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一場沒有任何溫情的折磨
“我的酒醒的差不多了,先生請自便。”她垂下眼簾,打算越過他離開,陸淮安伸手握住她的胳膊,不滿的看着她,“怎麽我一來你就走?”
裴卿卿深吸了口氣,“那先生想如何?”
陸淮安被她清透的眼神看着,不自覺的放開了手,眼神游移不定道,“你官位低微,若是回到席間,其他人定然會再灌你酒,倒不如在此間待着自在一些。”
還自在一些?裴卿卿在心裏翻了個白眼,不過到底沒有忤逆他,她回身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眼觀鼻鼻觀心的看着面前的石桌。
見她沒走,陸淮安也松了口氣,走過去挨着她坐下,“近日工部無事,你若想升遷只怕有些困難,有沒有想過去其他幾部?”
裴卿卿聽他這般說,卻暗暗攥緊了手,她知道這些日子他愧疚難當,一直都低聲下氣,想方設法的要補償她。
可她并不需要,她只覺得惡心。他現在的每一次退讓,每一次的讨好,都會讓她想到他是怎麽将她的尊嚴踩在腳下,對她施暴,而她根本無力抵抗。
“怎麽不說話?”陸淮安一直注意着裴卿卿的臉色,見她一直沉默不語,試探着問了一句。
“不必了。”裴卿卿掀唇,淡漠的說道,“我很喜歡工部。”
陸淮安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嗯”了一聲,兩人都沒再言語,一直到喜宴散後,陸淮安才再次開口,“待會兒我在長樂街對面的巷子裏等着你。”
裴卿卿面無表情的答應了一聲,便先一步離開。
陸淮安看着她的背影,煩躁不已,女人怎麽這麽難哄!但偏偏這個把柄是他自己遞到她手裏的,現在任她怎麽拿着這個把柄拿捏他,他都只能受着、捱着。
裴卿卿回到喜宴上後,發現江策已經從新房回來,正在送客,看到她過來後,他看向她的眼神有些擔心,裴卿卿什麽也沒說,和他點了下頭,便随着一些位卑的官員一起離開了。
長公主府占了一整條街,她坐着轎子晃了許久,才到長樂街對面的巷子,陸淮安的馬車就停在背光處。
裴卿卿下了轎子,遠遠望去,覺得那輛馬車像極了會吞噬人骨血的巨獸,她輕磕了下眼皮,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往馬車走去。
陸淮安已經在馬車裏等着她了,她掀起簾子入內,在他對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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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淮安借着夜明珠的光亮,看向她煞白尖俏、沒有一絲生氣的小臉,心裏越發煩躁,好不容易養出來的一點肉,就這麽沒了。
“要不你打回來吧?”他并沒有讓侍衛趕車回瓊苑,而是緊皺着眉看着她忽然提議。
裴卿卿沒有絲毫波瀾的目光移向他。
陸淮安心裏又是一陣不痛快,“或者你覺得不夠,用刀也可以!”說着,他從矮幾的抽屜裏取出一把匕首,叩在桌上,朝她推了過去。
裴卿卿動了動嘴唇,嗓音沙啞道,“不必了。”
“那你想怎麽樣,憑這一件事、這麽一個把柄,一輩子騎在我頭上?”
