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節
,但只怕心裏想的是,若真有一日,自己會是被舍棄的那個吧。
他卻不知,若真有那一日,蕭庭生不會兩難。
就像他不知,上一世分別的那一日,自己曾在他的床前跪着恸哭了一夜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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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又是大雨,陰沉起來下個沒完,一群府兵幫忙裝卸了一批沙土之後,坐在一起商談修整河堤的事情,這些人裏有半數家中都是京郊的農人,對于淇水的事都是覺得忿忿。
梁帝聖駕回京之後身子并沒有太快好起來,便命令祁王督辦淇水河堤,十幾個戶部工部的官員便聚集在祁王府議事,一群人苦苦地一遍一遍核查着賬目工期,無論如何算都無法在夏天前完工。
聽着門口府兵的議論聲,其中一個終于忍無可忍的拍案而起,我等在這裏辛苦核算千千萬萬遍,看到一場雨就憂心忡忡,只盼着老天能少下一刻也好,可又有什麽用!其實只要皇上答應調用守軍的三分之一,一切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這才暮春就下這麽大的雨水,已經有幾處快要決堤了,誰說河水不會澇就該把他府邸挪到淇水去,看看他到時候還會不會這麽說!
這一句如同在壓抑沉默的氣氛中點燃了一簇火藥一樣。
又有一個說,這次連獻王都保持中立,譽王暗中已經相幫不少。其實反對的中堅力量就是一個靖王,加上戶部的沈追一直緘默,若少了這兩個人,皇上也沒有理由再堅持下去了。
是啊,可朝堂樁樁件件,什麽時候少了這個靖王殿下。
怎麽少他?是打個雷還是生個病啊?
忽然門砰的一聲開了,帶來遠處的一聲驚雷,把所有人都吓得停了手上的事,向門口看去。
林殊站在門口,一雙不怒自威的眼睛帶着軍人特有的肅殺之氣掃過了房內的一衆人,邁開步子就往裏走。
赤焰少帥此刻手上沒有兵刃,身上一襲白色短衫未着铠甲,一身再普通不過的青年人打扮,卻讓人有一種如在身臨沙場的錯覺。
仿佛在下一刻自己就會被此人奪取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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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屋子都是文臣,一輩子只握過筆,哪裏見過這樣的架勢,紛紛噤若寒蟬。
這日祁王從下朝後就不知去了哪裏,此刻與同林殊一起走進來,不知為何眼眶似乎紅得厲害,神色也與以往親厚寬和的神态有異,他對衆人沉聲介紹了林殊,此次一應物資的押運由他來負責。
金陵的官吏有幾個不知道林殊的,見林殊行了禮都紛紛回禮。
之後再讨論的時候,衆人雖然還有些許抱怨之言,卻沒人再敢提到靖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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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景琰病得幾乎不省人事的半個月裏,發生了一件事。
懸鏡司在城中抓到一個滑族的女子,這本不是什麽大事,可女子的口供是來金陵尋親的。
這就奇怪了。
金陵的滑族人應該在三年前盡數驅走了才是。
一番刑訊之後,那女子供出要找的人在祁王府中,說是三年前驅逐滑族時她們因為到祁王府年久,得祁王庇護不曾讓她們出府,這斷時間忽然音訊全無,來尋時才知道這兩人因為做了錯事被祁王連夜送出府去,已然不知蹤跡。
祁王在那日下朝後從林殊口中得知景琰遇到刺客一事,眼下景琰傷重,若說出金絲軟甲的事勢必要牽連到他問話。
故而梁帝派人來問時,祁王只說這兩人在府中行竊被捉住,後來發覺她們是滑族人,才趕出府去。
之後這件事似乎就不再提了。
再之後十日,懸鏡司夏春夏秋奉密诏,夜查祁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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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生曉得藺晨給過景琰一副藥,關鍵時候可以止痛振作精神,聽聞梁帝回宮半月之內只在回京的轉天上了一次朝,父親居然也拖着重傷的身體上朝去了。
他不知父親是如何挺過去的,只知道那日之後,靖王府就閉門不再見客。
祁王從林殊口中知道了春獵圍場發生的事之後一連幾日幾次想去靖王府看望,卻都被以“病中不見客”擋了回去。
梁帝召祁王進宮詢問那兩個滑族女子的事讓他覺得有些不對,那之後十日似乎有侍衛在書房附近看到人影晃動,去搜查時只發現書房有略被動過的跡象。
庭生覺得事情有異,卻無法從支離破碎的線索裏整理出什麽,更無人與他商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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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江大步步入水閣的時候,般若起身将他迎進了去,譽王在內殿站着,對他行了個禮,“昨日母後說,父皇見完夏首尊之後已經一日未食,也不見後宮諸人,我便知道大事成了。”
夏江不動聲色的點點頭,“那我要在這裏恭喜譽王殿下了。距離目标又近了一步。”
譽王笑着給夏江親手倒了杯茶,試探道,“景宣不足為慮,可惜還有個景琰,不知夏首尊可有妙法。”
“我與殿下有言在先,我助你扳倒祁王,與儲位之争無關。”夏江并沒有接過茶。
“景桓對夏首尊推心置腹,卻不想夏首尊對我還是有所保留,難道夏首尊真的以為,從小在祁王教導下長大的靖王若是即位能保留這懸鏡司麽?”
