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發瘋的一巴掌!
“方便告訴我,你們交易的是什麽嗎?”裴卿卿看着江策靜水般的眼睛問道。
江策也不避諱她,眼中浮起一抹痛意,深深的看着她道,“我助長公主扶持太子,将來若有一日太子地位穩固,便助我從陸淮安手中奪回你。”
“你這是與虎謀皮。”裴卿卿搖頭,攥緊了袖中的右手,“我不值得你如此。”
“卿卿,”江策擡手撫上她的臉頰,執拗的看着她,輕聲道,“值不值得你說了不算,只有我能做主。”
“你已經決定了是嗎?”裴卿卿擡手握住他的手,“即使我已經對你無意,你也不會停止這樁交易?”
江策颔首,臉上的表情看似雲淡風輕,實際上卻言出法随,絕無更改的可能。
裴卿卿放開他的手,站起身準備離開。
江策眼底劃過一抹不舍,他握住她的手腕,低聲道,“卿卿,我知道你不想讓我拿自己的婚姻做賭注,更不想我上了東宮這條船與虎謀皮,可我怎麽能看着你留在陸淮安的身邊被他作踐,卻什麽都不做。”
“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得到你,我只是想給你自由,給你選擇的權利。”
裴卿卿一直都知道,江策是很好的人,可眼下聽到他說這話,到底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眼角一陣酸澀。
她幾乎用盡忍耐,才沒有當着他的面痛哭出聲。
“随你!”她冷淡的說了一聲,甩開他的手頭也不回的離開。
江策看着她的背影,良久後,唇角勾起一抹笑……
裴卿卿離開戶部衙署,面無表情的上了轎子,一路搖晃,回到工部衙署已經到了下衙的時間。
她并沒有收拾東西離開,而是翻開一旁還未整理的圖紙看了起來。
時間慢慢過去,直到外面有更聲響起,她才起身,鎖了公房的門朝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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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泉一直在外面候着,見到她出來,跺了跺發麻的腳上前行禮,“公子辦完差事了?”
裴卿卿看了他一眼,淡淡嗯了一聲。
“您請上轎。”引泉弓着腰打起轎簾。
裴卿卿彎腰入內,轎夫擡着轎子往瓊苑的方向而去,瓊苑距離工部衙署有些路途,用了将近半個時辰轎子才停下。
裴卿卿下了轎,擡眼看了會兒頭頂“瓊苑”的牌匾,才擡腳入內。
陸淮安已經回來了,見到她進來,他微微緩和了臉色,“回來的這麽晚,要用些宵夜嗎?”
裴卿卿點了點頭。
陸淮安朝素渠使了個眼色,素渠便退了下去。
“過來!”待屋裏沒人,坐在羅漢床上的陸淮安朝裴卿卿招了招手。
裴卿卿抿了抿唇,慢慢朝他走去。
陸淮安将她按在自己膝頭坐下,骨節分明的食指挑起她的下巴打量,“心情不好,可是有人給你氣受了?”
裴卿卿眼神不善的看了他一眼,“多謝大人垂問,是我自己的問題,明日就好了。”
陸淮安有一下沒一下的勾着她的臉頰,“嗯”了一聲。
沒多久,素渠就送了夜宵過來,陸淮安已經用過,便看着裴卿卿吃,少女口味偏辛辣,五色的小馄饨裏加了不少辣油,沒一會兒就吃的鼻尖挂了汗珠,嘴唇兒也紅彤彤的。
終于等她吃完,素渠将碗碟也收拾下去,陸淮安伸手攬住她的腰,在她看過來時,在她豐潤鮮紅的唇上吮了一下,“去沐浴。”他克制着說道。
裴卿卿卻變了臉色,僵硬道,“我今日身上見紅,怕是不能伺候大人。”
“見紅?”陸淮安挑眉,“我記得你小日子不是在下旬?”
“大人要檢查嗎?”裴卿卿也不解釋,只是不甚痛快的反問了一句。
陸淮安眼皮一壓,眸光動了動,低聲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可要素渠為你準備一些姜茶?”
