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章節
要守住青冥關,下游水流湍急堪比天險,就算南楚要冒險渡江也要等到隆冬水勢平緩一些的時候。故而南境眼下只需要再從臨近郡縣內調用糧草和船只就可以,為了保證萬一,可以派兵增援也算是給南楚施壓。”
“東海船只可派人從水路調運,那裏将士平時勤習水戰,雖然人數不占優勢,但都是本地将兵補給不成問題,只要給他們一個同樣熟悉水戰的将軍即刻。”
“衛铮就可以,當年你去東海時他也跟着的,他去對士氣也有所提升。”
“不錯,那北燕就由我去。”
“小殊,你不能去。”蒙摯本能地反對林殊出戰,看到他詫異的目光才讷讷的說,“我是說,我去,比你去好。”
“确實北燕是騎兵,可根據報告,也有後續增援的步兵辎重,故而不能靠以快打快。”林殊神色嚴肅的看向蒙摯,“不是誰去好的問題,而是你身為禁軍統領,留下有安定人心的作用。”
“殿下……”蒙摯說不過林殊,只能看向景琰,卻見景琰點點頭,“可北燕先頭部隊都是騎兵,行臺軍的騎兵卻不行。”
旋即走到書案前,在戰事用的調令上書寫了“令林殊即刻調回紀城軍中原赤焰舊屬,加上尚陽軍五萬,重編赤焰軍,出征北燕。”一行字,蓋了太子監國用的印玺交給林殊。
林殊看着诏令上赤焰軍三個字,鄭重地接下。
————
蒙摯離開之後,林殊仍然站在殿中,看着那張大梁的疆域地圖,神色凝重。
景琰遠遠的看着他,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站在這裏的人,兩個并不肖似的身影漸漸疊在一處,一種不詳的感覺漸漸升起。
若這場戰争注定是他們的訣別的話……
“只是我不放心一個地方,大渝。”林殊劍指西北邊境,“多國起兵,唯獨大渝沒有動靜,實在奇怪。”
景琰想的是上一世起兵諸國中也有夜秦,又轉念一想,有林燮駐守,夜秦這一世不敢輕舉妄動也在情理之中。
“大渝如今在鬧內亂,臨近冬日又有饑荒,恐怕無暇他顧。”
Advertisement
“如今衆将傾盡趕赴邊關,金陵的防守必然薄弱,難保大渝不趁機發難。”
“我明白。京中我留了蒙摯與聶鋒,還有十萬兵力,加上原本的北境守軍,就算大渝來犯也足以一戰。”
林殊點點頭,忽然問,“梅長蘇在金陵嗎。”
“……問這個做什麽?”
“他排兵布陣的能力确實了得……蒙大哥雖然善戰,軍中亦有人望,可要指揮大軍還需要可以縱觀大局,深谙戰法才行,故而若大渝真的來犯,我希望梅長蘇能作為軍師出征,于公在此國家危殆之時血性男兒自當報效,于私,他既然是你的朋友,若立下軍功他也可以在朝中獲得一席之地長留金陵……輔助你,我想他應該會答應吧。”
“……”
“但你不能去。”林殊看景琰目光閃爍,有些不放心的往前走了一步,加重語氣叮囑道,“如今京中形勢不穩,身為太子斷不可擅動出征,你最明白個中關鍵。”
“如今局勢混亂,皇上又……總之飛流和戰英,你要留一個在你身邊。”
“飛流會留在金陵。至于戰英……他會是一員良将,這些年他陪伴我在金陵,實在埋沒了他的才能。此去北燕,正好可以給他一個建立自己功勳的機會,為他在軍中積攢威望。”
“我會待他如同衛铮一樣。”
“我知道。”
其實景琰并不需要林殊這句保證。
——他們之間需要說的話太少了,能說的話也太少了。
他終于把赤焰軍還給林殊了。
現在林殊,又是赤焰軍的少帥了。
————
軍隊整編和糧草調配的文書,戰報紛至沓來,雖然有戶部和兵部的全力配合一切都井然有序,卻也仍然忙碌。
這一日景琰推演了一遍兵力配置之後就見到外面天已經暗下來了。
轉眼已經過了五日,大軍第二日就要出征,戰英已經去了軍營,景琰便帶着飛流出了宮,到了靖王府。
因為遷入東宮時并未帶走太多器物,所以靖王府中仍然留了兩位老仆看管。
景琰進來的時候,林殊已經拿了兩壇好酒,坐在院中等着他了。
景琰只覺得喉頭一哽,卻還是問道,“……你來做什麽?”