裴卿卿直視着他的眼睛,“大人言重了,我并沒有将這件事當作一個把柄,也沒有想贏大人一輩子的意思,我只是怕……大人再施暴幾次,會變成刺團。”
“……伶牙俐齒。”陸淮安剜了她一眼,側過頭去看向車簾。
一路沉默,到瓊苑後,陸淮安看着裴卿卿入內,站在原地沒有跟上。
裴卿卿就像沒有發現一般,腳步頓都沒頓一下,陸淮安沉吟了一會兒,只得又追了上去。
回到跨院,素渠早就準備好了醒酒湯,裴卿卿喝過後,自去了淨房梳洗,陸淮安則去了隔間。
夜深後,兩人分別上榻,陸淮安閉上眼,鼻間全是裴卿卿身上清幽的香氣,他在心中默誦了兩遍《蓮華經》,也沒按捺的主,索性屏住呼吸,慢慢的、試探着将手伸向她……
裴卿卿擱在身側的手剛被挨到時,她還以為陸淮安只是不小心碰到,克制着沒有轉身,可接下來他的動作卻越來越過分,從覆上她的手背,到十指相扣,再到一遍又一遍的松開、攥緊,一陣一陣的灼熱傳遞着他的心猿意馬。
她氣極了,用了力氣想抽回自己的手,可他的大掌卻紋絲不動。
到後面,裴卿卿也累了,想着他也沒有更進一步的侵犯,慢慢的便睡了過去。
次日清晨,她無意識的想要翻身時,卻發現手還被他攥着,頓時沒了睡意。
“請大人放開我,”她坐起身,長眉微蹙,眼神冰冷的向他要求。
陸淮安脾氣極好的點了點頭,松開了她的手。
裴卿卿看了眼已經發紅的手背,起身走下床榻。
陸淮安枕在胳膊上看她取了束帶準備纏胸,忍不住提醒,“今日是休沐日。”
裴卿卿手下動作一頓,口中說着“多謝大人提醒”,但束胸的動作卻沒停下。
陸淮安看着她将月白色的常服穿戴整理,皺眉問了一句,“你今日要出門?”
裴卿卿回頭看了他一眼,“我想給書房添些治災的書籍。”
陸淮安一聽,坐直了身子道,“可要我陪你一起?”
“不勞煩大人了。”她話落,轉身頭也不回的朝外走去。
等陸淮安起身時,裴卿卿早就出門了,他問過素渠,得知有麻姑跟着裴卿卿,才放心的回了鎮國公府,今日鎮國公府有家宴,是為敏琮慶賀生辰。
再說裴卿卿,她與麻姑同坐一輛馬車,視線交彙時,不覺便想起她曾給過自己的那顆藥丸。
“那日,多謝你。”她也是到今日才反應過來,那顆藥其實是用來止痛的。
麻姑聽她道謝,卻面無表情的別過頭去,“姑娘不用跟奴婢言謝。”
裴卿卿勾了勾唇角,“你為何要跟着陸淮安?”
麻姑垂了垂眼眸,“将.軍他救過奴婢的爺爺,”頓了頓,她又轉回頭,極為認真的看着裴卿卿道,“所以姑娘不必在奴婢身上試探什麽,因為奴婢是不可能背叛将.軍的。”
裴卿卿收回目光,淡淡道了句,“我知道,陸淮安他定是對你有十成的把握,才會将你放在我身邊的。”
麻姑沒再言語。
她同情裴姑娘,也盡是同情而已。
馬車到了文墨街停下,裴卿卿下車時發現,旁邊剛好就是謝令青的那家鋪子,她停頓了片刻,往裏走去,巧的是,謝令青今日正好也在。
“是……你?”他多看了裴卿卿兩眼,才認出來她。
裴卿卿笑了笑,“很巧。”
“您今日來是要選書嗎?”
裴卿卿颔首,“是。”跟着,她報了幾個書名。
謝令青聽完後,看向書肆掌櫃的,“有那幾本書嗎?”
掌櫃的道,“有是有,不過在庫房裏,得讓夥計去取,這位公子若是不急着要,不如明日再來?”
“明日不方便。”裴卿卿有些抱歉的說道。
掌櫃笑笑,“那請公子在鋪子裏稍歇片刻,我這就讓人去取。”
“好。”裴卿卿答應,
掌櫃的出去吩咐夥計,謝令青則請裴卿卿去樓上雅間坐下,麻姑自是寸步不離的跟着裴卿卿。
到了雅間,裴卿卿與謝令青閑話起來,不知不覺就說到對方新婚的妻子,裴卿卿微蹙起眉頭,吩咐麻姑,“我記得馬車上矮幾的抽屜裏有只錦盒,你幫我取過來。”
她的态度再自然不過,麻姑卻有些遲疑。
謝令青見狀,不由怒道,“你這丫頭,就是這樣伺候你家主子的?”