“不必!”裴卿卿話落,便朝淨房走去。
等她再出來時,陸淮安已經躺下。
她眼神淡漠的掃了他一眼,吹熄燈火,上了床。
陸淮安在她躺下後,原想将人撈入懷中,用內力幫她暖暖小腹,可他剛一伸手,就遭到了她的冷言冷語,“你別碰我。”
陸淮安讪讪的收回手,兩人同床異夢,都過了子時才睡去。
次日,裴卿卿一早就起了身,陸淮安原以為她睡上一覺脾氣會好一些,可是并沒有,她對他看似恭敬,實際上卻疏離的很,兩人的感情仿佛一時間又回到他剛回京都那段時間。
待裴卿卿用過早膳離開後,他轉動着手上的扳指,越想越不對勁,離開瓊苑時,便吩咐了扈九一句,“去查查她昨日的行蹤,還有都見過什麽人。”
“是,将.軍。”扈九拱手稱是,陸淮安皺着眉沉吟片刻,又補了一句,“查仔細點。”
扈九答應,随後兩人各分兩頭。
當晚,依舊是陸淮安回來的早一些,他将缰繩扔給阍者,便問起扈九白日讓他查的事情,“可有查出些什麽?”
扈九的表情有些一言難盡。
“說!”陸淮安冷聲呵斥。
扈九舔了舔後槽牙,這才道,“回将.軍的話,裴姑娘昨日的行蹤基本上沒有什麽不妥,都和以前一樣,只除了去過戶部兩次,且這兩次見的都是同一個人,戶部巡官江、策。”
最後兩個字音落,陸淮安拳頭攥的咯嘣作響,面色陰沉的能滴出水來,“可知道他們說了什麽?”過了好一會兒,他冷聲問道,聲線裏仿佛摻了冰渣。
扈九搖頭,“有屏風隔擋,旁人并不能窺探兩人的談話內容。”
陸淮安沒有再問,只是陰着臉往裏走去。
裴卿卿是在亥時才回來的,她一進跨院,就發現氣氛不對,素渠看向她的眼神充滿了同情,就連一向沒什麽表情的麻姑,眉頭也皺着。
裴卿卿心一沉,她轉身欲逃。
可陸淮安的眼睛就像能穿門一般,隐忍的喝了一聲,“滾進來!”
裴卿卿愣在原地,軟了腿,她看向丈外遠的月亮門,确定自己完全沒有脫逃的可能,才回轉了身,朝正房走去。
不過短短五六個臺階,她卻像走了五六個時辰。
廊下,素渠已經低下頭,麻姑眼神複雜的看了她一眼,手指微動,下一刻,裴卿卿的手中便多了一顆藥丸。
與麻姑眼神交彙,她不動聲色的吞下藥丸,才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外面,自然有人将門關上。
裴卿卿繞過屏風,發現陸淮安就坐在羅漢床上,臉色冷酷,朝她看過來的眼神,狠厲的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剝。
“跪下!”他從齒縫中擠出兩個字。
裴卿卿站在原地沒動。
陸淮安也沒勉強,他站起身,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來,在她面前停下後,掐住她的下颔用力扳起,“告訴我,昨日你說你身上見紅,到底是真是假?”
裴卿卿仰面看着他,瞳孔劇烈收縮。
“說話!”他厲聲催逼,眼珠子發紅,掐着她下巴的手越發用力。
裴卿卿将眼神轉向一邊,喉嚨幹澀道,“假的。”
這兩個字如一記重錘敲在了陸淮安的頭頂,他瞬間理智全無,揚手狠狠的甩在了裴卿卿臉上,裴卿卿被他打的朝一邊倒去,狠狠的撞在桌子上。
她的嘴角有殷紅的鮮血流出,眼前一陣發黑,好一會兒才緩過來,側頭看向陸淮安,啐了句,“瘋子!”