他很清楚。
林殊是在來道別的。
“我不來,你就會在這裏坐到天亮。”林殊說,“我知道你想和我一起去戰場,雖然你沒說,但我能猜到。”
景琰坐下,沒有否認,也沒有點頭,只是低頭喝了杯酒。
“可是景琰,有些事你不說,我是不會知道的。”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想要這個皇位,不知道你為何選了這麽難走的一條路,不知道為何你寧可獨自一個人也不向我求援。”林殊說,“就像我不知道你明明為我下海去撈了珍珠,卻不肯給我的原因一樣。”林殊看着景琰的模樣,忍不住一笑,“別忘了,當年我替你去的東海,我去問過底下的人,他們說你連着三四天親自下海就為了給我撈珍珠,撈到了之後歡喜得不行,整日揣在懷中片刻不離身。我原以為你打算等再見面時交給我。可十多年了,你都沒再提過那顆珍珠,我想大概你是不打算給我了。”
“小殊……”
“我叫你水牛,你叫我火人。”林殊手指沾着酒,在桌子上寫上了殊和琰兩個字,“你看‘琰’字裏有‘火人’,‘殊’字裏有水牛。我在東海時拿着樹枝在沙子上教那裏的孩子寫字,寫着寫着就發現了……哪裏有這麽巧的事。我就想,将來咱們兩個結伴闖蕩江湖的時候,就用這個名號。”
明明是一句戲言,可景琰盯着桌子上的兩個逐漸變淡的字,仿佛那是天下最美的珍寶一樣,久久挪不開目光。
曾幾何時,和林殊一起馳騁疆場,游遍河山,也是自己的願望。
曾幾何時,他曾以為,自己和林殊的願望,或許可以兩全。
可他最後只守住了林殊和他的赤焰軍。
如今的自己,只能靠林殊的一句戲言來兌現自己的夢。
“從十九歲那年,從梅嶺回來的那年,你就變了。像是忽然老了一樣,咱們明明同年,你卻先老了。所以我也拼命的變老,變得和你一樣……等到我覺得或許我已經追上你的時候,已經過了十年了。”
“我說過,你不适合皇位。可你會是個滌蕩濁世,愛民勤政的好皇帝——這一點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我想那些願意輔佐追随你的人,也是這麽想的。”
“從今以後,不管多少年,有多少風雨,赤焰軍和林殊會守着大梁,會一直守着你。”林殊頓了頓,輕聲但堅定地對他說,“景琰,別怕。”
景琰點了點頭。
他從不畏懼生死,只是不舍得。
兩人說好,喝完這壇酒就回去。
可他們就這樣淺酌了一夜,直到天際微白的時候,小小的一個酒壇才空了。
臨別時,林殊給景琰披上披風,啞着聲音笑道,“以後大梁的皇帝,可不能每次送他的将軍出征前,都來靖王府的院子裏坐着喝一夜的酒。”
景琰聽完之後,愣了好久才輕輕點頭,慢慢地低聲回答,“最後一次了……以後都不會來了。”
————
在大軍走後不過十日,随着東海衛铮的第一封捷報一同傳來的,是西境叛亂,林燮受伏重傷的戰報。
附屬國夜秦聯合西厲,七萬騎兵犯境,林燮重傷讓軍心不穩,西境軍中有林燮一直以來的訓練并不缺善戰的兵士,只是急需一位有威望可以重振軍心的大将。
于是太子派禁軍統領蒙摯為帥,帶兵三萬增援,又令禦醫同去,待傷勢穩定後将林燮帶回京中調養。
蒙摯走時滿面憂色。
景琰曉得蒙摯擔憂什麽,果然在送走蒙摯大軍的第三日,傳來了大渝十萬兵馬犯境的消息。
朝中無将,唯有太子親征。
東宮傳下旨意,以太子為主将親征,聶鋒為副将軍,領七萬兵,出征大渝。
那是梅長蘇埋骨的地方。
他該去看看。
————
出征前的一日,景琰帶着飛流去了芷蘿宮。
靜貴妃和宸妃都在,宸妃眼睛紅紅的,顯然是哭過了,而靜貴妃則顯得和往常一樣,還能笑着勸慰宸妃兩句,才拉着景琰進了內殿。
“你要把這孩子托付給我?”靜貴妃看着抱着盒子認真的吃着糕點的飛流,“景琰,戰場兇險,你為何不帶上他?”
“戰場上箭雨飛矢,即使武功再高的人也有可能回不來,我答應過他的……家人,無論何時絕不陷他于險地。”
靜貴妃聽到險地二字,渾身忍不住顫抖,這時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