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章節
一場大雨,也比讓祁王殿下白白擔上了罪名要好。
“殿下,如今如何是好……誰知雨竟然不下了……”
面對衆人的慌亂,祁王卻仿佛如釋重負一樣,“雨不下了是好事。反正守軍已經出去了,讓他們修築完再回來吧,沈追,你能讓工期縮短些時日麽。”
“回殿下,餘下的物資也早已備齊,若全部人馬不停歇工作的話,只用五日,之後只消得讓屯田軍慢慢加固即可。”
衆人只道沈追中立是為了靖王,對于籌備物資一定馬虎拖延,卻不知他早就備好了一應東西,此刻看向他時,目光都帶着敬意。
祁王也面露贊許之色,“景琰向我多次舉薦過你……你去做吧。”
“你們也不必驚慌,父皇怪罪的話,本王一人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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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一連昏睡了數日,醒來時,見越貴妃和皇後跪在門口,戰戰兢兢。
一問才知道祁王擅自調用了金陵全部的守軍,一時間竟然氣得愣住了。
不得不說,他把監國之權交給景禹是對他的一種試探,也存了想借機尋到他的錯處的心思。
卻不曾想是如此的明目張膽的忤逆。
梁帝忽然看到了放在床頭的那個玲珑公主的香囊。
或者是……謀逆。
梁帝猛地打了個哆嗦,赤着腳走下了地,踉跄着差點摔倒,“蒙摯呢!禁軍呢?!!!”
蒙摯就守在殿外,聽到梁帝呼喊,忙進殿跪拜,“禁軍皆在,聽候陛下調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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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目呲欲裂,陰冷着的聲音變得尖細,“林殊呢?赤焰軍還在金陵嗎!”
“赤焰軍?”蒙摯似乎不明白梁帝為何如此一問,“林殊應該在府裏,赤焰軍這些日子一直在操練,不曾離開營地半步。”
梁帝遲疑了片刻,點點頭。
“守軍回來了嗎?”
“……還未。”
梁帝又瞪大了眼睛,用手指着窗外,“還未!?天是晴着的,蕭景禹還有什麽借口用朕的兵!天下還不是他的!朕是病了!當朕死了嗎!!!??”
“祁王殿下就跪在殿外…待罪。”
梁帝沒想到祁王就在殿外,“他來做什麽?一定有一衆大臣對他歌功頌德,他來朕這裏做什麽?”
“祁王殿下昨晚就來了,一直跪着。”
梁帝怒吼着砸了藥碗,“那是他願意跪的,為了他的萬民!!”
蒙摯不敢再多言。
“……你下去吧,叫祁王也去,回他的府裏去。”
蒙摯遲疑了一下,還是決定問道,“陛下……那守軍呢?”
梁帝恨恨的嘆了口氣,“……現在召回來,萬民會感念他的恩德而怨恨朕。罷了,留着他們吧,願意修到什麽時候随他們去,不回來也好。蒙摯,叫林殊整備好赤焰軍餘部,暫代京城防衛。但皇城還是由你來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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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後,梁帝召見了祁王。
只有父子兩人,卻選在了武英殿。
在空蕩的武英殿內,梁帝身穿皇袍,正襟危坐在龍椅上,俯視着殿下跪着的兒子。
良久,梁帝開了口,語氣卻不疾不徐。
“景禹,你若有什麽要申辯的,就說吧。”
“兒臣無話可辯。未有皇命擅自調用都城戍衛是大罪。兒臣請父皇恩準,讓兒臣帶着妻兒離開金陵。”
梁帝似乎沒有聽清,往前傾了傾身子,“……你說什麽?”
“無皇命擅自調用守軍,無論是什麽理由,兒臣身為皇子,都違反了朝廷的法度。”
“你是在試探朕麽?”梁帝怒極反笑,“那朕明白的告訴你,朕準了,朕給你塊山明水秀的封地,去那裏吧。”
“……”祁王跪下,“兒臣多謝父皇。”
“景禹!”
梁帝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你可明白,你這不是以退為進,而是在自斷後路?”
“你這一走,不會再有機會回來。”梁帝又說,“太子之位,儲君之位,于你,就再也沒有了機會。”
說完之後,梁帝幾乎是笑着盯着兒子的臉,想在他臉上尋到一絲懊惱,或者一絲悔恨之意。
但他什麽都沒找到。
祁王直視着他的父親,坦蕩道,“……兒臣知道。”
“你甘心嗎?你這麽多年在朝上呼風喚雨,如今功敗垂成,功虧一篑。”
“……”跪在殿上的祁王只覺得周身寒涼。
“你永遠不可能是太子了!你明白嗎!”梁帝質問得聲嘶力竭,聲音裏帶着哭腔。
身為父親的他在哭。
可身為皇上的他卻仍在懷疑。
沒有皇子會對皇位不動心的。
不可能有這樣的人。
尤其是祁王。
他距離皇位那麽近,那麽近。
比當年,他的皇兄們,還要近。
“兒臣調動守軍時,便已經知道是這樣的結果。”
“可終究是沒有下雨,你知道這個結果,是不是後悔了?”