“你是要我親自去嗎?”裴卿卿倒是沒有生氣,她只是看着麻姑,淡淡的詢問。
麻姑無奈,只好退了出去,她确信,以她的速度,裴卿卿不可能會出什麽事。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腳剛走,裴卿卿後腳就嚴肅的看着謝令青問道,“謝公子,你之前對我許過的承諾還做數嗎?”
謝令青也發現裴卿卿不同尋常的沉肅,忙道,“自然是作數的。”
裴卿卿松了口氣,下一刻,她一撩袍擺,直接在謝令青的面前跪了下來。
謝令青倒是猜到裴卿卿有事求他,但怎麽沒想到她會直接跪他,他口中一面念叨着“你這是做什麽”,一面彎下腰伸手扶她。
裴卿卿在他的攙扶下起了身,然後語速極快道,“這件事可能有些危險,但若是行事周密,也可能會死無對證,我只說一遍,謝公子若是同意,這幾日便開始準備,若是不同意,就當我什麽都沒有說……”接下來,她将自己想到的脫身之法說了一遍,剛說完,外面就想起一陣腳步聲,接着麻姑推門走了進來。
她将從車上取回來的錦盒遞給裴卿卿,裴卿卿打開後看了一眼,道,“這支湖筆就當是我送給尊夫人的禮物。”
謝令青這才反應過來裴卿卿非要麻姑去取這只錦盒的意圖,原來是送給朗月的,他連忙伸手接過。
跟着,兩人又說起別的,但謝令青到底是新婚,總是三句話又拐回他的新婚妻子朗月身上。
裴卿卿聽聞朗月喜歡書畫,想了想又道,“我府上倒有幾副不錯的書畫,想必尊夫人會喜歡,回頭我讓人送去給你府上。”
謝令青笑彎了眼,“這怎麽好意思。”
裴卿卿淡淡一笑,“往後我來書肆選書,你少賺我幾分錢就是了。”
謝令青笑得見牙不見眼,“若是能讨得我夫人歡心,就是整間書肆送你都是可以的。”
裴卿卿不置可否的端起手邊的茶水飲了一口。
掌櫃的一直過了一個時辰才将書送過來,麻姑将書接過,裴卿卿便提出了告辭。
謝令青親自送她下樓,目送她離開。
“姑娘,我們現在是回府嗎?”可能是剛才離開了裴卿卿一會兒,現在麻姑的心總是有些不安。
裴卿卿看了她一眼,卻道,“再去旁的書肆看看吧。”
“是。”主子要逛,麻姑只能答應。
如此,兩人又逛了幾家書肆,待的時間都不短,一直到了午後,裴卿卿才帶着麻姑和半車廂的書回府。
瓊苑中,陸淮安早就離開。
裴卿卿梳洗後,自去了書房,她讓麻姑守在外面,自己用了最快的時間将記憶中的令牌畫下,待宣紙晾幹後,将其塞入其中一幅書畫的夾層,然後開門遞給了麻姑,“讓人送去謝公子府上。”
麻姑之前有吩咐人幫裴卿卿送過曲江樓的頭籌花燈,此刻不消多問,接了書畫便朝外走去。
裴卿卿看着麻姑離開,心中越發沉靜。
她不知道謝令青會不會冒險幫她,但總算是有了一絲絲的希望。
用過午膳後,她便開始整理買回來的書,整理完後,又随手取了一本帶回房中浏覽。
一直到亥時末,她才有些困,剛準備放下書,卻淨房沐浴,外面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接着陸淮安從外面走了進來,他臉色鐵青,額角明顯傷了一片。
裴卿卿挑了挑眉,将書合起來,行過禮後,指向他的額角,“大人怎麽受傷了?”
