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章節
要走時,忽然聽見砰砰兩聲清響。
原來是車頂上落了兩顆石子。
稍後又是兩顆。
景禹叫停了馬車,再擡頭往山中看。
隐約在山道上看到了一前一後兩個騎着馬的人的身影掠過。
景禹忙從馬車上下來,迎了上去。
景琰下馬的時候,林殊在身邊不着痕跡的扶了他一下。
兄弟在暮霭中重聚,蕭景禹假裝看不到弟弟手腕上的刀痕和他尚不能持缰繩的右手,只是笑着與他再三定了一個月後的歸期。
走的時候,蕭景禹要走了景琰的馬,“這一路風光很好,我想騎馬回去。小殊,你帶着景琰騎馬回琅琊閣,山路濕滑要小心些。”
又忍不住對景琰說,“傷未好便不要再随處走動,更不準一個人騎馬。”
分別的時候,蕭景禹忽然想起來什麽,轉回身來,“剛才誰往馬車上扔的石子。”
林殊眼睛也不眨地迅速回答,“不是我。”
景琰看了林殊一眼,“……是我扔的。”
蕭景禹看着眼前的兩個人,終于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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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琅琊閣上落上了今冬第一點雪。
初雪總是綿密着不成片,還留着一絲落葉的氣味,落在地上很快就融化了。
要等到安靜的一夜過去,打開窗子,才能看到漫天漫地的白。
有了林殊的琅琊閣總是熱鬧極了,只有到了這個時候才真切的安靜了下來,只能聽到小童輕輕踮着腳在落了雪的石階上走過的聲音。
明日就是兩人啓程回金陵的日子。這一晚,藺晨拿了酒來和林殊到山頂去喝。
兩人喝到了半夜,藺晨說,“我去了趟東瀛,給飛流找藥,或許能解一些他幼年中過的藥性。”
“船出了些事,在路上耽誤了将近半年的時間。”
“回來時,他們兩個都已經去了大渝了。”
“還好找到了……”藺晨看着林殊,似乎又不在看他,“他一直叫你蘇哥哥……或許在他眼裏,你們真的是一個人。”
——
早上景琰已經準備好了行裝,門口也有仆從牽來早就備好的馬。
他們要回去了。
林殊把扇墜還給藺晨,藺晨立刻裝回到自己的扇子上扇了兩下,把趴在藺晨身邊睡着的飛流給凍醒了。
林殊便用手團了個雪球,朝飛流扔了過去。
飛流覺得好玩,立刻扔了回來。
藺晨本來攏着袖子湊過來,一會兒我要偷襲林殊,你可不準幫忙。
看景琰挑眉看他,藺晨立刻也板起臉來,不準玩雪,這是醫囑。
卻不知在院子裏你追我打玩得正好的兩個人忽然同時轉過身來,一左一右兩顆雪球又準又狠地對着藺晨就砸了過來。
“哎小沒良心的!我昨天給你三個甜瓜吃,你就這麽對我!”
“林殊你要是沒我你就是鳏夫了!”
“……”景琰俯身用左手團了個雪球。
在藺晨靠在樹後躲閃林殊的時候,景琰把手中的雪球照着樹冠扔了過去。
一樹的雪嘩啦啦的落了下來。
樹下的人頓時從頭到腳一身素白。
“到底是沒良心。這才幾個月,就幫着他來打我了。”藺晨抖了抖身上的雪,轉身半真半假地問飛流,“你蘇哥哥如今要走了,去金陵,你怎麽辦?”
