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節
天是他沐休嗎?他人在哪裏?”
高湛猶豫了一下,躬身答道,“在……懸鏡司。”
梁帝似乎沒聽清,眯着眼睛半撐起身體問,“什麽?”
“蒙大統領……查封了懸鏡司。”
梁帝似乎沒聽清楚,“查懸鏡司?夏秋不是被抓起來了麽?”
“仿佛是從夏秋和夏春身上查到了許多懸鏡司歷年來的罪證,于是……就查封了。”
梁帝頃刻暴跳如雷,從睡榻翻身下來時卻摔在了地上,“他怎麽敢!?那是朕的懸鏡司!他奉的是誰的令!”
高湛忙去扶他回到榻上坐着,替他披上披風,“陛下息怒……是太子,太子的命令。”
然後是許久的靜默。
高湛悄悄擡起頭時,發現梁帝的雙目直直地盯着床頭的寶劍,似乎想什麽出了神。
良久才喃喃道,“……太子?對,景琰現在有這個權力了。把他叫來,朕有話跟他說。”
高湛領命而去,在出門時,對一個守在門前的禁軍侍衛低聲說,“叫林副統領速速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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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是奉诏速速觐見,但太子到了養居殿卻被攔在了殿外,一直在初冬的寒風中站等到了明月初升的時候,高湛才請太子如殿。
太子只帶了一個內侍便走進殿中,看到本應在病中的梁帝坐在殿中,穿着墨色滾金龍袍,目光冰冷,卻帶着和藹的笑。
他心中早有準備,也從未希冀從梁帝那裏得到些許父子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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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未能及時禀報父皇查封懸鏡司的事情,兒臣向父皇請罪。”
“這些不急,景琰,你到近前來。”梁帝連聲的笑,對他親昵的招招手。
“是。”
景琰微微皺眉,往前走了兩步。
變數陡生。
夏江忽然從帳子後面舉着手掌劈了過來,景琰忙向一旁閃去,只是寝殿之內方寸之地,能夠閃躲的地方實在有限,幾步之後就被逼到了絕處。
眼見夏江擡掌照着景琰心口擊去,陪在景琰身後的一個內侍忽然飛身上來,與他一掌對上,那內侍只是個少年模樣,卻不想內力深厚得竟将夏江震退了三尺。
那內侍幾下将夏江擊倒在地,想起平日藺晨的教導,不要輕易殺人,卻也不要給對方機會反擊,于是想了想,又将夏江手腕扭斷,又從他懷裏和袖子裏翻出了好多淬毒的暗器,皺着眉頭一個一個扔在地上。
梁帝看着一地的狼藉,臉色鐵青,“反了,反了!來人!”
不過頃刻,林殊便率領一衆禁軍疾步進入殿中,進來看到如此情狀,漆黑的眼中不見一絲驚訝動搖,沉聲道,“将逆賊拿下!”
甄平和黎綱帶着兩個人将跪趴在地上的夏江制服。
“逃犯夏江不思悔改,妄圖行刺皇上與太子,你可知道該當何罪!”
梁帝慢慢的轉過頭,目光呆滞的看着林殊,驟然瞪大了眼睛,“你……果然你也……!”
此刻他已經沒有思考的餘裕,激怒之下突然從枕下抽出藏着的短匕,一刀向着景琰刺了過去,“別以為朕不敢殺你!!”
誰也沒想到梁帝會藏着匕首,在梁帝凄厲沙啞的嘶喊發出的同時甄平和飛流都站了起來,卻也來不及了。
匕首森寒的刀尖穩穩的停在景琰胸口前不到寸毫的地方。
林殊的左手牢牢的握住了匕首的鋒刃。
“……小殊!”
血從林殊的掌心流出,染紅了鋒刃,滴在梁帝的身上,仿佛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熾熱的溫度。
很久親眼見過血的皇帝顫抖了手,抖得握不住匕首。
“你……!”
林殊便将那柄匕首從梁帝手中拿過,收進自己的腰間,退後兩步跪在地上,“陛下受驚了。逃犯夏江已經擒獲,如今養居殿周圍都由禁軍守衛,陛下可安心了。”
整個碩大的宮殿裏,好像沒有人聽到梁帝歇斯底裏的怒吼,得了太子的示意,甄平和黎綱将夏江的嘴塞住,再戴上鎖鏈,迅速且無聲的退出了大殿。
林殊也與景琰對望了一眼,便起身退到了殿外。
梁帝也是在這時才注意到,整個大殿中甚至沒有平日裏忙碌的仆從,只剩下他和景琰兩個人了。
“怎麽這麽晚了還在宮裏?”
