒祈眨着亮晶晶的眼笑了笑,“姐姐昨日不是答應了我,今日要告訴我不接受顧貞觀師兄的真相?”
裴卿卿聽她這麽一說,倒是沒再開口,直接轉了身開門,舒祈跟着她一起入內。
“姐姐現在可以說了嗎?”進了後院,舒祈追問。
“你跟我來吧!”裴卿卿淡淡看了她一眼,朝西廂房走去。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裴卿卿借着明亮的月光點燃了屋中的蠟燭,舒祈進去後,一眼就看見擺在桌上的黑色令牌,上書“亡夫陸二之靈位”。
“這……這難道是我那無緣會面的裴姐夫?”舒祈驚呆了,有幾分傷感、幾分磕絆的說道。
裴卿卿清透的眼底難掩傷心之色,難以自抑的悲聲道,“他曾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們成婚後,不過三年,他便死在了戰場上……”
舒祈低聲道,“姐姐節哀,裴姐夫雖然英年早逝,可他為國捐軀,也算死得其所,他若在天有靈,一片英靈定會跟随着你。”
裴卿卿:“……”就,倒也不必。
“你先回去吧。”片刻後,她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道,“以後別再提顧貞觀了,我心中已經被……亡夫完全占據,沒有一絲空隙留給旁人。”
“我明白了。”舒祈又心疼的看了裴卿卿一眼,才離開。
她走後,裴卿卿垂着臉,纖長細密的眼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鴉影,一燈如畫的昏暗中,她忽然擡手摸了摸自己親手雕刻的靈牌……
一夜過去。
次日一早,裴卿卿提着籃子買菜回來,正要撞見蕭褃帶着徐清蘭下車。
她想當沒看見,轉身就走,可剛邁出一步,就被蕭褃給叫住了,沒有辦法,她只得提着籃子朝她走去,微微屈身行了一禮,“見過安郡王。”
蕭褃用玉扇一下一下的敲打着掌心,看看裴卿卿,又看看徐清蘭,末了笑道,“你們兩個還真是有幾分相似,尤其是眼睛。”
裴卿卿聽他這般說,皺着眉看了他身邊的徐清蘭一眼,只一眼,對視的兩人都愣住了,無他,真的太像了,兩人都是桃花眼,眼角都有些內眦,少了桃花眼原本的勾人多情,多了幾分清透溫軟。
“妾身徐氏清蘭。”須臾,徐清蘭先收回目光,溫和的與裴卿卿說了一聲。
裴卿卿面對如此溫柔似水的美人,也不覺換了語氣,“我姓裴。”
“原來是裴姑娘。”徐清蘭笑了笑。
裴卿卿朝她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蕭褃,“郡王若是沒有旁的吩咐,我先回去了。”
蕭褃挑眉觑了她一眼,“不急,我們來日方長!”
裴卿卿斂眉,頭也不回的離開。
蕭褃看着她的背影,過了一會兒,才攬着徐清蘭回去。
兩人回來正房,徐清蘭跪在地上,幫蕭褃除了鞋襪,而後擡頭問道,“郡王爺,那位就是您一直惦記的小娘嗎?”
蕭褃對徐清蘭的乖巧、服帖極為受用,挑眉看了她一眼,道,“她可不是什麽小娘。”
徐清蘭不解,清澈的眼底盛滿疑慮。
蕭褃身子前傾,掐着她的下巴,用拇指摸索了下她柔嫩的臉頰,道,“她跟你,是一樣的!”
徐清蘭驚愕。
蕭褃卻沒再滿足她的好奇心,而是直接将人扯到了羅漢床上……不過都是玩意兒罷了!