“去。”飛流說。
藺晨笑得有些苦澀,“我就知道你——”
“送他。”飛流把話說完了,然後眨眨眼睛看着藺晨愣住的模樣,“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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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靖二年十月,皇七弟蕭景琰自北境生還而歸,皇帝率百官在城門相迎。
尾聲
長靖四年春,天子的車駕浩浩湯湯的向着九安山而去。
穆青襲爵的那年剛好南楚犯境,他與霓凰一直守在南境不能抽身入京,如今趁着三年喪期已滿,他跟着姐姐一并來了金陵,補上了襲爵的儀典,正式承繼了穆王府。
這是三年喪期後的第一次春獵,一衆小輩們早就翹首盼了許久,行獵的令箭一發,便都騎馬舉着弓箭進了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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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歲的太子蕭承庭已經長得很高了,無論騎馬還是射箭,在同輩人裏都是頂尖的好手,進了獵場不過一會兒功夫就獵到了一頭鹿。
按照慣例,到了獵場,太子獵到的第一件獵物應該供給父皇以示孝道。
景禹收了鹿首,吩咐太子把其他的鹿肉分給宗親長輩們。
庭生割了一只鹿腿親自清理幹淨,把其餘的部分交給侍從打理,打算等自己再獵些兔子回來,一并烤好了給景琰送去。
回來時卻見自己的父皇已經把鹿腿烤好了。
而且烤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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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琰和林殊還有霓凰一上午都獵到了不少獵物,景琰還親手獵了只鹿,三人便像少時一樣把獵物都挂在馬上,自己牽着馬沿着林邊的小河慢慢往回走。
忽然聽得頭頂一聲雁鳴,景琰反應極快,抽出弓箭搭在弓弦上,卻在拉滿弓的瞬間似乎牽扯到了胸前舊傷,疼得皺起了眉頭。
只見林殊此時站到了景琰身後,右手搭在他的手上,幫他穩住了滿開的弓,瞄準了獵物的瞬間,兩人的手同時放開了弓箭。
随着弓箭破空的聲音,大雁也應聲而落。
霓凰叫了聲好,林殊過頭來笑道,“我從前聽人說過雁肉湯的做法,等會咱們去河邊打理了它,我做湯給你們喝。”
“我秋天的時候要成婚了,不知道靖王殿下這次可否允準。”霓凰沉聲說完之後忍不住笑了出來,“到時候林殊哥哥,你和靖王哥哥可要送我雙份的禮,人也必須要到。”
“一定,八大車的禮,還有你愛吃的糖人。”
“那咱們可說準了,你們若不到,我就在門口放兩頭大水牛,牛角上帶着紅絲帶。”霓凰伸出手來,“咱們擊掌為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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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津還惦記着當年林殊說想要獵給靖王做披風的貂,便扯着景睿去林子裏找了半天,竟然真的尋到一只。
景睿看着那白毛小貂在豫津手裏不停扭動掙紮的樣子,不禁失笑,“這樣小的一只,別說是做個披風領子,就算是做只袖邊兒也不行吧,你也好意思送。”又說,自家小妹前兩日帶着孩子與青遙兄長一起回了謝府,母親十分感激靖王當年的相助,想來自己也應該用心備一份禮物才是。
“嘿,我有個主意。”豫津眼睛亮晶晶的,“我就送他一只活的。眼下正是春季天氣又不冷,等到冬天這小家夥長大了,到時候圍在脖子上或者趴在腿上就是現成的暖和,而且這小東西養起來又不費事又不占地方,眼睛黑黑圓圓的,多可愛。”
景睿嘆了口氣懶得說他,就見豫津開心地提着那小貂到景琰面前去,“剛才在林子裏轉着的時候撿的,不知道殿下是不是喜歡。”
回到營地後就在火旁烤肉的景琰回頭看豫津手裏的小東西,把匕首往肉上一插,搖搖頭答道,“不知道,沒吃過。”
還沒等豫津反應過來,一旁的林殊和列戰英就站了起來,“那很簡單,嘗嘗就是了。”
最後豫津拼死從列戰英手上奪回了小貂,親自養在了自己家裏,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不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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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青記得他小時候是在金陵待過一段時日的,只不過那時太小了,只記得那時言豫津是調戲過他的,林殊哥哥也帶他們去吃好吃的,結果牽連出了好大的一件事。
對于靖王殿下,他偶爾會從姐姐的口中聽到,卻也只是只言片語,也對他充滿了好奇。
這個殿下,看起來這麽嚴肅,大約是不愛吃糖的。穆青眼睛一轉,就想起來自己懷裏有一件東西,“哦對了,靖王殿下,我這裏有一封林殊哥哥給我姐寫的信,你要不要看看呀。”
林殊雖然在和霓凰說話,但眼睛其實一直在看着景琰這邊,看到穆青一臉壞笑的掏出那張信紙的時候指着穆青一聲大喝,“飛流,扔過來!”
林殊的想要飛流扔過來的是信。
但是飛流扔過來的是穆青。
十九歲的穆小王爺還沒反應過來就攥着那張包糖粘用的信紙在空中飛了一小段距離砸在了拼命跑過來接住他的準姐夫身上,和聶铎摔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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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的熱鬧到了傍晚時才逐漸安靜下來。
言闕托豫津帶了話,有件東西要轉交給景琰,讓他在溪水邊的土丘處找他。
天色已晚,林殊不放心,便同景琰一同去了。
兩人途中遇到藺晨扛着尚且在掙紮的飛流與自己告別,本來飛流就是不想吃藺晨熬的苦藥才逃到金陵來的,藺晨要把他捉回去繼續吃藥。
至于那個藺晨千辛萬苦尋回來的藥到底能有多少效用,藺晨自己也說不好。
“當然不能變成我這麽聰明,但或許能讓他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