陸淮安被她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神看着,只覺得有一盆冰水從他頭頂兜頭澆下,他面上怒氣未消,掩在袖下發麻的手卻哆嗦着,忽然一把推倒身邊的屏風,頭也不回的離開。
裴卿卿看着他揚長而去,瞳孔終于渙散,軟軟倒在了地上。
素渠從外面進來時,看到的就是裴卿卿靠着圓桌,兩眼無神望着前方的樣子,整個人從頭到腳沒有一絲的生氣。
“姑娘!”她半跪在地上叫了一聲,想伸手碰觸她臉上的傷口,又怕弄疼了她。
裴卿卿就像沒有看到素渠一般,仍直直的看着前面,若不是眼睛偶爾還會眨下,整個人活脫脫就是一副石雕。
素渠無計可施,又不敢擅自離開,後來還是麻姑進來,在裴卿卿頸後砍了一記手刀,在她暈倒後,兩人合力一起将她扶到了床上。
裴卿卿是在次日中午醒過來的,素渠叫了她好幾聲,她都沒有理會,只是呆呆的望着帳頂。
“話也不肯說,飯也不肯用,這可怎麽辦才好?”素渠勸的口幹舌燥,裴卿卿就是不給反應,她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和麻姑訴苦道。
麻姑嘆了口氣,“哀莫大于心死。”
素渠:“……”道理都知道,可現在到底該怎麽辦。
裴卿卿就這樣躺了兩天,倒第三天,素渠實在沒有辦法,只好将消息禀給了陸淮安。
彼時,陸淮安正在鎮國公府松風裏用膳,聽到扈九的禀告,他一把掀翻了桌子,抱臂怒道,“廢物!連個飯都喂不了!”
扈九壓低了聲音道,“将.軍,素渠為了讓裴姑娘用飯,連自殘的招數都用上了,可裴姑娘就跟聽不見一樣。”說到這,他停了片刻,又補了一句,“這次裴姑娘是真的鐵了心的要尋死。”
陸淮安聽到扈九最後一句話,臉上的表情越發煩躁,“她不是怕宋厲嗎?那就将她送去刑部大牢!”
扈九挑眉,“将.軍您确定?”
“……”陸淮安薄豔的唇抿成一條直線,很久都沒有開口,他沒忘記,那次他用宋厲吓她,她失語受驚的模樣。
用力的按了按眉心,他突然起身朝外走去。
扈九連忙跟上。
兩人策馬,一路用最快的速度到了瓊苑,陸淮安下馬後,卻沒有立刻入內。
“将.軍。”扈九低低的叫了一聲。
陸淮安冷聲斥了一句,“你閉嘴!”
扈九頓時安靜如鹌鹑。
陸淮安在門口又站了一會兒,才起身往裏走去。
他一路低着頭,到跨院後,看也沒看跪在廊下的素渠和麻姑,就朝裏走去。
誰知,進了屋卻看見裴卿卿正在吃桌上的冷粥,她的臉上敷着藥,顯得那一片淤青越發觸目驚心。
陸淮安攥緊了手,複又低下頭去,在她身邊坐下道,“工部衙署我讓引泉幫你告了假,你想什麽時候去就什麽時候去。”
裴卿卿放下手中的粥碗,冷眼看向他,“有勞大人。”
陸淮安被她這句話說得面龐微微發熱,“那你好好歇着,回頭我再來看你。”他說完這句話就想起身離開。
“別啊!”裴卿卿走到他身邊,按住他的肩頭,擡起他的下巴,“大人不是喜歡我,喜歡瓊苑嗎?急着走什麽?”
陸淮安被迫對上她腫脹淤青的臉龐,心口仿佛壓着一塊巨石,喘不過起來。
“大人用過晚膳了嗎?”裴卿卿端詳着他的臉問道。
陸淮安動了動嘴唇,“用過了。”
“大人倒是好胃口。”她眼中、話裏不見一絲嘲諷,可偏偏陸淮安卻覺得如坐針氈。
“安置罷。”他突然開口說道。
裴卿卿笑了笑,“好啊!”
