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掉那三個人?”藺晨挑眉問道,“既然要活在廟堂之上,你總不能讓林殊手上從來不沾血。”
藺晨把玩着白玉雕成的扇墜,許久之後輕嘆了口氣,“……何況他這麽做,也不全是為了你。”
景琰平靜道,“為了祁王兄,這三個人,他不殺,我也要殺的。”
“只是你的副将氣得很,覺得他是在維護祁王而不顧你死活。”
“祁王兄不會殺我……有人有意挑唆罷了。”景琰下了決心一樣,皺着眉慢慢吐出了一口氣來,“只是他再來,我不會再見。”
藺晨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你真要借此事與林殊決裂?你知道将來自己要身敗名裂萬劫不複,便要在此時和他撇清關系,讓他獨善其身?”
“……”
“你可有想過你如此付出的結果是什麽?我看不如這樣,你讓他幫你,事成之後金陵容不下你們,你倆就攜手共游江湖如何。”
景琰搖搖頭,“他雖然向往江湖,卻仍然是入世之人,江左盟宗主也不是他真心本願,更何況,他還有高堂……”
“說白了你就是不想讓他變得有一點像長蘇。”藺晨打斷他,“蕭景琰,你可知道梅長蘇并非是憑空冒出來的,那些計謀也不是鬼使神差幫他想出來的。”
他低頭擺弄着那白玉的雕作的梅花,“梅長蘇身體裏是林殊的魂,林殊的骨。”
“……這話倒不像少閣主會說的。”
“你以為我對你說這些是為了你麽?”藺晨站了起來,走到景琰面前看着他,一字字說,“長蘇在最後對我說,讓我在他不在的時候護着你。”
“我守了這個諾言一世……我以為二十年夠了。”
重來一世,所有人都活着,梅長蘇卻還是不在。
藺少閣主一向傲氣,行事為人從不吃虧,和梅長蘇的這個約定,确确實實是虧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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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景琰對他說,“二十年已經夠了。”
“你說沒用。”藺晨往外走的腳步停了一下,回頭對他說,“這是我和梅長蘇的約,和你沒關系。”
——待續——
藺晨對景琰,對林殊的感情都很複雜。
我希望我在這章表達明白了。
有問為何景琰會對太皇太後有歉意的,上一世太皇太後并沒有這場病(病了之後提前有些糊塗了),他總覺得或許母妃在宮中的話太皇太後就不會病了。
再重申一下,【這篇文章除了林殊和景琰的感情是愛情(含友情)以外】其他角色之間的感情都是友情,友情,友情。
“得一心不離”的愛情固然是自古凄美故事的主旋律,可我覺得“承一諾不負”的友情也是一種很動人的感情。
[琅琊榜]一世真【二十六】(殊琰)
藺晨并沒有在九安山耽擱太久就離開了。
“江湖大事,事事哪兒能少得了我。”
江湖上少了一個能安一方水土的江左盟,他要操心的事情就要多一些。
“留個美人兒陪你養傷,留宮羽的話怕林殊打我,還是留個小美人兒的好。”
不同于上一世,金陵中坐鎮着一個可以在江湖中呼風喚雨的梅宗主,如今景琰身邊并沒有真正的江湖高手保他的安全。
景琰對着藺晨點了點頭,他藏在那些看似潇灑輕浮的話裏頭的意思自己都明白了。
“走了。”
“保重。”
藺晨離開的時候,剛好和剛下馬正往木屋裏急匆匆走去的祁王世子擦肩而過。
兩人擦肩而過時,小世子停了下來,對着藺晨深深俯下身去,畢恭畢敬的行了一個大禮。
————
送走了藺晨,聽得窗外又有馬蹄聲來。
以為是列戰英回來了,景琰想要張口叫他卻只能一連聲的咳嗽。
每一聲咳嗽都扯到傷口上,像是用刀锉一樣疼得眼前昏暗,指尖都在發抖,這時的自己,連拿起桌邊那杯水都不能。
這時一杯溫熱的茶及時送到了他的嘴邊,半傾着送到他口中一小口讓他浸潤了一下喉嚨,止住了咳嗽,才慢慢将一杯茶喂了進去。
景琰一口一口飲完茶,勉強睜開眼睛,看到庭生正端着杯子站在一旁。