陸淮安眼底一片深沉,帶着幾分冷漠道,“敏琮砸的。”
敏琮,這個名字裴卿卿知道,是鎮國公府世子陸秦安的獨子,也是陸淮安的親侄子,今年好像是七歲。
她低下頭,默默的去多寶閣上取了傷藥,沖他道,“請大人坐下,我幫大人上藥。”
陸淮安聽她這般說,一撩袍擺,大馬金刀的在羅漢床上坐下,裴卿卿先用帕子幫他擦去額頭上沁出的汗滴,然後才則擰開瓶塞,挑了一點淡綠色的晶瑩膏體塗抹在他的傷口上,她的動作不甚溫柔,陸淮安卻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上完了藥,裴卿卿想轉身離開,陸淮安卻突然擒住她的手腕,将她扯入自己懷中,裴卿卿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然後她就躺在了他的腿上,捏着藥瓶的手腕則被他用力的捏着。
“大人……”她低低地叫了一聲,詢問的話還沒說出口,他卻先一步攫住她的眼神,道,“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悲?”
裴卿卿能察覺到他身上的緊繃,還有他岌岌可危的理智,一時間,有些惶恐的哀求,“大人,你弄疼我了……”
陸淮安聽到她呼痛,理智勉強複蘇一些,放開了她的手腕。
裴卿卿趁他不注意,直接從他身上跳了下去,與他對視着,一步一步的朝後退去。
待撞到屏風後,她轉身想跑,可陸淮安就像搏兔的獅子一般,在她逃脫之前,扼住了她最脆弱的後頸,“連你也想離開我?”他扼住她的脖子,從後面逼問。
“不是,”裴卿卿想要狡辯,但陸淮安卻不給她開口的機會,他直接堵住了她的嘴,此時此刻,她是他的唯一的溫床,是他的纾解,也是他的發洩。
她既不肯溫柔的接納他、撫慰他,那就別怪他控制不住自己,親自攫取、強取豪奪。
這是一場沒有任何溫情的折磨,是裴卿卿最痛恨的,卻是陸淮安的慣例。
待一切都結束時,束縛過她的錦緞已經在她手腕上勒出深深的痕跡,而陸淮安背對着她,連呼吸都很微弱。
裴卿卿歇了很久,身上才有一點力氣,她慢慢的移下了床榻,往淨房走去……
等她再出來時,陸淮安已經睡過去,她垂了垂眼眸,走向床對面的軟榻。
次日,天還未亮她就起來了,陸淮安額角的傷口經過一夜的休養,倒是好了不少,只是神情萎靡,瞧着極為頹廢,張了張嘴,似乎想對她道歉。
但裴卿卿卻在他開口之前轉身離開,出了瓊苑。
陸淮安因着頭上的傷,又告了幾日的假。
裴卿卿回瓊苑的時間越發晚,總是在陸淮安躺下後。
陸淮安能察覺到兩人在漸行漸遠,明明夜裏就在一間寝房之中,但之間的距離卻是咫尺天涯。
他也不急着化解,他以為兩人會有一輩子的時間。
直到,七日後的夜裏,裴卿卿過了子時還沒回來。
他額角上的傷已經消下去,心神不寧之下,打算親自出門看看,但剛走出瓊苑,就見引泉跌跌撞撞的朝他跑來,他的身上有多道深可及骨的刀傷。
“怎麽回事?”陸淮安的瞳孔急劇收縮,雙手顫抖的扶住引泉質問,“卿卿呢?她在哪裏?有沒有受傷?”
引泉失去意識前,眼神渙散的看了自家将.軍一眼,氣若游絲道,“在玉橋大街,公子被劫走了……”說完便暈了過去。
扈九見狀,先吩咐阍者去叫麻姑,然後才看向陸淮安道,“屬下這就帶人去玉橋大街搜查!”
陸淮安眸光鋒利如刀,“活要見人……”後一句“死要見屍”卻怎麽也說不出口。
待麻姑将引泉接過後,他直接翻身上馬,長腿一夾馬腹,如箭一般飛馳而出。
扈九趕緊也上馬追了上去。
到玉橋大街,只見劫持現場已經被刑部的人包圍,為首的人正是宋厲。
宋厲看到有人策馬而來時,就猜到是陸淮安,是以,陸淮安剛将馬停下,他就已經走到他面前,拱手疏冷而客氣的叫了一聲“将.軍”。
陸淮安見是宋厲,收了渾身戾氣,沉着臉問,“可有查出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