終于熄了燈躺下,陸淮安卻不敢挨近裴卿卿,他只占了床榻的四分之一,側着身子,整宿未眠。
他知道,他對她動手這件事錯的離譜,在打完她的那一刻他就悔的要命,時至今日,他更是不敢再多看她一眼,同床共枕,都不敢挨她一下。
或許她說得對,他就是個瘋子。
第二日晨起,陸淮安眼底的鴉青根本無法掩飾,裴卿卿在他下榻前,抱住了他的腰,仰臉看着他道,“大人昨晚沒睡好,不如告幾天假,好生歇息一番?”
“不用。”陸淮安想拿來裴卿卿的手,可裴卿卿卻不肯松,他又不敢用力,生怕再傷到她,末了只能同意。
裴卿卿臉上的傷又敷了三天的藥才消下去,陸淮安在這三日,始終沒能離開瓊苑。
待裴卿卿的臉恢複正常後,他才松了口氣。
兩人又恢複了白日各自當值,只有夜裏才能見得一面的慣常。
自然,在裴卿卿松口之前,陸淮安連她一根手指都不敢動。
到六月初,戶部才核算完對河津縣的銀錢、物資補貼,并下發完畢。
裴卿卿也輕松起來,這日趁着無事,她便去了貯藏各種器物、制造記錄的庫房,為萬全計,她并沒有在一入庫房便開始查找各種令牌的制造記錄,而是在各處都查看、翻閱了一番,随後再不經意的查到令牌那部分。
這般日積月累,她用了将近大半個月的時間,才翻完所有的記錄,但意外的是,并沒有查找到她腦海中的那個圖案,不死心的她又開始查找第二輪。
而在這期間,長公主和江策大婚的日子也到了。
長公主和江策都邀請了裴卿卿,她自然是要去觀禮的,陸淮安的母親是慶陽郡主,乃是皇上的親表妹,陸家阖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那日,剛過辰時,她便換了嶄新的官袍,坐着轎子往長公主府而去。
雖然跟了陸淮安數年,但說實話,她見的世面并不多,尤其是長公主府這樣龐大、恢弘的府邸,從正門走到前廳喜堂就要一刻鐘的功夫。
因新娘是長公主,天家帝女,故驸馬是不必迎親的,只需從江府趕來長公主府拜堂即可。
吉時快到時,江府扶着長公主從外入內,長公主身上的嫁衣色澤如火,裴卿卿只看了一眼,就移不開目光,真的好漂亮,層層疊疊的綢緞,上面墜着大顆的明珠,繡樣精致,栩栩如生。
而江策身上的喜服也比他們成婚那次精致上乘,尤其是,他如今越發清瘦,紅色的喜服穿在身上,便如同天上的谪仙成婚一般。
二人的婚禮自有禮部官員主持,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着。
拜完堂,随着一句“送入洞房”,江策牽着長公主往新房走去……
裴卿卿看着兩人的身影消失不見,才轉身随着長公主府的宮人往宴席廳走去。
因品級不夠,李主事今日并沒有來,裴卿卿只能和袁尚書坐在一桌。
袁尚書對她的印象不錯,待她落座後,兩人便寒暄起來,其他的工部官員見頂頭上司這般看重裴卿卿,也都一一舉杯,向她敬酒。
裴卿卿不知不覺便多喝了幾杯。
感覺身上的酒氣開始發散,她找了個更衣的借口,朝外走去。
長公主府雕梁畫棟,便是前廳的園子也有瀾苑的大花園兩倍大,她随意的找了個亭子坐下,剛落座沒一會兒,身後就穿來一陣腳步聲。
她下意識的回頭,卻見陸淮安步上臺階,一步一步的朝她走來。
“先生。”在外面,她為了避嫌,一直都是叫他先生的。
陸淮安在她面前站定,淡淡的掃了眼她紅透的耳垂,和酒氣微醺的面龐,皺起眉道,“不是不讓你喝酒?”
裴卿卿撇了撇嘴,“先生不是也喝了,”話落,又咕哝了一句,“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霸道!”
陸淮安挑眉,“我喝酒是因為開心。”
“我也開心。”裴卿卿和他針鋒相對。
陸淮安微微沉吟了片刻,反問,“你當真開心?”
裴卿卿回望他,眼中閃過一抹厭倦,她怎會不知他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