他如同往常一樣淡然平靜,即使看到這樣的景琰,神色上也沒有什麽波瀾,既沒有憤忿狂怒又沒有難過流淚。
在景琰的印象裏,沒有見過庭生哭過,從在掖幽庭裏初見時起,眼看着他在欺淩中艱辛生存,到後來初成為景琰的養子時遭人非議,包括之後經歷種種大變,無論是面對自己的生死還是周圍人的生死,他仿佛都能淡漠泰然地對待。
上一世景琰離世的那晚,庭生也只是跪在他的床頭,與他安閑地說着些瑣碎的話。
“你來了。”
“……是飛流哥哥送我過來的。”庭生坐在景琰床邊,又續上了一杯熱茶,未等景琰開口問,便将他如今挂心的營地的情況一一告知,“您受傷第二日的早上就有三個侍衛假扮他們,騎着他們的馬離開營地,我說父王命他們即刻前往淇水,沒人再問什麽。至于其他……林殊安排得很穩妥,沒人察覺什麽,只是那裏半刻不能大意,他無法抽身過來。”
“明日蒙摯的禁軍就到了,護送着皇上和一衆皇親先回去。”
景琰點點頭,“……知道了。”
“父親。”五歲的娃娃坐在床邊,靜靜的看着他。
景琰也看着他。
他在昏迷的夢中,見到了梅長蘇。
他仍然一襲白衫,圍着厚厚的裘衣,靠在火爐邊上似笑非笑的輕垂着眼眸,細細的聽自己訴說。
也只有夢中,會有那個人淺笑着對自己說,“太奶奶的病這不是你的錯,景琰,都會好的。”
清醒時想來,或許是自己內心歉疚太過,卻無法言說的緣故。
又或者是因為,這一世所有的人都有了自己的歸屬,庭生回到了祁王兄身邊,母親陪伴在宸妃左右,林殊還是那個銀槍鐵騎,與赤焰軍共同馳騁沙場的少年。
陪着蕭景琰的,只有梅長蘇了。
“皇叔。你想蘇先生了,是嗎。”庭生又一次開口,伸出手握住了景琰被榻裏冰涼的手指,輕聲說,“我陪你說說他吧。”
蕭景琰愣了很久。
然後他怔怔地點點頭。
————
景琰虛弱,庭生不讓他說話,只是自己一個人慢慢的說着那些往事。
那些曾經對他們來說都并不美好的時日,在現在庭生口中,被剔除掉那些苦澀的部分,只剩下那些留存在記憶中最好的,帶着柔軟顏色的回憶。
庭生在成年之後仍然偶爾會回到宮中陪景琰一邊下棋一邊秉燭敘話,從他的口中知道了很多關于梅長蘇的事,當然也有關于林殊的,倒是他自己,和梅長蘇的交集并沒有那麽多,除了之前那些,只有他在景琰監國那段時間裏偶爾去蘇府的時日罷了。
他懷疑梅長蘇的身份,便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他之前就有一種模糊的疑惑,他見梅長蘇的第一眼,也是景琰第一次見到梅長蘇的時候。
自那時起,梅長蘇說每一個字時,字裏行間言辭之間對于景琰的維護,幾乎是一種無意識的行為,就像他思考問題時會用手搓着東西一樣,他提到景琰的時候,神色溫和得不像是在說自己的主君。
梅長蘇說,靖王殿下是個不會輕易低頭的人,不管有什麽事,背負着什麽重擔,有多艱難多痛苦,他都會往前走。
所以要有個人,幫他看着腳下的石子,背後的周全。
庭生當時并不明白蘇先生說那句話時眼底的愧疚是從何而來。
在梅長蘇眼裏,原本的蕭景琰是不必懂得這些的,無論他在哪裏,走的是哪一條路,林殊都會在他身邊,用同樣的步子和他結伴而行,林殊不會讓他摔倒,也不會讓人傷他。
只是即使是料盡萬事的梅長蘇,也不會料到,現在林殊尚在,可景琰卻仍是一人獨行。
“我是在那時知道父親喜歡榛子酥的。”庭生笑道,“蘇先生那裏一般放着兩盤糕點,一盤在桌上方便他随手拿着吃,另一盤擺得整整齊齊的,放在父親來時會用到的書案上。”
如此這樣,父子兩人斷斷續續的,說了一夜的話。
原本很疼的傷也似乎被往事沖淡了許多,看着窗外灑進來的晨曦的白光,景琰對已經起身的庭生說,“回去吧。”
庭生臨走前驀地轉身來,“父親,行刺的事情絕不是父王授意的……!”
“我知道。”景琰費力的擡起手抓住了他的手拍了拍,像是天下所有的父親安慰自己孩子那樣,“放心……不會有那一日的,我不會讓你在我和祁王兄之間兩難。我從前就不曾見過你流淚,以後也會如此。”
庭生點點頭。
父親在說這句話時表情如常