“兒臣不能用八千條人命去賭,無論什麽代價,這都是必須要做的事情。”
說完之後,祁王不再等梁帝說什麽,而是深深叩拜,“兒臣拜別父皇。願大梁國祚昌盛,父皇長壽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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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帝在宸妃宮中癡癡坐了兩日,之後風寒更重,又病了有兩個月之久。
有那麽半個月,他幾乎日日夢魇,午夜夢醒時常常一頭冷汗,卻不知道夢裏見到了什麽。
夢裏他常常聽見自己在叫着亂臣賊子。
可每每夢醒來時,他咬着牙努力回憶,卻仍然記不起那個亂臣賊子的模樣。
那段時間,他害怕夜晚的到來。
每到夢中,都會有一個穿着一襲青衫的男人向他緩步走過來。
自己真真切切的看到他的相貌,卻不知道他是誰。
終有一日,高湛在梁帝床前伺候,又聽見梁帝在夢中揮着手,神态十分驚慌。
“陛下,陛下!”
被叫醒的梁帝驚魂甫定的大睜着眼睛,在粗喘了幾口氣之後忽然一把死死抓住高湛的袖子問道,“你可知道一個叫蘇哲的人?”
[琅琊榜]一世真【二十九】(殊琰)
貶斥祁王的诏書昭告天下之後,金陵在這十日內鼎沸之聲不斷。
滿朝的官員中沒人猜到祁王會自請罪責,而對于這個往日最疼愛的皇子,梁帝真的會罰得如此狠決。
直到明旨诏書到了眼前,還有很多人不信,一代賢王,就如此輕易的與儲君之位永遠的失之交臂。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可卻沒人找得到症結所在。
一個一個的大臣跪在武英殿上,一封一封的奏折送到梁帝的書案上。
梁帝起先是視而不見,後來實在忍不住大發雷霆,貶黜了幾個為首的人之後,才逐漸安靜下來。
而這段時間,景琰一直昏昏沉沉的睡着,有時睡半日,有時會昏睡一整日,伴着高燒。
陰雨天的時候,傷口疼得尤其厲害,府上的大夫便照着藺晨給的方子加大了劑量用藥,讓他整日整日的睡下去,熬過那要命的疼。
所以等到病榻之上的人知道消息的時候,木已成舟。
“林殊和蒙摯呢?”景琰急忙問道,之後忍不住咳嗽起來。
戰英曉得景琰擔心,“赤焰軍與禁軍皆未動過一兵一卒,林少帥前幾日一直奉皇命帶着赤焰軍守衛金陵城,直至昨日守軍修築堤壩之後才回到林府。”
“陛下雖然惱怒,但總不至于真的自損其臂膀,這件事,算是塵埃落定了吧。”
景琰搖搖頭,戰英不知,昔日梁帝曾默許謝玉屠戮七萬赤焰軍,更有在九安山之亂後想要殺盡數萬叛軍,哪一個不是可用的臂膀,可只要它們有可能成為別人的手中指向皇位的劍,梁帝就會毫不猶豫的抹殺。
只是還好祁王兄,算是保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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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王離開那日,除了他熟識的朋友,其餘官吏一概得了傳話,并未前來送行。
但那一日,金陵的街道兩旁卻跪滿了前來送行的百姓,一直綿延到城外數裏的地方,有金陵的百姓,也有淇水和其他附近趕過來的人。
林殊奉命送祁王到滁州坐船的地方,他跟在車隊旁邊,看着虔誠跪伏在路邊的人們。
梁帝并不在乎這些人的性命,他只是害怕這些人發出的聲音。
他卻不知,皇帝與百姓皆生而為人,若非以真心相待,是換不來真心相對的。
萬民為水,他們會用跪伏的方式托起祁王這樣的君王,也能使那些罔顧人命的君主傾覆于江湖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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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便是半月,滁水分別時,祁王世子忽然撲進了林殊的懷裏。
林殊把他抱了起來。
這孩子自幼在衆人寵愛中如衆星拱月一樣長大,林殊本以為經此變故他一定會哭鬧難過,卻見他在這一路上仍然玩耍歡笑,常常逗得郁郁寡歡的祁王妃不住淺笑,連祁王臉上都跟着有了笑意。
“等再見面時,我教你武功還有機關和排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