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章節
快些回去吧。”
馬車一路到了林府,林燮和晉陽沒在正廳等着,林殊直接拉着景琰把他引到了內廳去。
少了些禮數,多了分親昵,倒像是對自家人一樣。
景琰剛坐下,便有侍女端了熱姜茶上來,還有個侍從捧着小炭爐放在景琰的左腿邊。炭爐靠在腿邊,驅散了一路寒意帶來的入骨酸痛,取而代之的是絲絲溫熱暖意。
廚子湊過來與林殊小聲說,放心吧,有福錢的那個我特意多折了兩層褶,特別明顯肯定錯不了。
林殊落座之後景琰問他,怎麽了?
“沒事,我家廚子平時都是做三人份的餃子,今年多一口人,他怕包少了。”
晉陽不禁莞爾,“從小時起就只有你搶景琰的,他向來都是讓着你。就算包少了吃虧的也不是你。”
“……”林殊不能和母親争辯,只得乖順的垂下頭。
正說着話的時候,熱騰騰的餃子就端到了個人的桌前,林殊與景琰貼着坐在一起,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做了記號的餃子,便把那個盤子裝作不經意的推到了景琰面前,“景琰你多吃些。”
景琰點點頭,林府的餃子他從小就愛吃,而且林帥與大長公主更是從小看着他長大的,也就不覺得拘束,夾起餃子就放在碗裏吃了起來。
林殊見他筷子伸向了那個八褶的餃子,不由歡喜,正想着要說什麽吉祥話的時候,就見景琰嘴動了兩下就咽了進去。
“你怎麽不嚼就咽了!”林殊急得站起來,“快,快吐出來!”
“!!?”景琰眨了眨眼睛,錯愕的看着林殊,“……我嚼了的。”
晉陽都看在眼裏,忍不住颦着眉,輕嗔兒子關心則亂,“小殊,景琰又不是孩子,那麽大一顆福錢,不會吃不出來的。”
被一語道破的林殊不說話了。“……”
“倒是景琰瘦了。”晉陽打量着景琰,雖然冬日裏穿得多,可仍能看到手和臉都枯瘦了許多,“不是說只受了輕傷麽,府裏的飯菜是不是不合胃口?”
林殊看了一眼林燮,景琰的傷勢,林殊怕母親擔心,就只在信中告知了林燮,于是此刻只能避重就輕地答道,“母親不必擔心,已經問過大夫,說是驟然多食也不好,要慢慢才能養回來。”
晉陽看着景琰低頭不語的模樣,心中也有了計較。
一直以來,小殊都從未談及過婚配之事,她心中就隐隐有了猜想,這種猜想在林殊在金陵的幾年中一點一點的清晰起來。
所以當日她聽到林殊跪在地上親口承認他喜歡景琰的時候,只剩下濃濃的心疼。
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此人認定了一個人,無論生死,就再不會變了。
故而她在京中聽到景琰生還的消息時,喜極而泣。
想來景琰傷勢頗重,只是不忍親人擔心,故而報喜不報憂,看着這個自己看着長大的孩子,心中更加心疼起來,“就算是慢養也要講究方法。除了每日的餐食外,我再讓人多炖些補品早晚送去。”
景琰剛要拒絕,晉陽擡起廣袖攔了他,“你母親在宮內,藥膳送進送出的不方便,小殊又不懂得照顧人,我該早些想到送去的,只是做不出你母親那樣的好手藝就是了。”
“沒事,景琰不挑食。”林殊笑着說,“對吧……唉喲。”
正說着,放在嘴裏的餃子忽然吃出來一個硬東西。林殊拿在手裏一看,就是那個遍尋不到的福錢。
正趕上廚子端新出鍋的餃子上來,林殊把他扯到一邊去問。
“少帥,剛才我忙不過來就叫幫忙的丫頭捏了幾個,她捏了好幾個八褶的放進去,我也是後來才知道。”
那廚子說話聲音大,在坐的都聽到了,景琰擡頭看了狼狽的林殊一眼,低頭悶笑着繼續吃自己的。
連林燮都笑了出來,“找到就好,下次換個更明顯的記號。”
被打趣個遍的林殊叼着福錢,沖着廚子惡狠狠的磨了磨牙。
吃到福錢的人按照慣例,衆人要摸他一下分分福氣。林殊便起身到父母面前叩拜,晉陽笑着摸了一下他的頭發,林燮拍拍他的背。
林殊回到座位,伸開雙臂眼睛亮亮的看着景琰,“到你啦。”
景琰不敢在林帥面前露出端倪,只在林殊肩上拍了一下。
林殊悻悻地垂下手,嘴裏小聲嘟囔着,“反正回去之後随便你摸就是了。”