“靜姨。”退到殿外的林殊剛好看到靜貴妃帶着藥膳走了過來,便上前行了個禮,随即将受傷的左手藏在身後,“景琰在裏面。”
“……我知道了。”靜妃看着已經被高湛帶走遠遠退開的一衆仆從侍女,頓時了然,不動聲色地揮揮手讓他們退下,才對林殊緩聲說道,“景琰沒事的,你也走吧。”
“有這孩子呢。”靜貴妃指着守在門邊的飛流,對林殊笑着說,“難得沒人打擾,讓他們父子兩個說說話吧。”
在同一時刻,金陵城門口,一聲戰馬的嘶鳴聲打破了入夜之後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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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內,梁帝狼狽的坐着,灰白的頭發淩亂的散着,這個久病的老人仿佛全身上下所有的生氣都集中在了目光之上,近乎怨毒地看着他曾經滿意的太子。
“兒臣上個月曾遭遇刺客,活捉其中一個刺客。從他身上的線索查到了夏春身上……”
“只憑一個刺客?你不讓夏江開口說話,是不是在怕什麽?”梁帝赤紅着雙目打斷他的話,“你怕他說出景禹,朕說的對麽?”
景琰從知道夏江與譽王聯手時就知道自己心向祁王的事已被夏江知曉,故而也能猜到他為了保住懸鏡司那些少得可憐的籌碼裏會出現祁王兄的名字,“兒臣不讓夏江開口,是怕逆臣的話擾亂了父皇的心思。”
梁帝嗤笑了一聲。
“兒臣近日抓住了秦般若。秦般若手中有璇玑公主留存的謝玉與夏江往來的書信,她亦可證明多年前正是璇玑公主聯合夏江與謝玉誣陷赤焰軍主帥林燮與祁王勾結大渝造反。”
“當年璇玑公主從掖幽庭出逃,正是住在夏江府中。”
“還有夏江多年來捏造證據誣陷勒索的錢財和罪證,但是涉及到地方州府以上官員和朝中三品以上官員的就有數十件之多,這是三人的供詞,請父皇過目。”
“懸鏡司根本是夏江為了一己私欲行詭谲陰暗之事的所在,父皇本意是想用它來當作耳目,而它卻恰恰遮蔽了您的耳目。”
梁帝一手抓起景琰恭敬的遞過來的那厚厚的一沓供狀,往天上一揚,任由它們散落在地,“舍去這些冠冕堂皇,你查封懸鏡司,就是為了蕭景禹。因為他不喜歡,因為夏江害過他!”
“你做的一切可是景禹授意你的!你們聯合起來,你們騙朕!”
“一切都是兒臣做的,皇長兄什麽都不知道。”
“……你?為什麽?朕不懂了。”梁帝眯着眼睛,狐疑地看着自己的兒子,“你若不要這皇位,争太子做什麽。”
“因為祁王兄做不了太子。”景琰往前走了一步,到了燭火映照之下,“剩下的皇子中,無人再配得上大梁太子之位。”
梁帝嗤笑了一聲,“從小時起,朕就看出來了,你骨子根兒裏除了景禹誰也不服,這股子傲氣,和林殊一樣。”
“所以現在,你們還是只服景禹一個?你們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大梁的皇帝!”
“……不對。”梁帝忽然察覺了什麽,臉色漸漸變得陰暗危險,聲音也帶上了驚惶的顫抖,“你剛才說什麽‘祁王做不了太子’……你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兒臣抓到了秦般若,她是譽王的謀士,是璇玑公主的弟子。她招了很多事,包括命令安插在祁王府的滑族內應,就是世子的奶娘在祁王書房中放置香囊,再由夏江将其找到。”
“他們知道這個秘密對父皇來說意味着什麽,祁王兄無從解釋,因為父皇對此忌諱頗深,根本無法當面質問。”
“自始至終,祁王兄都不知道有這個香囊,更不知道裏面放了什麽。”
窗外一陣風呼號着吹過,殿內的燈火明明滅滅的晦暗了一刻。
“那麽景琰,”梁帝慢慢俯下身,撿起了地上的劍,“你是怎麽知道的?是景桓告訴你的麽?”
“是璇玑公主在死前告訴我的。”
“你殺了她?”梁帝遲疑了一下,拍拍額頭,“……對,朕記得了,當年你奉命驅逐金陵內所有滑族人,有一日你帶着人追出城去殺了一個逃走的婦人,她就是璇玑公主吧?”
“是。她為了活命,告訴了兒臣一些事,其中便有這個香囊和香囊中的秘密。”
“秦般若和夏春夏秋就關押在天牢,他們可以作證,奉令夜探祁王府取走香囊的地方,就是秦般若命人放置的地方半分不差,可見沒人打開過香囊。”
“所以你是知道一切的人,而景禹卻一無所知。”梁帝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