裴卿卿回了裴宅,想到剛才見到的蕭褃,她怎麽也放不下心,思前想後,還是決定先去見他一面,探探他的意圖,若是別的還好,就怕他打着将她的行蹤捅給陸淮安的打算。
她到蕭褃下榻的府邸時,蕭褃已經沐浴完畢,徐清蘭正在服侍他晾發、更衣,聽到裴卿卿求見,她看了徐清蘭一眼,“你先下去。”
“是,郡王爺!”徐清蘭答應一聲,朝外退去,蕭軻則吩咐侍衛将裴卿卿帶進來。
不多時,裴卿卿就從外面走了進來,她一眼就看出蕭褃這是剛剛沐浴完,跟着她不知想到什麽,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蕭褃見她這副模樣,心中不覺悶得慌,橫了她一眼,道,“看什麽,別說陸淮安沒再白日與你做過這種事!”
裴卿卿冷了臉,話不多說,轉身就要離開。
蕭褃不料她脾氣竟然這麽大,往前走了幾步,用扇柄按住她的肩膀,“你是篤定我不會将你的行蹤告訴陸淮安嗎?”頓頓,又意味深長道,“你怕是不知道,我已經五年沒有回過京都了,以陸淮安對你的感情,你若是将你的消息賣給他,我敢打賭,他一定不會再阻止我回京!”
裴卿卿眉頭一皺,她抓住了他話裏的重點,肩膀一抖,彈開他的折扇,轉過身直視着他問道,“陸淮安為何不許你回京?”
“說起來,這件事還真跟你有着莫大的關系,”蕭褃笑眯眯的看着裴卿卿說道,“你想知道嗎?”
裴卿卿一臉冷淡的看着他,“還請郡王明示。”
蕭褃眸光一閃,與她談起條件,“我告訴你也可以,不過你得答應我一個條件。”
“郡王先說來聽聽。”
蕭褃指向一旁的桌椅,示意裴卿卿坐下,裴卿卿直接拒絕,“不必!郡王直說便是!”
蕭褃摸了摸鼻子,道,“我可以不告訴陸淮安你的行蹤,但是你得答應我,将之前馬車裏的事情忘掉,誰也不許說,尤其是不許告訴陸淮安!”
“好!”裴卿卿幹脆利索的答應,她又沒有病,那種事有什麽好說的!說出來敗壞的難道會是他蕭褃的名聲。
蕭褃聽她答應了,這才搖了搖玉扇,跟着一臉苦大仇深道,“我之所以被貶江南,跟太後的京巴狗完全沒有任何關系,純粹就是陸淮安睚眦必報,記恨我,中傷我!”
“他為何對你睚眦必報?”
“還不因為我撞破了他襄王有夢,神女無心。”蕭褃黑着臉道。
“這話怎麽說?”直覺告訴裴卿卿,她和陸淮安之間一定還發生過一些他知道,而她完全不知情的事。
果然,下一刻,蕭褃的話就證明了這一點,“那已經是五年前的事了,當時陸淮安還在白鹿書院做騎射先生,皇上有一段時間沒有見這個外甥了,剛好我進宮請安,就帶了我一起去白鹿書院找陸淮安。”
“到了白鹿書院後,陸淮安作為東道主,自然要帶我和皇上出去走走,後來我們便走到了書院後山,也是巧了,當時你正在和一個女學生在溪邊說話,那個女學生勸你擺正自己的身份,不要以為和陸淮安走的近一點就能嫁給他做正妻,你這樣的身份在京都世家眼裏根本不夠看……”
蕭褃說到這裏,裴卿卿已經有了一些印象,如果她沒有記錯的話,蕭褃口中的另一個女學生就是江策的妹妹,她昔日的同窗江清櫻。
那時她是怎麽回她呢!
她當着同窗的面,哪怕與陸淮安感情再好,也不肯承認女兒家的真實心思,很是直白的與她道,“我對陸先生怎麽會有男女之情呢,你誤會了,我接近他,其實只想依仗他的權勢平步青雲……”為了證明自己問心無愧,她盡力撇清兩人的感情,仿佛從一開始接近他,為的就是利益。
接下來,蕭褃重複的話和她記憶中的差不多,只是多了皇上的反應和他對陸淮安放肆的嘲笑。
皇上笑着反問陸淮安,“這就是你連朕的公主都不要,想娶的平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