景琰聽得一愣,一不小心吞了一整個餃子,噎得直咳嗽,又逗得不明所以的晉陽笑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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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琰。”吃完飯後,一直未開口的林燮說道,“我聽小殊說,你腿上留了傷。”
景琰的左腿在墜崖時摔斷了,之後一直在雪中逃了十幾日沒能療傷,寒氣入骨,到了陰天和冬日就疼得厲害。
景琰沒想到林帥會親問,便答道,“都是小傷,現在行走已經無礙了。”
“骨傷雖然易愈,到了陰天也會疼痛。”林燮吩咐人拿了一包散着藥味的包裹,“我在西境時,偶然得了西厲的一方藥。你試着敷上一個月,若有效,我再讓人去配。”
又囑咐林殊說,“要記得,每日敷在傷處再以手指反複按壓這幾個穴位。”
說着便俯身親自将穴位指給林殊看。
林殊看得認真,連連點頭,“記下了。”
“這藥要連着用,初用的幾日可能覺得灼痛,要忍耐些。”林燮對景琰說,忽然發覺他的臉紅得厲害,不由得奇怪,晉陽卻在一旁看出了門道,低頭用袖子遮掩着嘴輕笑。
等兩人走後,晉陽才對林燮說,“你把這些事直接叮囑給小殊,不是挑明了知道他們二人的關系麽。”
“軍人之間不是尋常事麽。”林燮奇道,“昔年在江湖時,言老弟也幫我揉捏過。”
“……”
一回靖王府,吉嬸就迎了上來,“殿下少帥回來了,餃子做好啦。”
“謝謝吉嬸。”林殊高興地接過碗來,靖王府中本來差使的人就不多,從前在吃食上更是疏忽随意,後來景琰不在府中的那一年,仆役和廚子陸續都離開了。這次回來,皇上重新賜了許多仆役,都是靜太妃娘娘親自挑的人,就是缺個廚子。
林殊就把吉嬸請到了靖王府來,一天三頓的給景琰弄好吃的。
景琰看那大大的一只碗,微微皺起眉有些為難地低聲道,“……小殊,我吃不下了。”
“知道你吃飽了。”林殊把碗推到景琰面前,“這碗裏也有福錢的,你就再吃一個,看看能不能吃到。”
景琰不舍得辜負林殊的一番心意,于是接過碗來。
碗裏面只有一個餃子,包得鼓鼓的,還在冒着熱氣。
林殊笑着看他,“要是吃到福錢的話,我可要沾沾福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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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日一早還要去宮中拜年,所以兩人也沒再耽擱,早早的吹熄了燈。
從前景琰覺得冬日寒冷卻不到難熬的地步,故而無論多冷都是不用炭盆的,可如今總覺得腿上的傷入夜之後就在寒氣中疼得越發厲害,便不得已命人在屋子裏放了一個炭盆,卻被來府中探望自己的皇兄看到了,蕭景禹盯着那個炭盆看了好一陣,難過得說不出話來。
自那日起景琰就再沒放過炭盆,不過夜裏倒也覺不出寒冷。
因為有林殊在,兩人抵足相擁而眠,常常暖和得讓人忘記現在正是數九寒天。
“景琰,你吃到了福錢,也該分點福氣給我。”
景琰折騰了一日,已經困倦得睜不開眼睛,聽到林殊這樣說,就閉着眼睛點點頭,模糊着說,“……我的就是你的。”
林殊聽他與少時一般無二的回答,忍不住笑了。
蕭景琰這一世的大半都像是活在上一世的延續之下。
直到琅琊閣與林殊再見的那一日,他才終于像是活在了此世之中。
他在天下人面前仍然是那個心思深沉的靖王。
可在親近的人身邊時,他卻在學着一點點剝落掉這些年披在身上的堅甲。
逐漸回到那個最原本的自己。
當年的改變是剜肉剔骨,如今想要剝下這穿了兩世的甲胄,卻也十分不易。
林殊他知道景琰素來要強,所以只是在一旁陪着他,看着他慢慢走回到原本屬于蕭景琰的路上。
“這可是你說的。”林殊說的“摸”就是把自己整個人貼了上去,抱緊了景琰,灼熱的呼吸烙在後頸上,絲絲的癢,景琰受不得這種癢就縮了縮脖子翻過身來。
和林殊面對面的躺着,黑夜裏一雙烏漆漆的眼睛睜圓了,“別鬧。”
“不鬧你。”
林殊貼得近一些,把頭埋在景琰的肩上蹭了兩下,悶着聲音說“景琰,我把所有的福氣都給你。”
“……”景琰心中一熱,垂下眼睛答道,“我今晚吃到了。”
“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