“那不是我要考慮的事,等到一個皇子當上皇帝,他就會明白,懸鏡司是他必須倚重信任的。”夏江神色不動,“不過殿下廣納賢士,相比最近因為淇水之事越發不得人心的靖王,此消彼漲,您的人望不是越發高了嗎。”
般若見兩人神色漸有陰沉之色,在一旁笑道,“夏首尊,先飲一杯吧,這是我們殿下為了酬謝首尊特意備下的茶。”
譽王起身再謝,“這次多虧夏首尊傾力相助。”
“無妨,還是譽王殿下的妙計,我只不過是順手推舟将人和錦囊送到陛下面前罷了。”
“一個還能說是湊巧,偏偏就她們兩個同時被逐出府去,說不知道她們滑族的身份,只怕皇帝陛下是打死都不肯信了。所以祁王殿下應答得實在不錯,幹脆承認下來知道她們是滑族人,也給驅逐她們找了個好理由。”
“既然知道是滑族人,卻要留他們一條活口,以祁王的仁厚性子來看,倒也不是說不過去的事。”
“問題是祁王殿下對于她們滑族人的身份到底知道多少。”般若笑道,“被抓的女子說了那個奶娘原本的姓名——她當年是伺候過師父和玲珑公主的人了,皇帝陛下雖未見過,名字估計也能記得的。”
“這樣一個知道許多秘密的人在祁王府這麽久,直到大部分滑族人都被驅逐出金陵之後三年才離開祁王府,到底是因為他給了祁王何等的好處,被連夜送走後又被送去了哪裏。”
“師父的死訊到現在還是個秘密。雖然不知道蕭景琰為何從未對皇帝隐瞞至今,但皇帝陛下确實是不知情的。我們正好可以借此做個文章,如今這兩人再出了城,皇帝必然會想到她們是去投奔舊主了——或者更甚,她們為了祁王去聯絡舊主了。”
“當然,最要緊的還是夏春他們去祁王府搜到那個錦囊,如果說之前的還是口說無憑的話,那麽這就是實打實的證據了,玲珑公主寫給譽王殿下的親筆書信。”
“祁王府找到這個,這個世上皇上最怕暴露的秘密如今有人知道了,還是他最有人望的長子。”譽王勾起嘴角笑道,“可接下來話卻不好問了。這世上最無解的問題是問不出口的問題。更何況這個問題是皇帝心中最不能觸及的所在,父皇自此會猜忌祁王兄,卻不能直接問他是否已經知道這個秘密。故而以後無論祁王兄說什麽做什麽只怕動辄得咎,如今只要再來一根小小的稻草,就能徹底壓沉這艘大船了。”
話說到這裏,夏江三杯茶飲盡就起身告辭了。
見他離開,般若才小聲問道,“只是這麽做,不會牽扯到殿下自身麽?”
“無妨。從那兩個人被處置到現在,我和祁王都沒有碰過面。”譽王仿若自嘲的笑了一下,“更何況父皇對我的猜忌又不是從這一刻開始的,只要我身體裏還流着滑族人的血,只要滑族之名還在世上一刻,這種猜忌就不會停止——他也絕不會考慮讓一個有滑族血脈的人繼承皇位。”
譽王冷笑了一聲,添上後半句話,“只要他還有其他人可以選擇。”
“而且以父皇喜歡猜度人心的心思,與其覺得祁王兄扣下這個香囊是為了将來威脅我,倒不如覺得這會是祁王兄将來威脅他冊立儲君的一個籌碼。”
“畢竟這個母親親筆寫給我的錦囊是真的。有它在世上一刻,父皇就絕不會有安枕的一日。”
“只是這次可惜,不能一并栽贓給林燮,他自從去了西境之後仿佛與金陵的人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